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原以為只要自己肯低頭,一切都來得及挽回,但如今……他的低頭根本沒有意義,只是讓皇室愈發傲慢,他的退讓只是讓皇室永遠吃定李氏。
「嗯,哥哥是最厲害的。」她笑著抹雲他頰上的淚。「可是,哥哥看起來好憔悴,是不是一路趕回來太累了?回去歇著吧。」
她知道要救她出去太難,她要不他勉強。
李彧炎無法言語,閉上眼,搖頭。「我想你。」
「嗯,我也好想哥哥。」她窩在他的懷裡,同樣閉上眼,看似倦極,「可是,哥哥你不能在這裡待太久,這裡會有人來巡視。」
「不礙事,我再待一會。」至少先讓他拿一些膳食和水過來。
「好。」
「不要怕,我會想辦法把你救出去。」他吻上她額面的鳳凰刺青,輕聲保證。
「哥哥,不要勉強……如果我變成了你的負擔,你就丟下我,沒關係的。」
李彧炎瞅著她,眼眶發痛,喉頭不斷抽動,只能小心翼翼的更加摟緊她。
她氣息微弱,身上的高溫也很嚇人,他多想就這麼不顧一切地帶她走,然而李氏宗親還被押在牢里,他不能棄他們於不顧。
不過看見她的模樣,他眼下的思緒也變得再清楚不過,他已經知道,要徹底保護她的法子了。
【第九章】
翌日,李氏所有官員皆恢復原職,從牢里被放出來的他們,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城東李宅。
此刻,宅院大廳的八扇大門全數掩上,坐在裡頭的全都是李彧炎的親人和好友。
他斂雲往日笑意,神色肅殺威凜。
「我要殺了他!」
話一出口,眾人莫不一震,只因所有人皆知道他想殺的「他」是誰。
「你瘋了?才經過這麼大的事,你居然——」
「我就是瘋了才會一直侍奉這樣的君王!」李彧炎冷聲打斷光祿卿的話,眸色帶著瘋狂,燃著殺氣。「昏君,該死的昏君!」
「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要弒君?甚至對皇上口出怒言——」
「小滿兒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是唯一可以讓我甘願拿取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取的女人,而他……竟敢傷了她,將他幽禁在冷宮,任她自生自滅……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我要他加倍奉還!」
瞪著他狂冷的眸色,眾人莫不面面相覷。
「彧炎,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逆天之事?」光祿卿語重心長地勸解。
「我為什麼不能?身為天子卻昏庸無道,這樣的君王將引領皇朝滅亡,難道要大夥跟著他一道死?」他不服,更不能忍受。
他骨子裡深鏤的痛,要拿幸寧皇的血來平撫!
「那麼,你是想當皇帝?」好半晌,段詢才開口。
「不,誰當皇帝都可以,我只要殺了他。」他對皇位沒興趣,只是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
「但是,你要怎麼殺他?宮裡有十二衛營,皇上的身邊還有殿外的侍衛跟隨,就算你殺得了皇上,也救不了小滿。」李垂陽理性地分析。
「垂陽,你居然跟著彧炎胡鬧?」
「爹,我已經受夠了這種皇帝!我掌管戶部,最清楚宮內的花度,皇族剝削民脂民膏,心中早已沒有了百姓,就連咱們四大家族,他也能夠挾持威脅彧炎,天曉得有朝一日,他還會如何欺凌咱們!」
三位李家大老聞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就算如此,彧炎成親的事已經傳了出去,聽說靖王爺打算帶著數萬兵馬上京祝賀。」
「哼,說不準是來剷除咱們的。」李垂陽哼了聲。「這些年,皇上要四大家族的當家皆駐守在京城,這已經擺明了皇上對四大家族不信任。」
現場四大家族的成員對視一眼,眸底有著不用明說的瞭然。
沉默了好一會,李彧炎沉聲問:「你們願不願意幫我?」他問的是烏靈、段詢和傅尋樺,只因他們手上都握有兵力。
「我可以從西防調來二十萬大軍,可是西防軍的兵器由兵部掌管,武器不是,調來再多的兵馬也沒用。」烏靈沉吟,率先表態參與。「況且要是一次調動太多,引起注意,反倒起反作用。」
皇上對四大家族的防心在多年前便愈發明顯,最後終是以太平盛世征戰為由,要求四大家族的麾下將領交出大半兵器,甚至連西防大軍都不允許持有兵器,想要兵器剛愎自用兵部請調。
「九營兵馬也是一樣的狀況,但至少我可以動用京城所有的馬匹。」傅尋樺對當今的皇室同樣心冷到了極點,再加上是自己領命帶走明小滿,此事讓他愧疚不已,如今只想要彌補。
「兵部尚書是皇后外戚,想要請出兵令,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再加上三位皇子手上都各領著最善戰的駐軍,想要攻進皇宮,難上加難。」段詢長指在桌面輕敲著。「彧炎,這事急不得,一急,恐怕只會雪上加霜。」
「不,我可以向泰漠和大涼借兵器,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李彧炎細忖著靖王爺上京的時間。時間相當緊湊,但是,他寧可孤注一擲,只因小滿兒的身體已經虛弱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樣來得及嗎?」
「跟他拼了,不拼也是死。當然是要拼到底。」他垂眼細忖,「宮裡究竟有多少兵馬,還有北驛站的北防兵數量,這些都必須細究,這樣我才能夠立刻擬妥信,向他國借調兵器。」
「何須這麼麻煩?我可以馬上借兵給你。」
突然廳門被人推開,外頭站著的高大男人正是穆納岳,他一身輕裝,身邊只跟著幾個貼侍。
「……太子?」
「我處理好礦場的事後就聽到你出事的的消息,隨身帶了兩萬兵馬守在邊界的屠靈山,只要你開口,泰漠兵便可立即轉由你遣使。」
黑沉的天空不斷飄落綿密雪絲,不見星光,沒有月色,漆暗的冷宮裡,只有訴不盡的荒涼。
但北邊院落的寢房內卻和外面的寒冷不同,不僅擺了幾盆火,還添了些禦寒的暖被和裘襖。
李彧炎摟著明小滿半躺卧在床上,她看著窗外飄零的飛雪,任由向前人不斷在她臉上抹葯。
「……疼嗎?」他低聲問。
「不疼。」她舒服地把臉枕在他肩頭上,「哥哥,我的臉是不是變得很醜?」
這裡沒有銅鏡,她看不見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但是當她摸自己的臉時,也可以感覺已經結痂的傷口幾乎密布雙頰。
「一點都不醜,還是最美的小滿兒。」
明小滿勾笑,回頭睇著他。「哥哥今兒個嘴真甜,是不是發生什麼好事了?」
「就說我的小滿兒很聰明。」李彧炎難得地勾動唇角。「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到那天……你就會知道了。」
這些天,只要一入夜他便進宮陪伴玉凝公主,將人迷昏之後,再抓緊時間潛入冷宮陪伴她,不只帶著膳食和所需的暖具,也帶來凌特地交待的數種葯,幾夜下來,她身上的高溫果真消退,如今就連用臉上的傷也都已差不多收口。
「這麼神秘?」
「非得神秘不可,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今兒個一早,他便收到大涼皇帝的親筆信,得知對方故意無酬出借兵器。推算了下日期,兵器應會在三日之內由李家軍運至京城。
而靖王爺的兵馬王天前剛出發,經青州赤林山的話,時間約莫在兩天內,不能早一步拿到兵器,讓皇室佔盡先機倒也無所謂,如此一來,剛好可以讓他將皇室所有成員一網打盡。
這是一大喜事,要他怎能不開心?
明小滿聞言,濃眉不禁微皺。「哥哥,你不會是要做什麼危險事吧?」
李彧炎輕撫她額間的鳳凰刺青。「放心,不危險的。」
「不要再為我費心,我在這裡就好,別為我掛心。」
她要怎麼說,才能讓他別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你在說什麼渾話?什麼叫做過得很好?」他沉下臉,面色不快。「這冷宮根本像座廢墟,沒半個人伺候你,也不給茶水膳食,不是存心要把人活活餓死嗎?」
他親眼見過其他院落里的白骨,那景象彷彿在告知他,要是不將她救出,未來她的下場就是化為枯骨!
「可、可你每晚都到這兒來,你……到底是怎麼來的?」她心裡有太多不解,前些日子因為體弱才無法問出口,如今不問,她怕往後就沒機會問了。
被幽禁在冷宮,她完全不知道外頭髮生什麼事,但她不是傻子,怎會不知道後宮不是能夠輕易來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