第七章

第七章

晚飯過後,他們兩個相偕來到靜謐的庭院前,坐下來乘涼。玉齡舒服地躺在唐易的懷中,抬頭優閑地數著大上的星星。

夜幕像是黑色的絨布,而點綴在上頭閃爍的星子就像是一顆顆晶瑩的鑽石。

四周草叢裡的小蟲快樂地嗚叫著,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宛如美妙的合唱。

這真是一場美麗的仲夏夜之夢。

玉齡有時真不敢相信,這種美好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我從來不敢奢望,能夠得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她幽幽道。

「為何這麼說?」他下巴抵著她的頭髮,輕輕地問。

「我不是一個能夠吸引人的女子。」她靠著他的胸膛,低聲回道。」不,應該說,我從未想過婚嫁這回事。」

「為什麼?」他不免好奇。

玉齡聳聳肩,「或許是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所以也不覺得必須找個人來作伴。」

「我似乎沒有問過妳父母的事,妳好像也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妳家裡的其它人。」

「我沒有其它的家人。」

一陣強烈的憐惜和心疼攫住了他,唐易本能地將她環抱住,傳達著自己的溫暖和深切關懷。

「我可憐的小東西。」他喃喃低語,口氣中滿是愛憐與不舍。

玉齡勉強笑笑,試圖把氣氛弄清松一些,」事實上我已經不太記得我父母的模樣了。我是由親戚撫養長大的,在我有能力養活自己之後,我親戚他們就跟著子女搬到台灣去居住了。」

「所以這一棟房子是他們留給妳的?」

「嗯,我爸媽本來都住高雄,我也好幾年沒有回高雄去了。」她貼近他的胸膛,滿足地聽著他規律有力的心跳聲。

這種無可言喻的安全感,深深地包圍著她,保護著她。

「我的處境與妳有些相似,只不過我是由村長撫養長大的,也就是雪繡的父親……」他的聲音低沉深幽,彷佛自遠古傳來,」我在他們那裡生活了十年,之後就被路過九璋山的師父看中,帶我到他老人家隱居的山上去修習武功。」

她的耳朵高豎,」好像武俠小說。」

「武俠小說?」

「呃,沒事,你繼續說下去。」

一直到十九歲那一年,國家有難,我便在師父的囑咐下投身軍旅,跟隨著袁督師,開始參與南征北討的戰役。」他眼眸漸漸變得冷硬起來,」看徧了戰骨如山,哀鴻徧野的人間慘景——」

她看出他眼底的傷痛,連忙捂住他的嘴。「那一切已經過去了,別再去想。」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手心,嘆息道:」我會學著淡忘的。」

「那就好。」她可不希望看到他被過去的夢魘糾纏不放。

「妳瞧,流星!」他倏地一指,興奮地低喊。

「快許願。」她抬起眼眸,卻只見到一絲光芒,「哎呀!」

「許願?」

「是呀,在流星消失前許願的話,那個願望一定會成真。」她坐起來瞅著他,開心得像個小娃兒。

唐易凝視著她發亮的臉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碰觸她細緻的肌膚。

「玉齡,妳好美。」他深情地道。

玉齡的臉龐瞬間緋紅,她忸怩羞澀地嬌嗔:「哪有?」

他輕輕貼近了她的臉,柔菜地抬起她的下巴,認真地回道:「有,妳真的很美。」

玉齡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為她的唇正忙著做別的事了。

§ § §

玉齡好久沒有和芳婕聚聚了。自從唐易闖進她的生活后,她彷佛就再也沒有心力去想其它的人事,而這一陣子唐易的事情搞定了,她總算有時問和精神去見她最要好的朋友。

於是,玉齡帶著愧疚到芳婕服務的報社去「負荊請罪」。

果不其然,芳婕一見到她就大呼小叫,「嗨,妳總算出現了。我還以為妳這個沒良心的把我給忘了。」

「妳的老毛病依舊沒改,還是喜歡說些聳動的話。」玉齡又好氣又好笑,「妳一定要讓每個人都誤會我們是同性戀嗎?」

「那有什麼關係?這樣說不定還可以增加一條新聞提供給大家寫呀!」芳婕嬌滴滴地環視一周,「對不對?」

報社裡一些沒有出去跑新聞的記者們都很「盡責」,很「捧場」地大點其頭。

「瞧。」芳婕得意地道。

「瞧什麼?」玉齡眼珠子一轉,「瞧大家懾於妳淫威的模樣?」

「朱玉齡!」

「在。」玉齡笑吟吟地道:「老佛爺,不知有什麼指示?」

「不要再逗我了,我還沒吃飯,沒力氣跟妳做口舌之戰。」芳婕嬌小的身子無力地趴在桌上,哀聲嘆氣道:「唉,肚子好餓。」

「肚子餓就吃飯呀!」玉齡拍了她一下,「我就是來找妳一道出去吃午餐的。」

「廢言,我當然知道肚子餓就要吃飯,問題是我不知道要吃什麼,每天吃外食都吃到怕了。」她擺擺手,一既然是妳提起的,那妳負責去想,我們究竟要吃什麼?」

「我們買便當到觀音亭那邊的樹蔭下野餐吧!」玉齡提議。

芳婕眼睛一亮,「好哇!咦,妳怎麼想得出這麼浪漫優閑的吃法,妳向來是那種坐在餐桌前規規矩矩吃飯的人呀!」

玉齡臉一紅,吞吞吐吐地道:「人總是會改變的,妳就當我轉了性,OK?」

芳婕敢用她身為記者的直覺來打賭,這個小妮子肯定有古怪!

「妳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她瞇起眼睛。

玉齡瞪著她,「妳從哪裡看出來的?」

「妳真的談戀愛了?」芳婕簡直不敢相信,「怪不得氣色那麼佳,精神那麼好。對方是誰?」

「妳好像在賣四物雞精。」

「拜託,什麼時候了,妳還跟我拐彎抹角說笑話?」芳婕兩個眼珠子瞪得老大,都快凸出來了。

「我才拜託妳,我談戀愛有這麼稀奇恐怖嗎?」玉齡難掩嬌羞之色。

「那妳是真的談戀愛了!」芳婕大叫出聲。

霎時,報社裡所有人的眼光全投射到玉齡身上。

玉齡羞得恨不得馬上挖一個地洞鑽進去。

「沈芳婕!」她一把拉起芳婕的手,二話不說就將她往外拖,「妳要害死我呀?」

芳婕直到坐進了玉齡停放在門口的喜美車內,還是無法卸下那副驚喜的模樣。

「幫我一個忙。」她突然蹦出這句話。

「幹嘛,」玉齡莫名其妙。

「掐一掐我手臂,我要確定這是不是在作夢。」

玉齡重重呻吟一聲,翻翻白眼,「老天,我的周圍怎麼都充斥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妳怎麼可以說我是怪人?」芳婕K了她一記。

玉齡長嘆了口氣,莫可奈何地看著她,「那我該怎麼稱呼妳?據我了解,正常人是不會做出像妳剛才那些舉動的。」

「可見得妳談戀愛這件事有多驚天動地,無與倫比。」語畢,芳婕忍不住又補充一句,「我個人是覺得僅次於美國柯林頓總統的性醜聞案啦!」

「妳是寫新聞稿寫瘋了是不是?」玉齡同情地看著她。

「才沒有。誰教妳事先沒有一點徵兆,而且妳神經那麼大條,任誰也不敢相信妳居然會在這短短的半個月就有戀情了。那個男的到底是誰?我要採訪他。」

玉齡一驚,「採訪?妳採訪他做什麼?」

「當然是訪問他究竟是怎麼把妳這個無神經的女人拐進愛河的。」

玉齡暗暗鬆了口氣,隨即搖搖頭,「別再開玩笑了,我兩點還要回去上班。我們到底要不要去吃午餐?」

「當然要!」芳婕目光緊盯著她,「等到吃完后,妳得把一切從實招來哦!」

「沒問題。」玉齡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她正經地對芳婕道:「不過妳必須答應我,不問他的來歷和背景。」

芳婕皺起柳眉,收起笑靨,「好,但是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事情有點複雜,我很難講解得清楚,就算講清楚妳也不見得能夠理解。」玉齡若有所思地道。「不過我可以跟妳保證,他是個好人,是個很有擔當的好男人。」

芳婕嚴肅地望著她,眸光閃爍著深切的關心,「只要妳能夠幸福,能夠真正快樂,那就夠了。不過如果以後他欺負了妳,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他不會的,妳甚至還沒見過他呢!」玉齡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芳婕凝視著好友的表情,不禁為之撼動。

玉齡真的戀愛了,徹徹底底地投身於愛河之中。她替她高興,替她欣喜,但是同時也替她擔心。

那個神秘的男人,真的會一輩子真心對待玉齡嗎?

§ § §

西嶼島

離島的人們總是睡得比較早,才不過晚間十點左右,全島幾乎就陷入靜寂之中。而就在這個小港灣里,一樁慘絕人寰的謀殺正悄悄進行著。

藤本雖然失了那把稱手的武士刀,但無損他利落高深的武功。

他徒手扭斷丁睡夢中的洪阿男夫妻的頸子,然後從容地搜刮著洪家所有的財富。

「呵,看不出這窮措大居然還挺有錢的。」他抓過一迭鈔票,知道這是這個時代通用的錢幣,再翻箱倒櫃地搜出了洪阿男妻子的一盒嫁妝金飾,「這些統統貢獻給我吧!」

他得意地冷笑著,隨即將所有的財物都裝進了一個包包內。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洪阿男夫妻氣絕身亡的屍體,「老兄,多謝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讓你多活了些日子,你該感謝我了。哈哈哈……」

藤本如同魅影般消失在黑夜的巷道中。

§ § §

洪阿男夫妻的命案震驚了全澎湖的居民,警方對於兇手的殘酷手段痛譴,並聲明將投入大批警力將兇手追緝到案。

而根據洪阿男的鄰居指出,最近洪阿男家裡住了一位客人,是個相當神秘的男子,不過這名男子卻在案發之後就不見蹤影了。

警方初步分析,這位身分神秘的男子涉嫌重大,除了呼籲他主動到案說明外,也將從台灣請來繪圖專家描繪出他的臉孔,以便社會大眾幫助協尋。

不僅如此,警方還加緊空中以及海運的把關,更在西嶼和澎湖本島搜索可疑的賺犯。

一時之間,向來純樸到路不拾遺,夜不蔽戶的澎湖縣居民都恐慌自危起來。

這個瘋狂的兇手一天沒抓到,恐怕大家連睡覺都不安穩。

這天下午,玉齡將喜美駛進自家庭院后,就飛快地跳下車街進屋內。

「唐易,發生大事了。」她氣喘如牛地道。

唐易和阿康伯不約而同地望向她。

「妳回來了。」唐易給了她一抹微笑。

「阿康伯,您今天怎麼有空來?」玉齡一手抓著晚報,訝然道。

「我剛剛聽收音機說西嶼發生了殺人強盜案,所以來這裡找唐師父商量商量。」阿康伯面色凝重。

「商量什麼?」玉齡坐人沙發,不明所以地問。

「看我們村子里要不要組成一個守衛隊,保護村子呀!」

玉齡一怔,如果不是坐在她面前的這兩人表情太過認真嚴肅,她還真會失笑出聲呢!

「阿康伯,你們是練拳練到走火入魔了嗎?」她忍不住提醒道:「現在是民國八十七年,不是清朝,你們該不會想要組一個義和團吧?」

「組個守衛隊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唐易緩緩道「保家衛國尚且人人有責,更何況是保障我們自己的身家安全?」

玉齡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認到,他是一個古代人的事實。

「事情有那麼嚴重嗎?」她細瞇起眼睛。

阿康伯插嘴道:「有啦有啦!妳沒有看電視上在倡導說,警察的警力有限,小區的人力無限,現在社會很亂,政府也呼籲民眾要自組小區的守衛組織,幫助打擊犯罪,預防宵小。我們澎湖地區一向治安良好,可是現在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我們村子里原本就有人在練拳,自然要組織一個守衛隊保護自己嘍!」

阿康伯發揮他村長的功力,滔滔不絕地侃侃而談。

「可是……」玉齡無話可說,她擔心地看著唐易,「這件事可行嗎?」

唐易對她安撫一笑,眸光溫暖,「妳放心,絕對有必要。」

玉齡欲言又止。並非她反對村裡自組守衛隊,只是,她心裡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情恐怕會一聲名遠播」,在其它各村裡盛行起來。

萬一到時候大家注意起了唐易,而有人好奇他的來歷時,該怎麼辦呢?

可是,看唐易和阿康伯談得如此深入慎重,她又不好說什麼。

雖然相處時間還不到一個月,但是,她非常明白唐易血液里流著的俠義因子讓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暗暗一嘆,無精打彩地走進廚房。

唉,人家大男人在外頭「商討國家大事」,她這個小女子只好人廚「做做家事」了。

§ § §

在晃了兩天後,藤本已經厭倦了平淡無味的生活了。

他要去享受,要去找樂子。

他招了輛計程車,悠悠哉哉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海天景色。

「先生,你想到哪裡去呀?」

「去這島上最熱鬧的地方,我要去逛逛窯子。」

「什麼是窯子?」

藤本打起精神來,「就是有女人的地方,唉!我已經憋很久了。」

司機向他投以曖昧的眼光,「先生,你是不是剛剛出海回來?所以才會那麼需要。」

「嗯,也可以這麼說。」他拍拍腿上的包包,得意地道。

「那我們可以到馬公市去。最近台北大掃黃,所以有一些漂亮的坐台小姐都跑到澎湖來謀生,我認識幾家,可以帶你去。」司機笑呵呵地道。

「太好了,那我會多打賞一些小費給你的。」藤本大方地說。

「這怎麼好意思?」司機大喜。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藤本暗地陰狠一笑,忖道:老子心情好,你嘴巴又夠甜,今天就不搶你了。

一想起女人入懷的快感,他就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開快點。」

「是是。」司機油門一踩,黃色的車身倏地飆向前。

計程車賓士過跨海大橋,往馬公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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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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