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惡夢!

向羽崴從床上猛地坐起，—身汗濕

「老天!」他痛苦的抹了抹臉，仰倒回床上呻吟，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夢見那個白痴女人!

夢裡，她用那雙藏在黑框眼鏡後頭的大眼控訴似的瞪著他，並用那張有點營養不良的臉增添他的罪惡感，縱使明知道她本來就長得纖瘦，根本與他無關，但是在夢裡，他就是會不自覺的覺得愧疚，彷彿藍家如今的處境是他害的般!

這實在沒有道理啊!可是那種感覺卻如此真實。

頂著熊貓般的黑眼圈來到公司，一踏進辦公室意外的看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朝窩在他的椅子上，膝上放—本攤開的厚厚書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藍芋馨大喊，

她一驚，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我的天啊!你想害我心臟病發作啊?」她俯著胸口,驚惶未定。

看著她嚇白的臉，夢中那種愧疚感又出現了，他連忙將那種不應該存在的情緒甩開。

「回答我的問題，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來上班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很抱歉，藍小姐，我記得昨天我已經把你開除了。」這個女人聽不懂人話啊!

「很抱歉，向先生，我昨天也說過，你不可以開除我，我到這裡工作是條件交換，你不能背信毀約!」藍芊馨走到他面前，對他晃著食指。「而且，這一次我要明確的告訴你，不準再派小妹的工作給我，我要事少、薪水高的閑缺，懂嗎?」

「我該叫警衛的。」向羽崴咬牙怒瞪著她，可是愈看她，夢中的情景就愈明顯地浮現在他腦子裡，他只好又避開她的目光。「你自己去外面找張椅子坐吧!能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不準再給我惹麻煩!」像趕瘟疫似的，將她推出他的辦公室，眼不見為凈，讓外頭的人去傷腦筋好了。

他坐回椅子上，開始今天的工作，安排旗下模特兒下半年度的行程。

此時，辦公室的門被輕敲了兩下，艾琳端了一杯咖啡走進。

向羽崴感恩地接過杯子，「謝謝，還是你煮的咖啡道地。」

「你啊!一張嘴就是會說甜言蜜語。」

他微笑。「我說的是真話啊!」

「是是是，謝謝你的讚美。」艾琳輕笑。看著他的黑眼圈，關心地問：「羽崴，你昨晚睡得不好?」

他一頓，接著笑了笑。「只是作了一個惡夢了。」

「什麼惡夢這麼恐怖?」她感到好奇。

「甭提了，倒是外頭那個麻煩，你們多擔待些，就當她是隱形人好了，別讓她碰任何東西。」

艾琳偏頭審視著他。「羽崴，你不太對勁喔，為什麼要僱用她?或者，她是你新任的女朋友?」這個藍芊馨，會是那個電話中的「藍小姐」嗎?

「別開玩笑了!」向羽崴一副驚恐的模樣，逗笑了她。

「她沒那麼恐怖吧?」

「看來你已經忘了昨天的事了，真羨慕你。」他嘲弄地說。

「那種事是很難忘記的。可是羽崴，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讓她留下來?」這是他們都想知道的事。

「我只能說，她是我的惡夢。」向羽崴煩躁地抓抓頭，把一頭梳理得整齊有形的發弄得亂七八糟。

「我不懂。」艾琳迷惑極了。

「相信我，我也不懂。」他無奈的笑。

看他這樣，她也不好再問下去。

「好吧!反正你是老闆，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這些夥伴也不會多話的，我先下去了。」

目送艾琳離開，瞪著那扇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很懷疑。

自嘲的一笑，工作吧!別再把時間浪費在藍芊馨上頭。

將旗下五十幾名模特兒下半年度的行程表安排好，再全部輸入到電腦裡頭，時間已經接近中午。

當向羽崴將最後一筆資料輸入完畢，正打算儲存時，電腦熒幕突然閃了幾下，緊接著，便一片漆黑，他整個早上的成果完全消失。

錯愕的瞪著電腦熒幕，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外頭傳來一陣陣的哀嚎，他心頭又起了不祥的預感，那個白痴女人該不會又……

當機立斷，他衝出辦公室，便看見之前在使用電腦的員工全都站在電腦前跳腳。

「怎麼回事?」他問。

「老大，電腦突然全部故障了，下個月的全國甄選資料我才剛建好，結果現在全部完蛋了。·

「老大，我這邊所有廠商的合約全都毀了。」

「電腦為什麼會故障?」

「我們也不知道啊!也許是主機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老大!」卡爾文跑了過來，左手拎著藍芊馨。

向羽崴一看見她，就心裡有數了。

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他語帶無奈的問：「這回你又做了什麼?」

藍芊馨非常無辜的張大眼，搖頭。

「我也不知道。」她真的真的什麼也沒做。

「算了，我不問你。」他轉問卡爾文。「她做了什麼?」

「她竟然用刀子刮主機的纜線，結果刮掉了外層的絕緣塑膠，讓兩條纜線觸電短路，整台電腦主機全毀了。」他實在不敢相信有破壞力這麼強的女人。

向羽崴無語的瞪著她，瞪得藍芊馨深深覺得自己罪該萬死，垂下了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無力的想要申訴，卻只能吐出這句話。

向羽崴上前抓住她的手，將她拖進辦公室，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你就是不能停止找我麻煩，是不是?!」他咬牙，想到損失情況，連聖人都會怒火中燒。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將所有的錯椎得一乾二淨是不是引」他朝她怒吼。「我知道你是千金小姐，我知道你養尊處優，但是你要搞清楚，現在的藍家經濟情況已經跌落谷底，你不再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了!你如果沒有這種覺悟，就不要出來危害世人，繼續躲在你父母為你建造的象牙塔里了此殘生算了!」

藍芊馨真的嚇到了，瞪大眼驚惶的望著他充滿怒氣的表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也只能說這句話了，想到他還批評了她的父母，她就委屈得紅了眼眶，爸媽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她們姊妹已經很可憐了，這個人還要這麼批評她們的爸媽

那鏡片後頭的紅眼睛殺傷力還真是強，夢中那種濃濃的愧疚感快速升起，讓向羽崴忍不住低咒幾聲，對自己莫名出現的情緒懊惱極了。

又抓了抓已經夠亂的頭髮，他無奈的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好吧!我聽你的解釋。」

她不解地望著他。「解釋什麼?」

向羽崴無力的翻了一個白眼，又嘆了一口氣。「解釋你拿刀子去刮纜線的原因啊!」

藍芊馨眼睛一亮，從口袋拿出一個拉鏈袋，獻寶似的捧在手心呈到他眼前。「你看，我發現這個!」

他疑惑的低下頭，拉鏈袋裡頭的東西，可以看出是纜線外頭包覆的絕緣塑膠，但是他看不出來這上頭有什麼玄機。

「你看到上頭長出來的黴菌沒有?」她的聲音是興奮的。

他仔細的瞧上一回，好像真的有看到一點異物。

「好像有。」

「我告訴你喔，這是一種相當特殊的菌體，我發現它時好驚訝——」藍芊馨興奮的解釋。

「等等廠向羽崴抬手打斷她。「你是說，因為你發現纜線上頭長了一些黴菌，而為了要這些黴菌，所以拿刀片將它割下來，讓兩條纜線因為失去絕緣體而短路，讓整台電腦主機當掉?!」淮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你不了解，向羽崴，這種黴菌很特殊，它若經過處理，使用得當的話，對人體有很大的幫助……」

「不了解的是你，藍小姐，正常人絕對不會為了一小搓黴菌，而癱瘓掉整家公司的電腦主機!」

「可是……可是如果讓它繼續在空氣中成長，等長到一定程度，它就會散布在空氣中，人體如果吸入過多就會引起嚴重的病變．我也算是救』了大家的命啊!」

「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的確是救了大家—·命，但是藍小姐，通常看到這種東西，我們都會拿條抹布將它消滅掉，絕對不會拿刀片刮纜線，你懂嗎?」

「可是如果那樣做就會毀了它的生長結構，我還得要重新培養，很浪費時間的。」

向羽崴忍不住又嘆氣了。好無力，他和這個女人溝通不良!

「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浪費掉我們更多的時間?電腦裡頭的資料是很重要，且花了很多時間建立的，而你剛剛差點將它們全毀了!」幸好電腦里都會主動儲存備份檔案。

藍芊馨偷偷拿眼角覷他。「我錯了?」

「那還用說嗎?!」

她沮喪的低下頭。「對不起……」看來這回又要被掃地出門了，如果真的又被趕出去，她還有臉頰著不走嗎?

瞪著她的頭頂，視線移到她絞扭的縴手，向羽崴兩肩上的天使和魔鬼正在交戰，終於，邪不勝正，天使贏得了這次的戰役。

「看來為了不讓我的公司關門大吉，我必須盯緊你才行。」他嘆道。

藍芊馨錯愕的抬起頭，「你不開除我?」

她錯愕的表情很可愛，讓他忍不住笑了。

「我不想做個毀約背信的小人，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不準離開我的視線。」

***

「我為什麼就非得當你的司機不可?」

藍芊馨疑惑的望著他，「怎麼，一路上你都在想這個問題嗎?」真是怪人，都已經到家了說。

「算了!」向羽崴一面對她，就覺得無力，搞不好他是被下蠱了!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她問。看見藍聽已經打開門，朝他們走來。

「不了，我還是離你們遠一點比較保險。」他擻擻嘴。

「呵呵!不是說不準媽咪離開你的視線嗎?怎麼這會兒又要離遠一點比較保險?」藍聽站在車子旁，清亮的聲音充滿嘲弄。

車子里兩人的表情都是驚訝的，向羽崴是因為藍聽竟然知道今天在公司他說的話，而藍芊馨則是因為，藍聽竟然在除了她之外的人面前表露出本性。

「難不成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我們兩個婦孺把你怎樣了嗎?」藍昕彎下腰，靠著車窗笑望著向羽崴。

他望向藍芊馨。「你下午有打電話回家嗎?」只有這個可能，可是……

「哪有?你有看見我打電話嗎?」都在他的監控之下，她有沒有打電話他一清二楚。想也是。「那他為什麼會知道我說過的話?」「因為我有超能力。」藍聽似假還真的說。向羽崴揚眉，當然沒有相信他。「你還不下車?」他趕她，迫不及待要遠離這對讓他頭痛的母子。藍芊馨微噘著嘴下車。藍聽則笑了笑。「你不相信我有超能力嗎?」他低聲的問。「我當然相信。」向羽崴表情和認真的語氣完全兩回事。藍斷詭異的一笑。「我看著你的眼睛，就能得知你內心不為人知的事，相不相信?」

「好厲害。」他嘲弄的讚歎。

他盯著他看，然後貼近他的耳朵，以著藍芊馨絕對不可能聽到的音量道：「我感覺到了，你昨晚作了一個夢。」

向羽崴心一突，不過隨即笑了。「難道你不會作夢嗎?」這是很平常的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個夢和媽咪有關。」藍聽又道，之後便直起身，沒有去看他驚愕的表情，朝藍芊馨走去。「媽咪，向先生可能還有事要處理，我們就不要強留人家了，咱們進屋去，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是關於作夢的……」

「進去坐坐也好，反正我晚上也沒事。」向羽崴打斷他，熄火下車。

藍聽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兩個大人都沒有發現。

「是嗎?可是下午的時候你不是和你的女朋友約好一起吃晚飯的嗎?她還說在凱悅訂了位。」凱悅……嗚嗚，她好久沒去品嘗那裡精緻的下午茶了，好想念喔!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個女伴……算了，這不關你的事。」藍芊馨的提醒讓向羽崴想到這件事，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李靜宜，三兩句推掉約會之後，按下斷話鍵。「好了，今晚我沒事了。」

藍芋馨蹙眉不解地望著他。「我實在搞不懂，你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她有感而發。

向羽崴一聽，戲謔的一笑，「彼此彼此。」

「你們進不進來啊?」藍昕站在門口朝他們喊。

兩位大人連忙跟進。

「你坐。」藍昕招呼向羽崴，然後對藍芊馨道：「媽咪，你不是有東西要研究嗎?趁我做晚餐的這段時間，你就到地下室去吧!」他知道她為了黴菌毀了人家電腦的事。

她大眼一亮。「你要做晚餐?」

他微笑。「沒有，你出現幻聽了。」

「小昕昕，別這樣嘛!我有聽到喔，我聽到了就算數喔!」

「你如果再繼續羅唆的話，我就……」

「OK、OK!我不噦唆，我立刻到實驗室去。」藍芊馨完全忘了沙發上還坐了一位客人，抓起自己的東西便往地下室奔去。

他看著地下室的門關上之後，才轉身笑望著向羽崴。「好了，媽咪離開了，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啊?」

「你刻意支開你媽咪，應該是你有話要說吧?」向羽崴反問道。

他望著他，笑笑地聳聳肩「我要去做晚餐了，你可以來幫忙……你會吧?」

拜託喔，他怎麼可能會?!」可是他那是什麼眼神?讓一個小男孩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是很窩囊的事。

「當然!」他有點逞強。

藍聽笑了笑，「那就來吧!」

瞪著他的背影，向羽崴有種感覺，這個小鬼像是已經看透他了，、

小鬼該不會真的有超能力吧?

「說吧!你留我下來的目的是什麼?!」向羽崴直言，接過藍昕丟給他的刨刀，愣了一下，，

「你不會連削皮都不會吧?」他凋侃的問，指了指桌上的一袋馬鈴薯。

削皮是很簡單的事，他怎麼可能不會!

拉了張椅子坐下，向羽崴開始削馬鈴薯皮，可沒忘記自己的問題。

「你還沒回答我。」他提醒他。

「我不記得我有留你。」藍昕洗米煮飯。

「藍昕，我並沒有把你當作一個小孩，我知道你比同年齡的小孩成熟多了，所以把你當成一個成人對待，明人眼前不說暗話，再裝傻就沒意義了。」

藍昕按下電子鍋的煮飯開關，再拿出幾條紅蘿蔔和刨刀坐到他對面，開始削紅蘿蔔皮。

「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對你很有興趣。」他說的是真話，他想研究為什麼媽咪會對這個人特別。像是第一次對人施放病毒，第一次在意除了家人以外的旁人感覺，第一次看到她的情緒被外人牽動……

很多的第一次，在常人眼中都不算一回事，但是那些行為對藍芋馨可言，皆是破天荒的，所以他才對向羽崴這個人有興趣。

「哦?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向羽崴調侃。

他淡笑，「不，你應該到不幸，」這也是真活。

「你真坦白。」向羽崴火笑，覺得這個小孩其實還滿可愛的，就像他的媽咪一樣。

「這是我對倒楣的人僅有的慈悲。」

「這麼說．我就是你口中『倒楣』的人嘍!」

「你不認為嗎?」藍昕揚眉，如果他不認為自己倒楣，那他的神經還不是普通的粗。

「雖然我頗贊同你的活，不過……她是你母親吧，你這麼說未免有失厚道。」

「只是事實，這裡說說罷了，我才不會傻得當媽咪的面說。」

「算你聰明。」

「你卻很笨。」

「小鬼，我客氣你卻得寸進尺喔!」

「你如果聰明的話，早該在碰到媽咪的時候就敬而遠之才對。」也不會到現在被他們恐怖母子二人組給纏上了，卻還不知死活。

想到碰上藍芊馨之後發生的一切．向羽崴忍不住嘆口氣。

「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怎麼聰明。」他也覺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像是被某種不明的力量牽著鼻子走似的。

藍昕若有所思的望著他，接過他削好的馬鈴薯，連同自己削好的紅蘿蔔放在砧板上，開始切丁。

「你幫我把玉米洗一洗，把豌豆仁的罐頭打開。」

「你要做什麼菜?」他隨意問。

「大四喜。」

向羽崴一愣。「你年紀這麼小，怎麼會做飯?」

藍昕望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沒停，切出來的紅蘿蔔丁整齊方正。

「因為我是天才。」

「你媽咪也說自己是天才。」向羽崴語帶嘲弄。

「我知道你的意思，別以為我是小孩子就聽不出來。」

他聳聳肩。「當然，你是天才。」

「我還是個超能力者，不僅能洞悉人心，還能看到我想看的未來。」藍聽似笑非笑的說。

「真的假的?那明天樂透開幾號?」他一點也不相信。

「我說了，我只看我想看的。」藍昕斜睨他一眼，「我看見的是，你今天晚上以及未來的好一陣子，都將被惡夢纏身。」

點火起油鍋，將紅蘿萄丁和馬鈴薯丁先倒進油鍋翻炒，「吱」的一聲，油鍋冒起了一陣火舌。

向羽崴盯著那火舌，不知道為什麼，他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