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後六點半。依然可愛得像是會有小精靈躲在裡面的魔法森林。

我到底是發了什麼瘋，竟然中了成深的圈套！！

成深死河馬！！

『如果你明天下班后單獨到魔法森法里……坐個三個小時，我就替你保密！！』成深一邊吃著牛肉拉麵，一邊對我說。

保啥密啊？

當然就是……

我對外送拉麵的老阿伯大喊『愛人……』的這件事了。

真是超級丟臉。

萬一傳出去……我凡兒一生的名聲就毀了。(而且又是透過講話狠毒的成深……更慘！！)

有時候我會很認真地想……

我上輩子是不是不小心在哪裡殺了一隻河馬之類的動物……所以因果輪迴之下……我這輩子必須要被這個像河馬的傢伙百般為難！！

魔法森林。我的傷心地。和阿雋之間大部份的回憶……都和魔法森林脫離不了關係。包括那個讓魔法森林全體工作人員都傻了眼的吻……

我想……就算我再怎麼變裝……一定都會被認出來。

『小姐，你的那個朋友沒有一起來嗎？』搞不好有人會這麼問。

乾脆……在頭上套個牛皮紙袋進去好了。這樣絕對不會被認出來。

嗯……就這麼辦！！

在魔法森林斜對面的文具店買了一個B4大小的牛皮紙袋，趁著店員替我結帳時，我迅速地拿起了櫃檯上展示的拆信刀，用力地挖了兩個洞。

然後，趁著店員因為我的舉動而獃滯的這幾秒鐘，我迅速地走出文具店。哈哈哈……

於是，在午後六點，我來到了魔法森林。

剛才急急忙忙地挖的那兩個洞……好像挖得有點偏……所以我的眼睛有時候會看不見某些角度的東西。

推開大門。

『歡迎光………』魔法森林服務生的歡迎詞像是突然哽住喉嚨似的，停了下來。

應該沒被認出來吧。那個服務生上次也用力地為我鼓掌過……我還記得他。

我快速地找到了一個最陰暗的角落，筆直地往那裡走去。

『凡兒，天氣有冷成這副德性嗎？』突然有人從後面拍我的肩膀。

哇咧……

扮成這樣都被認出來啊……

這個聲音非常耳熟……

沒錯！是方敏！！！！

好久沒有出場的方敏先生。

『小姐你認錯人了！』我抵死不認，不打算拿下我的牛皮紙袋。而且，我好像已經開始習慣戴著牛皮紙袋思考的感覺了。哈哈……

『呵呵呵……凡兒，你還是一樣有趣……』方敏還不死心，跟在我後頭碎碎念著。

算了……

三小時也不是一下子的事情。找個人陪好像也不錯。

好吧。我一把拆掉了用十塊錢買來的牛皮紙袋。

『方敏，你還真是了不起……我的完美偽裝竟然在一瞬間被你破解！』我對他翻了翻白眼。

方敏笑了。是那種……在PUB內會迷死一卡車男客人的微笑。(請注意，是男客人……)

『給我一分鐘，我也可以突破你的心防……』方敏伸出了食指，昂著俊美的臉蛋說道。

我的老天……我開始後悔拆下面具了……

※※※

『三個小時嗎？真是難為你了……』

方敏一雙亮燦燦的眼睛睜得好大……感覺上他就像是櫻桃小丸子般，天真無邪，人見人愛……

『×，成深那個死傢伙，要是我，才不甩他咧！！讓他去講啊，死肥豬……』

沒想到下一秒鐘，小丸子的形象立刻被方敏自己破壞完畢。活脫脫像是……正在無理取鬧的櫻桃友藏爺爺。

沒錯，他是方敏，像個瘋子似的傢伙。

我很擔心方敏會作出類似翻桌子的舉動。

『凡兒……』方敏細長的手朝我擱在桌上的手伸了過來。

哇咧……

該不會想要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吧……

『咳咳……』穿著白上衣黑長褲的服務生拿著銀色的茶壺站在一旁，用力地清了清喉嚨。

『先生，我來替您加水啰……』服務生向我眨了眨眼睛，一面將冰開水注入方敏面前的杯子里。

小弟！來得好！！待會小費一定會記得賞你的！

我用著感謝的眼神看著那位應該還是個學生的服務生。

『凡兒……』服務生走後，方敏立刻又呼喚著我的名字。

『凡兒，我知道你最近過得不順利……』方敏用手托住下巴，用著溫柔的聲音對我說道。

對啊，我是不順利。我毫不在乎地在心裡大聲承認。

大大地，喝了一口冰水……試圖衝掉心裡的不快。

『凡兒，讓我來保護你……』方敏又說。

『噗……』我忍不住將嘴裡的東西噴了出來。

本來打算用來衝掉內心不快的冰水，這會兒全部噴在方敏的臉上！！

開什麼玩笑……

論強悍，我是凶得出名的。論聰明才智，我簡直精得像賊。如果出了事情……

到底是誰保護誰？？

同一時間，方敏呆住了……

停格了……

冰水，沿著他白皙的臉頰往下滴落……

閑得發慌的服務生們，一個一個掩著嘴偷笑……

就是沒有人願意遞個毛巾之類的給方敏。

我用餘光掃射那幾個小弟的臉……等一下千萬別忘了給他們多點小費。哈哈哈哈……

『凡兒……你……』方敏終於說話了。

『呵呵呵……還真是給它對不起你喔……』我若無其事地笑了幾聲。完全沒有歉意的道歉。

『別在意喔……凡兒，都是我不好……』方敏竟然完全不生氣，逕自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擦臉。

喂！你為什麼不生氣？你為什麼不幹脆一點……就說……『你這個女人沒有救了！我先走了！！』

然後一走了之？

『我們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嘛……我想，我應該把事情跟你說清楚的。』方敏用著小貓在撒嬌的聲音說道。

好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真的真的真的也很想知道。關於……為什麼方敏會愛上我的這件事。

『其實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面了……』方敏開始說。

很早以前？騙誰啊……

『你一定不記得我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國中生……』

沒錯，我完全不記得。

『那時候……我丟了工作……很狼狽……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作什麼……我想死……我不敢回家了，家裡沒有人看得起我……』

沒錯，我要是你家人，我也會看不起你。方敏，你真的不能怪他們。

『然後，你背著書包，出現了……』

唷……我出場啰。

『你看起來很快樂……像是……小孩子一樣……你對我說……別擋路！！老娘在趕時間！！』

耶？

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喔……

等一下！！

真的有這樣的一件事。

不過……我記得對方是個女的啊……還拉著我哭訴了許久……說什麼不敢回家，會被打斷狗腿之類的。

『你還把身上的錢掏出來給我……毫不猶豫的喔……』

哎呀……

那時，那個女人拉著我猛哭……像是被男朋友拋棄似的……不管是誰都會把錢掏出來的好不好！！(畢竟墮胎是需要一筆錢的……當時我心裡這麼想……)

『你還告訴我……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活著，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敏敏笑得非常甜蜜。『我覺得這個你好可愛……好像天使……我決定活下來……雖然我沒有勇氣詢問你的姓名及聯絡方式……但是……我要活著……活著……等你長大……我要追求你……只要活著，總有一天會再遇見你的……』方敏笑得連眼睛都眯起來了。

喂……

方敏你瘋了……

連續劇看太多了嗎？

『方敏，還我二千三百五十元……』我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當年我就是掏出了這麼一筆錢給他的。

方敏挑了挑眉毛，從皮夾里抽出了鈔票來。

我迅速地將錢收入口袋裡。

『方敏……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了……』我邪惡地對方敏笑著。

『歡迎光……』門口的那位服務生的聲音又再度哽在喉嚨里。好像是……來了什麼不該來的人。

『凡……你也在…？』

不會吧……

冤家路窄。

是阿雋。

『雋，她是誰？』

阿雋身後走出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

165cm……48kg……34D……走在路上許多人會忍不住回頭多看她好幾眼的那種女生。

就是她嗎？那個網友。你們終於見面了呀……

你一定相當滿意吧……

阿雋。

『理沙，她是……好朋友……』阿雋不敢看著我。

好朋友嗎？

『阿雋，好久不見了……』方敏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太難看了。這場面。

『我和凡兒正在討論……要怎麼告訴你我們已經在交往的事情呢……』方敏笑著說。

『理沙小姐，我可以作證，他們兩個是好朋友，因為這個凡兒呢……現在是我的女人……』方敏又說。

『我不打算把她讓給任何人。』方敏把下巴昂得高高的，像只驕傲的小貓。

當我的腦子恢復思考能力時，我已經坐在方敏的小車裡了……

車裡的音響放著……彩虹樂團的」honey」……

『翻弄乾燥的風……帶你離開這裡……honeysosweet……將無止盡的夢想……用這雙手捉住……』

聽著這樣幸福的歌……我的眼眶發熱發熱……

曾經答應要用雙手替我捉住夢想的人……已經毀約了……他滿是夢想的手……牽著的是理沙……

我跟著音樂哼唱著……聲音忍不住哽咽了。

『現在……』方敏的聲音平靜地傳進我的耳膜里。『現在換我來救你了……凡兒……』方敏說道。

『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方敏抓了抓頭髮。『我會陪著你……』

難道你不知道一個受傷的人……是沒有所謂的愛情可言的嗎？

『別像個笨蛋似的……方敏。』我忍不住怒斥他。

方敏的手伸了過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

這時……

我才終於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

『呃……凡兒……』小昌經理噘起了像size像蓮霧的櫻桃小嘴。

『是，主子有何吩咐？！』我立刻挽起袖子，擺出忠狗的姿態。

准沒什麼好事！！瞧他那付樣子……

『凡兒，有人說你是……那個。』小昌經理欲言又止。

那個？？

我的老天……

那個又是哪個啊？

『原來你……喜歡女的啊……凡兒……』小昌經理咳了幾聲。

這是哪個白痴放出來的風聲？真的不是我在胡說。在街上看到帥哥，我的眼睛還會目不轉睛咧……如果旁邊沒有人可以喚醒我，搞不好我還會跟著帥哥一路走回去。

『是成深說的喔，他說他親眼看見了……』小昌經理指著面前的電腦螢幕。

E-mail嗎？好個公器私用！！死河馬！！算你狠！

『我看……他還比較適合去當什麼徵信社的，在這裡真是委屈他了！』小昌經理笑著說道。

喂……真是太扯了！這根本就不是E-mail，而是一份完整的報告！！有完整的記述，還附上照片及解說。竟然還有用Flash製作的分解動作！！

『主子！我好冤啊……』我兩袖一甩，雙膝噗通一跪。

主子，照片里是個男的啊……

雖然他的聲音像女的。雖然那傢伙長得比我更有女人味。雖然他比我更像個女人。

但是。他是男的啊。

『主子，他是方敏啊……你不認得了嗎？』我哽咽地說。

『我哪會不知道那是方敏……』小昌經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安心地吁了一口氣。還好，主子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會隨便冤枉我。

『就是這樣我才生氣啊！你這個白痴！難道你不知道方敏是成深的未婚妻嗎？』小昌經理猛然站起身來。

哈哈哈哈……

主子，你真是該打。那個方敏呢，和你心愛的電話神秘人其實是同一個人呢！難道你們對唱了那麼久，你還不曾問過他姓啥叫啥嗎？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我們一直以來都是以歌會友好不好！！』小昌經理惱怒地說道。

哈哈……

其實……

那晚，離開魔法森林之後……我和方敏來到了他的樂團駐唱的那個pub。那是個像隧道的地方。似乎……一直走進去……會通往另一個空間。

『只要你走進去……你就會忘掉所有不快樂的事情喔……』方敏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死人妖，你騙小孩啊！哪有這種地方？

但是……

方敏的眼神非常堅定……

像是被催眠似的……

我竟然不由自主地踏入那個看起來很奇怪的建築物。

甚至……

沒有空去注意方敏到底是在什麼時候牽了我的手。

等我再度恢復了百分之百的思考能力……方敏已經站在彼端的舞台上……

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哇……

辣！真是好辣……

方敏穿著一襲紅色沒有扣子或拉鏈的上衣，胸前大大地敞開著。一頭長發呢，就任它垂披在肩頭。充滿野性，小貓般的眼睛……不停地對著底下的群眾們放著電。哈哈……

底下的人都瘋了。

我想，我真的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了。

我皺著眉頭，像是絕緣體般地，努力地從瘋狂的群眾中走向了吧台。

喝點什麼……不會醉……但是又可以享受到醉的樂趣的東西。

『老伯，請給我啤酒……』我對著吧台里行動有點遲緩，體型有點發福的傢伙說道。

『去你的……誰是老伯啊……』吧台里的那個傢伙突然走了過來，用力地瞪了我一眼。

喂……不會吧……我這輩子為什麼走到哪裡都會碰見那傢伙啊……

喔……神啊……如果你存在的話……請不要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了……

『成深死河馬，你沒事出現在這裡作什麼？』我用手撐著額頭，不然我一定會昏倒。

『凡兒象腿女，我也是老闆之一，憑什麼我不能出現？』

行動遲緩……身體發福……這個佔據了吧台的傢伙，就是成深！！

『你竟然叫我老伯……不可原諒！！』成深手緊緊地握著一條抹布，看起來真的很生氣。

吧台的其他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妹妹，我佩服你的勇氣，今天你喝的酒我請客！！』有個身上掛鐵煉當作裝飾品的男人爽快地對我說道。

哇咧……

小妹妹……

老娘都快二十一歲了……

老兄，不如，把你身上的鐵煉解下來送我當作紀念品好了……

回家的路上，假如我被成深偷襲的話……

我就有武器了。

『接下來的這首歌……是獻給我的愛……』方敏的聲音從彼端傳了過來。『在很久以前……我幾乎快走上絕路了……是她用雙手替我抓住了夢想……凡兒……這一次請你認真地聽我的honey……』

我獃滯地轉頭看著舞台。底下的人群們突然變得很安靜……

吉他手輕輕地彈奏起前奏。很溫柔地……雖然只是幾個和弦……

然後，方敏小貓般的嗓音響起……

和我所聽過的任何版本的honey完全不一樣。

是有點憂傷的……

在憂傷當中卻感覺到了勇氣。

『翻弄乾燥的風……帶你離開這裡……honeysosweet……將無止盡的夢想……用這雙手捉住……』

一直到了副歌……方敏有力的聲音突然爆發出來！！曲風一轉……底下的人們大聲地跟著唱和著……

真是太神奇了……

方敏的舞台魅力果然不是蓋的。

『象腿女……如果你就這麼跟了他，你一定會後悔的！』成深一面將啤酒推過來，一面對我說道。

『干你屁事啊……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請不要誤會，這句憤怒的話絕對不是出自於凡兒的口中。而是那位熱情的鐵煉男路見不平，直接替我說的。

『再吵，我拿鐵煉鞭打你……』那個男人又加了一句。

哈哈哈哈……這裡的人真是可愛……(附註……除了成深之外……)

也許，我真的應該要打起精神來了……

我難過……我傷心……完全都只是一個人的事情……阿雋根本不痛不癢。

我是不是應該過得比從前更好……讓阿雋打從心裡覺得……沒有他……我照樣活得好好的……活得比從前更好……

以這樣的氣勢……好好地活下去！！

不過……

我現在才發現……

舞台上站在方敏左後方的那個貝斯手長得還蠻帥的。

待會一定要去和他搭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