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格
入夜了,墨藍的天空,雪依然飄著。
這一夜,對於辛紫芸來說,是在瓊玉宮裡呆的最漫長亦是最欣然的一夜。多少年後,每當雪夜,白色飛舞,鄰窗而立,那久遠的感慨和動人心懸的故事,猶如這漫天的白雪漸漸飄落,飄落到她的髻,飄落到她的心裡。
「怎麼樣了!醒過來了沒?」
「還沒有。」辛紫芸手握著一根金針,把它慢慢從驚雷的頂心拔出。她舒了一口氣,擦去了額上的汗珠。
「沒事了,他死不了了。」她看了一眼仰面躺著的驚雷,淡淡的說。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他這條命就沒了。」
徐望川靠著柱子,盤膝而坐,手腳已經能夠活動,但氣海處的內息還是沒法提出。方才,辛紫芸已用盡了全力,也無法用金針為他解開氣封。
紀綱的絕技「闕陽指」,點**手法奇極,除非本人解**,被點**者或他人是無法解開的。
這也是紀綱那麼放心把徐望川留下的原因,徐望川是唯一有能力和他抗衡的人。
可如今氣海被封,便是一個廢人。
「芸姑娘,他傷到底如何。」他嘆了口氣,問道。
「我已經幫他將周身封閉的**位打開,他內息還算順暢,現在所受的內傷,應該不會導致他死亡。」辛紫芸將地上散亂的金針放入羊皮卷中,綁在腕上,「你不必謝我。公子救過我性命,你的話,我必會聽的。」她朝他微微一笑,「若不是那柄黑色長劍……就算大羅神仙恐怕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吧。」
徐望川感激的點了點頭。
「勞駕,幫我取一個空的藥瓶來。」他微微朝她笑著,忽然請求道。
「嗯。」雖不知他要幹什麼,但她依然快步從葯櫃里取出一個藍色的空藥瓶,放到他手裡。
徐望川撩開白袍,露出了左臂,一灘酒杯大小的淤紫如伏骨之蛆一般爬前臂上,血液由於長久不循環,周圍組織竟已慢慢壞死,微微泛白。
「公子!這……」辛紫芸不禁捂住了嘴唇,瞬間明白了什麼。
徐望川淡淡一笑,「芸姑娘,取把小刀給我。」
辛紫芸從貼身的葯囊里取出一把銀色的切葯小刀,慢慢握住了他的前臂。
徐望川亦不反對,只是溫和而信任的的望著她。
刀在手中,遲遲沒有下手,良久,辛紫芸默默嘆了口氣道:「公子忍住呀!」
徐望川點頭,似在敦促她快些動手。
刀,將淤紫隔開的瞬間,液體立刻順著前臂留下,血液由於長久不流動,已成了暗黑色。徐望川右手早已將藥瓶湊在臂下,接住了那直線般留下的血漿,待得瓶口液體滿溢,才將口封上,卻不去管那血流如注小臂,如視珍寶的將那個小藥瓶揣在了懷裡。
刀還在小臂上移動著,徐望川看著辛紫芸微微顫抖的手,不禁笑道:「芸姑娘如此小怯,到不像個醫者了呀!」
辛紫芸沒有說話,亦沒有抬起頭,只是手沒再顫抖,不久,就將他臂上已壞死的爛肉剜盡,撒上金創葯,撕下衣襟,將傷口裹好,整個過程,徐望川的臉色平靜,似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卻反而一直以鼓勵的眼神望著辛紫芸。
這般痛楚,對於半身歷經坎坷的他而言,又算的了什麼。
「公子如此厚意,令芸兒佩服不已。」她為她裹好了傷,默默嘆道。「卻不知你用內力封住**道,使血液不暢,只待過了兩個時辰,你這條前臂就廢了么。」她眼中含了焦急,但更多的,是心痛。
「若不這樣,我豈能瞞得過紀綱的眼睛,不過將這解藥灌入前臂時,感覺還真是清涼呢,沒有一點痛楚,很快活呢!呵呵!」他看著她紅紅的眼睛,說笑著。
可辛紫芸沒有笑,要將前輩用劍剜開,倒入解藥融進血液,再用內力強壓周圍**道,阻止血液流通,這般痛楚,豈如他說的那麼輕鬆。
她抬頭,望他嬉笑的臉,心中酸酸的,卻又不想駁他好意,敷衍似的笑了笑。
忽然,她眼中閃過了一層異光,似想到了什麼,慢慢站起,朝房正中的案幾走去。
徐望川見她背去的身影,心下不禁感慨。
亭亭玉立,窈窕嫻熟,已然不是十五年前那個瘦小的丫頭了。
時過境遷,那場血腥的屠殺充斥著眼前姑娘的心靈,族人被誅,親人赴難,十五年了,她每每都會重複著同樣的惡夢吧,想到此處,再看她曼妙的身姿,心中不禁萬般憐憫。
「你在找什麼,我幫你。」徐望川走到她跟前,見她正圍著房中那張玉色案幾,尋覓著什麼。
「師父臨走時曾暗暗囑咐我,這案幾……似乎有什麼……」她用手敲著案幾,試探著敲擊的聲響,忽然,案幾正中所出的聲響和別處不同。
「這下面有東西。」徐望川道。
案几上平滑如鏡,辛紫芸撫摸著,眉頭皺起,似乎沒有什麼不平常之處。
「下面……」徐望川將手摸到到了案幾下方,貼緊案身,「啊!這裡有暗格!」他驚嘆道。
隨著機彈簧攤開的聲音,有東西掉到了他手裡。他將它放到案上,那是用一塊白色絲巾包裹著的物件。
絲巾層層打開,卻是一本書冊。
「這是……靈虛日錄。」辛紫芸念著書名。「似乎是本日記,靈虛……是我師祖的法名。」
「據我所知,靈虛宮主早在多年以前,便去世了吧。」徐望川道。
「嗯,是啊,難道師父暗示的,就是這本日記么?」辛紫芸望著泛黃的書,卻遲遲不敢翻開書頁,畢竟是師祖的遺物,且是本日記,翻看恐怕不好。
「你師父的暗示,必有其深意,打開看看吧。」徐望川建議道。
「嗯。」辛紫芸點了點頭,雖對師祖有所不敬,但如今的情勢,卻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於是,厚厚的書頁被一層一層打開,瓊玉宮的點點往事從眼前流過,而那段妙芷宮主的經歷也被這兩個青年男女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