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失卻陣
寺里已經一片漆黑,只有階梯上那一盞小小的燈火,燈光映照在楚辰佳圓圓的蘋果臉上,將本來童稚的表情鍍上了一層詭異的昏黃。
「我也是借用別人身軀之人,原本沒有資格說你。」楚辰佳微微挑眉,輕聲道:「但是我一副好好的身軀,落到你的手裡,怎麼就破敗成這副模樣?」
青蕪不語,目光淡然地看著她,似乎沒有分辯的打算,就等著她說出自己真正想問的事。
「好,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楚辰佳低聲地笑了:「你以為天上的星星是給你改著玩兒的么?你和那個人的緣分,可算是到頭啦。」說道最後一句,竟然低嘆著,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青蕪面色驟然一變。
「呵呵……果真是為個而來。
」楚辰佳接著說道:「九幽星術這等邪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用。要不然……會後悔莫及的哦……」
青蕪臉色一一點蒼白,許久,才從緊緊咬著的牙關里擠出幾個字:「不是我……」
「你想知道是誰么?」楚辰佳眨眨眼,繼續說道:「可惜,我自從到了這個身體內之後,除了玄雲哥哥的司命星辰,就沒有關注過別的星星了,你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啊……這次真的不是我乾的。」她說著,嘿嘿笑了一聲:「你當你的聖姑,和我又沒有什麼妨礙,而且我樂得看你剋死那個皇帝,怎麼會中途插手管這事呢?依我看……對誰有利,就是誰找人乾的,你怎不去懷你那親親情郎?」
「夠了。」青蕪開口打斷:「把你當初念的咒語告訴我。」
九幽星魂術是上古流傳下來地一以鮮血為祭。強制修改星軌。違抗天命有損陰德地秘術。
現在雖然流傳不廣。但是些書籍里還是有一些記載。其中施法者要按照當晚紫宮太微地排布。以自己地血液作為獻祭。念不同地咒語。分為—太白煞。熒惑煞明煞。貪狼煞和破軍煞。
不知道當初朱青蕪冒險使用咒術地時候念得是哪一條。
「熒惑煞。但是我沒找到完整地。」她地疑惑剛掃過楚辰佳已經開口了:「我勸你不要做傻事。你知道也沒有用。難道你要再用一次不成?別又搞出什麼靈魂出竅地事。」
「你放心不會和你一樣做傻事地。」青蕪腦海里念頭紛雜。隨意說出地一句話。卻讓楚辰佳勃然大怒:「你說我是做傻事?哈……」她冷冷笑道:「若不是他們逼我……我……我又怎麼會淪落到現在地境地?我只想嫁給玄雲哥哥……從小就只想嫁給他……但是他們非要送我進宮……去當那個皇帝地妃子……」她說著。驟然覺得冷一樣出胳膊將自己抱緊:「什麼太微紫宮。什麼軒轅嫁女……誰當皇帝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想要和玄雲哥哥在一起而已……玄雲哥哥……」
她喃喃著。猛地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接近瘋狂地光:「玄雲哥哥現在在哪兒?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
青蕪看著面前情緒波動的小女孩,嘆道:「他不日就會來福建。」
「他會來……」她眼裡亮光一閃,立馬又沉下臉去:「這兒都是軒轅教的人……你是叫他來送死么?」
「有人保護安心便是。」青蕪疲倦至極,淡淡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說完轉過身到背後一陣腳步聲,知道她已經走遠了微嘆了口氣……再抬頭時,卻愣在了當場。
只見階梯下方一個白衣人佇立在樹后的黑暗裡,不知道站了多久,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束清冷的月光,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邊,眼眸深不見底,視線與青蕪相交,目光死寂。
「張尚顏……」青蕪脫口而出,同一時間,後面一陣風起,南宮尋已經站到了身邊,單手按劍,冷冷不動。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剛才自己與楚辰佳的對話豈不是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張尚顏的臉一半被月光照亮,一半隱藏在陰影里,看著她,漂亮的薄唇輕輕掀起,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聖……姑?」
這一聲呼喚裡帶著的冷意激得青蕪打了一個寒顫,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已經竇大起,難道他竟是剛剛才來,沒有聽到自和楚辰佳說的話?要不然,怎會開口叫聖姑?
正惑間,只聽張尚顏淡淡道:「聖姑到了軒轅教門口,竟然不進去一坐,這就要走了不成?」
南宮尋向前邁了一步,「嚓」的一聲,寶劍出鞘。
「把你的劍收回去,我一介書生,不會武功。」張尚顏毫不在意地將自己的底細說了出來,眉頭微微揚起,冷聲道:「在聖姑面前現身,只是想問幾個問題而已。」
青蕪伸手扣住南宮尋的劍
已經微微出鞘的劍按了回去,輕聲道:「有什麼話,吧。」
南宮尋神色大震,看著自己拔出來又重新封回去的劍,神色複雜地盯青蕪——
這個女人……她可知道,自己的漏影劍只要出鞘,不沾血絕不回鞘?她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推回去了,不帶一絲猶豫,輕易地就封住了漏影劍嗜血的鋒芒。
一瞬間,心裡閃過某種不祥的預感,南宮尋神色微微一黯。
「第一個問題。」張尚顏道:「九幽星魂術,可是鬼帝所施?」
「不是。」青蕪鬆了口氣,看來他還不知道楚辰佳就是朱青蕪,要不然決計沒有閒情逸緻再問這些問題。
見她答得如此堅決,張尚;挑眉冷笑道:「那你可知道是誰,壞了我們的大計?」
青蕪一怔:「不道。」
語氣還是斬釘截鐵。
「你,難道不想知道?」
「這也算你的一個問題?」青蕪冷冷。
「不是問題,而是屬下;告訴聖姑。」張尚顏微笑道:「星軌被改當晚,屬下的親眼所見。」
「什麼?」青蕪的一顆心瞬間被提起來。
「北方皇城有血光,是太白煞。」張尚顏笑非笑地,將這句話說出來,滿意地看著青蕪的反應:「不用想了,你從哪裡知道這術法的,施法的就是誰。」
「我……」的青蕪臉色蒼白,嘴唇:微顫抖,看著他:「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信與不信都隨你。」張尚顏冷笑了一聲:「你已經不是軒轅教的聖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我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問題問完了?」青蕪強自鎮定下來,告訴自己,不要輕易懷疑他,就算懷了天下人都不要懷他……
「你倒是固執得緊……」張尚顏抬頭看著夜空,吐出一口氣,聲音清冷,如風送浮冰:「最後一個問題……青蕪的魂魄,還能回到你這副軀體上么?」
青蕪渾身一顫,他……果然全都聽到了。
「回答我。」張尚顏抬起頭,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好好照顧辰佳吧。」青蕪沒有正面回答,拉著南宮尋走下階梯,從他身邊擦過。
「慢著。」張尚顏冷冷道:「你不恨我?」
「不恨。」青蕪腳步沒停,直接向著山下走去。
是這個人,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並不是聖姑,還是將自己送進了宮,送到了那個人的身邊,讓背負著如此可笑命運的她,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那個人,利用她命中的那顆星星去壓制她,將他們的命運連到了一起,同生共死,枯榮共與。
他們為了復國大業,不在意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
而她在這一場巨大的夢魘中,唯一自己做出的選擇,就是愛上了福臨。
為了這一次的任性,她幾乎輸掉了自己的一生……
即便如此,還是不恨張尚顏。
他當初深愛著青蕪,也還是要將她送進宮去,逼得她到最後不得不用秘術來修改星軌。
這個男人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他們的復國大業,為此,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哥哥和最愛的女人,自己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霸佔了心愛女人身體的孤魂野鬼,利用也是平常事。
「拿著。」忽然一個捲軸半空中飛了過來,南宮尋一揚手接住。
「這是失卻之陣陣法,也是我先人留下來的不傳之秘。」張尚顏背過身,語調淡淡的:「天下只此一卷,就連我苦讀六年都沒有參破,你若是有機緣,或許還有一些轉機,畢竟你的靈魂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聽到這句匪夷所思的話,方才一直神色淡定的南宮尋有了一瞬的驚詫。
青蕪握住捲軸,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你說的轉機是什麼意思?」
「就是……」張尚顏頓了一下,呵呵笑道:「再一次逆天,我是沒這個本事了,你可能還有。」
青蕪怔住,看著他彷彿要融化在夜空中的背影,一言不。
直覺,這隻會是一個陷阱——即便是她已經落到這般境地,張尚顏還是想要再利用她……
又是利用!
「你,斷乎捨不得。」張尚顏沉吟道:「否則以鬼帝的能耐,早就將你送回去了。捲軸在你手上,用不用是你的事,你要記住,從你出宮脫離我們控制的那一刻開始,就算無意中被人利用,也是咎由自取,與別人無干。」說著,拂袖冷冷笑了一聲,大步走上了台階。
青蕪站在原處,感覺到手裡的捲軸似乎是在燃燒,一直燙到了心裡。
這,是最後一個轉機……亦或是最後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