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在這裡做什麼?」可晨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旭黎三更半夜偷溜出房間,不是為了和女人夜遊廝混,也不是風雅的游賞夜色,而是為了蹲在草叢中——方便嗎?
怎麼不在他房裡上,要專程跑到這麼遠的地方破壞生態?
可晨阻止他在草叢中鬼鬼祟祟的舉動,不是因為道德,而是因為不想親眼見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破滅——沒想到他是這麼沒公德心的人!
一直以來,他雖然花心卻奉公守法,連張紙屑也不會丟地上,這樣的他,卻在荒郊野地隨處大號?接下來他打算就這樣脫了褲子嗎?她不相信!
而且,就算是他房裡的衛浴壞了、也可以向隔壁的她借啊!難道——他就這麼討厭她、打算憋死也不願向她開口借廁所嗎?
她猛然了解他整天足不出戶的理由。他打算憋到沒人發現之時再出來解決?還是他因為憋得太難過所以沒力氣出門?
如果他沒在她面前表演,她可以把這件事當成他沒做過、也沒意思做,所以,她出聲叫住他,想要來個眼不見為凈,假裝他還沒這麼討厭她!
她寧願讓他因憋到送急診灌腸,也不想發現他這麼討厭她的事實!
「可晨、可晨我——」不知該從哪裡開口解釋,旭黎在慌亂之際,心一橫——選日不如撞日,他決定立刻付諸行動!手中按鍵猛力壓下——
幾秒鐘之後,由於長時間沉寂,覺得怪怪的旭黎,低頭看看草叢中,卻發現那裡閃爍著小小的紅燈——機器正在錄音中!
該死!他——竟然按錯鍵!放音變錄音,這下,他精心設計的計劃,全部落空!
「那是……什麼聲音?」可晨好不容易自震驚中恢復,回身望著約十幾公尺外,陰暗樹影間傳出的奇怪聲響。好像有東西壓在枯葉上的聲音。
她才要走過去,卻冷不防被人拉住手臂!
「聽我說,可晨——」誤以為她因生氣而離去,聶旭黎衝動攔住她。
意識到自己竟做出超越十五年來界限的事,他又猛然鬆開手。
「你、你要說什麼?」可晨一時有些難以反應,可心底,卻不禁興奮起來。即使他只是為了借廁所而開口,她也願意為此和他有談話的機會,
只等他提出,就算借上七天她也答應!
「可晨,你、你都知道了嗎?」聶旭黎僵硬開口。其實他心裡並不如外表鎮靜,因為他害怕此時向可晨告白的結果!「我、我急著要告訴你一件……你聽了、也許會很吃驚的事!」
「我、我知道!」可晨當然知道,光看就知道他有多急!否則高傲的旭黎不會委屈自己先求她的。樊可晨不由得慶幸起四周昏暗,沒讓他瞧見她面露羞赧,早已脫口而出:「你儘管說!」
她絕對答應。
「你知道?」旭黎無法剋制激動。「如果你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都不肯理我?你、你不肯嗎?」她竟這麼討厭他?
樊可晨一臉鐵青,嚴重缺氧。為什麼這個問題,可以扯到「多年來」?難道他要告訴她的是——旭黎家裡……連、連一間廁所都沒有嗎?打死她也不可能吧?
她吞吐說道:「你、你從來也沒直接告訴過我,我、我怎麼可能主動開口找你過來?」聽起來,他想告訴她的,也許不只是借廁所……但,除此之外,他還要說什麼?
「那我全說出來的話,你會接受嗎?」聶旭黎血壓直線上升,一把抓住她纖細雙手,告訴她:「我一直——」話還沒完,他卻愣住!
同時可晨的注意力也被不遠處的樹叢間晃動影子吸引住。
兩人同時尖叫出聲——「貓!」
***
前一刻,當樊司霓為了躲避雷天威莫名其妙的勾搭、猛力甩開他,卻因為重心不穩而跌了踉蹌、往前撲倒時,就見雷天威大步跨向前,環住她纖腰,雖沒有及時拉起她,至少在兩人雙雙跌入灌木樹叢時,她沒受到什麼傷。
惟一讓司霓不自在的,是雷天威厚實身子此刻正緊緊壓在她身後!
而且,可晨姐似乎注意到了什麼,要走過來了!
「你快起來!要被可晨姐發現,我麻煩就大了!」她緊張的蠕動身子,努力掙紮起身。「我一定要躲——」
「要立刻引開你姐姐注意力,只有一個方法。」雷天威完全沒有離開原地的意思,只是優雅的笑了一笑,好整以暇的享受身下美人的溫暖。
雷天威一直不解,怎麼從初次見面那天起,他就格外在意樊司霓?答案,似乎有了。
「你快說!我要怎麼引開姐姐注意力?」不想被姐姐教訓的樊司霓急忙追問他。「快!趁姐姐現在被聶大哥拉住!到底是什麼方法?說!」
「就是……你學貓叫讓他們聽。」貼緊她曼妙身段,雷天威伸手撩開她頸間凌亂髮絲,清香自她發間隱約散逸,讓雷天威頓時覺得,捨棄了三千萬的案子來這裡陪她是對的。
司霓俏臉血色盡褪。「你要我學?我不可能會——」
雷天威在她耳旁媚惑低喃:「司霓……你姐姐快來了喔!如果被她知道你設計她——」
「喵……喵喵……喵喵喵……」樊司霓一咬牙,漲紅了臉,不得已只能照他的話作。
「是有幾分貓叫的味道,但不像貓求愛。」他啞然失笑。
「混蛋,有本事,你來啊?」說著,被他壓制的樊司霓氣憤地朝他使了一記手肘后挫,卻被他靈巧閃開。
「這麼個漂亮小姐,動手動腳的,沒氣質,該接受懲罰。」唇邊笑痕漸深,雷天威穩穩將她雙手反扣在她背後,火熱唇瓣輕拂過她白玉般雪頸。從未特別在意哪個女人的他,偏就欣賞她的率直活潑以及……逗趣反應。「不過,既然你都低頭提出要求了,我就這麼拒絕你,也未免太狠心……」
「我低頭要求什麼了——啊呀!」樊司霓不由得嚇了一跳,差點就失聲尖叫!
全因他、他、他——竟用溫熱的修長手指,在她敏感的背上輕柔畫下,一圈、一圈的撫弄著,讓她心頭湧起害怕的感覺;但更詭異的是,在不安的背後,她卻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麼,周身開始發燙……
雷天威緩緩勾起唇、揚起邪魅一笑。「你不是要我幫你學貓叫?你儘管照你剛才的方式發聲,而我會盡量讓你的聲音聽來就像是……貓求愛。」
樊司霓在飽受他莫名撫觸折磨的同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雷天威這該死的傢伙,絕對是個下流的變態!
***
聽到奇怪的細微貓聲時,樊可晨和聶旭黎的反應幾乎是如出一轍的狂喜!雖然那個聲音聽來有些不太像貓叫……但是有就好!
他(她)可以期待嗎?他們會有兩情相悅的時候嗎?
轉頭對望,這次他們沒再逃避彼此深情注視,火熱彷彿即將爆炸。
「可晨……你的答案呢?」受到氣氛鼓動,聶旭黎首先打破沉默。
「好啊……」她簡短答道,難得對他展露少見醉人笑容。他都先低頭了,她還能不說好嗎?
聽到這回答,他驚喜的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那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當然可以啊……」因事情迅速發展而顯得有些難以適應的可晨,轉過身子,羞怯笑了。「我們……一起回我住的地方吧……」
「可晨!我沒明說,你真的懂了?」聶旭黎驚喜的握緊可晨雙手,這次他不願再放開。「你可以接受嗎?」她竟邀請他到她房中坐坐,太好了!
「這只是小事……」可晨沒有拒絕他示好。她滿心感激那傳說竟是真的。她甜美嬌笑。「走吧,我們回我房間……解決你的需要吧?」
「我的……需要?我有什麼需要?」聶旭黎先是一臉不解的望向可晨,而後腦中宛如被丟了顆炸彈,一聲轟隆巨響!
他一時氣血上充,震驚的難以自遏。他的需要——
可晨不是這麼隨便的女孩子,怎麼會說出這種提議?旭黎突然變得渾身極不自在。「反正都等了這麼多年,我可以等到我們結婚以後再說,我並不想……逼你。」
輪到樊可晨倒抽一口氣。「這種事、早點結束,才不會痛苦吧?」
「對你而言這令你那麼難受嗎?」聶旭黎的心,開始隱隱作痛。他還以為他們之間好像有了轉機,結果對可晨而言,卻只是為了盡她身為妻子的義務嗎?
「我是無所謂,但是你憋太久,不好吧?」
聶旭黎的聲音聽來像在顫抖。「什麼叫做……你無所謂?」
「你不是要借廁所嗎?我沒那麼小氣啊!你如果早說你那邊廁所壞了……也不用大老遠來這個沒人看到的地方躲著上……」
聶旭黎頓時呆立當場——可晨她在說什麼?她她她……該不會是誤會他在草叢中——
他氣急敗壞的甩開了她!
「樊可晨!你根本沒弄懂!」
***
雖然不是楓紅時節,但一片翠綠嫩葉在夕陽光暈中,卻也展現炫目美景。楓樹圍繞中,壯麗瀑布以澎湃之勢陡然流下,清新涼爽的感覺透凈人心。
樊可晨懊惱的站在瀑布前,聽著潺潺水聲,雖然接近晚餐時間,沒有其他遊客在場,她卻一點也無法得到企求的寧靜。
「旭黎那傢伙……是在氣什麼東西?」任憑她昨日、今日兩天,想破了腦袋,也無法為前天深夜那場僵局、找到合理解釋。
虧她還一度認為,他們之間,總算往前成功踏進一大步,結果……
可晨將手放上瀑布前的欄杆,低頭看著瀑布底下一泓藍綠潭水,她不甘心的握緊鐵欄。「今天已經是第四天,我沒有這麼多時間可浪費。」
伸手捏緊口袋中那細早準備好了的紅色絲線,樊可晨細細思量,該用什麼名目把旭黎騙出來。
另一頭,看著遠方的樊可晨一臉沉重,聶旭黎心裡卻也懊悔莫名。
昨天與今天,可晨根本沒離開過小屋,害他白白損失兩天機會。
姑且不論可晨心裡究竟怎麼想,明明那時的氣氛好極了,她甚至對他展顏而笑,他實在應該接受她誠摯的邀請,到她屋裡——借廁所的。
「都是該死的驕傲害慘我了啊!」聶旭黎無奈嘟囔嘆息。
***
「你真的不考慮下來?」
離瀑布不遠的楓樹林一隅,雷天威仰起頭,似笑非笑的朝著樹上問道:「我這裡的景色比你那裡好喔……好個旖旎風光,一覽無遺。」
樊司霓手忙腳亂的將長裙壓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她可也不喜歡爬樹,但除了這方法,她要如何兼顧找到好視野監督姐姐、又能避開雷天威接近?
想到前天她就有氣;他故意陷害她、要她學貓叫……
他幹嘛老捉弄她啊!
害她不由得要想「聽到貓求愛的男女,能兩情相悅」,那麼,學貓求愛的男女又會如何?她惟一可以確定的是,若被姐姐發現,她會被打!
都怪艾曦遲到缺席,只留下她和他,才讓她老跟著他的步調走!
「這個瀑布的傳說是什麼?」司霓努力把心思放到姐姐身上,畢竟她來的目的是促成姐姐和准姐夫。
望著樹上的小美人,雷天威眼中儘是激賞,他的注意力一點也不擺在瀑布面前的兩位未婚夫妻身上。他對司霓微微一笑。「你還不笨嘛!」
「不,我笨,笨到找上你合作。」她斜睨他,面對他頑皮笑臉,卻氣不起來。他的璀璨笑意,他的深邃注視,都能撩動她心慌意亂;她是怎麼了?
「只要別笨到……連你答應過我什麼都記不住就好了。」他雲淡風輕的柔柔笑著,彷彿蘊含無限情愫的眼眸迎上她,許久不曾轉開。
在他注視下,感到全身彷彿著火,樊司霓撇開頭,裝作無動於衷。
雖然心頭小鹿早撞成一團鹿餅,但她不想承認,這個討人厭的傢伙,笑起來居然那麼惑人心弦,好看的讓她不禁有些入迷……
「……等到姐姐真能達成十五年來的夙願后,我們再談其他。」
「這裡又名為『結緣瀑布』,如果能在山猴出現時,繫上紅線,那麼兩人的姻緣就訂下了。」他主動轉開話題,但眼裡仍凝望她一舉一動。
她可愛表情多的令他目不暇給,讓他根本不能不在意她的一切。
「又是一個奇怪的傳說……山猴在哪裡?紅線呢?又要綁在哪裡?」樊司霓有些無力的趴在樹榦上。「我可不認為有心就辦得到……啊!」
她突然想起來,記得在度假村的中心販賣部,好像有個地方專賣紅線!
「該不會……這些都只是度假村的宣傳花招吧?」司霓豁然想通傳說可能是怎麼來的。「啊……我早該發現的!哪有剛開不久的度假村就有那種流傳許久的傳說啊!我們上當了!」
「花招是花招,但你不得不承認,這些花招給了許多猶豫不決的人、踏過界限的勇氣。」雷天威炙熱眼眸始終盯緊樹上的樊司霓,勾唇淺笑道:
「不過,我雖然來了這裡,但我和其他人不同。如果我真心喜歡上一個人,會執著的追著她到底,不耍花招。」
「唉?」樊司霓瞪大晶瑩雙眸吃驚的看他,許久沒再開口。
不知是因為他語出驚人,或是同一時刻恰巧暖風吹過,總之,樊司霓發現,她的身子焦躁起來。他突然說這些是為了什麼?
為了他奇怪的話,她心中突然竄出一陣暖流,帶著一絲欣喜,她粉嫩雙頰染上朵朵紅雲;只是她依舊不解,她為他心跳加速,這又是為什麼?
***
「好,決定了!」瀑布前思量許久,樊可晨不由得盪起開懷一笑。
她決定就拿公事當幌子,找旭黎出來。
說著,靠在欄杆前的她,高興的猛力一捶。「就這麼做——呀!」
然而就在她敲上欄杆的同時,天天受到瀑布水花濺濕的木頭圍欄,一整排居然就這麼應聲斷裂!
當然,還倚在欄杆前的樊可晨,也沒了堅固依靠;她失去平衡的身子就這麼往前傾倒,眼看,她就要墜入不知深淺的湍急瀑布底部——
「可晨!」完全沒有時間讓聶旭黎思考舉動是否顯得突兀,他在電光火石一瞬間飛奔過去,長臂一伸,勾住可晨纖細柳腰,往後猛力一扯,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救了下來。
還好他決定拋下面子,正打算編派理由找可晨搭訕,否則恐怕他也來不及救可晨了。
旭黎因為用力過猛,抓著可晨雙雙向後跌倒,因此撞傷手肘,但在疼痛襲來的瞬間,他仍不曾想到自己,只是一心顧念可晨平安無事而感到慶幸。
「謝、謝謝……」有驚無險喘著氣,可晨感激的回頭,望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卻幾乎慘叫起來。「旭黎!你怎麼會在這?你沒事吧……」
「只是……來散散心,這裡不只你能來吧?」他冷著一張臉,惱怒可晨這麼不謹慎。差點他就以為要失去她了。
「是、是啊……大家都能來……」可晨勉強的笑容,顯得有點黯淡無光。她認識旭黎太久了,此刻,只消見到旭黎一個眼神,她幾乎可以發誓,他正在氣頭上。
他還在為前天晚上的事情生氣嗎?不,她非得理清一切不可二,她費盡心思跟來這裡,絕不容自己再退縮!
「那個……旭黎……前天……你本來打算……告訴我什麼?」雖然下定決心,但向來幹練沉著的可晨,仍有些扭扭捏捏、不太自在。
聶旭黎眼見機不可失,仗著自己是可晨的救命恩人,氣勢強悍的逼近可晨。「這次你仔細聽好了。可晨,我要告訴你,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早已——」
不遠處,楓林間引起的連串聲響,打斷他的告白,兩人震驚的看著林間似人的身影浮現,卻不由自主的驚喜呼喊:
「山猴!」
***
眼看姐姐差點摔進瀑布,樊司霓一心急,竟從樹上跌下來。
雷天威一個箭步搶上前,伸手穩穩接住她,扎紮實實將她摟滿懷,卻因衝力過猛而撞到樹榦,但他以手臂及身子護住她,沒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才說你不笨,怎麼你卻不懂照顧自己呢?」一直以來,總是一派從容不迫的雷天威,此刻卻顯得有些慌張,失去慣有的冷靜。
樊司霓緊靠在他結實胸膛前,察覺他急速心跳,她本來不服氣的想頂撞他,一抬頭,發現自己與他的距離竟這麼近——她櫻紅絳唇就這麼撞上,他仍試著深吸氣以調整呼吸的微啟薄唇。
她嚇了一跳,連忙撤後,但雷天威卻猛然收緊懷抱,不給她分毫退讓的餘地;他又趁勢封住她踐瀲丹唇,利用她錯愕分神之際,挑開她鮮美唇瓣,汲取她的甜蜜。
霎時,司霓被這突如其來的酥麻感給震懾住,忘了要抗拒他的入侵。
她好不容易自令她頭暈目眩的火熱中清醒,連忙驚慌的一把推開他,高抬手臂,朝他俊美臉龐揮下,卻被他出手接住。
她羞窘嬌斥:「你怎麼能這樣!我可不是讓你隨便輕薄的女人!」
「我也不是隨便輕薄你。」雷天威臉上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神態,卻專在望進她美眸深處。「我已經說了,只是不想耍花招而已。」
樊司霓傻了眼。摸著自己尚未平靜下來的胸口,她懷疑,應該是方才跌下來的事讓她驚魂未定吧?否則,她的心,怎麼越跳越快?
她總不會是為了這個素來以風流聞名的傢伙、隨口說的幾句花言巧語而心動吧?
注意到他手肘有些擦傷,她回過神,猶豫后拿出手帕,拉過他手臂。
「你的手……是剛剛撞樹時弄傷的吧?我……很抱歉害你受傷,也該……謝謝你救了我。」她為他綁了傷口。「等下我找急救包幫你上藥。」
「這點傷我不在乎,你沒事就好。」他定定的看著她,耀眼一笑。
此刻,司霓對他將她耍得團團轉的事,好似不再那麼介意了……
***
驚覺山猴出現后,樊可晨和聶旭黎不知對望多久,無言感動飄散在四周。上天果然還是憐憫他(她)的單戀……
這次他和她的姻緣,算訂下了吧?
「對了!」樊可晨突然想到,根據傳說,還少了一個步驟,紅線還沒繫上!但,要系在哪裡?
她不安的咽下口水,貪心目光落在旭黎的襯衫衣袖上。「你的衣袖,有沒有跌破?我、我幫你補,好嗎?」
在聶旭黎還沒應答前,她的手早已拉住他衣袖猛力一扯!
她要縫紅線,所以他的襯衫非壞不可!
幾乎是同時、旭黎也注意到他的名牌襯衫居然完好無缺,憎恨著自己為什麼不買件便宜貨的他,很合作的扶住自己肩頭衣服向後一拉——
精誠所致,襯衫裂開!
興奮過度,他們兩人都沒能察覺對方不尋常的突兀動作。
但在聶旭黎和樊可晨通力合作下,他們完成了宏願雖然雙方表情壓抑,看來沒啥變化,可兩人面對那被分屍的衣袖,心底卻是竊笑不已。
「為了救我……你襯衫破的很厲害,至少你要讓我幫你把衣袖縫回去。」可晨心滿意足拿起針線,將那看來刺目的鮮紅色絲線,縫上他肩頭。
「謝謝……」一瞬間,旭黎驚嘆,怎麼就這麼湊巧,可晨居然會隨身攜帶紅色針線;不過,想想可晨也是女人,帶著針線包並不為過。
這算天賜姻緣吧?才剛這麼想,聶旭黎就突然發現大事不妙!
他盡量不想打擾可晨,可是漸漸的,他心中的話非說不可——
「可晨,你停一下……」
樊可晨正為下針的動作變得十分吃力而感到疑惑,抬頭望進旭黎那蒼白臉龐,她猛然心驚,「怎麼了?旭黎?」難道,旭黎因為救她而撞出內傷?
「可晨,你、你的針……縫進了我肩膀上……」
***
雖然聶旭黎的傷勢,不至於血流如注、需要送急診,但是,樊可晨卻自責的在小木屋裡躲了一天。
她偷偷賄賂度假村管理人員,將她為他煮好的伙食送給旭黎,還替他請臨時看護,只是她心裡沉重內疚,讓她始終無法鼓起勇氣親自向他道歉。
「怎麼辦?只要在旭黎面前我就會莫名其妙把事情搞砸了啊……」
對著牆上溫馨天使像,可晨懊惱的紅了眼眶泣訴著。
就在剛才,管理處打電話通知她,聶旭黎不但將臨時看護給趕出來,而且也把那些現成飯菜打翻一地……就算管理處什麼也不說,可晨其實早就聽得一清二楚了啊……心頭的這份苦悶,她該拿它怎麼辦?
她知道旭黎非常生氣;正因為知道,所以更無法坦率向他賠罪。
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可晨懶懶地走去,接起電話——
「可晨。」
是旭黎!樊可晨宛若坐在雲間,有種飄飄然的快感。光聽到他肯先打電話給她,她就高興的無以名復,想開口道歉、就要趁現在!然而——
「如果你真有那麼不甘願和我相處的話,我不會逼你。也許這件婚事,我們兩個都需要再仔細考慮。」
電話瞬間剩下「嘟」的聲音,讓可晨從雲端跌落谷底。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旭黎,你弄錯了啊……」
滿心悔恨的樊可晨,終於忍不住那份壓抑在好強下的苦楚,成串淚珠奪眶而出。她恨死了這個度假村什麼爛傳說,都是騙人的!
***
好一會兒,聶旭黎才放開話筒,跌坐在沙發上。
雖然心中那股揮之不去的沉重心痛,久久無法消散,但一思及這對可晨而言,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時,哀戚的臉上,卻不禁浮現一抹無奈笑容。
他寧願可晨自己來看他,即使沒照顧他,有她一旁陪伴也夠了;只是可晨卻推託著,花錢找別人代勞……
「我比誰都想要你幸福……知道嗎?可晨,如果嫁給我,讓你這麼不快樂,也許放棄還比較好……雖然我真的不想錯失這個也許是我們今生惟一的機會啊!」
聶旭黎苦澀嘟嚷。自己這麼愛戀她,她卻始終不肯對他敞開心,明知這種單戀的苦楚,永遠得不到一絲報償,他仍然甘心這麼為她。
可晨不喜歡他,硬逼她嫁他,對兩人而言都是種殘忍的折磨。
但他心底卻同時萌生另一個念頭:哪怕可晨不願,他也想強奪她!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因為他真心希望可晨能得到幸福,所以主動打電話給可晨,讓事情在還不至於無法挽回的時候停下。
這是他給可晨的最後機會。
如果可晨想拒絕婚事,現在他還能勉強自己笑著接受、裝作無所謂;但假若可晨真決定為了家族嫁他,那麼他也只能對可晨抱歉,因為可晨一旦成了他的妻子,他會不顧一切順應自己長久以來的渴望。
他的忍耐,早已到了底線。
「唉……」為了可晨他可以忍痛退讓、放棄這樁婚事。就讓可晨繼續等待另一個更適合她的男人出現,而他,只要能守護著可晨就夠了。
此時他突然覺得,他和自己最討厭的那群天使們,不是挺像的嗎?
同樣都只能在一旁看著可晨,無論她喜、怒、哀、樂,他們都無能參與其中、分享她的心情,只能靜靜等著結果到來。
但,那群天使們,至少還能得到可晨頻頻眷顧、回眸欣賞,而他,卻連可晨一次專心睇凝也得不到……「可晨,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他來到這裡也許是錯誤的決定,以為用什麼傳說謠言去拐騙可晨能成功,結果徒然讓自己在她面前鬧笑話。愛情,果然不該耍手段。
愛她,就該提出勇氣告訴她。
只是有時候,愛,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說出口……
***
平白讓七天假期就這麼蹉跎過去;眼看明天就要回家,望著窗外寂靜夜色,樊可晨高懸的心,只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往下墜……
推開房門,百般無奈的走出小木屋,沐浴月光緩緩走著,努力不讓自己心中失意決堤。
她不是早知道旭黎對她毫無感覺了嗎?
為何事到如今,她仍會被這個事實刺痛?
能維持夫妻名分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原本就不該期待兩人的感情能前進一步。這是上天懲罰她太貪心吧?
苦澀笑著,她輕嘆口氣。也許還是像現在一樣,她能待在他身邊就好,希望他有絲毫愛她的心,這仍是奢求啊!
「即使傳說對別人有用,對我們這段解不開的孽緣哪……」
想想也是,他們之間若真有這麼簡單解開一切心結,又怎麼會虛度十五年?註定無緣,就該認命!
但,她真能這麼認命嗎?樊可晨的眼眸里,滿是懊惱。
愛上一個人,若能說放棄就放棄,又怎麼算是真心?
***
站在燈火閃爍的兩個並列鐘乳石洞前,樊可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雖說石洞內為方便遊客遊覽而架設了導引燈,讓遊客們隨時都能入內觀賞自然景色,但是,這卻是一種典型人工破壞自然的行為啊!
這樣的話,裡頭的美景當然也被打了折扣。樊可晨輕輕搖搖頭。
不論是多了不起的傳說,對她而言都起不了作用;既然她人都來了,索性就純粹當個普通的遊客好了。
於是她懶懶的從右方洞口走了進去。
幾乎就在可晨走進去的前十五分鐘,旭黎就先一步進了石洞散心。
可其實旭黎根本無心游景,只是一味往左方石洞裡頭走去。
人工雕鑿了大半的景色,才看沒多久,旭黎就已經意興闌珊;當他準備折返之際,回首一看,這才發現,他早已不知道走上了哪條岔路,這下,他、迷、路、了。
***
停在鐘乳石洞前許久,樊司霓始終沒有勇氣進行下一步。
她來這個地方,明明該是為了姐姐和姐夫的戀情加溫的,怎麼,現在她卻覺得放火燒到自己?
雷天威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三番兩次說得彷彿挺像回事,可才回到小木屋后,卻又像個無事人一般,既不問她對他告白有何感想,也沒像之前剛來時追著她、黏著她,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笑看她……
他口口聲聲說什麼他的真心不耍花招——
混蛋!他對誰真心?對誰不耍花招來著?
說法這麼曖昧,又不正經澄清事情,他分明就在耍著她玩嘛!
漲紅著臉,樊司霓扭捏回過頭,盯著身後的他。
他對她還算體貼,又救過她;憑良心說,他的條件也不錯。如果、只是如果,他有點認真的話,她也不是不能考慮啦……但,他別捉弄她啊!
「這個地方的傳說是怎樣的?」她努力的同他問話,卻怎樣也不能像之前一樣若無其事。
「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這麼安靜呢。」雷天威聳聳肩,笑著朝她走近。「這鐘乳石洞起先被稱為『小鵲橋』,假若分別從左右兩方進去的情侶,能在裡頭錯綜複雜的石窟內找到對方,就能今生相守在一起,不過呢……」
他攤開了手,顯得有些好笑。
「如你所知,這是度假村最原始的設計;不過後來因為這個石洞裡頭通路太紛雜,有不少人迷路受困,還走進了度假村本身也沒發現的小路,於是管理處就封閉了石洞里太深入的路線,所以現在應該完全不能相通了。」
「唉?不能相通?不能相通就見不到面了啊!」
「沒錯,所以『小鵲橋』這地方,會來的,多半是想分手、卻又提不出勇氣分手的情侶們……」
聽完雷天威的說明,樊司霓的臉色「唰」的一下變成慘白。
她……聽說很多人來這個景點,事前還叮嚀姐姐這地方很受人歡迎……現在他們兩個不約而同踏進這地方……
完蛋了,他們之間的情況已經夠糟了,接下來可怎麼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