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喜歡我嗎?」面無表情的嘉嘉不帶任何感情的問道。
何景聰愣了一下,不知怎麼的,他就是想再見陳嘉嘉一面,所以不管昨天碰了多大的釘子,今晚他還是來了,而且惴惴不安的跟媽媽桑說他要找YOKO。他不確定陳嘉嘉肯不肯見他,不過奇迹似的,陳嘉嘉走進了這間包廂,而且似乎沒有打算扭頭就走。
喝了兩杯酒後,他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問他。
「你一直在找我,又說要幫我,到底你是喜歡我還是樂於助人?你不會是因為太無聊而對我窮追不捨吧?」嘉嘉再度問道。
何景聰搖了搖頭,他也分不清楚自己對陳嘉嘉是什麼感覺。最初,是因為她的外貌像極了郁熙而對她感到興趣,可是後來卻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是為了她像另一個郁熙,截然不同的郁熙?還是他真的對這個性格獨特、個性倔強的女孩產生了好感?
嘉嘉見他沒有回答,只是一味地搖著頭,當下,她伸手拉著他站了起來,說道:「買單吧,我想出去走走。」
何景聰依言買了出場鐘點,接著就和陳嘉嘉坐進了自己的吉普車。
他發動引擎,問道:「你想去哪裡走走?」
「你家。」她直視擋風玻璃說道。
「我家?」何景聰有點愕然。
嘉嘉依舊一臉漠然的看著前方,語氣冷淡的說道:「你有老婆了?還是女朋友隨時會去查勤?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說著她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何景聰急忙拉住她,也不管葉筱珊可能真的會在他家等他,就阻止正要下車的嘉嘉說道:「我還沒有結婚,家裡怎麼會有老婆?你喜歡的話就去我家吧,不過我家很亂很小,你看了以後可能會失望。」
聽到何景聰這麼說,陳嘉嘉也不回答,只是又關上了車門,用行動代替了言語。吉普車很快就到了何景聰住的那棟大樓,下車后,他領著嘉嘉到他住的那一層樓。
走到家門前,他才猛然記起他竟然忘了葉筱珊的存在,要是她也在裡頭怎麼辦?那場面不是會變得複雜又尷尬。
可是走到這裡又已經騎虎難下,他連鑰匙都掏出來了,能藉口說忘記帶鑰匙而進不去嗎?
「裡面真的很亂,你真的要進去嗎?還是我們去看電影好了,現在趕午夜場還來得及。」他慌慌張張的說著。
嘉嘉不理會他的奇怪言行,只是從他手中拿過鑰匙,逕自開門說道:「再小再亂的地方我也待過,你不用那麼在意。」
轉動鑰匙,開開了,霎時何景聰一頭冷汗。
「還好嘛,不亂啊,東西都收拾得很整齊,整齊得反而不像是單身漢住的房子。你家布得很漂亮,很有品味嘛。」嘉嘉探頭看I看屋子裡說道。
一臉緊張的何景聰看到家裡似乎沒其他的人,他鬆了口氣,趨前跨進屋裡說道:「進來坐口巴,隨便坐,我去倒茶。」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進了廚房,一看見廚房的燈是暗的,他大大的鬆了口氣,幸好葉筱珊今天晚上沒有來。
可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剛才開門時客廳里明明就是亮著燈的,他白天出門老早把燈關了,要是家裡沒人客廳怎麼會開燈?
突然,他不經意的看到餐桌上擺著一張紙條,急忙走了過去,拿起紙條一看:
今天晚上我家裡有事,不等你回來了。鍋子里有人蔘雞,你熱一下就可以喝,不要忙得太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明天晚上會過來。
何景聰走到瓦斯爐邊,爐上有一鍋湯,他打開鍋蓋看了看裡面,果然是人蔘雞。
「好香,是人蔘雞嗎?」嘉嘉突然湊過來問道。
何景聰嚇了一跳,沒想到嘉嘉也跟著進到廚房來了。
「是……是啊,你餓不餓?我熱給你喝。」他有些結巴的說,連忙開了瓦斯爐火。
陳嘉嘉懷著一臉好奇打量著他。
「真沒想到,你一個這麼大個兒的男孩子竟又會整理家務又上廚煮湯,真是讓人意外!
天曉得這些事哪是他做的,到台北來工作,獨自一個人過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這些照顧自己的事他就是做不來。有女朋友在身邊時,他就把—切統統丟給她們費神,如果只剩下自己,他就靠上餐廳或吃泡麵過日子,家裡的整理打掃也是一樣,要是找不到人幫他打理,他就維持著尚可忍受的雜亂環境過一天算一天。
他臉紅耳熱,不是他做的事他不想居功。「人蔘雞不是我煮的,其實外面的客廳也不是我整理的,我這個人很隨便,只要房子能住人就好,我很少動手整理。」
嘉嘉站了起來,走近瓦斯爐掀開鍋蓋。
「真的很香,不是你自己燉的雞是誰燉的?你不會說是你妹妹吧。」她用眼角膜著何景聰問道。
「……不是。」他有些尷尬的回答。
陳嘉嘉靠在流理台邊,和他面對面的看著他又問:「那是你的女朋友羅?只有女朋友才會那麼溫柔體貼的幫你整理房子,還幫你燉雞湯……」
話未說完,何景聰連忙迭聲否認。「沒這回事,她真的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只不過才剛認識,其他的什麼也談不上。」
「我才不信。」嘉嘉冷著臉打斷了他又道:「我最討厭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我要走了,人蔘雞你留著自己慢慢喝。
她轉身要走,何景聰卻適時的拉住了她。
「你講點理好不好?她真的不是我的女朋友。」他有些變臉的抗辯道。
嘉嘉停住了腳步,犀利的眼神直瞪著他。
何景聰也心無所愧的和她對望。
驀然地,她先低下了頭,藏著臉—上的表情冷然道:「其實你有沒有女朋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憑什麼管你?就算有我也不在乎。
何景聰打量著她小小的挺鼻子,又好氣又好笑的問她:「你都是這個樣子嗎?」
「怎麼樣?」嘉嘉抬眼回道。
他伸出手,點了她的鼻子一下。
「說謊的時候就抽鼻子,你的鼻子快變得跟小木偶一樣長了。
她咬著唇,立刻否認。「誰說我說謊了?我要是在乎你,就罰我出門……」
毒誓還沒說完,猛然地,她卻被何景聰緊緊的拉進懷裡,嘴巴也即時被何景聰的屋封住。
他溫柔的吻著她的唇,起先,他只是輕觸她的唇,溫柔小心的輕吻碰觸,接著,他的舌頭忽然大膽、渴求的強伸進她的嘴裡,舔吮交纏。
她像是被電到一樣的用力推開他。
「你太放肆了,你憑什麼吻我,走開!」她雙手推開他后就奔出廚房。
何憬聰追了上去,拉住她道:「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情不自禁。」他急道。
「情不自禁?」嘉嘉回過頭來,眼裡有著明顯的怒意。「情不自禁?因為我年輕?因為我長得好看?因為我是KTV里的公關小姐,是男人有錢就可以釣上手的女孩子?」
一聽見嘉嘉竟然說出這些話,何景聰連忙否認:「我從沒有那麼想,你誤會我的感情……」
話未說完,又是凌厲的言詞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我也知道別的男人是怎麼看我的。是的,我是在KTV裡面陪酒伴唱,是你們這些臭男人花一點錢就可以買到我尊嚴、買到我笑臉的地方。」她頓了一頓,咬牙切齒的又說:「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哪一個男人不是無時無刻的想占我便宜?以前在檳榔攤,他們來買檳榔,藉機摸我的手、吃我豆腐,好色小氣的老闆還威脅我,如果不讓他得逞,他就要開除我。現在換到KTV上班也一樣,男人變本加厲的想在我身上揩油,而你……」她狠狠的瞪著他,好像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你是最差勁的一個。」她從嘴角含恨的進出這句話。
「別的男人到店裡,他們好色、他們貪婪、存心不良,可是他們光明正大的把企圖寫在臉上,不像你,你是最差勁的大混蛋,你口口聲聲說要幫我,說你是好人,還一直不死心的追著我跑,其實呢?你跟那些想占我便宜的男人完全沒兩樣,只是你更差勁、更下流,昧心的把羊皮披在自己身上做偽裝。」她咬牙切齒瞪著大眼罵道。
何景聰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她的反應為什麼那麼激烈,他是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可是完全不像她所形容的,他把她當成隨便而不需要尊重的「公關小姐」才會對她心存不軌。
「嘉嘉,你真的誤會了。」情急之下,他只說得出這句話。
她又用力的推開他趨前的身體。
「我很清楚,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你們男人的玩物,是你們花錢就可以買得到的玩具,我知道你心裡是這麼想的。」
「嘉嘉……」他極力想解釋清楚。
沒想到只換來一陣怒吼,「不要叫我嘉嘉,我是YOKO,『櫻』KTV里的公關小姐。」
吼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拉開大門沖了出去。
何景聰被定住似的呆站了好久,才猛然地急迫出們,只是他追出門時,陳嘉熹早就失去了蹤影。
他直覺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丟下滿桌子的計畫書和報表、文件不管,卻在下午六點多跑到晚上九點才會營業的「櫻「KTV門口站崗。
他焦躁不安的想再見到陳嘉嘉,向她說清楚他心裡從沒有認為她是隨便而輕賤的女孩,她誤會他了,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把她看成是花錢就可以買得到的玩具,至少他不是,他是真心想幫助她的。在她的眼裡,他可以看清她不屬於這些地方,不屬於黑暗嘈雜的「櫻」KTV,不屈於髒亂窄小的路邊擯榔攤。他真的想幫她,想讓她脫離這種環境,她應該過更好的生活,她值得的。
他承認,昨天晚上全是他的錯,他不清楚自己昨晚那一刻為什麼會突然對她動心,他是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可是他絕不會把她當成是」「櫻「KTV里的YOKO,因為那一刻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倔強、可愛,甚至在他吻她時還在發著抖的單純女孩。
雖然被她昨天晚上的激烈反應給嚇了一跳,但他相信嘉嘉心裡所受的驚嚇一定更大。從檳榔攤到KTV,這些環境都不是一個好女孩應該待的地方,而她眼神中所透露出來的迷惘絕望和空洞,讓他清楚望見她對這些污穢的環境隱忍了多久。
她的驚嚇、她的憤怒、她的怒吼和她的倔強他都懂。他不知逼命運加諸了多少枷鎖在她身上,她對這個世界的人、事物都產生了偏見。她不信任任何人,更不相信有人會在她有危難的時候扶她一把,她只是小心翼翼,卻又孤立無援的在這個世界上獨自奮鬥著。他看出了她心底的傷痕,也看清了她的倔強和滿身尖刺,其實是為了掩藏脆弱而容易受傷的一顆心。
他真的好想再多了解她一點,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憤世嫉俗,為什麼一再封閉她的內心不讓別人靠近?他想要幫她,可以的話,他更希望能守候在她身邊,陪她哭、陪她笑、陪她捱過所有的不愉快和悲傷。
何景聰真的想為她做點事,問題是他必須能再見到她一面。
從六點多等到九點,空著肚子站崗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可是為了等嘉嘉,他忍了,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她說,為再見她一面,他相信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八點四卡丑分左右,陸陸續續的開始有一些年輕女孩走進了「櫻」KIV。
何景聰著急的引頸盼望,他急切的想要見到那纖瘦卻又昂著下巴的高傲女孩。
轉眼間,九點開店的時間到了,而他還沒有看到陳嘉嘉。
他焦慮不安,心神不寧的變換了好幾種站姿,都到開店營業的時間了,她為什麼還不出現?
上帝似乎在考驗他的耐心似的,過了一會兒,時鐘的長針竟然在他焦慮難安中,又多走了半格。
他不知道這一個晚上是怎麼捱過來的,只是驚覺在他開始感到兩腳發麻、精神崩潰時,他手上的腕錶已經停留在凌晨一點十四分的時刻。
他又向馬路望了一眼,不要說是陳嘉嘉,就連路上來往的行人也少了許多。
都已經午夜了,看來陳嘉嘉今天大概不會來上班,可是他桔等一整夜,教他就這樣一無所獲的回去他豈能甘心?
只是,他現在也是一籌莫展、無計可施,他不知道嘉嘉住在什麼地方,對他來說,如果嘉嘉不在「櫻」KTV出現,她的消息就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再也找不著了。
他悵然若失的走回停在路邊的座車,她到底是怎麼了?是因為生病而沒有來上班?還是因為昨晚他吻了她?
懸著一顆心,開著吉普車,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當他掏出鑰匙正要開門時,大門卻冷不防的打開了。
葉筱珊甜美的臉龐從大開的門中露丁出來,她雖給了何景聰一個驚喜,可是也嚇了他一跳。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問道:「筱珊?你怎麼還沒回家?」
葉筱珊一聽整個臉色大變,沉著臉沖回客廳拿了自己的皮包就往外走。
何景聰急忙拉住她手腕,一臉無奈的解釋:「我說錯話了,我跟你道歉,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想你那麼晚還不回家,你家裡的人會擔心的。」
葉筱珊低下頭回道:「你放心好了,我跟我爸媽說我到小熙家過夜,他們不會擔心我的。」.
何景聰先是「喔。」了一聲。接著才又大驚失色的問道:「那小熙也知道你在我家一……一整晚……?」
葉筱珊輕點了一下頭,何景聰卻還是一臉著急的說道:「那她不是誤會了,她那顆小腦袋瓜就會胡思亂想,她要是知道你現在還留在這裡,那她一定會誤會我們的。」
葉筱珊抬起眼,奇怪的瞪著他看。「你為什麼那麼怕小熙會誤會我們?其實我跟你男未婚、女未嫁,我們都有選擇自己感情的權利,你為什麼怕她誤會?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
「當然……」何景聰有些狼狽的回答,情急之下,他竟然不知不覺的透露出對郁熙的在乎。
葉筱珊審視著他的臉,又說道:「你不用那麼緊張,剛剛我才和小熙通過電話,她知道你今天晚上『一整晚』根本不在家。」她特彆強調「一整晚」三個字。
何景聰只好尷尬的笑了笑。
葉鎮珊抽回自己的手,低著頭說道:「那我回去了,反正我留在這裡是不受人歡迎的,鍋子里有熱湯,你趁熱喝。」
她的腳才移了半步,何景聰就又拉住了她。
「筱珊,你誤會了,誰跟你說你是不受歡迎的人?你每天都來煮消夜給我吃,怕我餓肚子又怕我工作太累,這些心意難道我不了解嗎?」
葉筱珊看了他一眼,相信他話中的誠意之後又說:「那你還要趕我走?我知道了,你討厭我。」
何景聰叫了聲冤,急忙辯解道:「不是這樣的,我不是討厭你……」
話未說完,葉筱珊的一隻玉手突然堵住了他的嘴。
「好了,其實你要說的我都知道,小熙都告訴我了。她說你什麼都好,就是對女孩子不太積極,而且喜歡把心事間在自己的心裡,這些我都了解,也知道你想說什麼,所以你不用解釋……」
說著,她的頭輕輕地靠上了何景聰的肩。
何景聰讓她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給弄得不知所措,郁熙到底是怎麼在她耳邊扇風點火的?害得葉筱珊竟然對他鐘情至此。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好?有葉筱珊這個條件那麼好的女孩子喜歡他,照理說他應該知緣惜福,好好把握珍惜她的,可是為什麼這一刻美人在懷,他卻連一點高興悸動的感覺也沒有。
那一天過後,他又去了「櫻」KIV幾次,可惜每一次都失望而回,陳嘉嘉似乎又失蹤了,不知道這回又飄零到什麼樣的地方?
他的腦海中雖然時常會浮現她的影子,可是隨著時間流逝和工作的繁忙,她的影子似乎也漸漸地愈來愈淡。
但是他和葉筱珊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卻愈來愈好,在葉筱珊的柔情攻勢和郁熙強力的推波助瀾下,他和葉筱珊粘在一起的程度就快要像鍋子里燉煮的那一鍋濃湯一樣濃得他放不開了。
下個禮拜,他決定到葉筱珊家去見她父母,葉筱珊為了要讓何景聰給她爸媽留下一個好印象,她連何景聰要送給她父母的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而今天晚上,是他們小兩口獨處的甜蜜時間,說服葉筱珊不用做飯到外面的餐廳吃過晚餐后,他們進了離餐廳不遠的電影院欣賞一部浪漫愛情的外國片。
他們兩手捧著爆米花和可樂擠進對號的座位里,看來這一部浪漫愛情片廣告打得滿成功的,電影院里早已座無虛席。
電影開演,他跟葉筱珊手牽著手,完全醉心在羅曼蒂克又感人的情節里。
就在他們完全陶醉在其中時,他們座位後面卻傳出一對男女的對話聲。
「把你的手伸回去!」女孩子氣憤的聲音說道。
「拉位你的手又不會死,何必那麼小氣。」另一個男人流里流氣的語氣接道。
「把你的手伸回去,不然我翻臉了!」那女孩子生氣的再次警告。
可是那男人的臉皮似乎滿厚的,一聽女孩子說要翻臉生氣他也不在乎,只是耍賴似的又說道:「翻臉啊,我最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嘟著小嘴、昂著下巴,你不知道真是迷死我了!」
葉筱珊聽那男人說話聽得皺起了眉,她伸手推了推何景聰要告訴他提防身後那個流里流氣的男人。
何景聰卻兀自陷入了沈思,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因為他似乎又聽到了陳嘉嘉的聲音。
他猶豫著要不要轉過頭去確定「她」是不是陳嘉嘉,他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她,可是又。怕自己一轉頭,陳嘉嘉又會轉眼消失無蹤。
正遲疑著是不是該行動時,背後的「她」又說話了。「黑狗,我警告你,是我哥欠你錢,不是我欠你,我只答應陪你來看電影,你少對我毛手毛腳。」
那不知羞恥的男人也跟著回答:「你哥欠我那麼多錢,你還得起嗎?你還是乖乖的讓我吃點豆腐比較好,不然老子要是生氣討起債來,你說你要拿什麼來還?到時候就不只是陪我看場電影那麼簡單,就是要你跟我到賓館開房間你都得要點頭。」
葉筱珊厭惡的捂起了耳朵,何景聰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然地一回頭。
真的是那一張出現在他夢裡好幾百遍的臉孔,一樣秀長細眉,一樣的高鼻子,一樣昂起弧度美好的下巴……
「嘉嘉……」他情難自己的喚出聲。
他的眼神定定的望著她,半年多沒見到她,她好像又更瘦了,神情好像也更憔悴疲憊,她一定又吃了更多的苦,想到這裡,他的胸口又是一陣氣悶。
嘉嘉似乎也沒料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何景聰,她微張著嘴,也是一副驚訝愕然的表情。盜書者逢財必輸。
藉著銀幕上的微弱光線,他們直視著對方,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整個空間和時間似乎都靜止下來。
突然一聲怒吼打破了凝結的空氣。
「你這臭小子是什麼貨色?敢在我黑狗看電影把馬子的時候出聲?」那個叫黑狗的男子大聲吼道。
何景聰卻當他是瘋狗亂吠,理也沒理他,他的眼神定定的瞧著陳嘉嘉,就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
陳嘉嘉點了點頭,可是何景聰早已從她的眼裡看到了事實。
他怔怔地呆望她眼底的那一份悲哀時,他的肩頭被人猛然的用力推了一下。
「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眼珠挖出來!」又是黑狗威脅的聲音。
這時,葉筱珊也急忙拉了拉何景聰的衣袖,看見黑狗那副凶神惡煞般的臉孔,她心中著急得要拉著何景聰離開戲院。
何景聰卻像整個人定在哪裡似的,一動也不動。
看他直盯著陳嘉嘉的失神狀,黑狗再也忍不住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力推著何景聰吼叫:「他媽的!叫你不要看你還看,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他嚎叫著就要衝上前去。
陳嘉嘉在這個時候突然站了起來,擠過人群就要離開。
黑狗一眼瞥見陳嘉嘉突然起身離去,連忙也手腳慌亂的跟了過去,只是臨去前他仍然不忘威脅何景聰道:「他媽的,這一次算你好狗運,要是下次再讓我看到,我不剝你的皮我就不叫黑狗!」
葉筱珊眼見凶神惡煞已經離開,她才心存餘悸的鬆了口氣。
這一口氣都還沒吐完,摹然間,何景聰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樣的也擠過人群,追著陳嘉嘉和黑狗而去。
葉筱珊呆了一呆,當場愣住,她不相信何景聰竟然就這樣一聲不響的撇下她自行離去。當下,她也顧不得電影是不是才演了一半,拿起自己的外套,也跟著追上前去。她衝出電影院,到外面走廊上時追上何景聰和陳嘉嘉他們。
「你有困難為什麼不來找我?」何景聰阻止了陳嘉嘉的去路質問她道。
陳嘉嘉則是別過頭回道:「你不要多管閑事好不好,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
她雖然這樣說,可是何景聰仍然一臉執著的又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答應過幫你的,嘉嘉,你不要再那麼固執,讓我幫你解決困難。」
話沒說完,黑狗的手又揮了過來。
「臭小子你欠扁是不是?看來不扁你幾下你是不會學乖。」他齜牙咧嘴的威脅道。
何景聰望了陳嘉嘉一眼,接著從口袋掏出名片瞪視那叫黑狗的傢伙說道:「她欠你的錢找我要,我會負責還這筆債,我不准你再去糾纏她。」
黑狗弔兒郎當的接下名片,看了看名片又上下打量何景聰道:「原來是凱子一個,好,帳就找你收,鴻力集團董事長特別助理?這是什麼東西啊?不管啦,有名字、有地址,我就不信找不到人收錢。」
黑狗才正得意的慶宰自己要收的帳有著落,沒想到嘉嘉卻一手奪去他手中的名片叱道:「黑狗,我自己的債我自己會還,你要拿錢就找我要。」接著,她又面對何景聰吼道:「你不要自作主張,多管閑事好不好?你以為你幫我還錢我就會感激你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去過你的好日子。」
說完話她轉身急奔下樓。
黑狗看她衝下樓,他狠瞪了何景聰一眼后也跟著追上去。
何景聰只是失神的站在原地,連葉筱珊走到他身邊都沒有查覺。
「走吧,我們回家。」她輕皺眉頭說。
何景聰回過神來,神情歉然的道:「筱珊,她……她是一個讓人同情的女孩,我……我只是想幫她……」
葉筱珊滿懷心事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話,只是默然不語的低頭就走。
何景聰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怎麼解釋才好,所以在無話可說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沉默的跟在葉筱珊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