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佔70%的遺產?!」我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

「對,遺囑里寫的清清楚楚。」

說著,臣律師還把手中的文件遞給我,我連忙接過來看。

「……本人將名下70%資產撥歸大兒子魯之信所有,包括名下股票,資金和……」這樣的一段話首先映入眼帘,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不容我再去置疑。但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個男人,竟然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而且還給我70%的遺產?

我的頭腦開始混沌,這件事對於我來說完全無邏輯可言,更不用說要我接受。

「魯之信先生,我們能坐下來談么?」臣律師看到我盯著遺囑發獃,詢問道。

我如夢初醒,這才發現我們四人到現在還站在門口,於是連忙請臣律師進來坐。至於混世魔王,我知道我趕也趕不走他,也惟有讓他進來。

「混蛋,我警告你,你進來不要給我鬧事啊!」在他進來前,我擋在他前面跟他說。

然而他囂張的一把把我推開,然後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我氣得怒髮衝冠,但惟有忍。

之樂給我們各人都倒了杯水,然後我們四人呈四方形那樣坐在飯桌前。

臣律師率先說話,「我現在開始宣讀魯恩平先生生前立的遺囑,這遺囑是魯恩平先生口述,本人書寫,通過合法的法律途徑制定,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魯恩平先生的遺產主要分成三分。

一,魯恩平先生名下8%的資金,和一幢物業分給魯恩平先生在外國的姐姐魯書眉小姐所有。

二,魯恩平先生名下20%的資金,30%的物業,股票,外匯等資產,分給兒子魯雅浩先生所有。

三,魯恩平先生名下70%的資金,70%的物業,股票,外匯等資產,分給兒子魯之信先生所有。

魯恩平先生在這裡還提及撥出2%的資金供露之樂先生讀書之用,包括期間的生活費和……」

「等一下。」我忽然喊停,思緒卻一片混亂,我整理了好久,終於開口,「之樂那些我能理解,可是……可是我佔70%,而他……」我指著混世魔王,「他只佔20%?不可能!這不是他一手養大的兒子嗎?」

「我也覺得不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混世魔王瞪著我若有所指的說。我看也懶的看他一眼。

「這個我不清楚,我只是按遺囑裡面的內容宣讀的。或者這是魯先生給你們母子的補償。」

哼,我不屑的輕笑一聲。今時今日,他還能補償什麼?就算他把所有的遺產全給我,也不能補償我們三母子所受的傷害。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這份遺產,你隨便給誰就給誰吧。」說完,我站了起來,大有送客之勢。

「那就最好。」混世魔王也跟著站起來,「臣律師,你也聽到了,你明天就打一份遺產移交協議書給這位這麼有骨氣的魯之信先生簽名。」

哼,我又是輕笑一聲。「臣律師,他幾歲啊?」

「魯少爺今天19歲。」

「呵呵。」我諷刺的笑著,「乳臭未乾的小子,怪不得你爹只給你20%的遺產,他是看死你這個敗家子遲早敗光了他的身家!他現在便宜我也不便宜你啊!要是我是你,一頭撞牆死了也比在這裡丟臉好啊!」

「你說什麼?!」他氣急敗壞地指著我。

我一手拍掉他指著我的手,回指著他,「你聽到什麼我就在說什麼,怎麼樣,你聾的?!」

「媽的,你找死!」說著,他又想衝過來打我,而我一時忘記他上次的兇狠,還握起拳頭準備作戰。

「啊啊!兩位冷靜一點兩位冷靜一點!」臣律師馬上隔在我們中間,「先坐下,有事好說,有事好說!」說著,他把我推回座位上,然後轉過身再請那混蛋坐下。

臣律師再次坐下后,馬上掏出紙巾擦掉滿臉的大汗,「魯之信先生,請你再考慮一下。或者你應該想想現在你們這樣的環境,多少需要這筆錢。」

我立即抬頭瞪大眼睛看著他,他馬上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調查你們,但這是我們的工作之一。魯先生,你被指泄露商業機密這件事有沒有打算從法律途徑區解決呢?」

「……」我低頭不語。

「我知道可能是你賠償了一筆違約金后無法請律師,但要是你現在接受這筆遺產,所有問題都能解決。而且在我看來,這樁官司很多方面對你很有利,你贏是十拿九穩的。到時不但能挽回聲譽,還能讓害你的人坐牢。」

「他會坐牢?」我緊張的問。

「對!」

臣律師勝算在握的表情讓我莫明的害怕起來。

他會坐牢?這幾個字好象蒼蠅那樣在我腦海里不斷迴旋,接著記憶一越而起,我想起那年他站在微風中問我:

「之信,你上次說愛我,會一直保護我是不是真的?」

然後我認真的點頭。

然後他輕笑道謝。

沒錯,我曾答應過要保護他。

「之信先生你放心,我親自出馬,保證把刑期拖到最長。」臣律師自信的再加一句。

我面色蒼白的看著他,卻看見他身旁那個曾在我身下痛苦呻吟的小子,一瞬間影象重疊,我彷彿看見黑暗中那人在我的粗暴侵犯下淚流不止,痛苦萬分。

我曾答應過要保護他,那刻我怎麼忘記了我曾答應過要保護他。

「之信先生,只要你接受遺產,我馬上安排案件提堂審訊,你……」

「你住口!」我忽然不可抑制地吼了起來,雙手用力擊在檯面上,帶動桌上的杯子也跟著跳動一下。我毫不客氣地拉起臣律師往門口走去,「我不需要遺產,更不需要審訊,你們馬上給我滾!」

說著,我打開門把他往門外推,然而他馬上抓住門框對我說,「先生先生等一下,就算你不打算告他那你也總該為你弟弟的學費而考慮一下吧。」

學費學費,這簡直就是我的催命符!我如同泄氣的氣球那樣,剛才的威勢蕩然無存。

「先生,魯老先生生前曾交代我要儘力令你接受這筆遺產,相信這也是魯老先生對你們的一點心意,就算你不領情,你也考慮一下令弟的情況,我相信考上大學也不是容易的事,無謂因為意氣用事毀了你弟弟的前途啊!」

「哥,我不要緊。」一直未開口的之樂站起來說,而這句話好象踩到了我的尾巴那樣,讓我暴跳如雷。

「什麼不要緊,我掃街也不要緊,你沒書讀就很要緊!」

「要不你再考慮一下,我不阻礙你們。」說著,臣律師向門外走去。

「不用了。」我喊住他,認命的嘆了口氣,「我遲些到你律師樓去簽紙。」

臣律師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之信先生,手續我會儘快幫你辦妥的,那你們也準備一下,明天一早搬回魯家大宅住吧。」

「啊?為什麼我要搬回去那裡住啊?」我皺著眉頭指著混世魔王,「那我不是要和他住在一起?我不會搬的!」

「啊?這可不行。」臣律師馬上翻開文件對我說,「遺囑里說,魯老先生的遺囑里說只會分給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而且要你回魯家住滿一年,讓我觀察過,覺得你的道德品行過關,才能把遺產分給你。呃……當然,你弟弟的學費是可以提前拿出來的。」

「呵!那老頭現在還懷疑我不是他兒子,那為什麼還要分給我?他裡面有沒有說到時還要驗過DNA才能拿遺產?」

我只是隨便一說,誰知那律師馬上推推眼鏡,低頭認真的閱讀著遺囑,然後抬頭對我說,「裡面沒有這樣提到,不過要是你願意的話,我也可以安排醫院來幫你驗一下的。」

我哭笑不得,連忙擺擺手,「走走,我想休息一下。」

「那好,那你明天記得早點回魯家……」

「拜拜!」我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把門一甩。我頭大的趴在牆上,手往牆上發泄般的捶了兩下,然後順過氣後轉過身來想跟之樂商量一下,誰知我一轉過身,才發現混世魔王還一根柱子那樣棟在那裡。我自問已經沒有力氣和他吵什麼,惟有說,「我要去睡覺,之樂要去工作,你不走的話我也不趕你,你除了殺死我和拆了我的屋子之外,其他都可以做。」

說完,我遊魂般的飄回房間。

*

中午我醒來的時候,萬幸這個混世魔王已經離開,而且我家也絲毫無損。

之樂晚上回來,然後我們開始收拾行裝,不過其實都是幾件衣服,很快收拾好。

深夜,思緒如潮,我輾轉難眠,一個人坐在廳里,喝著啤酒。

掛在天上銀白的月光令我想起母親,那個如同月光一樣溫柔漂亮的女人,卻有著異於月光的堅強好勝。

沒錯,她是那麼的堅強倔強,不然最後,不會落的如斯境地。

要不是她當初一意孤行要和父親這個一無所有的小混混在一起,又怎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或者母親那一刻沒有後悔,縱使她花掉半生青春,勞勞碌碌,只為生活。然而在男人不擇手段地名成利就后,情況就不同了。

人不風流枉發財,男人有了錢,就想著怎麼去玩女人。完全忘記了家裡那個伴自己走過最艱辛日子的糟糠之妻。

他們開始天天吵架,甚至打架。儘管母親在我面前總是裝成若無其實,儘管母親總在他們起衝突之前,把我使開,但我還是能從事後母親身上的傷痕和紅腫的雙眼中看的出來。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著,無論母親盡了多大的努力都無法改變。

轉變在某年的一天,一個男人的出現。那是個禮貌優雅的男子。母親自從和他重遇,我們三人經常見面,在那男人面前,我終於看到我母親真心真意的笑,很漂亮的笑。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就是當年和父親爭奪母親的富家男人,財德兼備,然而母親卻為父親那麼一個窮酸小子,把人家一腳踹開。

看著那刻母親笑的歡欣的臉,我開始想著她是否後悔當初的抉擇。

不久,我母親懷孕,父親無動於衷,扔下一大筆鈔票,說是安胎之用。而母親出奇的安靜,一聲不吭收下了錢。

之樂的出生沒有令父母的關係變好,也沒有間斷過我們和那男人之間的來往。這種狀態維持了好久,足足四年。

四年間,我曾不止一次想著,母親是否會和父親離婚,然後帶著我和弟弟跟了面前這個男人。

但答案是否。

那年之樂四歲,那男人要移民,母親在送機的時候,忍不住在機場抱著他哭了出來,然而就是那麼一個擁抱,掀起了牽連大禍。

目擊整個過程的父親,當天晚上再次發動魯家數不情的第幾次世界大戰。

我很清楚記得那天的情景,父親瘋狂的毒打著我母親,失去理智的大喊著,「賤女人,竟敢給我戴綠帽。」

母親的眼睛因倔強和憤怒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可以出去花天酒地,為什麼我就不行?」

父親一巴掌甩過去,「男人出去混叫風流,女人出去勾三搭四就叫賤。你老實說,這兔崽子是不是我的種?!」說著,父親一腳往站在一邊的之樂踹過去。

看著幼小的之樂痛得捲曲在地上,母親狠狠地往父親臉上一巴掌摑過去,她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她的臉因心死而蒼白,她的眼因憤怒而發光,她指著父親,一字一字地道:「魯恩平,我張小雨告訴你,不要說之樂不是你的兒子,就連之信也不是你親生的。你這種人不配有自己的兒女,你等著這一輩子也幫別人養拖油瓶吧!」

那一句話彷彿能撥動空氣,所有人包括我父親也因這句話而呆住。

口不擇言有口不擇言的後果,母親披頭散髮,傷痕纍纍地帶著我們被趕出魯家大宅。母親沒有回頭,牽著我們不斷往前走。

那一年,1989年12月21日,我12歲,之樂4歲。身無分文,無依無靠,我們開始了我們最彷徨無助的生活。

那些日子我們是怎麼過的,我腦海里突然一切模糊。

我只記得母親早出晚歸,身體日漸虛弱。她為我們供書教學,為生活受盡磨難,卻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發泄過一句,也從不讓我們受欺負,她盡量給我們最好的一切。

她從來不為生活上的困難而掉過一滴眼淚,卻為我的一句話而哭的天昏地暗。

「媽媽,我應該是爸爸的兒子吧,那之樂……之樂是不是叔叔的兒子啊?」

那一年,1995年6月7日,我18歲,之樂10歲。母親去世。她神志不清時,不斷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我無能為力,只能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今年,2003年8月15日,我26歲,之樂18歲。媽媽,你臨死前還挂念著那個男人,今時今日竟然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那麼,他是否也記得,有過你這麼一個漂亮堅強的女人走過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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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能有多少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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