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
在外語學院辦公樓的會議室門口,站著七八個女孩兒在等開門,她們嘰嘰喳喳地交談著,雨歡也在其中,她緊鎖眉頭,一聲不響,情緒不佳,在她的不遠處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士,她就是招聘單位的人事部鍾經理,她很注意地在觀察著這些女孩兒的舉止。
劉父劉母從樓道里走過來,他們東張西望像是在尋找什麼。劉母突然說道:「這裡是會議室,我們要找到管學生的部門,他們肯定能幫我們找到歡歡。」
劉父指著說:「前邊是學生科,你看,牌子上寫著呢,是不是?」
劉母高興地說:「是,沒錯,我們過去看看。」
劉父劉母從雨歡身邊走過,劉母無意中看了雨歡一眼,她的心中咯噔一下。劉父劉母走出幾步遠了,劉母還在頻頻回首看著雨歡。
劉父忙問道:「你怎麼啦?」
劉母說道:「那邊有一個女孩子長得挺像歡歡的。」
劉父不由停下腳步,劉母示意他看雨歡,他們從包里拿出雜誌看著上面的照片對照著。
劉父有些激動地說道:「是歡歡,是我們的歡歡。」
劉父劉母走到雨歡跟前,打量著她。雨歡覺得這兩個老人挺奇怪的,便往邊上躲了躲,劉父劉母又跟了過去,劉母忍不住問道:「請問你是不是叫孫雨歡?」
雨歡說道:「是啊,我叫孫雨歡。」
劉父劉母互相對視了一眼露出欣慰和激動的神色。
劉父大聲地說道:「你真是歡歡啊?歡歡,我是爺爺,你還認識我嗎?」
雨歡皺著眉頭看著劉父和劉母。
劉母笑著說道:「歡歡,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奶奶啊,我們總算找到你了!」
雨歡奇怪地說道:「爺爺?奶奶?」雨歡看著眼前這兩位老人,她真的覺得很眼熟,突然她就想起了他們是誰,恍然道:「噢,是你們啊?」
劉母哽噎地點著頭說道:「歡歡,真是你,我和你爺爺找了你十三年呢,你走的時候才這麼小,現在已經變成了大姑娘了。」
劉父的眼睛也濕了,他嘿嘿地笑了說道:「真是的,一下子變成大姑娘了。」
雨歡的眼圈也一下子紅了。劉父劉母一人拉著雨歡的一隻手,他們互相看著,情緒十分激動。不遠處那些女孩兒注意地看著這邊,鍾經理也注意地看著這邊,雨歡左右看了看,她突然冷靜下來,她悄悄地用手指拭了拭眼淚,拉著劉父劉母走到一邊。這時會議室已經有人來開門了,那些女孩兒都走了進去,鍾經理還站在原地不動,她注意地望著雨歡和劉父劉母站著的那個地方。
雨歡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學的?」
劉父拍了拍手中的雜誌道:「我們是看了這本雜誌才找過來的,這上面寫著你們的事情呢,你看過這本雜誌嗎?」
雨歡難過地說道:「我看過。」
劉母高興地說:「你看過?那你知道我們就是你的親爺爺親奶奶了?」
劉父劉母期待地看著雨歡,雨歡被他們看得低下頭去,說:「對不起,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想去相信,我只想忘掉過去的一切。請你們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可以嗎?」
劉父劉母獃獃地看著歡,他們的神情失望到了極點。
雨歡難過地說道:「我要去面試了,你們走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雨歡說完就往會議室方向走去,劉母衝動地一把拉住她,說道:「歡歡,你真的不想認我們嗎?我和你爺爺這幾年一直在找你,我們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現在好不容易把你找到了,你就真的那麼狠心不理我們嗎?」
雨歡說道:「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去相信那些事情,就當它們從來沒發生過吧,你們以後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會再見你們的。」
劉母無助地哭了起來。
雨歡說道:「你們別哭了,哭也沒有用。我走了,你們自己保重吧。」雨歡說完從劉母手中抽出她的手就走了,劉母一邊哭一邊跟著雨歡,一邊還拉扯著雨歡。
劉母乞求道:「不,歡歡,你們不能這樣甩下我們的,歡歡,你別走好吧?你不能這樣對我們的,我們年紀都大了,我們只有你一個孫女,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的。」
雨歡腳步停了一下,但她還是狠了狠心硬硬地甩掉劉母拉著她的手,噔噔地走了。劉母看著雨歡的背影哭得更傷心了,劉父拚命地扶著她,勸阻著她。不遠處,鍾經理看著這一幕,她遺憾地搖了搖頭。
招聘會議室分裡外兩部分,幾個女孩子在外面等,鍾經理和雨歡正在裡面用英語進行交談。雨歡說道:「以上這些就是我為什麼要來應聘這個工作的理由。總之,我很希望有機會到貴公司去工作,這對我將是一種很好的鍛煉。」
鍾經理說道:「說得很好。」
鍾經理托著腮盯著雨歡看著,雨歡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起來。
鍾經理終於說道:「可以說說你的家人嗎?剛才在走廊中那兩個老人是你的爺爺和奶奶嗎?」
雨歡說道:「對不起,這是我的個人私事,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想這與我的應聘無關。」
鍾經理笑著說道:「但我覺得有關係,我們這次招聘的是客戶經理,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長輩都不能尊敬的話,我很難相信他能服務好客戶,孫小姐,你的口語非常漂亮,是我們這次考試中最出色的,但我覺得你並不適合我們公司,除非你能解釋剛才和你爺爺奶奶間發生的一切。」
雨歡果斷地回答道:「對不起,我不能。」
鍾經理聳聳肩道:「那就非常遺憾。」
回到宿舍,雨歡躺在床上想心事。小藍和小紅從門外進來,小藍說道:「雨歡,起來吧,我們幫你把飯打來了,你吃一點吧,你不能就這樣不吃不喝整天躺在床上啊。」
雨歡說道:「你們就別管我了,我現在是失戀加失業,還碰到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都沒法跟你們說,總之我的生活糟糕透了,我真不知道我現在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吃什麼飯啊。」
小藍又問道:「羅寧到現在還沒來找過你嗎?」
雨歡失望地搖搖頭。
小藍問道:「你也沒給他打電話?」
雨歡賭氣說:「我憑什麼要給他打電話。」
小藍無可奈何地說道:「你呀。」
有人在外面敲門,小紅順手打開門。雨欣拎了兩袋水果站在門外。
小紅忙說道:「呀,雨歡,你大姐來了。姐姐快請進吧。」
雨歡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胡亂抓了幾下她亂糟糟的頭髮,雨欣走進寢室。
雨歡關心地問道:「姐,你怎麼來了?醫生不是不讓你亂跑嗎?」
雨欣說道:「想你了,就來看看你,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不舒服嗎?」
雨歡強打精神、故作快樂地說:「沒有,我哪有什麼不舒服,今天睡了一個大懶覺太舒服了。姐,你又給我送什麼吃的了?」
雨欣說道:「工廠里的師傅給我送了好多水果我都吃不了,給你送一點來,你快分給大家吃吧。這一袋別動,我呆會兒要給雨樂送去的。」
雨歡打開塑料袋看了看那些水果。「喲,這麼大的荔枝。」她把水果分給小藍小紅,「來,吃荔枝,還有香蕉。」
小藍小紅客氣地說:「不用不用,你們自己吃吧。」
雨歡笑著說:「我姐給的,一定要吃的,姐,你說是不是?」
雨欣笑了,她看了看桌上的飯,說道:「雨歡,你還沒吃飯啊,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雨歡說道:「噢對,我正想吃呢,我都快餓死了。」
雨歡拿起碗把飯大口大口地硬往自己嘴裡塞,她故作輕鬆地一口一口強咽了下去。
雨欣笑著說:「慢點吃,別吃得這麼急。噯,你找工作找得怎麼樣了?有著落了嗎?」
雨歡說道:「還沒定下來,還在看呢,姐,有太多選擇了,我都決定不下來了,誰讓我是高材生的呢?姐,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定沒問題的。」
雨欣安心道:「那我就放心了。」
交大計算機房裡,雨樂和他的同學們在上機。他對著機算機的屏幕走神了,屏幕上都已經變成了屏幕保護,一個個windows的符號從黑底中飄出來。雨樂獃獃地看著這些符號,那些符號忽然變成了老姚和林麗娜的頭像一個個朝他飛過來。雨樂驚恐地閉上眼睛說道:「不不不,你別過來。」
全機房的人聽到雨樂的聲音都回過頭來看著他,雨樂這才回過神來。
小辮子湊到他跟前笑著問道:「孫雨樂,你怎麼啦?」
雨樂忙說道:「沒什麼。」
小辮子問道:「你幹嗎對著屏幕保護看半天呀。」
小辮子替雨樂動了動滑鼠,屏幕上又出現雨樂做到一半的程序。雨樂木木地拿起滑鼠繼續操作。小辮子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她和鄰桌咬著耳朵,雨樂用眼睛的餘光掃視著她們,又悄悄地看看周圍的其它同學。他在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議論他。
雨樂背著書包回宿舍,他走到一半發現雨欣和雨歡正站在宿舍門口等他回來。雨樂左右看看,他下意識地往樹后一躲不讓她們看見。雨欣站在門口對著遠處張望著,雨歡不住地替欣擦著臉上冒出的虛汗。雨樂躲在樹后悄悄地看著遠處的雨欣,他的臉上表情複雜。他想道:「姐,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放心我所以又來看我了,我也很想你,可是我卻害怕在這兒見到你,和你說話,我總覺得同學會對我們指指戳戳,我覺得他們都在傳說我們家的事情,我不想讓他們看見我和你在一起。對不起,姐。」
雨歡看了看錶,跟雨欣說了句什麼,終於她們倆人轉身離開了,雨樂看著雨欣和雨歡走遠,他才往宿舍里走。剛走到宿舍門口,管門的山東老頭叫住了他。
老頭說道:「孫雨樂,你姐剛給你送東西來了,你過來拿一下。」
雨樂答道:「噯,謝謝。」
說著,老頭將一大袋水果從值班室拿出來遞給雨樂,說:「這麼多水果,你姐可真疼你啊。」
在醫院病房,雨欣和雨歡從外面回來,大暑已經在病房裡等著她了。一看到她回來了,大暑著急地說道:「雨欣,你怎麼又跑出去了?你上哪兒去了?」
雨歡說道:「大姐又到學校來給我和雨樂送吃的了。」
大暑著急地說:「嗨,你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去送不就行了嗎?醫生不是不讓你亂跑嗎?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沒事吧?」
雨欣笑了笑說:「沒事,別大驚小怪的,其實送水果是次要的,主要是因為我想他們了,想看看他們。」
這時,雨欣的呼機響,雨欣打開漢顯,上面顯示出幾行漢字,是雨樂來的信息「姐姐,我收到你送來的水果了,你放心,我很好,真的很好,你要好好休息,以後別再從醫院裡跑出來了,我求你了,姐。」
雨欣看著呼機笑了,自言自語道:「行,行,行,我聽你的。」又對雨歡說道:「雨歡,你快回學校吧,讓你別送別送,你看又耽誤你半天時間。」
大暑說道:「你知道這樣以後就別亂跑了。」
雨欣像個孩子似的說道:「知道,知道,以後聽你們的還不行嗎?」
在訓練基地,球隊正在訓練,羅寧和一個6號球員分成一小組在做帶球訓練,雨歡坐在看台上看著他們訓練。
6號看著雨悅對羅寧說:「羅寧,坐在看台上的小妞是來看你的吧?」
羅寧冷冷地答道:「不是。」
6號笑著說道:「這小妞長得挺有味道的,你不承認的話我可要去泡她了。」
羅寧生氣地說道:「你敢!」
教練員一聲哨響,訓練結束。羅寧拿著球走過雨歡的跟前,但他並不抬頭看她。雨歡生氣地看著羅寧。她突然伸手將一棵荔枝扔在羅寧頭上,荔枝滾到羅寧的球衣里,羅寧綳著臉從衣服里拿出那顆荔枝,剝了皮放在嘴裡,然後把皮往後一扔,他在雨歡眼皮底下對她不理不睬地揚長而去,雨歡沒想到羅寧真的會不理他,她生氣地張著嘴半天合不攏。
這是一間布置得十分雅緻的小飯店,羅寧和6號坐在一起吃飯。雨歡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走到羅寧他們的桌前,說道:「嗨,你們在這兒吃飯?」羅寧沒理雨歡,6號殷勤地為雨歡拖過來一把椅子。
6號笑著問:「吃過了沒有?一起吃?」
雨歡高興地說:「好啊。」說著就坐了下來。她挑釁似地看著羅寧,羅寧不看她,他站起身走了。
6號說道:「噯,你怎麼走了。」
羅寧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飯店,雨歡氣呼呼地看著他的背影,又回過頭來對6號說道:「他走了最好,我們一起吃。你敢不敢跟我拼酒?」
6號笑著說:「好啊,我不信我拼不過一個小妞。小姐,給我們來四瓶啤酒。」
雨歡冷笑道:「四瓶哪夠啊?小姐,來十瓶。」
6號愣了愣說道:「對,十瓶,誰怕誰啊?」
小姐很快就給他們送上了啤酒,她打開一瓶酒,準備給他們往杯子里倒。雨歡一把搶過那瓶啤酒,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說道:「把這些酒全打開,好,現在該你了。」
6號也拿起一瓶酒灌了下去,雨歡看著又灌下一瓶,他們就這樣一瓶一瓶喝著,到最後,桌上只剩下兩瓶啤酒了。他們都趴在桌上,醉態畢露,兩個服務員看著這一幕在交頭接耳。「他們醉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去把他的隊友叫來吧。」
「好,我有他們球隊的電話。我這就去打。」兩人掏出通訊簿,開始打電話。
雨歡又伸手去拿起最後一瓶酒,她勉強站了起來,她又將酒一飲而盡,然後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
6號看呆了嘆道:「好,夠勁兒。」
雨歡說道:「輪到你了,快喝。」
6號說道:「我不行了,我喝不下了,我認輸。」
雨歡生氣地說道:「不行,你必須喝,哪有一個男的敗在女的手下的,喝。」
6號央求道:「喝不下了。」
雨歡逼迫道:「喝不下也要喝。」
雨歡拿起最後一瓶酒照著他的腦袋上咕咚咕咚地倒下去,一邊倒一邊哈哈地笑著。
6號急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和雨歡拉扯在一起,說道:「我我我,要你,你別以為你是個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雨歡還沒等6號說完就伸手給了6號一下,這動作正好被走進來的羅寧和其它一名隊員看到。雨歡伸手還想打。
羅寧吼道:「住手,你們在幹什麼呢?」又搖了搖6號道:「你就不怕犯隊規?」
雨歡回過頭來朝著羅寧醉醉地一笑說道:「嘿嘿,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羅寧開著車,雨歡坐在他旁邊,雨歡不住地想吐。說道:「別送我回學校,也別送我回家,姐姐知道了會生氣的。」
羅寧白了她一眼道:「你還知道你姐姐會生氣,你已經把我氣瘋了!」
這是羅寧新買的公寓,房子很寬敞,裝修得很漂亮,羅寧把雨歡背了進來。
雨歡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帶我到這裡來幹嗎?」羅寧把雨歡放到客房的床上。
雨歡笑著說道:「嘿嘿,你要幹什麼?你可不要強姦我。」
羅寧瞪了她一眼說道:「放心,我對女酒鬼沒有興趣。」羅寧把她的鞋子脫了,把她的腳搬到床上。他拿過一床被子給雨歡蓋上。說道:「瞧你這副模樣扔到大街上都沒人願意把你撿回家去。今天晚上你就在這兒呆著,明天我送你回家。」
羅寧剛想站起身走人,雨歡一把抱住了他,她把頭埋在羅寧的懷裡。說道:「你別走,你不要離開我,我離不開你。」
羅寧看著雨歡,平時那麼囂張跋扈,那麼硬脾氣的雨歡,也會有這樣柔弱的一面,使得他的心也動了一下,他伸手疼愛地撫摸著雨歡的頭髮。說道:「好了好了,別鬧了,我得趕緊回球隊去,否則我要受處罰的。」
雨歡更緊地抱著羅寧,她突然哭了說道:「你答應我,你不會不要我,不會離開我,不會拋棄我。我會乖的,我真的會乖的。」
羅寧被雨歡打動了,他也緊緊地抱住雨歡,道:「好,我答應你,答應你,你別哭了,別哭了,啊。」雨歡漸漸停住了哭泣,她在羅寧懷裡睡著了,羅寧把她的頭放到枕頭上,他輕輕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一束太陽光從窗帘的隙中射到了雨歡的臉上,雨歡醒過來,她費勁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輕聲地問自己道:「我這是在哪裡呀?」
雨歡坐了起來,她突然發現枕邊夾著一張紙,是羅寧的一個留條。「我回球隊了,明天中午我回來送你回學校,下面是我給你起草的一份保證書,如果你還想保持我們之間的關係的話,請簽字。」
雨歡拿出後面一張紙看著,那份紙上寫著:「保證書我保證從今天起做一個懂事乖巧的好女孩兒,尊敬長輩,再也不打人、不罵人,不咬人了,保證人簽名:」
雨歡撅起嘴,把紙捏成一團。
在劉家,桌上放著好多吃的東西,有水果、菜、和零食。劉母在擦水果上的水,劉父從外面進來。
劉母忙問道:「買到桃酥了嗎?」
劉父笑著說道:「買到了,買到了。」
劉母招呼道:「來,快把它拿過來,那是歡歡以前最愛吃的東西了。」
老兩口一起把吃的東西一樣樣放進包袋。
在外語學院宿舍,爺爺奶奶收拾的那個書包放在雨歡的桌上。雨歡推門進來。
小藍說道:「雨歡,你哪兒去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你沒事吧?」
雨歡說道:「沒事,我喝醉了,在羅寧的空房子里睡了一覺,已經好了。」
小藍問道:「你們倆和好了?」
雨歡煩惱地說道:「沒有,戰爭升級了。」
雨歡看了看桌上的書包問道:「這是什麼?」
小藍說道:「是兩個老人送來的,我問他們是誰,那個老太太說是你爺爺奶奶,那個老頭又拚命說不是,都把我搞糊塗了。」
「他們人呢?」
「剛走,你上樓時沒碰到他們?」
雨歡搖搖頭,她打開包袋看著那些東西,心中很難過。她拿起一塊桃酥聞著,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淚。雨歡突然衝出門去,她從宿舍大門裡沖了出來,她奔跑了幾步,可是已經找不見爺爺奶奶的身影了。雨歡一下子感到是那麼的惆悵,她感到心裡很難受,她是那麼的對不起爺爺和奶奶。
醫院門口,田風開著車過來,他把車停在醫院門口,剛想拉開車門,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田風又把車開走了。
深夜,在貴賓公寓,成琳在電腦前寫文章,田風走到她背後替她捏了捏肩。問道:「寫得怎麼樣?」
成琳輕鬆地答道:「挺順的。」
田風問道:「明天你有什麼安排?」
成琳反問道:「你有什麼安排?」
田風說道:「我們一起去看看雨欣吧?好長時間沒去看她了。「
成琳笑著說:「好啊。」她拿過記事本一看,「噢,明天我安排了採訪,而且是一整天。要不明天你自己去吧,替我給雨欣姐帶個好。」
「那就算了,我們還是改天一起去吧。」田風說著往裡屋走去,成琳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成琳突然說道:「田風,其實你是自由的,我並不願意做那種處處限制男人的女人。你一個人去看雨欣我不會在意的,真的。」
田風回過頭來笑著說道:「是我在意,快寫吧,別弄得太晚了。」
在外語學院校園公告欄前,許多學生站在那裡看告示,雨歡也在其中,公告欄上貼著各種各樣的招聘啟示,雨歡盯著一張航空公司的招聘啟示看著。
一個男聲傳來:「你去考肯定能考取的。」
雨歡回過頭來一看是羅寧。她白了他一眼,走了,羅寧跟著她。
雨歡說道:「你不是不理我嗎?你來幹什麼?」
羅寧道:「我來問一問你那份保證書看了沒有?」
雨歡說:「看了。」
羅寧問道:「那你簽不簽?」
雨歡用手裡的一卷雜誌狠狠地打了羅寧的腦袋一下,大聲地說「簽你個頭。」
雨歡和羅寧坐在湖邊上的草坪。雨歡的臉上一臉嚴肅。說道:「羅寧,你今天來得正好,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好好地談一談。」
羅寧看了看雨歡說道:「你說吧。」
雨歡說道:「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是一個強姦犯和殺人犯生下的孩子。」
羅寧笑著說道:「你又發什麼神經。」
雨歡嚴肅地說道:「我不跟你開玩笑。」
雨歡從書包里拿出那本雜誌遞給羅寧,說道:「請你看一看這篇文章,這上面寫的都是我們家的事情,你看完后再告訴我你還能不能接受我。」
羅寧接過雜誌,雨歡走了,羅寧翻開雜誌認真地看了起來。
雨歡坐在不遠的石橋上,她看著水裡的魚在歡快地游來游去,可她的臉上卻充滿憂鬱。羅寧走到她身邊。問道:「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嗎?」
雨歡點頭。
羅寧說道:「太不可思議了。」
雨歡冷冷地道:「你可以放下雜誌馬上走人。」
羅寧問道:「我為什麼要走人,你覺得因為你的身世我會和你分手?你也太小看我,太小看我們之間的感情了,這些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還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孫雨歡嗎?你放心,我不會在乎這些事情,我只在乎現在的你。」
雨歡的眼睛一下子紅了。羅寧拉住雨歡的手,說道:「雨歡,我剛才在看雜誌的時候突然想等你一畢業我們馬上就結婚,然後我們馬上就生一個孩子,我們好好地養這個孩子,不讓他受一點點委屈,然後我們倆都好好地工作,讓他為爸爸媽媽感到驕傲,我們一定要讓我們的孩子過得特別特別幸福,把你小時候的缺憾全部補回來。」
雨歡激動地一把抱住羅寧,她流著淚拚命地捶著羅寧的背。羅寧緊緊地抱住了雨歡,他想了想又鬆開了她。說道:「不過要做到這一點,你還是得把保證書籤了。」
雨歡不由破涕為笑,她用紙擦了擦眼睛,然後從包里掏出了那份皺巴巴的保證書。
羅寧奇怪道:「你沒把它扔了?」
雨歡說道:「我想了想,你的要求也並不過分,我簽。」雨歡認認真真在保證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她把「歡」的左右兩部寫得很開。
羅寧高興地拿著保證書看著。他指指那個「歡」字笑著說道:「這是什麼字?又欠,欠什麼呀,欠打嗎?」
雨歡罵道:「你才欠打呢。」雨歡一伸腿就給了羅寧一腳,差點把羅寧蹬到湖裡去。
羅寧驚道:「你才簽了保證書怎麼又來了?」
雨歡笑著說道:「我只保證不打人不罵人不咬人,我又沒保證我不踢人。」說著又上來一腳,羅寧不停地躲著,雨歡追著踢,兩人笑鬧作一團。
在醫院病房裡,雨欣在吃飯,大暑在旁邊托著腮認真地看著她。
雨欣笑著問道:「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大暑說道:「我喜歡看你吃東西,雨欣,你比前一陣胖了一點,也白了一點,看著真好。」
雨欣說道:「我這樣整天不是吃就是睡,能不胖嗎?我今天跟吳醫生說我想出院了,可他不同意,說還得做檢查,我說我在這裡整天查這個查那個,又查不出病來,瞎浪費住院費嘛。」
大暑又說道:「醫生讓你住,你就住,對你身體有好處。」
雨欣說道:「可是我沒有勞保,現在又沒了工作,在這裡住一天就得出一天的住院費,我的心裡急也急死了。」
大暑笑著說道:「不要急,有我呢,我不是還有份工作嗎?雖然掙得少了點,但也絕不會讓你餓著的。」
雨欣說道:「那你找了我不就等於找了個累贅了嗎?」
大暑忙說道:「我樂意,真的樂意。」
雨欣吃完飯,大暑接過雨欣的碗放進盤子里,他背上包,「那我走了,我下了班再過來看你。」
「噯。」
大暑端著盤子走了出去,雨欣剛想坐到床上去,這時,陸師傅和一幫工人手裡拎著水果從門口走了進來。陸師傅一進門就叫道:「小孫。」
工人們也都叫道:「孫廠長。」
雨欣高興地說道:「呀,陸師傅,你們來了?快進來,來,坐這兒。」
陸師傅他們把水果放到雨欣的床頭柜上。
雨欣笑著說道:「你們怎麼又拎東西過來,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不要再拎東西來了,你們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幹嗎還要破費呢?」
陸師傅說道:「一點小意思,不算什麼的。」
雨欣從床底下拿出飲料遞給工人們,工人們不好意思地推脫著。
雨欣問道:「你們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今天不上班嗎?」
工人抱怨道:「上什麼班,好幾天都沒有活幹了。」
雨欣驚道:「是嗎?襯衫廠那批活還沒到嗎?」
陸師傅說道:「到什麼到,人家邢廠長看到你不在了,他就把單子撤回去了。還有開聯公司那批貨也是一樣。」
雨欣著急的說道:「那這樣下去工廠怎麼辦呢?」
陸師傅生氣地說道:「哼。誰知道。你說這個廠到了這個女人手裡還弄得好嗎?早晚是要倒閉爛掉的。」
雨欣聽了陸師傅的話臉上湧起一層憂色。
在林林中學校長室,校長坐在辦公桌前,大暑推門進來。
大暑笑著說道:「校長,你找我?」
校長答道:「哦,小彭,快請進來坐。」
大暑在校長對面坐了下來。校長拿了一個茶杯給大暑砌茶。
校長說道:「彭大暑,你到我們學校工作也有兩年多時間了吧?」
彭大暑想了想說道:「兩年零五個月了。」
校長把新砌的茶端到大暑跟前,大暑趕緊站起來迎接這杯茶。說道:「校長,你今天幹嗎這麼隆重地對待我,你是不是想讓我轉正啊?我同意的。」
校長被大暑弄得有些尷尬,說:「你坐,你坐,今天我們倆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交流交流。」
大暑笑著說:「校長,我接下去還有課,您想和我談什麼您就直說吧。」
校長奇怪道:「怎麼?教務科沒通知你,你下面的美術課被拉掉了。」
大暑笑著說:「通知了,可我不同意。我覺得把正常的美術課拉掉去補數學課這完全沒有道理,我已經跟學生講了,讓他們自己作自由的選擇,願意上美術課的同學,我今天會繼續給他們上課的。」
校長說道:「彭老師,你這樣做就不對了,拉掉美術課,取消美術興趣小組,這是我們校長會議經過討論后通過的決定,本來我們在高中開設美術課是想爭取當選特色學校,但是這兩年我們學校的升學率往下降了,學校有危機感啊。」
彭大暑彷彿明白了什麼說道:「那麼說,校長今天您找我不是為了要讓我轉正,而是想把我辭退了是嗎?」
校長為難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被你說對了,小彭,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也很為難,雖然你是個代課老師,我們知道你這兩年對教學工作是非常投入的,學生也非常喜歡你,但現在學校難處,我們剛剛接到上級通知我們學校就要取消初中部了,那麼在高中我們就更不可能再開設美術課了,另外還有一些老師對你打人進拘留所也有些微詞,所以,對於我們這樣的決定,你要諒解啊。」
大暑難過地說道:「校長,我本來就是一名代課老師,你們根本不用有任何解釋就可以將我辭退的,可是我真的喜歡做老師,高考的時候差幾分沒有被師範大學美術系錄取,你們沒有計較我的文憑就吸收了我,我已經很感謝了,現在你們有難處我當然得體諒,但今天這堂課我是一定要上的,這是我的最後一課,哪怕只有一個學生來我也要給他上課。」
繪畫教室里,二十多個學生坐在教室里,他們的面前放著畫夾和畫板。
大暑站在講台上說道:「同學們,今天是我給大家上的最後一堂美術課了,非常感謝在座各位同學能夠到這裡來上我的課,我本來在心裡想如果有十個同學能夠過來我就滿足了。」
宋小春說道:「彭老師,其實今天還有一些同學想到這裡來上你的課的,但他們又怕被數學老師罵。」
大暑感動地說道:「謝謝,今天我在課堂上要給大家一個任務,就是畫你們的自畫像,這份作業我將會永久保存起來。以後我雖然不在這所學校呆了,但是如果哪一位對繪畫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找我,這些小紙片上寫著我的尋呼機號碼,待會我發給你們一人一張,你們儘管呼我,我會非常樂意為你們服務的。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的,因為繪畫已經把我們的心緊緊連在一起了。」
大暑拿著小紙片一人一張地發下去,宋小春拿著紙片哭了,茹英也哭了,全班同學都哭了,大暑的眼睛也濕潤了。他說道:「別哭,別哭,別讓眼淚把畫紙弄濕了,我喜歡看你們笑,不喜歡看你們哭。」
校長站在教室外,看著這一幕也非常感動,一個數學老師走過來,說道:「校長,明明說好今天上我的數學課的,可是許多同學又跑去上彭大暑的美術課,你看……」
校長沖他擺擺手,走了,數學老師看著校長的表情愣了愣,也就不再說下去了,他跟著校長走了。
大暑拿著幾個書包走在操場上,他抬頭看了看教學樓,發現好多學生趴在窗台上目送他,大暑沖他們揮揮手,然後轉身往校門口走去。雨悅從教學樓里沖了出來。喊道:「大暑哥,你等一等。」
雨悅奔到大暑跟前,她難過地看著大暑,說道:「我都聽說了,我送送你吧,大暑哥。」
大暑笑著說道:「不用的,雨悅,沒這麼悲壯的。」
雨悅低頭從大暑手裡搶過一個書包,兩人一起走出校門。
雨悅和大暑默默地走在馬路上。大暑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
雨悅問道:「大暑哥,你在想什麼?」
大暑說道:「嗨,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噯,雨悅,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雨悅說道:「你說吧,我一定答應你。」
大暑道:「先別把我被學校解僱的事情告訴你姐,我不想讓她煩心。等我找到新的工作后再告訴她。」
雨悅點點頭說道:「知道了。那你接下來打算找什麼樣的工作呢?」
大暑說道:「我除了會教學生畫畫之外,還能幹一些美術設計的活,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別的特長了,所以我想找一家設計公司打工去。」
雨悅擔心道:「找這樣的公司困難嗎?」
大暑笑著說:「你別擔心,我有這麼多老朋友,老同學都在搞設計,而且我當初就是從一家設計公司出來的,那時候老闆還不讓我走,差不多是哭著在那兒挽留我,『彭大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放著五千元錢一個月的工資不拿要到一個中學裡面去當一個教書匠呢?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大暑學著老闆的短舌頭說話,雨悅被大暑逗笑了。
雨悅問道:「那你當初在設計公司幹得這麼好為什麼還要離開呢?」
大暑說道:「我很不喜歡設計公司的那種氣氛,太緊張,太壓抑,太不自然了。」
雨悅說道:「那你現在再回到那種環境中能習慣嗎?」
大暑無奈地說:「現在不是習慣不習慣,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了,你姐住在醫院裡,又沒了工作,我再丟了飯碗怎麼辦?所以不管什麼工作只要能掙錢糊口的我都得干,哪怕是到工地上扛大包也得干。」
雨悅笑著說:「大暑哥,你對我姐真好,我姐找了你真是她的福氣。」
大暑笑著說道:「什麼呀,你姐找了我才真是倒霉呢,我這人個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要相貌沒相貌,要不是因為我太喜歡你姐我才不忍心去害她呢,她如果找了像田風這樣的人,就什麼事都不用操心了。」
雨悅道:「大暑哥,你別這麼想,我姐她也是真心愛你的,你別把自己說得這麼慘,你有很多很多優點的,你心眼好、脾氣好、幽默、樂觀、真實、坦誠,和你在一起就好像天天出著大太陽。」
大暑笑了,他伸手摸摸雨悅的腦袋:道:「這個小丫頭,還挺會安慰人的,我有那麼好嗎?」
雨悅認真地說道:「有,大暑哥,你就是這麼好。」
在陽光CIS設計工作室,楊先生在接電話,這時外面傳來大暑的聲音,「洋蔥頭,洋蔥頭,你在不在?」
大暑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楊先生沖大暑擺擺手示意他安靜一點。對著電話說道:「哦,好的,那就這樣,這件事情就拜託了,再見。」
楊先生掛上電話,沖大暑聳聳肩,攤攤手。
大暑說道:「你這個洋蔥頭,現在做的動作也都充滿洋氣啊,怎麼樣,我什麼時候可以到你公司上班?」
楊先生說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剛才我替你打了一圈電話,把我的關係戶都問遍了,他們有的直接打了回票,說你荒廢多年,在設計理念上可能跟不上現在的形勢了,有的說還要考慮考慮。」
大暑奇怪道:「噯,洋蔥頭,你有沒有搞錯,我找你是想上你這兒來工作,你幫我打什麼電話呀?」
楊先生為難地說道:「問題是我這兒現在人手已經夠了,你知道嗎?現在的年輕人一撥一撥地從大學里畢業,一撥一撥地找上門來,我現在手下的設計人員已經有六個了,已經飽和了,他們個個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似地,通宵達旦地加班,(拍拍大暑的肩)咱們這種年齡的跟他們比都已經不行了。」
大暑說道:「洋蔥頭,既然我今天已經來了,我也就不瞞你什麼了,其實在我找你之前我已經找了好多地方,碰了無數的壁了,我是不得已才來找你的,因為只有你最了解我的能力和潛力了,當初那個獲獎的作品還是我們一起合作的,你還記得不記得?」
楊先生說道:「彭大暑,我了解你,我怎麼能不了解你呢?可你要知道,設計領域三年就是一代,咱們那時候獲獎的東西現在拿出來看早就過時嘍。你還是耐心一點,等一等其它的消息吧。」
大暑著急的說道:「可我等不了了,那你這兒要不要一個沖廁所的人,我這個人沖沖廁所應該還湊合吧?」
楊先生笑著搖搖頭道:「彭大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損。」
楊先生從錢包里拿出一疊錢,推給大暑說道:「這些錢你先拿去過渡一下吧。算我借你的就行了。」
大暑將楊先生拿錢的手推了回去。正色說道:「洋蔥頭,你把錢收回去,我告訴你,你這可是對我的侮辱,這就等於跟我說我連掃廁所的活都找不到了,我不信,我倒要去試試。」
大暑說著噔噔地走了出去,楊先生看著他的背影聳聳肩,攤攤手,表示無奈。
在醫院付費處,雨欣向窗口裡遞出一疊錢,收銀員飛快地點了點。說道:「還差八百。」
雨欣說道:「不是說好四千的嗎?」
收銀員說道:「這是新增加的檢查項目的費用。」
雨欣為難地說道:「哦,是這樣,那我等一會兒再來交可以嗎?」
收銀員乾脆地說道:「行。」
在醫院公用電話,雨欣拿著電話說道:「喂,你好,請你幫我叫一下彭大暑老師好嗎?他不在?那他上哪兒去?什麼?他已經不在你們這兒做了?」雨欣皺起眉頭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椋俊…噢,噢,知道了,謝謝你,再見。」
雨欣掛下電話,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走了。
一個年輕的醫生正坐在醫生值班室桌前寫醫療報告。雨欣敲了敲開著的門,「醫生,我可以進來嗎?」
年輕醫生說道:「請進。」
「醫生,我是3床的孫雨欣。」
「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馬上出院可以嗎?我的病已經好了。」
年輕醫生看了看雨欣,他轉過身抽出雨欣的病史檔案看了起來。說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出院?你的病因還沒有完全查清,而且有兩個報告都沒有出來,你現在出院有一定的危險性的,應該再等一等。」
雨欣笑著說道:「我沒事的,肯定沒事的,我都好了,真的好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的。」
年輕醫生笑道:「你要是知道你自己的身體,還要醫院和醫生幹什麼?」
雨欣說道:「對不起,我是說我在醫院已經呆了快一個月了,我不能再呆下去了,這樣太拖累我的家人了,醫生,我沒有單位,也沒有勞保,我男朋友和我妹妹已經往裡頭貼了好多錢了,他們的工資也不高。」
年輕醫生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那你要出院,家屬同意嗎?」
雨欣說道:「同意,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
年輕醫生道:「好吧,我給你開出院報告,但你出院后要記得定期到醫院做檢查,不要對自己的病情掉以輕心知道嗎?」
雨欣點點頭笑著說:「知道了,謝謝醫生。」
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流和上下車人群中,有一個頭戴草帽的男子正在賣報。他不斷地發出響亮的吆喝聲「賣報咧賣報,新民晚報、五毛錢一份,賣報咧賣報。」
雨悅從一輛公交車上下來,她從兜里掏出幾個硬幣,走到賣報人跟前,說道:「給我一份晚報。」
賣報人把報紙遞給她,雨悅定晴一看,那個賣報人竟是彭大暑。雨悅把大暑的草帽一把拿了下來叫道:「大暑哥,是你?」
「是你!」大暑也驚訝地說。
大暑趕緊把手裡的五個硬幣放回到雨悅手中,「自家人買報,不要錢。雨悅,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我的一個學生住在這兒附近,我去做了一個家訪。」
「哦,原來如此,我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都會碰到熟人。」
雨悅奇怪道:「大暑哥,你怎麼在這兒賣起晚報來了?」
大暑笑著說:「嗨,一時沒找到正經工作。我就跟自己打了賭,看我今天能不能掙到錢。」拍拍手裡的報紙道:「你看,幹什麼不是掙錢,你說是不是?行了,我得趕緊把這些報紙賣完后趕去醫院看你姐。對了,你別去跟你姐說啊,她的心重,會替我擔心的。」
雨悅乾脆地說:「給我一半吧,我和你一塊兒賣。」
大暑忙說道:「不行不行,那怎麼行呢?叫你的學生看到那多難為情?」
雨悅剛硬地說道:「給我。」
大暑看著雨悅一臉堅決的表情,分了一小半報紙給雨悅。雨悅又從他手上搶過來一些。說道:「你在這邊,我到那邊去。」雨悅走到街角處,她甩了甩手中的報紙,張了張嘴沒有好意思叫出來,她閉上眼睛運了運氣。然後用力地叫道:「賣報了,賣報了,新民晚報,五毛錢一份。」雨悅的叫聲清脆無比,不遠處的大暑聽著雨悅的叫聲,回過頭看她,雨悅還在那兒閉著眼睛扯著嗓子叫著,大暑不由地笑了。
在醫院院子里,雨欣坐在病房大樓門外的長椅上,她看見大暑匆匆忙忙從遠處趕過來,大暑沒有看見雨欣,他手裡拿著幾份報紙,詢問幾個散步的病人要不要買報,大暑將手中剩餘的報紙賣掉幾張后,往病房大樓走來。大暑看見了坐在那兒的雨欣,他愣了愣。問道:「咦,你怎麼在這兒坐著呀?」
雨欣盯著大暑看著,大暑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他的手上還有幾份晚報。
雨欣奇怪地問道:「你這是?」
大暑支支吾吾地說道:「哦,我的一個朋友的媽媽在賣晚報,最近病了,這是在幫他的忙,我從學校下班后就幫他賣掉一些,你看一大堆報紙只賣剩兩份了,成績還挺不錯的吧?」
其實雨欣在心裡全明白了,她心疼地看著大暑,站起來替大暑翻了翻亂七八糟縮在一起的衣領。說道:「賣報挺辛苦的,你別太累著自己了。」
大暑一眼看見雨欣身邊放著幾個書包和洗臉盆等東西。問道:「咦,你怎麼把這些東西都拿下來了?」
雨欣馬上作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醫生今天說我可以出院了,我已經辦完了出院手續,就等你接我回家了。」
大暑高興地說道:「是嗎?檢查的報告出來了嗎?」
雨欣高興地說:「出來了,一切正常。」
大暑高興地說道:「真的?快給我看看。」
雨欣說道:「我都放在包里了,拿起來不方便,回頭再看吧,再說你也看不懂。」
大暑還想問什麼。雨欣忙說:「大暑,你快帶我回家吧,我餓了,我想吃你燒的油燜茄子。」
大暑笑著說:「是嗎?那好,我們回家,走。」
大暑拿起雨欣的東西,兩人一塊往醫院大門口走去。
回到家,大暑在廚房裡起勁地燒油燜茄子,雨悅在一邊剝蒜,雨欣走到廚房門口。說道:「還是我來吧。」
雨悅笑著勸道:「姐你就去歇著吧,也該有機會讓別人表現表現是嗎?」
大暑說道:「是啊,說好了我給你燒油燜茄子嘛。」
雨欣笑著說:「那好吧,我就只能享清福了。」
雨欣退了回去,她在房間里轉來轉去,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她拿下他們的合家歡擦著上面的灰。廚房裡,雨悅從口袋裡掏出十幾塊錢悄悄地塞到大暑的口袋裡,大暑和雨悅壓低聲音說話。
大暑問道:「這是什麼?」
雨悅說道:「賣報的錢。」
大暑問道:「全賣完了?」
雨悅笑著說:「一份不剩。連我自己買的那份也賣掉了。」
大暑豎了豎大拇指道:「你比我還厲害,我還剩了兩份,呆會兒我送你一份看。」
在醫院病房,田風和成琳拎著鮮花和水果一起從走廊那頭走來,他們輕輕推開病房的門,只見雨欣原來的病床上坐著一個老婆婆。一個護士正好從病房裡走出來。
田風忙問道:「小姐請問3床的孫雨欣是不是換病房了?」
護士說道:「噢,她今天已經出院了。」
田風有些失落地說道:「是嗎?那我們來晚了。」
護士走了,田風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成琳拉一拉他。說道:「我們走吧,我們去雨欣家去看看她吧。」
田風一下子釋然了說道:「對,我們可以去她家看她,走吧。」
兩人走出病房,正好和吳醫生及一幫年輕醫生擦肩而過。吳醫生走進病房,親切地和其它床上的病人打著招呼。說道:「今天傷口不疼了吧?」
病人說道:「不疼了。」
他一轉眼看見3床上坐著的老太。問道:「原來的3床呢?」
年輕醫生說道:「3床今天出院了,是她自己來要求的。」
吳醫生又問道:「她的報告呢?」
年輕醫生給吳醫生遞上報告。吳醫生看著報告皺起了眉頭。說道:「她這樣的情況你怎麼可以讓她出院呢?她的問題這麼嚴重,太危險了。」
年輕醫生說道:「報告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不過我關照過她要隨時來醫院做隨訪。」
吳醫生生氣地看了年輕醫生一眼,搖了搖頭走到下一個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