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蓓莎不假思索地反應了。她抬起拿著馬鞭的手,往瑞夫的手腕上抽去,割破了他的皮手套。他驚喊了一聲,抓著馬鞭的手鬆了開來,而蓓莎則拉起她的韁繩,踢了馬腹一下,猛然向前沖。蓓莎聽到他從後面追來的聲音。他的馬踩在結冰的泥土上面。她催促馬匹加快腳步,彎下身子趴在馬背上,以防後方飛來子彈。

但她知道她不會贏的。她的馬匹太年輕,除非狄瑞夫打算放棄追逐,否則她在幾分鐘之內就會被征服的。她隨即發現他並沒有立刻追上來。只是和她保持一段距離跟在身後,而這一點令蓓莎感到憤怒不已。他彷彿在和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讓她以為自己逃得掉然後再冷不防地伺機逮住她。

她將手伸進靴子中,握住了那把傑克給她的匕首。蓓莎緩緩地減慢馬匹前進的速度,並漸漸坐直身子。現在後方的馬匹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靠近,她等待著,想要讓他接近得來不及停下來。她的思緒冷靜,心跳穩定,呼吸平穩。但她已經準備好進攻的武器,猛然,她停住馬匹,同時轉過身子,手上拿著匕首。

狄瑞夫靠得很近,而正如她所希望的。他的馬匹速度很快,讓他根本無法及時停下來。

她看到他臉上驚訝的表情,同時用力地扔出匕首,刺向他的心臟。

刀子刺穿他厚重的外套,插在他的胸口。蓓莎盯著他,頓時無法移動。她過去從來沒有殺過人。

「我的天啊!」狄瑞夫大聲喊道。他將胸前的匕首拔了下來,詫異地低下頭。「我的天啊!」他驚訝地盯著馬背上的那個女孩。「你竟然用刀子殺我!」

蓓莎和他一樣驚訝,但是為了不同的理由。她看到刀鋒上並沒有血跡。然後她明白了。

狄瑞夫打開他的外套。裡面露出一件軍人穿的盔甲。那種衣服雖然不能防子彈,卻可以抵擋刀和箭。

「是你先追我的。」她說道,一點也不想為自己的行為道歉。「你綁架了護送我的人,然後又追我。我當然想要阻止你。」

瑞夫想到,大部分的年輕女孩碰到這樣的情形,不是驚恐地昏倒,就是歇斯底里地尖叫,絕對不會有如此的反應。

「我想你說得有道理。」他同意道,把匕首拿在手中檢視著。這並不是個玩具。他厲害地抬起頭望著她。「我早該猜到,一個滿頭紅髮的女人,會有同樣火爆的脾氣。」

「你猜錯了。」蓓莎說道,用同樣銳利的眼神望著他。「一般來說,我是個很溫和的人。除非有人不懷好意的追趕我。」

「我必須承認,我卻是個脾氣火爆的人。」瑞夫輕笑一聲,取下帽子露出他的一頭紅髮。

「不過現在是休眠狀態。我只需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我只想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葛家的人馬在護送你。」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蓓莎問道。

「這個嘛……任何和葛家有關的事,就和我有關係。」瑞夫解釋道。「所以,我真的需要你回答我的回題。」

「你要怎麼處理康中士和他的手下?」

「哦,這你別擔心。」他說道。「他們不會受到什麼傷害的。只是會有點冷罷了。」

蓓莎回頭看看後方的小路。她沒有看到康中士和他的手下,也沒有狄家人馬的影子。

「你為什麼沒有抓住我呢?」她眯起眼睛問道。「你有很多機會可以那麼做的。」

「我看到你走的方向沒有錯,所以我認為沒有必要。」他解釋道。「我們繼續上路吧?」

走的什麼方向?蓓莎開始覺得困惑。「你要綁架我嗎?」

「不,我只是要帶你去一個比較不冷的地方。」他靜靜地更正道。「既然你暫時無法前往你原來的目的地,在我的手下處理完他們的事之前——我認為保護一個女性是騎士的風範。」

「騎士風範?」蓓莎盯著他,忍不住嘲諷地說道。「狄家的人?騎士風範?你別開玩笑。」

「哦,相信我,我沒有什麼不良企圖的。」瑞夫柔聲說道,蓓莎的困惑開始變成恐懼。

她有種感覺,狄瑞夫正在等她道歉,而如果她向一個狄家人道歉,她知道傑克作鬼也不會原諒她的。突然間,她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令她尷尬不已。

就在同時,狄瑞夫眼中的危險光芒消失了,他又恢復先前那講理的口氣。「我們兩個似乎都需要吃點東西。」他說道。「我們先把不愉快放到一邊,填飽肚子再說吧。我暫時原諒你的無禮,因為你還不認識我。等到你認識我之後……」他補充道。「你就會明白,跟我說話要客氣一點。」他將馬匹轉了向。「來吧,我們去吃晚餐。」

蓓莎想要告訴他,她沒有興趣,也不想認識他,但她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至少先把我的匕首還給我。」

「哦,當然。」他禮貌地將匕首遞給她。她將小刀放回靴子中。「你扔刀子的功夫簡直像個職業殺手。」

「事實是,我以前根本沒有殺過人,不過如果必要的話,我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她將馬騎到他身邊。「你要帶我去哪裡。」

「前面的一個農家。」

「你要強迫他們給你食物嗎?」她酸溜溜地說道,然後隨即又後悔了。

令她鬆了一口氣的是,瑞夫並沒有生氣。只是輕笑了一聲。「不,不,正好相反。鮑家的人會很高興看見我的。我希望你的食慾很好,因為如果你不把東西吃完,安妮會很不高興的。」

蓓莎回頭看了一眼。她不知道她如何能夠幫忙中士和他的手下。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我們走快一點吧。」瑞夫說道。「你看起來又冷又累。」

「我總覺得冷。那是因為我很瘦的關係。」她反駁道。「我瘦得像個稻草人。」她催促馬匹快步向前跑,直到他們來到一個石頭造成的小屋。煙囪中冒出黑煙,窗戶則因嚴寒的天氣而緊閉。

瑞夫傾身打開柵門,然後將馬匹騎到一角。讓蓓莎進入那個小小的花園。石屋的門打了開來,一個小男孩沖了出來。

「是瑞夫爵士。」他興奮地說道。「奶奶,是瑞夫爵士。」

「別這樣大驚小怪的,孩子。」一個微胖的老婦人站在那孩子身後說道。「好久不見了。爵爺。」

「是的。我知道,安妮。」瑞夫跳下巴背。擁抱了那個婦人一下。「如果你不原諒我的話,我今天晚上一定會睡不著。」

「哦,快別這麼說了。」她笑著拍了他的手臂一下。「這個女孩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呢。」瑞夫抬頭望著馬背上的蓓莎。「不過我打算儘快探聽出來。」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瑞夫已經伸出手將她抱下馬背。「你不會瞞我吧,小姐?」

他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腰間,眼中露出挑逗的光芒。蓓莎的臉紅了起來,怒視著他那雙藍眸。

他輕笑了一聲,又把她抱了起來。蓓莎突然感覺自己好脆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洋娃娃。

「放我下來。」她命令道,有股衝動想要掙扎。

他照做了,然後回頭說道:「我們都餓壞了,安妮。費迪,幫我們照顧馬匹好嗎?」

「是的,爵爺。」瑞夫摸了摸那孩子的黑髮,小男孩的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

「你的孩子們怎麼樣了?」安妮一邊催促他們進屋,一邊問道。

「越來越皮了。」瑞夫大笑一聲說道,脫下他的斗篷褂在門上的一根釘子上。然後他伸出手接過蓓莎的斗篷。

「現在我知道你說你像稻草人是什麼意思了。」他說道。「你瘦得像皮包骨。為什麼一個葛家人會餓成這個樣子呢?」他示意她走到爐火旁。「坐到火堆旁去吧。你凍壞了。」

「天啊。這個丫頭蒼白得像個鬼一樣。」安妮說道,催促她坐在一張凳子上,然後從柜子中拿出一個酒瓶。「喝點酒會讓你恢復一些血色的,丫頭。」

蓓莎接過她的酒。對於安妮對她的評論,她並不感到不悅。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她了。但對於瑞夫這樣說她,她似乎有不同的反應,雖然那是事實。

「我煮了馬鈴薯白菜湯,還有一點豬肉。」安妮說道。「過幾分鐘就可以上菜了。請你切麵包好嗎?爵爺?」

瑞夫拿起刀子,拿起桌上的一條稞麥麵包,熟練地切了起來。

蓓莎驚訝地看著他。這樣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對這種家事竟然如此熟練。他也有一雙好看的大手。手指修長而纖瘦,平順的指節,指甲寬大而乾淨。他的衣袖口露出來的手腕上點著金紅色的毛髮。

「所以啦,」瑞夫將切好的麵包放回桌上。「你到底是誰?」

「溫蓓莎。」她誠實地說道。

「啊。」他點點頭,拿起他的麥酒。「溫傑克的女兒。」他略帶同情地看著她。「恕我直言,但你是他的私生女吧?」

蓓莎聳聳肩。「傑克不是那種結婚型的男人。」

「的確。」

「你認識他嗎?」她驚訝地問道。

「我知道一些他的的事。他跟了他母親姓。」瑞夫輕笑一聲。「認為他自己的不良事迹會毀了葛家的名譽。哼,彷佛姓葛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來,坐在桌子旁吧。」他示意她坐過來。安妮把熱騰騰的食物放在他們面前。

蓓莎不習慣為她父親的家族辯護。因為她很少聽到有人說他們的壞話。雖然傑克在喝醉酒時,經常出言諷刺凱托,但畢竟她也算是半個葛家人,而她父親從小就告訴她,許多關於狄家那群盜匪的事。頓時她覺得憤怒起來。

「想到不良事迹,你該想想你自己的作為。」她說道。「謀殺、搶劫、偷竊——」

「哦,丫頭,吃飯的時候沒有必要談論這些事。」安妮說道。「瑞夫爵士是我的上賓之客,如果你出言侮辱——」

瑞夫的反應令人出乎意料。他只是無謂地揮了揮手。「好了,安妮。這位小姐只是為她自己人辯護罷了。如果她不這麼做,我才會瞧不起她呢。」

「你是在誇獎我嗎?」蓓莎問道。「我一點也不在乎你怎麼看我,狄爵士。」

「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決定這一點。」他說道。「你的葛家親戚對你並沒有什麼好感吧?不過我不想從中挑撥離間。」

他拿起他的湯匙。「你對你所說的話,不要妄自亂下結論。坐下來,把你的湯吹涼吧。」他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的食物上。

蓓莎知道沒有必要把自己餓死。她坐在椅子上,開始喝她的湯,而瑞夫已經喝完了。然後他說道:「你為什麼要去凱托的家呢?」

「傑剋死了。」

他看到她臉上閃過了陰影,然後靜靜地說道:「我很遺憾。」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她回答道,平靜的口吻掩飾了心中的情緒。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依然為她父親偷偷哭泣。

「所以你打算去投靠葛家嗎?」

他的口氣中依然帶著那股嘲諷,這讓莎蓓又開始思索現實的情況。自己被人綁架,而天知道那些狄家的盜匪正如何對待葛家的人馬。她放下了湯匙。

「喝完你的湯。」瑞夫說。「如果你沒有喝完,安妮會不高興的。」

她把湯碗推開。

瑞夫揚起一道眉毛。「你是從哪裡來的?」

「愛丁堡。」她平淡地回答道。

「凱托派人去接你的嗎?」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她問道,推開她的椅子。「你為什麼對這件事如此感興趣?」

「凱托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感興趣。」他靜靜地回答道。「坐下來喝完你的湯。你把自己餓壞是沒有好處的。」

「哦,我已經很習慣飢餓了。」她尖酸地說道,然後往門口走去。「我才不要坐在這裡,為了一碗湯背叛我叔叔。」當她打開門,一陣冷風立刻灌了進來。她隨即走了出去將門關上。

憤怒中的她忘記了自己的斗篷遺留在屋內。瑞夫心想不知她要多久才會想起來。

「那丫頭是怎麼回事?」安妮把一盤豬肉和蘿蔔放在桌上。「她到底要不要吃東西?」

瑞夫驚訝地發覺,自己沒有辦法棄這個固執的溫小姐不管。

「她會吃的。」他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蓓莎站在花園的柵門口。沒有瑞夫的命令,費迪不願意把她的馬交還給她,而她顯然只能站在那裡思索自己的情況。溫傑克的女兒雖然年輕,但似乎比實際年齡老成得多。

她有一種特質,令他感到困擾不已。她脆弱的身體堅強地站在雪地中,一頭紅髮和雪白的世界形成強烈的對比。當她聽到他的腳步聲,立刻回過頭,用激憤的目光望著他。

「蓓莎。」他走向她,將雙臂交叉在胸前,抵擋著寒風。「我不會再問你問題了。進屋裡去吧。」

「我猜你已經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

「沒有。」他誠實地說道。「對於葛凱托的事,我永遠知道得不夠。不過,我要你進屋去,吃完你的晚餐。」

「我叔叔的手下正在被你們折騰,我才不要進去。」

瑞夫顯然失去了耐心。他已經儘力了,低聲下氣地勸哄一個葛家人,只為了怕她餓死和凍死。

「隨便你吧。」他轉身回到屋中。他拿起她的斗篷扔向她,然後走進溫暖的小屋中關上門。

蓓莎跑過去拾起她的斗篷,以免被地上的雪沾濕。現在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她穿上斗篷,然後跟著雪地上的馬蹄足印走。這裡應該有一個馬廄,而馬廄會比外面溫暖多了。

她在小屋後方看到一個木造建築。裡面有四匹馬,空氣中充滿了馬騷味。

她沒有看到那個男孩。沒有人會阻止她騎馬離去。她皺著眉頭站在那裡。逃跑有這麼容易嗎?反正試試看也沒有什麼損失。

「來吧,小花。」他對她的那匹馬說道。寒風和雪花從敞開的門中飄了進來。令馬匹扭動著頭。「是的,我很抱歉,不過我們必須離開。」她把馬鞍放在馬背上,然後跳了上去。

「就算我們找不到中士和他的手下,這附近應該有一個小村落,對葛家的人沒有敵意。」即使戴著手套。她的手指依然被凍僵了,因此準備工夫花上比她預計還久的時間。終於,一切都準備就緒。她坐在馬背上騎出馬廄。

圍著柵欄的後院中有一口井、一間雞舍,還有幾個兔窟。她騎向一扇通往原野的門。她的心猛烈地跳動著。這似乎太容易了。為什麼狄瑞夫要花這麼大的工夫綁架她,然後又如此輕易地放她走呢?

這太容易了。當她傾身準備打開門時,小屋的後門開了。羅斯堡堡主站在門口,一手拿著麥酒,另一手則拿著一塊麵包和乳酪。他看起來十分輕鬆,目光慵懶地看著她。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他將酒杯拿到嘴旁。

門閂從蓓莎的指間滑落。她不禁暗自咒罵了一聲。

「很抱歉,如果我們的款待沒有達到葛家的標準。」他說道。「不過這都要怪你父親的弟弟。」

他並沒有走向她。也許他不打算阻止她。她終於再抓住了門閂,然後用一邊膝蓋將門頂開。

「等你到了葛氏城堡,請轉告凱托,說瑞夫向他問好。」羅斯堡堡主愉悅地說道。「你可以告訴他,說我們地獄相見。」然後他關上了門,留下蓓莎獨自在後院中。

她催促馬匹走出門外,然後又關上它。這是鄉間的習慣,即使在緊迫時刻,她依然沒有忘記。

她來到馬路上,但雪實在下得太大了,她根本看不見前方的路。馬匹顯然不太高興,不願加快速度。蓓莎這才驚恐地發覺,自己犯下了一個錯誤,不該在這種天氣下離開的。她應該暫時忍住自尊和驕傲,不要理會狄瑞夫的冷嘲熱諷。至少那會比在風雪中迷路來得強。

附近沒有任何人煙,而她似乎被一團風雪包圍住。然後她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一匹駿馬出現在她面前。上面的騎士沾滿了雪花,只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

「天啊!你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對不對?」瑞夫說道,伸手抓住她的馬韁。「讓我來帶領你的馬吧。它會跟著亞傑走,這樣比較容易。」

「可是康中士怎麼辦?」蓓莎問道,頓時忘了她的恐懼,完全被先前的憤怒所取代。

「你不能讓他們在這種天氣下——」

「他們不在戶外。」他簡潔地說道。「別說話。低下你的頭。」

蓓莎聽從了他的指示,因為這是唯一合理的做法。她以為他會帶他們走回小屋,但他卻往前方的樹林走去。他們在森林中走了一會兒,然後瑞夫突然拉住馬韁,他用他的馬鞭指道:「一直往前走,你會看到一座岩石山。裡面有一個洞穴。葛家的人馬在裡面。」在蓓莎來得及開口之前,他便轉身騎著馬離去了。

「別忘了替我轉告凱托的話!」這是他最後對她說的話。蓓莎低著頭往前走,眼前依然一片白茫茫,直到她看見他所說的岩石。起初她感到很困惑,然後她聽見了馬匹的嘶鳴聲。那以乎是從岩石里傳來的。

她催促馬匹向前走,然後前方出現一個山洞。裡面一片陰暗。蓓莎將臉上的雪花撥開。

她的眼睛一時無法習慣裡面的光線。當她還在眨眼時。一個聲音說道:「看!是那個女孩。」

「的確。」康中士從黑暗中走出來說道。「感謝上帝。那個混蛋放你走了。」他伸出手牽過她的馬匹。「你還好嗎,小姐?他有沒有傷害你?」他的聲音中帶著關切。「如果他把他的臟手放在——」

「沒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蓓莎打斷他道。「是他帶我來找到你們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她清楚地看著五個男人,心想他們看起來好像有些不一樣。他們的外套都敞開來——沒有扣子。看起來好像扣子都被切掉了。然後她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臉上的鬍鬚、鬢角,以及小鬍子全都被刮掉了——看起來就像嬰兒一般白凈。

她本來想開口叫出聲的,但隨即又閉上了嘴。這些男人一定感到十分羞辱,她實在不該再落井下石。

「我猜狄家的人一定把你們洗劫一空了。」她說道。

「是的,那些強盜,偷走了我們身上所有的財物,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我們的武器。」吉爾轉身背對她,無法掩飾羞憤的表情。「還好他們沒有拿走我們的馬匹。」

「是啊,不過馬鞍卻被拿走了。」其中一個男人憤恨地說道。「過來這裡吧,小姐。我們起了一個火堆。雖然很小,不過聊勝於無。」

蓓莎走到火堆旁取暖。「暴風雪還會下多久呢?」

吉爾從洞穴口走回來。「這是東北風,通常會下幾個小時吧。」

「距離葛氏城堡還有四個小時的路程嗎?」

「如果騎得快的話。大概四個小時可以到。但我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時速恐怕只有兩英里。」

這並不是好消息。蓓莎顫抖了一下,緊緊抱住自己的身子。

「那個姓狄的混蛋對你做了些什麼,小姐?」

「他想要知道我是誰。」她回答吉爾的問題。

吉爾皺起眉頭。「你告訴了他,而他帶你來到這裡?」

「基本上是如此。」她說道,不想在這些被瑞夫手下搶劫的男人面前,提到安妮的小屋,還有熱湯及豬肉的事。

吉爾沒有說話,但他似乎猜到蓓莎保留了一些事沒有說。他又走到洞穴口。

蓓莎感覺到其他的人望著她的審視眼光。他們似乎比以前較為不友善。她猜不出他們心裡到底在懷疑些什麼。難道他們認為她和敵人妥協了嗎?

她覺得很不自在。終於,吉爾走過來說,風雪已經減弱,他們可以離開了。他們騎出山洞,往前方的小路走去。

當他們騎到葛氏城堡時,風雪已經停了。蓓莎望著眼前那座莊嚴的城堡,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家的溫暖。她想起在倫敦泰晤士河畔的那棟豪宅,也就是凱托迎娶他的第二任妻子,美麗優雅的柯黛娜小姐住的地方。

很難想像那位女士會願意住在這樣的地方。

他們走過弔橋,幾個人從城堡中沖了出來,牽過他們的馬匹,詢問問題。畢竟,現在的時間的確已經很晚了。吉爾往城堡中走去。蓓莎站在一旁,一時不知所措。這時,一個穿著斗篷的女孩跑了出來。

「蓓——蓓莎……我好高興你來了!」薇替她拉住馬韁,黑色的眼睛在火炬下閃爍。

「我——我真的無法形容我的興奮。」

「我也很高興來這裡。」蓓莎笨拙地說道。她的印象中,莉薇似乎比實際年齡高。而這一點並沒有改變。的確,她似乎和蓓莎一樣高了,小小的頭上頂著黑色的捲髮。雖然她的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但她依然顯得有些嚴肅。

蓓莎伸出手。「你好嗎?三年不見了。」

莉薇握了她的手,害羞地說道:「我很好,謝謝你。」

「歡迎來到葛氏城堡,蓓莎。」

蓓莎轉過頭,你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個高瘦的男人,有著一雙棕色眼睛和直挺的鼻子。他脫下手套,對她伸出手來。

蓓莎很快也照做了。

「你好冷。」他握著她的手就道。「這趟旅途一定讓你受寒了。」他對吉爾點點頭,中士立刻來到他身邊。

「我們被攻擊了,爵爺。」

凱托的表情嚴肅起來。「是狄家人嗎?」

「是的,爵爺。」吉爾點點頭。

凱托放開蓓莎的手。「帶著你的堂姊進屋去吧,莉薇。看她需要些什麼。她已經凍壞了。」他轉身面向吉爾。「來吧,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他們往軍營走去。蓓莎又戴上她的手套。

「跟我來。」莉薇帶她往城堡中走去。

蓓莎挺直背脊跟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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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質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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