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抬頭打量眼前的這幢大房子，凌巧兒環起手臂，賊不隆咚的盤算起來。
照現在的情形看來，她想要在洛陽城裡找份正當的差事恐怕是沒指望了，秦沐蓉既已放出狠話，城裡的百姓絕對不敢再僱用她。既然明的不成，她乾脆來暗的算了。
瞧那門前的兩尊石獅子、門楣上用金漆刻寫成的大匾額，還有那雕工精細的美麗圍牆，她敢打包票，這裡住的一定是個有錢的大戶人家。
想到此，她的腦子裡不禁浮出一個計劃。
低頭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凌武，凌巧兒更加深心裡的決定。
事到如今，看來她也只有豁出去了。
她蹲下身子，認真的看著餓癱靠在牆上的凌武。」小武乖，現在姊姊就想辦法去弄錢，你乖乖的坐在這裡，等姊姊回來好不好？「凌武一聽，立刻怯生生的緊抓住凌巧兒的手臂。」姊姊，你要去哪裡？小武害怕，小武不要一個人。」凌巧兒心頭一緊，心疼的撫著他圓滾滾的小臉安撫著。」小武不是想吃包子嗎？所以要乖乖的聽話，姊姊馬上就買包子回來。」凌武眨著一雙似懂非懂的眼睛望著她。」姊姊要做什麼？「「我……「凌巧兒羞愧的垂下頭，完全不知該如何向年幼的小武解釋自己待會兒所要做的行為。
「小武乖，姊姊和這棟大房子里的人認識，所以想進去向他們借一點銀子，你乖乖的待在這裡千萬不要走開，如果看見有人來就趕快躲到石獅子後面去，知道嗎？「小凌武微偏頭，小臉上有著不明白的神色。」既然姊姊和這棟大房子里的人認識，為什麼不能帶小武進去？「凌巧兒差點咬到舌頭。」因為他們不喜歡小孩子，所以小武不能進去。」凌武懵懂的點點頭，小臉上的遺憾差點逗笑凌巧兒。
「好，現在姊姊要進去了，記住，如果有人來，一定要趕快躲起來，千萬別被人發現，姊姊借到錢就馬上回來接你。」見他聽話的躲在牆角後邊，凌巧兒步下台階，繞到一旁有棵大樹的圍牆邊，隨意撩起過長的袖子，預備徒手上樹翻過這面厚實的牆。
「姊姊，你不是認識這棟大房子里的人嗎？為什麼還要翻牆進去？「冷不防的耳邊傳來凌武好奇的聲音，差點嚇得她自樹上翻落下來。
凌巧兒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失笑，這個凌武實在太聰明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趕緊在腦子裡思索著要怎麼回答。」哦，因為現在已經很晚，姊姊怕他們已經睡了會吵到他們，所以才要翻牆進去。」「是這樣的嗎？「凌巧兒哼哼哈哈地道：「當然是這樣。好了，你乖乖的待在那裡別說話，姊姊進去借錢馬上就出來。」「好。」確定他已經聽話的坐在角落裡后，凌巧兒深吸一口氣，藉由一旁的樹榦成功的將自己盪了過去，搖搖晃晃的半趴在陡峭的圍牆上。
眼見自己順利上了牆，她開心的拍手歡呼，一個疏忽便硬生生的滾下牆。
「哎喲，好痛哦！「狼狽的跌坐在硬邦邦的地面，凌巧兒痛苦的撫著摔疼的臀，腦子猛地一個回神，趕緊嚇得捂住嘴。
要死了，倘若讓這家子的人給發現，那她這個半夜翻牆想偷東西的竊賊豈不完了，千萬要小心。
她先躲到花叢後面，謹慎的注意房子里的動靜，在確定沒有驚動任何人後，她躡手躡腳的走出來，一雙大眼在黑暗裡骨碌碌的轉動著，同時不住的在心裡祈禱。
天上的各路神仙呀，她凌巧兒可不是故意要闖進來偷東西的，她實在是走投無路，而且又有一個年幼的弟弟要撫養，所以才進來跟這棟房子的主人「借「點銀子，你們可要保佑她順順利利的借到銀子，千萬別被人給逮到。
祈禱了一番后，她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的推開眼前的一道門，膽戰心驚的走進去。
東翻西找一陣子后，她才發現這裡是大廳，根本連半毛錢也沒有，不過大大小小的花瓶與瓷器倒是不少。
她摸黑拿起桌上的一隻花瓶，皺眉輕輕敲打一番，臆測著這隻花瓶到底值不值錢，隨後悻悻然的嘆了口氣。
算了，有東西拿總比沒有拿好，說不定這還可以典當個好價錢也說不定。
決定后，她解下身上的外衣鋪在地上，將廳里容易帶走的花瓶與瓷器選了幾個放在上面，包好后仔細的打個結，寶貝般的扛在肩上，再躡手躡腳的走出去，小心翼翼的合上門，往下一個目標前進。
走呀走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長廊，她迫不及待的走過去，停在一排房間前，考慮著到底要進哪一間房。
不管了，就挑最右邊的那間。
輕手輕腳的推開門進去后，她開始四處翻找著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首飾或是銀兩，可是摸索半天卻連一點收穫也沒有。
唉……
她蹲在地上，苦惱的支著下巴。
天上那些無憂無慮的神仙們，你們就可憐可憐她吧！她可是第一次下海當賊，難不成你們真忍心眼睜睜的看她空手而回嗎？
不行。
她猛地站起身，不放棄的握緊雙拳。
好不容易順利的翻牆進來，如果她不撈點值錢的東西再走人，她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也不過才剛下定決心，凌巧兒還來不及走出房門，倏地房裡的光線在此刻大亮，耳邊也傳來一句森冷如鬼魅的聲音。
「既然進來了，就別想出去。」看著眼前一臉陰沉的冷麵男子，凌巧兒心頭一驚，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大膽竊賊，居然敢闖進來偷東西。」凌巧兒根本還來不及溜，就已被人揪到大廳里。
驚恐的望著站在她眼前的一堆人，凌巧兒幾乎嚇出一身冷汗，她害怕的低下頭，卻仍舊躲不過那雙自始至終一直盯著她不放的森寒眼眸。
看了瑟縮、驚懼的凌巧兒一眼，神君岩眯起眼，語氣極為森冷。」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居然敢闖進這裡來偷東西，你膽子可真大。」覷了一眼顯然早已嚇壞的凌巧兒，一旁的福伯不禁有些不忍。」小姑娘，你怎麼偷東西偷到這裡來，你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神門在洛陽的分支嗎？「凌巧兒眨了眨眼，驀地大驚。」神門？「她驚駭的張大嘴，完全嚇傻了。
完了、完了，她凌巧兒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偷東西居然偷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門，看來她今天絕對是凶多吉少、必死無疑。
見她苦著一張臉，神君岩不改森寒語氣。」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來人呀！把她帶到衙門去，這種偷竊的行為絕不能輕饒。」凌巧兒一聽，驚恐的瞠大眼。」不要，我求你們不要把我抓到衙門去，我不是故意的，我把東西全還給你們，你們就好心放了我吧！「「放了你？「她顫抖的緊緊抓住一旁的桌角，一副死也不肯走的模樣。
見她嚇成這副德行，福伯正想開口替她求情，門外的下人卻在此時拎了一個小鬼頭進來。
「少爺，我們在門口捉到這個小鬼，八成是這個竊賊的同夥。」轉頭看見早已嚇得嚎啕大哭的凌武，凌巧兒胸口一緊，猛地衝上前去，心疼的將害怕驚恐的凌武擁在懷裡。
「小武不怕，姊姊在這兒保護你，別哭了。」一見是她，凌武立刻停止哭泣。」姊姊，你借到錢了嗎？「神君岩聞言，冷笑一聲。」原來你是來﹃借錢﹄的呀！「聽出他話語里的嘲諷意味，凌巧兒羞辱的漲紅雙頰。」就算我不是來借錢的又怎麼樣？反正你們那麼有錢，丟掉幾隻花瓶也應該沒什麼損失。」神君岩猛地沉下臉。」你闖進來偷東西還有藉口為自己狡辯？「雖然心裡早已是嚇得膽戰心驚，可她還是強撐著。」難道不是嗎？反正你們神門在各個地方都有一大堆的產業，不見幾個花瓶根本無關痛癢！「神君岩的眼危險的一眯。」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福伯，馬上把他們這一大一小全部送進官府。」凌武嚇得放聲大哭，凌巧兒一顆心更是早已揪了起來。
「好好，是我不對、是我不應該跑進來偷你們的東西，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你大人有大量，就饒我們一命吧！「「你要我饒了你？「為了凌武，她再也顧不得尊嚴趕緊跪在地上直叩頭。」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吧！如果我被捉進大牢，弟弟以後就沒人照顧，那豈不是要斷了他的生路？「神君岩面無表情的瞅著她。」你既然敢偷東西，就應該想過會有這種結果。」凌巧兒的心驀地一緊。」你真的不肯放過我？「「有事等你到牢里再去煩惱吧！把他們兩個押出去。」見他如此無情，她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這個人怎麼那麼不通情理，我跟你苦苦哀求好半天，結果你還是不肯放過我，你簡直就是個冷血惡魔。」神君岩現出一抹冷酷的笑。」你這句話倒是說對了，有不少人的確這樣叫過我。」凌巧兒氣鼓了雙頰。」你——「「廢話少說，你們還杵在那幹什麼？趕快把他們押出去。」見他們這可憐的一大一小兩姊弟，福伯忍不住脫口為他們求情：「少爺，他們只不過是還沒長大的娃兒，我們何不放了他們，也算是做件好事。」神君岩猛地眯起眼。」你說什麼？「從小看著他長大，福伯可不畏懼神君岩喜怒無常的脾氣。」雖然這女孩兒偷東西的確不應該，可是我想她或許真的有苦衷。我看他們兩個八成也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正好我們府里還缺幾個人手，不如就讓他們留在這裡幫忙吧！「聽見福伯的話，凌巧兒簡直如蒙大赦般高興。」好心的公子，我願意留在這裡替你們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你就讓我在這裡幫忙吧！「神君岩冷冷的瞥了一眼凌巧兒醜陋的外表。」不可能。」凌巧兒偷偷向凌武使了個眼色，一大一小立刻驚天動地的哭喊起來。
「好心的大爺，今天我們兩姊弟真的是沒了轍才會走到這一步的，要不是真的走投無路、窮途末路，我絕對不會幹下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的。你就好心一點收留我們，我一定會很賣力的替你們工作。」福伯抓緊機會也趕緊替他倆說話。」是呀，少爺，我們這麼做不僅救了兩個娃兒的命、讓他們有機會重新做人，又能留他們在府里幫忙，不是一舉兩得嗎？「神君岩微挑眉。」你是說真的？「福伯連連點頭。」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重要的是要把他們導入正途。」神君岩思索一會兒，最後轉頭看著互相抱在一起大哭的凌巧兒與凌武。」看在福伯的面子上，今天我就放你們一馬、留你們在府里做事。不過以後要是讓我發現你又有這種行為的話，我不僅要把你們趕出去，還會把你們都抓到官府去，知道嗎？「凌巧兒在心裡偷偷咒罵一聲，表面還是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犯，今後我一定好好的在府里做事，不會再偷東西的。」神君岩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這話可是你說的。福伯，找個房間讓他們住，明天就要她開始工作。」「是。」見那個冷血惡魔終於走後，凌巧兒不悅的扮了個鬼臉，接著轉向福伯。」老伯伯，謝謝你。要不是你求情，我們姊弟倆現在可能已經在衙門的大牢里了。」福伯親切的朝她笑了笑。」大家都叫我福伯，你也這樣叫我吧！少爺給了你機會，你一定得好好的工作報答少爺，知道嗎？「她連連點頭。」我當然知道。」將他們領進後院里的一間乾淨下人房后，福伯接著道：「你們以後就住在這裡，明天我再安排你的工作。」見到如此乾淨寬闊的房間，凌巧兒幾乎掉下感動的淚水。
「好了，你們趕快睡吧！我走了。」驀地，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傳了過來，看見福伯好奇的看著他們，凌巧兒糗得滿臉通紅。」我們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你可不可以替我們準備一些吃的？「福伯立刻會意的笑了。」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就送吃的過來。」心滿意足的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懷裡擁著寶貝的凌武，凌巧兒差點激動得痛哭流涕。
上天保佑，她總算有個地方可以安頓下來了。
隔天一大早，一臉紅光滿面的凌巧兒被安排到灶房裡工作。
不僅睡了個飽覺、又吃了頓豐盛至極的飯菜，此刻的她早已是樂得合不攏嘴，滿腦子裡想得凈是剛剛才下肚的一大堆好飯好菜。
天哪！她不是在作夢吧！？
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立刻痛得哇哇大叫。
原來她真的不是在作夢。昨天她還為自己的下一頓飯沒著落而煩惱著，沒想到今天她就已經吃飽喝足，還找到了一份好差事。
她興奮的咧嘴直笑，簡直快樂得像要升天一般。
而且呀……她忍不住的掩嘴直笑。
這裡的人對她簡直是好得不得了，跟孟府比起來實在是天壤之別，不過才幾個時辰的時間，她已認識一堆的人。
年過半百的徐嬤嬤和藹可親的看著顯然已經神遊太虛的凌巧兒。」巧兒，你今年多大啦？你爹娘都不在了嗎？瞧你帶著一個那麼小的弟弟，一定很辛苦吧！「凌巧兒猛地眨眨眼，趕緊回過神來。」我今年已經十五了，爹娘在兩年前相繼過世，就剩下我和弟弟相依為命。」正忙著起爐灶的崔大娘聽了也不免心疼起來。」真是可憐。瞧你弟弟還那麼小，根本還沒享受到父母的疼愛呢！「抬頭瞟了一眼獨自在後院里玩耍的凌武，凌巧兒也不禁悲從中來。」是呀！爹娘在臨終前最放心不下小武，不停的囑咐我一定好好照顧弟弟。要不是為了他，我可能沒有活下來的勇氣。」徐嬤嬤親切的朝她笑一笑。」別再想過去那些不如意的事，一切從現在開始。」崔大娘也道：「是呀！拋開所有的痛苦與悲傷，這裡是個值得你工作的好地方。」想起那個冷麵惡魔，她不由得皺了皺鼻子。」是嗎？「見著她不以為然的表情，崔大娘洞悉的呵呵直笑。」其實少爺是個面噁心善的人，平時對我們這些下人可是很禮遇的。」凌巧兒不表認同的吐了吐舌。」我倒覺得他是個面噁心更惡的人。」徐嬤嬤多少也聽說她昨夜大鬧府里的事。」少爺對那些個無所事事、不務正業的人是比較深惡痛絕，只要你安分的在這裡做事，他絕對不會找你麻煩。」「是嗎？「「你不信？「只要一想起他的冷血，她就恨不得將他剁成肉醬。」你們就不知道，我昨天苦苦哀求他放了我和小武，沒想到他還是執意要把我送去官府，要不是福伯替我求情，我可能現在已經在衙門裡的大牢數饅頭了。」起了火，崔大娘拿起勺子將水舀進大鍋里。」可少爺最後也不是放了你？「「那是因為有好心的福伯替我求情，不然他哪有那麼好的心腸。」徐嬤嬤微微笑道：「巧兒，你得稱呼他少爺，不能老是你呀、他的這樣叫，不禮貌。」「可是——「崔大娘搖頭嘆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別生氣，少爺的性子或許是冷淡了點，但他救了你倒也是個事實，不是嗎？「凌巧兒不甚情願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你就別和少爺嘔氣了，畢竟他是主、我們是仆，說什麼你也得尊敬他，聽話的服從他的命令，是不是？「猶豫好久，最後她才不得不認同。」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徐嬤嬤開心的看著她直笑。」這樣才對。畢竟我們可是要一起生活好長一段時間，如果你天天板著一張臉孔，做起事來也不起勁是不是？「「是，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改的。」「既然心結解開就趕快工作吧！來，把菜全部倒進滾水裡來，動作快一點，可別誤了午膳時間。」話題結束后，凌巧兒也跟著在灶房裡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