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牙兒斜掛著，柔和的月光灑在小宛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氣，她平復著激動了一整晚的心情，按下門鈴。
她已經無法承受柯瑞安深情的注視了。他從見面開始就不放過她，一直追蹤著她，他的愛、他的思念、他痛苦的詢問、他無言的責怪，都赤裸裸地呈現在她的面前。她極力想躲避，但卻渴望著那雙夢裡出現過多少次的深邃黑眸。也許她錯了，當初應該向他明說的，他一定會等她的。至少，他能明明白白地擁有她的愛，即使不能擁有她的身體，也不會令他痛苦五年、寂寞五年，也不會讓自己想他想了五年。
她怎麼能相信柯瑞安父母的話，相信他結婚了呢？不然的話，在一年前她就可以找回他、用全心的愛補償他的。因為心虛，她逃出來了，從他的視線中逃開了。
"宏哥，剛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宛，快過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公司在英國的分公司的業務越來越穩定了，業務發展也加快了。"楊念宏的聲音聽起來好興奮。
"小宏，別叫了。等小宛坐下再說嘛，她今天開庭，也累了一天了。"阿剛的聲音渾厚而低沉，一如他的人。這幾年，他的笑容陪伴著楊念宏和她，給了他們許多的幫助和鼓勵，特別是楊念宏失去父親以後。
結婚後，楊念宏和林小宛搬到市郊楊家的另一幢花園別墅居住。阿剛也一起搬了進去，對外說是他們夫婦的朋友租戶。實際上，林小宛才是他們二人的租戶。
開學后不久，小宛突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把一切都告訴了楊念宏，他陪著她去學校辦了休學手續，她的母親和楊爸更是高興萬分，特別是楊爸。那段時間，醫生終於相信了奇迹的出現，楊爸的身體機能開始好轉，甚至可以下床散步，還可以自己做很多事。小宛懷孕後半年，楊爸居然可以出院、回到老宅休養，這個奇迹還維持了四年。
那段時間，小宛的反應特別大。她不知道這到底是老天可憐她的愛呢？還是柯瑞安在懲罰她的背叛。但不管如何，她都滿懷著全心的期盼和愛來孕育著這個孩子。
而她休學后不久，許麗珍被星探看上、走上T台，而程思家裡恰巧也發生了一些變故，三個好友竟一起休了學。
在媽媽、念宏和阿剛的細心照顧下，再加上兩個好友的鼓勵，小宛度過了那段難挨的日子，辛苦地生下了翔兒，並繼續求學，和兩個返校的好友一起在那間小公寓里度過了難忘的日子。
楊爸在他們結婚、小宛生下翔兒后又開心地活了四年，充分享受到了三代同堂的幸福，去年他滿足地去見念宏的母親去了。小宛的媽媽在帶大翔兒后，如今也終於找到了可以相伴終生的伴侶，而且是一個退休的大學教授。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小宛真心地為母親祝福，為楊念宏和阿剛祝福，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也放鬆了不少。這時，她突然有了想要為自己而任性的想法。如果不是柯瑞安這次的表白，她會就這樣帶著翔兒。陪著宏哥和阿剛，就這麼無欲無求地過一輩子的。天啊，她真的要感謝老天，她和瑞安的執著總算有結果了。
"小宛，累了吧，早點兒休息。"看著發獃的小宛，楊念宏拍了拍她的肩頭。小宛的神態讓他覺得奇怪極了。她的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狂喜，太奇怪了。
"宏哥，你幸福嗎？"她再一次確定自己的選擇。
"當然。"
林小宛看著楊念宏臉上的笑容，看著身邊的阿剛眼神里閃爍的光彩，她知足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許，她應該開始自己的生活了。柯瑞安回來了，而且還是單身一人；翔兒長大了，她只要向宏哥提出她的要求的話，很快就可以恢復自由身了。
可是，柯瑞安真的還愛她嗎？不！他的眼神是只有深愛一個人才有的眼神，她了解，因為她也想用那種眼神來看著他。
他還是愛她的。但她還需要確定，確定他確實是一個沒有婚姻、沒有妻兒的男人。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這次不會放棄他了，她要爭取她的愛。
"我和阿剛說一會兒話。一個月不見，我還真想他呢。"宏哥話沒說完，臉就紅了。
小宛笑了笑。對他們二人如此的恩愛，她已經習以為常了。在阿剛面前，楊念宏俊美的臉上散發著奪人的光彩，就仿若下凡的天使，令女人嚮往、令男人忌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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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小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那雙深情的黑眸在她的腦中不停地浮現。
五年來的每一天，她都工作得筋疲力盡才敢回家，回到家倒頭就睡。只有這樣，她才能忘掉很多往事，才會沒有時間去想她心裡那個深愛的人。
這晚的失眠恐怕只是開始吧，林小宛嘆了一口氣，知道今晚將是一個難眠之夜。她起身穿上睡袍，攏了攏長發，輕輕地走下樓，想去倒杯水喝。
"剛……我……剛……"忽然，楊念宏斷斷續續的低語傳入了她的耳簾。
"小宏，乖。一個月沒有見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小宏，我愛你……"
"唔……"
小宛只覺得臉上陣陣發燒。快步跑上了樓、進了房間，把門關上后，她按住狂跳的心臟，閉上了雙眼。
狂熱的親吻，瘋狂的愛戀，激情的擁抱，身上紅色的印記彷彿多少年後也沒有消退，五年前那一夜如蝴蝶出蛹一般衝出她封閉起來的記憶，那久違的記憶中的溫柔而又激動的觸感彷彿一隻魔手滑過她的心房，她的身體開始有些難耐地微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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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的柯瑞安此刻也難以成眠，他的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小宛的影子。
五年了，她變得更自信迷人了。他今天看了她一天，卻遠遠沒有看夠。他多想告訴她，是他們相處的記憶陪伴著他求學。他更想告訴她，他仍是愛她的，甚至比當年還要執著。只要她一句話，只要她願意跟他走，他願付出他的所有，他已認定小宛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
柯瑞安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腦。今天，他終於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和楊念宏一爭高低了，當初都怪他輕視了那個男人。可是，小宛還愛自己嗎？
他的耳邊又響起小宛深情的歌聲。她的歌聲、她躲避他的眼神、她逃跑的舉動，都證明小宛對他似乎還有著深刻的感情，而且似乎還夾雜著一種無奈。
小宛，當初為什麼會選擇楊念宏，他不是你的哥哥嗎？難道是我們的愛不真不深？他的思緒隨著手中的輕煙飄飛，彷彿回到了他出國前夕的那一個難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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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間里，小宛抱著枕頭、思緒同樣沉溺在那個難忘的晚上--
"瑞安，晚上在家等我，好嗎？"
"小宛，早點兒來。才一天不見你，我就好想你，我有禮物送給你。"
掛上電話，林小宛任淚水肆虐地流下。她沒有告訴他，後天是她二十歲的生日，也是她和楊念宏公證結婚的日子。她已決定犧牲她和瑞安的愛，雖然這樣彼此都將度過一段很痛苦的時間，但她認為是值得的。
她愛他，可她不敢期待他等她。如果楊爸老當益壯的話，那瑞安豈不是要等她十年八載？不，她不能如此自私。瑞安自有他美好的未來，她不能耽誤他。除了她之外，這世界上一定還有更適合他的人在等他。
六點了，她從思緒中醒來，開始精心地化妝。梳理頭髮，換上了全新的白色麻紗長裙和一雙紅色的高跟鞋，落地鏡中反射出一位落寞的佳人：大大的雙眼蒙著一層水霧，秀挺的鼻樑；抹了淺粉色腮紅的臉頰粉嫩而細膩，上有粉色唇膏的雙唇，更令人想品嘗其中的柔潤，亮而黑的短髮別在耳後，幾縷半長的髮絲垂在額前。整個人清澈明亮，卻又充滿了誘惑。
今夜的她是誘惑女神。這是柯瑞安的新娘，她告訴自己。
拎著紅葡萄酒、生日蛋糕和各色小菜，她敲響了柯瑞安獨住的公寓的門。這間充滿他們甜蜜回憶的公寓今天將見證她成為他的女人。
"瑞安，你真的下星期就走了嗎？我好捨不得你，心裡難過得酸酸的。"靠在柯瑞安的懷裡，小宛又喝了一口酒，把玩著手指上那隻閃亮的鑲鑽白金戒指，抑鬱地問道。她忍了好半天的淚水終於汩汩落下，卻不願意他看見。
"小宛，別傷心。你這樣讓我一點都不想離開你，小宛，我真的就想這樣守著你，哪兒都不去，只要有你……"感染到小宛的傷感，柯瑞安的心更加難以輕鬆。
"我知道的。我愛你，我要你記得我只愛你。不論我做什麼，我都是愛你的。瑞安，相信我，永遠記著：林小宛愛的是你，柯瑞安。"小宛不知道想向他說明什麼，只是不停地訴說，眼淚更是不停地滑落。她不想他恨她，不想啊。幸好他快要出國了，離開有她的地方，他可能會很快恢復的，即使她是多麼不希望別的女人擁有他的愛。
柯瑞安扯了張面巾紙，輕輕擦去小宛的眼淚，然後印上他的吻，"我知道，你也記著，我也是愛你的，只愛你一個。等我，只有四年，就當我們在不同的學校學習，你上課，我也在上課，放假了我會回來看你。如果你願意，等你畢業了，就去美國和我一起讀書，你就做我的陪讀老婆吧，小宛，好不好？如果不想去，等我讀完博士回來時，你也工作了，我們馬上就結婚，好嗎？"揉搓著小宛的短髮，柯瑞安更緊地摟抱著身前的小宛。他好喜歡這種感覺，實在是溫暖而滿足。
他的胸緊靠著她的背，他的手環抱著她的腰。以後的好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這樣抱著她，所以他更要把她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記在腦海里，就在此刻此時。
小宛全心地偎著他。他緊繃的身體告訴她，他這一晚將和以往不一樣了。她知道沒有她的同意他不會傷害她。可這晚，她一定要把自己奉獻給他的。她放鬆自己的神經，隨著他的心跳，讓他可以放肆地在她的臉上、脖子上落下親吻的印記，甚至放縱他偶爾無意或是故意的小動作，讓他的手在她的身上遊走。
空氣開始升溫。
"好……的。"小宛回想起剛才瑞安聽到她答應接受他的訂婚戒指時興奮的表情，心情更加沉重，只是發出的聲音卻沾染上情感的誘惑。
房裡蕩漾著浪漫的音樂，股股俄俄卻優雅抒情，即使如此也揮不去小宛的依依離別之情。
"別喝了，小宛。"柯瑞安將小宛手中的杯子接過來，放在旁邊的茶几上，手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溫柔地落在小宛的肩上，他想撫摩她，好想好想。
她醉了，醉在他的愛中。
"我後天……又長大了一歲，唔……我……說過，我不是小女孩，我……是大人了……唔……"林小宛低著頭，不願意讓瑞安看見她羞紅的臉。
"你的意思不會是想提醒我吧？"柯瑞安氣喘地在小宛耳邊低吟……
小宛輕輕點著頭。
"哦，小宛……"
房裡瀰漫著濃濃地春意，在月亮的見證下，他們結合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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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早晨，陽光是那麼的灼熱，卻仍不及柯瑞安的小公寓里的熱度。即使開著空調，也抵擋不住洶湧的熱流急竄。
他好早就醒了，卻一直沒有變換姿勢，只是抱著小宛，盯著她甜蜜的睡顏，享受著愛人在懷抱里醒來的幸福。
"小宛，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他心底又一次發誓，那心底的恐慌減退了不少，卻沒有完全消失。
突然，他發覺睡夢中的小宛皺緊了眉頭，"瑞安！別走！別離開我！
"小宛，我在這……"他強壓下自己的不安，溫柔地用吻安慰著愛人。
發覺自己正躺在柯瑞安的懷裡，她想避開他熱燙的親吻，便緊拉住被單想遮蓋。不料卻瞬間點燃了柯瑞安的激情，他根本無法滿足。
"小宛，別動！"柯瑞安克制了一晚上的衝動，眼看著就要報廢了。
終於，小宛羞澀地想起了發生的一切，她看著他的雙眼，回想著瑞安昨晚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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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地閉上眼，柯瑞安又點燃了一支煙，凝視著窗外天空中的星星：小宛，你說等我的，為什麼騙我？第二天早上醒來卻不見你，只留下張紙條告訴我你母親病了，你回老家了。你說你會來送我的，卻沒有來，然後就再沒有了你的消息。三個月後，等我收到你的信時，你卻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難道真的如你信中所說的，我離開家就什麼都沒有了嗎？你真的是怕和我一起過苦日子嗎？真的是因為楊念宏比我有錢嗎？小宛，你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的，可這一切又是為什麼呢？
柯瑞安握緊左手，忍著那股刺痛，掌中是那隻隨信附上的訂婚戒指。為什麼呀！他無聲地問著。在煙霧的瀰漫中，那個美麗孕婦的身影又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攤開手，望著那隻戒指，想找出什麼，卻只想到那個嬌羞的面容、羞澀的吻、柔軟的身軀和那個激情熱烈的小宛、給了他全部的小宛。
從許麗珍的嘴裡，他知道楊念宏對小宛很好，非常疼愛她和兒子，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和關愛著她，甚至在金錢方面放縱她資助她的當事人。只要小宛想的，楊念宏都會想方設法替她完成心愿。有這麼一個丈夫，他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會破壞小宛的婚姻了。對於爭取小宛，他更沒有了自信，小宛會為了他而離開這麼愛她的丈夫嗎？更何況他們一起生活了五年，小宛說不定已經對楊念宏產生了感情，那他還能找回最初愛他的那個小宛嗎？
他不敢想，越想心裡就越焦躁難安，越想就越失望得瘋狂。小宛，我們這輩子真的無緣了嗎？
他不甘心啊，好不甘心！
靜靜的夜，無聲地圍繞著他的心痛。捻熄了煙，他站起身、把戒指放入西裝的口袋裡，轉身出了房門。今夜又是一場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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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剛，來，再喝一杯嘛。"楊念宏靠在阿剛的肩膀上，眼微醉地閉著，漂亮的臉蛋上泛著紅暈。
"小宏，別喝了，回去吧。小宛一個人在家呢。"阿剛輕拍著楊念宏的頭，想扯過他手上的杯子。
"阿剛，我高興嘛。想到我們終於完成了心愿，就要自由地飛了，我好興奮！"楊念宏不肯放手，全部身子都要倒在阿剛的懷裡了。
"小宏，走吧。我們出來一整天了，翔兒剛回來、就要睡覺了，你這個爸爸再不回去多不好。"阿剛一樣興奮，只是不放心小宛和翔兒。
"沒關係了，阿剛。你給小宛打個電話，就說我們晚點回去啦，小宛一個人也可以搞定的，你放心……"
"小宏……"阿剛還想勸他。
"阿剛，你打電話啊，我們不是經常這樣嗎？這麼多年，小宛早都習慣了，她不會怪我的。就說我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到公司去了，讓她早點睡。"楊念宏說著，又灌了一口酒。
阿則無奈地撥通了電話，然後陪著楊念宏繼續喝酒。
暢飲的兩人渾然不覺隔壁卡座上的男人全身僵硬、雙拳緊握，本來就顯得憂鬱的眉頭更緊地擰在一起，那眼中的怒火更是越燃越炙。
"楊念宏，這就是小宛的丈夫，竟然連孩子都不管。小宛，這五年你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小宛，難道這就是你說的'他對你很好'？既然這樣，我為什麼還要退讓呢？不，我更要得到小宛，我要給她一個全新的生活！"男人在心裡暗暗發誓。他站起身，壓抑了一下情緒，眼中的怒火已經轉為深深的疼惜。然後，他快步地走出了煙霧瀰漫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