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忙過晚餐時刻，素妃沖了個澡，背著背包準備出門。
「素妃姐，你要去哪？」小梅跟在她身後跑出，只見她牽出那台火紅的FZR。
素妃向她笑笑，「我去上課，十點回來。」
「上課？」她來了快一個月，沒見素妃姐去上什麼課啊！
「沒事的，你進去吧。」素妃跨上機車，朝她擺擺手。為了菀兒的事，她整整一個月沒去道場報到，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念死！
「我走了。」不等小梅再說什麼，她便揚長而去。
沒多久，她便來到一名為松濤的道場外，將車停妥，才走進道場，一道宏亮的嗓音便拔高著宣告。
「喲！這不是咱們的小素妃嗎？還記得這兒怎麼走啊！」
小葉才吆喝完，大家都停下動作，往門口的方向看。
素妃羞紅了臉，實在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早就料到他們不會輕易的放過她，也猜想定是小葉首先發難，卻怎麼也沒想到她一進門他就這麼大聲嚷嚷，讓她想問都沒法子。
「葉大爺，你就放過小女子我吧！」素妃可憐兮兮地求饒。
「我好不容易看到你，所以才這麼高興耶，怎麼說得我好紀找你麻煩似的。」
「我哪有！」她嘴上不承認，心裡可是直呼倒霉！怎麼會一進門就讓他抓到。
「沒有？」拖得老長的話尾，在在表示主人的懷疑。
「好啦！好啦！」素妃投降了，「我承認是我不對，你們想要怎麼處罰我就說嘛，別把我攔在門口，我會以為道場已經把我除名。」
「什麼以為，本來就有這種打算。」小葉板起了臉，這小妮子一停就是一個月沒來道場練習，不嚇嚇她怎叫人消氣。
「真的嗎？可是我有和師父說過，他明明說了不要緊的呀。」素妃急了，四處找著師父陳明義的身影。「師父他人呢？」
「他騙你的啦！」旁邊的人看不下去，出聲說道：「他看你一個月沒來，故意和你鬧著玩的。小葉，你就別攔著她了，讓她去換衣服練習，省得一會劉師叔出來罵人。」
這麼一提醒，小葉才老大不情願的退開，「快去換衣服，否則就真要被除名了。」
「知道了。」素妃這才露出笑容。
她更完衣后，便到道場邊練基本功。休息一個多月，筋骨都硬了。
「師父呢？」趁著休息時間，她問著一旁的六師兄。
「今天有人來訪，師父招呼他們去分部了。」
松濤道場分為本部及分部，本部大多是陳明義的嫡傳弟子，均為道場的正式選手，段數較高，分部則為甫入門的學生。
而其中唯一的例外便是素妃；她雖是陳明義親自教授，練了三年卻仍是白帶，而陳明義也不知怎麼，仍是留著她待在本部。
「原來啊！」怪不得師父今天不在。
「喂！」遠遠的，劉師叔又吼了過來。「你們這群小子是要混到什麼時候，等著下課呀！」
「是！」一群人紛紛站起，沒膽再閑聊打屁下去。
素妃無奈的紮起一頭快及肩的頭髮，暗自抱怨，休息時間明明就還沒到！
☆☆☆
拖著疲憊的腳步進門，素妃累得直接走至封憂閣內的和室倒下，就這樣癱平在地上。
天，她的骨頭快散了。劉師叔到最後仍是不打算放過她，幾乎是要她一次把一個月的練習量補足似，到最後還說要和她來個基本對打，幸好師父恰巧進門，她連忙落跑，要不然下場肯定很慘。
「怎麼了？」坐在和室內等她的無忌看她這副樣子，皺起了眉。
「沒事，只不過累翻了。」
素妃打起精神，三兩下除去鞋襪，踏上二樓。
「我先上去洗澡，你請自便。」說完便上樓去。
無忌也不急著問她，目光重新回到隨身的手提電腦上。
沒多久，素妃便穿著背心短褲下樓，一手拿著毛巾擦著尚在滴水的頭髮。洗個澡，人也精神多了。
「餓死了。」扔開毛巾，她走向廚房找吃的，只可惜盡責的小梅、小琪早把廚房整理得一乾二淨。這代表如果她想吃豐盛的消夜，就必須從洗菜開始，因為不怎麼愛吃那已放進冰箱的東西。
嘆了口氣，素妃回到和室門口。
「我要煮消夜，你吃不吃？」
「好。」無忌頭也沒回的答道。
「那你要吃什麼？」反正都要從頭做，不如讓他點菜。
「隨便。」他仍是惜字如金。
「隨便就吃泡麵哦！」素妃半威脅半期待的說，現在的她沒時間也沒力氣去做複雜的菜色，吃泡麵最合適。
「可以。」他無所謂。
素妃聳聳肩，直接上廚房燒開水煮麵，順便走到吧台煮咖啡，自己則拿了杯果汁。
由近日的相處得知，上官無忌對咖啡情有獨鍾。
東西上桌后，素妃說了一聲「開動了」，便埋頭吃了起來。
一口氣吃了半碗面后，她才開始跟他閑聊。
「你來多久了？」
「不久。」放下筷子，他想起她先前進門的樣子。「你去哪了？」
「我去道場練習空手道，好久沒去了，骨頭都快散了。」又吃了口面，素妃接著說：「我以後一、三、五都會去，如果你要過來，十一點再來。」
十點下課，回來洗個澡，十一點差不多。
無忌點點頭，她會開始練空手道，想來也是因為曲彤雲的緣故。
「你夠不夠吃？」素妃看他吃得快速，原來他也餓了。
無忌點點頭，喝著咖啡，目光又重回到電腦上。
素妃也不以為意，反身開了電視。
自她重新開店后，他變成不定時報到，通常都在十點前後，正巧店也休息。小梅他們三人在外頭收拾，他們倆就在後邊和室內喝咖啡，各做各的事，直到十二點，他自動會起身離去。
兩人雖不交談，但只要有他，素妃就覺得無比心安。
說穿了，她就是怕寂寞。
想必他也知道，才會挪出時間，帶著公事過來陪她。
唉，寂寞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
三個月過去，素妃心底仍在等著，看菀兒哪天會突然出現在店門口，張開雙臂向她說哈。
但紫菀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素妃無聊的倚在靠窗的位子上，心裡為著那即將來到的日子而心浮氣躁。自她們認識以來，每年都是一起過的……
「素妃姐，你怎麼了？」看她反常了一整天，小梅忍不住詢問。「是不是生病了？」
素妃搖搖頭，連話都不想應。
「你從早上開始就沒吃什麼，要不要我去弄點東西？」小梅實在很擔心她的情況，現在都快九點了，她根本連晚餐也省去。
「我不想吃。」素妃朝她扯出個笑，「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小梅悄悄的退下，留給她全然安靜的空間。
素妃重又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覺得胸口鬱悶，或許她該出去走走。
回封憂閣抓了車鑰匙，一出來便看見小弟抱了個大紙箱進門。
「素妃姐，有你的快遞。」
素妃本想不理直接出門，卻叫他的下一句話給拉回。
「是國外寄來的呢！還有一封信。」
素妃急忙的接過信，顫抖的拆開，熟悉的字跡躍入眼中。
親愛的阿姐：
最近好嗎？
一定很想我吧！我也是，可是我還沒打算回去，所以再忍一陣子吧，等我回去，一定黏得你叫不敢，巴不得把我再趕出去。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每年我們都會一起過，可惜今年不行，對不起哦！
我把禮物寄上，大的是你的，小的是小彤的，你替我帶給她，也替我向她道歉，我雖然人沒到，但我的心可是和你們在一起的。
要照顧自己哦！
P.S.：不準和小彤搶禮物。
菀兒
素妃眼眶含淚，緊緊的抓著信紙。雖然早就猜到紫菀不會回來，沒想到還是會如此難過。
「素妃姐？」小梅三人圍在她身邊，擔心的看著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還好吧？」小琪小心翼翼的問。
眼淚滴滴落下，素妃抓著信沖了出去。
「素妃姐？」一反應過來，他們連忙跟著追出去，卻見她早已騎上車走了。
素妃不斷的加速，希望藉由兩旁飛快流去的景色來帶走自己心裡的難過與壞心情。
不多久，她已騎到常走的山間小路，更是無節制的加速。
她和小彤的生日僅僅差一天，她十七日，小彤十八日。所以自從認識后，她們每年都一起慶生，由十七日晚上瘋到十八日早上。從十七日的十一時五十九分開始唱生日快樂歌，唱完時，剛好也是十八日的零時。
菀兒常笑說這樣可以省一個蛋糕，又少唱一次歌。
每年，她們總是窩在她房間，快樂的笑鬧，每每隔壁的房客受不了的敲門抗議……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在空曠的山區里更顯突兀。素妃一回過神，映入眼帘的是一輛急駛而來的卡車！驚慌之餘，連忙使勁按住煞車，霎時輪胎髮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隨即失控的沖向一旁的小山溝，連人帶車的翻倒進去。
好半晌，素妃慢慢的適應來自身上的疼痛，吃力的挪開半壓住自己的機車，由山溝里爬起。
好不容易，用儘力氣拉起半陷在山溝里的機車，卻怎麼也發不動。
「糟了！菀兒知道了肯定會氣死。」這台車可是小彤的愛車呢。
放眼看著漆黑、荒涼的四周，素妃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朝回頭路走去。
心裡想著，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辦支大哥大。
☆☆☆
無忌以時速百米以上的速度，氣急敗壞的在半夜的山路賓士。
看見遠方微弱的燈光，他減低車速，眯眼梭巡，果然見到了坐在公共電話下的素妃。
怒氣沖沖的下了車，他走到她面前，滿肚子的斥責，在見到她的狼狽樣后，全又吞了回去，但口氣仍是不善。
「你在搞什麼？現在都幾點了你知不知道？」半夜打電話吵醒他，話也沒說清楚，劈頭就叫他過來這載她，連個確切的地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想換做是別人也會不爽的！
「你終於來了，萬歲！」素妃並未被他的惡劣口氣給嚇倒，一個人在漆黑的深山中待了四、五個小時，再見到熟人的感覺多麼的美好！
「發生什麼事了？」無忌皺起眉，看著她渾身上下沾滿泥沙，要求她解釋。
「我可不可以晚點再說？」素妃苦著小臉哀求。
再看一眼她的慘樣，無忌妥協了。
「上車。」
「等等。」素妃怯怯的叫住轉身欲上車的他，吶吶的開口。
「可不可以拉我，我站不起來了。」走了快三個小時才找到公共電話，又累又受傷的她，已經沒辦法動了。
無忌一把抱起她待塞進車內，再走回駕駛座，飛一般的駛向風雲苑。
「起床了。」熄了引擎，無忌出聲喚著早已夢周公去的素妃。
嘖！打擾了別人的清眠，自己居然還有臉睡得一臉舒服。
「喂！」見她仍不醒，無忌伸出手推了推她。
「菀兒！」素妃霎時驚醒，小手飛怏的握住他的，一看清是他，連忙放開。
「對不起……」
「到了，下車。」無忌刻意忽略她的失常，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素妃點點頭，也打開車門要下車，不意只聽她痛呼一聲，身子直直的倒向地面，無忌急忙的繞過車頭扶起她，沒好氣的開口。
「你又怎麼了？」她一向標榜自己可以獨立自強，不需人照顧。今天的她有點怪異。
素妃避開他打量的眼光，一手扶著車門撐住身子。
「我想，我大概受傷的緣故。」全身上下都好痛，腳甚至還酸得要死。
看來她摔得不輕！
「受傷？」他一把摟過她，甩上車門，徑自往屋內走去。
抱著她直接上了三樓，燈亮后，無忌才看清楚她渾身上下不只是泥沙，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到底怎麼回事？」他閉了閉眼，強壓下心中的不悅。
「我好餓！」
素妃仍沒回答他，只是抱著肚子虛弱的縮在沙發上，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他不由得嘆氣，抱著她進房，找出一套運動服，連她一起塞進浴室，吩咐廚房做來一桌消夜。
「現在總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吧！還有，你哪兒受傷了？」
看著眼前剛洗完澡，正在大啖美食的她，他實在氣不起來。
「我摔車了。」素妃塞進一口飯，口齒不清的給了答案。
「摔車？」無忌提高聲調，板起臉，「你還是沒說清楚，你哪受傷了？」
素妃忽的停下進食的動作，小臉現出心虛的笑容。
「沒什麼大礙，你別擔心。」她小手胡亂搖著，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你不說，我就自己看。」無忌撂下話，怎麼做就全憑她選擇了。
小臉慢慢泛紅，笑容也倏的消失。「你很奇怪耶，我都說了沒事的。」
「剛才是誰說她受傷了，是誰打電話把我吵醒，要我去荒山野嶺載她的？」他盯住她。「你不覺得應該給我個好理由嗎？」
素妃垂下頭，氣勢登時緩了，誰叫自己理虧呢？
「說就說嘛。」她勇敢的拉高右腳褲管及右手袖，露出泛紅的大小傷口。
無忌蹲到她身前，劍眉擰起。
「這傷口要縫。」
素妃連忙收回腳，「不用啦！」
他掃了她一眼，便撥了電話要醫療所派人過來。
「我不要啦！」她氣呼呼的扯著他的手，那一定很痛。剛才她洗澡時就發覺了，是咬著牙才洗完澡，清乾淨傷口，這就夠了。
「你聽見沒，我不要。」強迫他看向自己，她已經感覺到那能讓人齜牙咧嘴的痛楚。更不敢和他明說，其實她全身上下都布滿了擦傷，尤其是先著地的背部最嚴重。
「我會讓他給你打麻醉。」拉開她的手，輪到他好好飽食一番。
素妃咬著下唇，想著該如何躲過這一劫，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想到方法，奪影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已經來了。
在無忌的示意下，兩人來到素妃身前，開始拿出「刑具」。
「不……」素妃虛弱的抗議，但也沒有多餘的力氣逃走，只好斜倚在沙發上，讓他們視她腳上的傷口。
雖然已經認命，但當她看到護士拿出針筒，還是忍不住的掙紮起來。
「不要，我不要打針！」
她的手足亂舞讓醫生和護士連退三步，尷尬的看向用餐中的無忌。
無忌沒好氣的放下刀叉，也加入制住素妃的行列。
他要醫生捉住她的腳，自己則自她背後環住她，將她的手腕牢牢扣在身前，示意護士動手，不意卻聽到她的哀叫。
「還沒動手呢！」護士忍不住開口，而後快、狠、準的將麻醉針注入。
無忌一雙眼直盯向她的背後，只見點點的紅花灑在上頭。
「該死！」他趕緊鬆開她，「你怎麼沒說背後也受傷了？」
素妃一張小臉全皺在一起，一方面是注射的疼痛，另一方面則是火燒般的背痛。
「把她全身上下全檢查一遍，我要確定她受傷的地方都上藥。」無忌冷著臉丟下話，沒再瞧她一眼地轉過身去。
「不必那麼麻煩，我自己說就行了。」
她勇敢的看著醫生縫合的動作，待他處理完看得到的傷口后，隨即拖著護士進入一旁的房間。「傷口如何？」無忌也沒攔她，轉頭看向醫生。
「只有小腿的傷口較深，要多注意，其他的地方並不礙事。」
無忌點點頭，幸好沒事，要不然他就得提著頭去向老大謝罪了。
「不過……」醫生遲疑著該說不說。
「說。」
「傷口原本也不大，可能是那小姐受傷后又用力才讓傷口撕裂，現在傷口雖然縫合，還是要注意，免得再裂開就麻煩了。」
無忌聽完臉色一沉，正巧護士也扶著素妃出來。
「全擦好了，三少爺。」
「下去吧。」
等人走後，他一臉嚴肅的看向她。
「你在哪出的車禍？」
「就在山上啊！」素妃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但仍是乖乖的回話。
「不會那麼巧就在電話亭前吧？車呢？」
「當然沒那麼好運，我可是走了三個小時才走到電話亭的。」說到這她就氣，自己真是背到家了。
「走了三個小時？」他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冷靜的面具霎時出現裂痕。
「你是白痴嗎？帶著那麼大的傷口走了三個小時的山路！你腦袋是裝飾用的啊！」
一反常態的，無忌失控的大罵出聲。
「我也不想啊，可是又沒其他辦法。要不然你要我待在那等死嗎？」
她能鼓起勇氣摸黑走下山已經很了不起了，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她是不該半夜吵醒他，可是當時腦袋裡只會背他的電話號碼，不找他找誰？
他深吸了口氣，壓抑體內的怒火。
「你生氣啦？」見他久不開口，素妃反倒過意不去。「對不起啦！下次我會記得別麻煩你，直接打給一一○。」
她看向一旁的時鐘，清晨五點半，已經是十七日。
是她的生日呢！今年只能獨自一人過了。
感受到她的沉默，無忌只當她是累了。算了，反正人沒事就好，以後得多注意她的行車安全。
「我買部車給你。」
素妃奇怪的看向他，「那台車沒摔爛，而且就算摔爛了，我也要把它修好。」她不禁後悔自己的大意，一會得記得請人將它拖下山。
「我指的是汽車。」他捺著性子解釋。
她扯出笑容。「我不會開車。」
「不會可以學。」
「不用了，我騎車就好，我喜歡騎車。」她連忙拒絕。
「開車比較安全。」他堅持，「等你傷好了就去學。」
無忌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很『早』了，睡吧。」無忌一把抱起她，往自己隔壁房的床上一放。看向窗外，發覺天色微露曙光，看來今天是不用上班了。
「你暫時住下，好一點再回去。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不給她發言的機會，他直接補眠去了。「怎麼都不聽別人說話呢？」素妃坐在床上，實在不怎麼喜歡受人擺布的感覺。
四周迅速的安靜下來，但她的思緒卻混亂無比。
她的生日，一個人的生日。
菀兒、小彤，你們騙人！
說好了永遠在一起的，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