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黑燃的心情在極度不穩定之中度過了他接任黑蠍盟幫主之職的第一個早上。

一向沉穩瀟洒無所謂的他,這個早上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心情就是欠佳,除了屠天捷還沒掃到颱風尾之外,幫里的大將幾乎都被他罵完了。

「燃哥,我看劉堂主對虎生門這件事做得很對,沒什麼錯呀。」屠天捷正在試圖平復黑燃的怒氣。

黑燃掃了他一眼。「你是幫主嗎?」

屠天捷摸摸鼻子。「不是。」

這傢伙是怎麼搞的,今天火氣這麼大,平時都不會擺架子,才第一天當幫主氣焰就如此大?

哎哎,跟了黑燃那麼久,他對黑燃是很了解啦,不會與他一般計較,可是他真擔心底下的人會以為黑燃在下馬威,那可就不好了。

黑燃銳利地盯著他瞧。「不是就閉嘴。」

層天捷聳聳肩,閉嘴了。

一名手下驀地沖了進來,急報道:「幫主,海幫突然攻擊我們海上領域的船隻,他們攻得突然,聲勢浩大,海域方堂主急電求援!」

海幫──

黑燃眯起了眼眸。

最近是怎麼回事?他與海幫特別「有緣」。

「下去,這種小事分堂自己解決就可以了,不要來煩幫主。」屠天捷連忙將那名不知死活的小卒遺走,以免又被黑燃給當炮灰。

「是……是……手下告退了。」小卒唯唯喏喏的要退下。

「站住。」黑燃開口了,他思索了下,遂道:「傳令下去,我親赴海域坐鎮,務求將海幫擊潰為止。」

「燃哥!」屠天捷意外,幫派械鬥純屬平常,根本不需要動到黑燃這位幫主親自下海,黑燃這麼下令,分明是遷怒,卯上海幫了嘛。

「走。」

黑燃片刻不留的起身,冰冷的神情讓屠天捷乖乖地死心了,他知道再怎麼勸他也沒用。

黑燃步下幫主之座,他是看海幫不順眼,又如何呢?

黑道就是個黑吃黑的世界,他就是要將海幫吃了,並且據為己有,沒有人能阻止他!

★★★

海面上風勢強勁,入冬以來的這波寒流將氣溫降至最低點,黑燃由專屬船隻護送到黑蠍盟的大型船艦,屠天捷尾隨其後。

「幫主,最近我們兩幫並無恩怨,海幫不告而戰,這場襲擊真是來得莫名其妙。」海上的方堂主咬牙切齒地說。

「方堂主,用最好的火力與他們力搏。」黑燃輕描淡寫地說。

方堂主立現驚喜之色。「屬下領命!」

屠天捷揚揚眉梢,也難怪方堂主喜形於色了,黑燃這輕描淡寫的一語,黑蠍盟便穩贏無疑。

有幫主之令,方堂主可以無限制使用軍火,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軍火,還不能把海幫給打得落花流水嗎?

「燃哥,我認為這麼做並不妥。」屠天捷不怕死的又開口了。

黑燃點起一根菸觀戰。「我有分寸。」

於是黑蠍盟在黑燃的示意下祭出強大軍火。

雙方打得難分難捨,雖然黑蠍盟火力大,但海幫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場海上囂戰點燃猛火,槍聲隆隆,海上漁船紛紛走避唯恐不及。

一個小時之後,黑燃露出一抹詭笑。「天捷,我們要定海幫了。」

「沒錯,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屠天捷沒好氣地道,這種打法簡直就勝之不武嘛。

倏然間,海幫的船隻上,海雄出現了。

「黑幫主,恭喜你了。」海雄笑吟吟地道。「當上黑蠍盟幫主後果然不同凡響,戰火手筆之大,令海某人望塵莫及。」

「好說。」黑燃回應得冷淡。

海雄繼續笑道:「我想介紹個人給黑幫主你認識,先別推拒,你一定會有興趣的。」

「既然如此,請便。」黑燃不置可否的抽著菸。

海雄莫測高深的笑了笑,他擊掌二聲,兩名手下從船艙里押了名長發少女出來,那少女腳上被綁著石塊,舉步唯艱,面容憔悴。

「燃哥,是卿卿!」屠天捷叫了起來。

那名被縛的少女正是研卿!

她是被海雄給強押來的,昨天她在海鎮的好意與堅持之下,與海氏父子回到海幫休息養神,怎知睡到半夜,突然有幾名漢子潛入將她捆綁了起來,她毫無招架能力,只能束手就縛。

今天一早,海鎮知道此事後非常生氣,他要海雄放了她,海雄非但拒絕,居然把海鎮也關了起來。

「你想如何?」黑燃盯著海雄,這尾老狐狸老奸巨猾,他將研卿綁來,想必要交換的條件不簡單。

「爽快!」海雄微微一笑。「其實我也沒什麼要求,只不過要請黑蠍盟退出這條海域,且永遠不得入侵而已。」

黑燃挑了挑眉,海雄言下之意是要黑蠍盟無條件讓出海上領域給海幫,真是好大的胃口!

「就這樣?」黑燃不動聲色的問。

「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海雄嘿聲微笑。「我想請黑大幫主自殘會手,我數到十,如果黑大幫主還不動手自殘,我便會將這漂亮的小姑娘給推到海里,到時她能不能活命,我可就不敢保證了。」高!他真是高明哪!居然想得出這條妙計來,事到如今,黑燃不聽他的都不行了。

「燃哥!千萬不可!」屠天捷揚聲阻止。

「不!」研卿與屠天捷同時出聲,她不要黑燃為她只了右手,他不要欠他這份恩情,她不要他這麼為她!不要!

海雄開始數了。「一──二──三──四──五──六──」

即將數到十,研卿身後那兩名男子作勢準備要推她下海,黑燃一咬牙,也不能眼睜睜見著研卿死!

他拿起一旁桌上的開山刀,立即便朝自己的右手劃了下去──

「啊!不要──」研卿慘叫出聲,幾近量厥。

忽地,海雄所在主船的前後船隻突然爆炸開來,碎裂的船身殘骸將海雄的主船炸得面目全非。

「這是怎麼回事?!」海雄大怒。

「就是你輸了這麼一回事。」冷漠的聲音由擴音器中傳來,一架直升機低低盤旋在海面上,駕駛座旁是冷著臉的黑灼。

「哈,是灼哥!」屠天捷高興得笑逐顏開,貪心的海雄終究棋差一著,他沒想到黑灼會來吧!

「該死!」海雄惱怒無比,他驟然出其不意的將研卿推落海中。

「啊──」研卿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還來不及呼救,她的身子已經「咚」地一聲沉入了海面。

同時間,黑燃立即跟著跳下海面!

★★★

在黑蠍號的船艙里,黑燃看著研卿渾身濕透地躺在床上,他不了解自己為什麼要拚死救她。

他不是號稱一點都不愛她、對她沒感情嗎?為什麼他就是不能丟棄她?況且她還可惡的打掉了他們的孩子,這樣的罪過,他應該不能原諒她才對哪。

「燃哥,擦擦頭髮。」屠天捷拿了條毛巾進來。「你的手還好吧?」

「沒事。」黑燃冷冷地道,方才他已胡亂地包紮了傷口。

屠天捷無奈的撇撇唇。他真搞不懂這兩個人,究竟他們之間是何種痴纏癲愛的關係,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愛」這個字眼的存在啊?這太令人費解了。

「船什麼時候靠岸?」黑燃問。

吞了海水的研卿要快點送醫院,況且船上沒件衣服給她換,她身上只包了條毛毯,這樣渾身濕淋淋的很容易生病。

「快了。」屠天捷又遞了杯熱茶給黑燃,他打趣的問:「燃哥,看來你還很關心卿卿嘛!為了她連少一隻手都無所謂,有沒有考慮和她重修舊好呀?我覺得你們兩個挺配的。」

他知道自己這番建言若結前褚幫主聽到,他非給亂棍打死不可,可是他就是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本來嘛,身為人類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呢,褚黑蠍偏要叫人絕情斷愛,這太不符合人性了。

船靠岸后,岸邊早有救護車在等著,直接將研卿送進了醫院,黑燃則坐進黑灼開來的車。

「你居然為了救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樣?」黑灼盯著他胡亂纏上白色繃帶的右手,相當不以為然的說。「義父剛把幫主之位傳給你,你是這樣報答他老人家的嗎?」

黑燃點起了一根菸沉默不語,此時說什麼都沒用,他知道黑灼不會理解他。

車廂內一路保持著靜默無聲直到醫院。

屠天捷已經先一步到醫院了,看到黑燃與黑灼並肩而來,他迎了上去。「燃哥,醫生已經幫卿卿吊了點滴,她沒事了。」

三人轉而來到病房,一名護士正在為研卿調節點滴的速度,她看了他們三人一眼,輕聲說道:「病人懷有身孕,要小心注意她,不要再讓她發生意外了知不知道?」

黑燃的臉色霎時鐵青了起來。

她沒有打掉孩子,原來她是騙他的!

護士退了出去,黑灼立即皺起眉宇道:「燃,這個女人不能留,你自己想清楚,不要令義父失望。」

黑灼走了,屠天捷也識趣地退出病房,房裡就剩尚在昏迷的研卿及痛苦糾結的黑燃。

他矛盾的凝視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們相遇?他是個不能有愛的男人,而她卻偏偏挑動了他的心,讓他難以抉擇。

捫心自問,他拋不下研卿,但他的義父褚黑蠍已經被黑熾狠狠的打擊了一回,他不能再給褚黑蠍致命的這一擊。

他要她嗎?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

黑燃在病房裡待了一夜,就在快清晨時,研卿終於醒過來了。

「覺得怎麼樣?」黑燃難得溫柔地問。

「你──你一直待在這裡?」研卿難以置信的看著地,他的下巴有些鬍渣,憔悴的模樣比她好不到哪裡去。

「嗯。」他倒了杯水給她。「喝點水,你應該渴了。」

研卿也難得柔順的將水給喝了。

「謝謝你救我,我……我該走了。」奇怪,她竟不敢看他的眼睛,那裡似乎多了些以往不曾出現在他眼中的感情。

是對她的感情嗎?

她還記得,他甚至為了她傷害他自己……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怎麼可能?研卿,別痴心妄想了。

「不許走。」他突然伸手抱住她。「我知道你沒打掉孩子,把孩子生下來,留在我身邊!」

「你都知道了?」她的聲音有點乾澀,黑燃的懷抱多麼溫暖,她一直想再抱抱他,今天終於得償夙願。

然而,他已經原諒她接近他的目的了嗎?他要她留在他身邊,是否意味著他將放棄一切與她廝守?

黑燃順著她的長發,將她抱得好緊。「我會安排你的一切,你只要靜心待產就可以了。」

他沒想到在有生之年可以做父親,過去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到老,如今有研卿相陪,他的生命也絢爛起來。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呢?」聽到他的承諾,她的心情也跟著大好。

不要再爭吵,不要再猜疑了,過去的誤會與錯就讓它過去吧,人生有多長呢?要好好珍惜現在才真。

老天!感謝上帝,他們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了,過去她多羨慕她的小舞姊和黑熾,如今她也將過著同樣幸福的生活,這怎不叫她欣喜呢?

「結婚?」他愣了愣。

「是呀。」研卿理所當然的微笑。「我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們是他的爸爸媽媽,當然要給他一個合法的身分嘍。」

她愉快地想,爸爸、媽媽,多甜蜜的身分呀!

黑燃掙扎了下,他皺起眉宇,困難地道:「聽我說,卿卿,除了一個合法的身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他不能再給褚黑蠍打擊,至少在褚黑蠍有生之年,他不能再刺激他老人家,再怎麼說,褚黑蠍都是他的恩人,也養育了他,何況……

總之,他無法離棄褚黑蠍。

「你說什麼?」研卿推開了他,她場起睫毛,不願相信她所聽到的。

剛剛不是很甜蜜嗎?他們不是才言歸於好嗎?為什麼他說不能跟她結婚?他所謂的「會好好安排她的一切」,不包括結婚嗎?

難道,他只是要她當他的情婦?

想到這裡,研卿的臉色涮地白了。

「我不能跟你結婚。」他重複了一遍。

他可以原諒她為了秦芷商來接近他,也可以相信她是真的愛他,但他就是不能和她結婚,不能有那道合法的公開儀式。

研卿心寒了,她冷笑。「那你何必挽留我?何必要我留在你身邊生孩子,既是如此,你就放我走!」

她鐵青著臉下床,一陣風似的衝出了病房。

黑燃並沒有追上去,既不能給她她所要的,何不放她自由?

他低首痛苦的狂吼一聲。

他不是一直否認他有愛的嗎?為什麼無情的浪子也會有情傷的時候?這是什麼鬼道理!?

註定的,老天註定他與研卿沒有緣分,這次將她從手中放走,他知道倔強的她不會回頭,他是真正失去她了。

然而他心中卻無法真的丟下她,更何況她肚子里還有他們的孩子,他真能拋下這份骨肉親情嗎?

★★★

研卿再次黯然神傷的回到朱墨兒的住處,她怨自己的傻、自己的痴,事到如今,她可以完全證明黑燃的心裡沒有她,可是為什麼她卻對他無法忘懷?

「墨兒,幫我找醫生,陪我去動手術。」她斷然的決定了,她不會留下黑燃的孩子,哪怕心痛難捨,她也不能留。

「卿卿!」朱墨兒蹙著眉心,她最怕聽研卿講這句話了,上回她好不容易勸得研卿不動流產手術,沒想到現在她又萌生此念。

研卿慘淡一笑道:「不要再勸我了,墨兒,黑燃是個無情人,我不能留他的孩子,若生下了孩子,我與他今生今世都牽連不完,我還年輕,不想一生都拋不下這段戀情。」

朱墨兒憂心如焚又不知從何勸起。「可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你真的不多再考慮考慮嗎?」

唉,黑燃究竟在做什麼?他怎麼能一次又一次的傷研卿的心?研卿或許年輕、氣盛,也不太懂事成熟,可是她對黑燃的愛是百分之百的,難道黑燃察覺不出來,非要將她弄得傷心欲絕不可嗎?

話說回來,這件事要怪該怪誰呢?只責怪黑燃似乎不公,如果她們的秦姨沒那股旺盛的復仇心,如果研卿不是秦姨養大的,那麼就不會有今天了。

不幫秦姨到台灣復仇,研卿就不會遇到黑燃,也不會有這一連串坎坷的遭遇,她還年輕,這些傷痛她怎麼受得了?

「不必考慮了,我心意已決。」研卿冷然地說。「從今以後,我不認識黑燃,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他。」

朱墨兒溫言道:「可能他只是無法背叛他義父,所以才這麼對你吧,你也知道的,褚黑卿對他有養育之恩,更何況他現在是黑蠍盟的幫主,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快就能斷的。」

老天保佑,但願卿卿不要那麼衝動,能夠聽得進去她所講的話,而且她有預感,卿卿與黑燃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他們一定還會有交集。

「墨兒,如果真如你所說的,我更加要對他失望。」研卿揚揚眉。「其實我根本不贊同秦姨的作法,當我與黑燃是陌生人的時候,我可以幫秦姨,這無話可說,可是當我愛上了黑燃,我便義無反顧打算背叛秦姨,一心只想跟他遠走高飛,我都可以有這樣的決心和勇氣,為什麼他做不到?」

「或者他有苦衷呢?」朱墨兒還想挽回。

研卿瀟洒的一揚首道:「不管如何,我與他就這樣散了,就當做作了場噩夢,別為我擔心,我會熬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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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挑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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