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來人能在華一嘯的阻擊下這麼快速向前推進,並能遊刃有餘地對付兩個對手,其危險程度可想而知,我立即跳起來,擋在聞烈身前,只恨手裡為什麼沒有一把手槍。
聞烈沒有阻止我無用的保護,反而從後面伸手環腰抱住我,高聲道:「鳳非離,你就是這樣來看老朋友的?」
他這句話出口后,外面的纏鬥聲嘎然而止,幾聲朗笑聲傳來,一個我這兩輩子見過的最適合姓鳳的男人走了進來(其實也沒見過幾個),銀灰色的衣袍寬袖長帶,樣式頗有魏晉之風,襯得修長的身段更加悅目,秀眉鳳眼,眼波流動之間邪媚入骨,卻又渾身透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王者之風,相貌之俊美,更是僅次於我的聞烈(這個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你好象來早了一天。」聞烈淡淡地說。
鳳非離以極為優美,近似於作戲的姿勢斜斜靠在聞烈榻邊,吐氣如蘭地道:「我就是為了早一天看到你,才星夜兼程的。」
我全身汗毛直豎,挑起雙眉瞪著他。
聞烈表情紋絲不動,渾不在意那張妖媚的臉一寸寸向他貼近,仍是平淡地道:「怕不是為了我吧。」
鳳非離仰天一笑,手指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柔魅的眼波瞟向我,用略低的甜潤嗓音道:「你為了這樣一個鄉下小男孩拋棄象我這樣的男人嗎?」
聞烈終於皺了皺眉,頗有保護意味的將我向懷裡又摟了摟,道:「你有閑功夫就去皇宮裡演戲吧,我家小保不是你能隨意拿來取笑的。」
鳳非離呵呵一陣嗤笑,用指尖按住自己的紅唇,誘惑感十足的搖搖頭,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心頭怒火騰騰,這鬼男人,不僅輕薄聞烈,竟還敢用那種口氣說我,以為我小保是好欺負的嗎?
聞烈大約察覺到我的不高興,摸摸我的臉柔聲道:「別理他,這人有點瘋。」
我冷冷一笑,道:「我才不計較呢,一個三流演員而已,看他的樣子,登台的話也只能演白雪公主的后媽,怎麼也演不了哈姆雷特和羅密歐的。」
鳳非離立即坐直身體看向我,揚著下巴道:「小男孩,你說我演不了誰?哈什麼?」
我作驚訝狀:「你連哈姆雷特也不知道嗎?這麼出名的戲目你會不知道?」
鳳非離眉尖微蹙,認真地開始回想,不過當然是怎麼也想不起來的。
「你說的是戲目名嗎?天下略有名氣的戲目我全都知道,根本沒有你說的那個。」鳳非離想了一陣,最終決定相信自己。
「天哪,你居然真的不知道,」我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那你有沒有看過奧賽羅?沒看過?那李爾王呢?仲夏夜之夢?威爾斯商人?灰姑娘?美人魚?不可能統統沒有看過吧?」
鳳非離表情有些遲疑:「你少胡編一些名字來騙我,論起戲目來沒人騙得過我,你能說一部戲來我聽聽嗎?」
哼,這有什麼難的,西方戲劇文學可是我的強項呢,當初我扮演哈姆雷特時,活脫脫一個憂鬱王子,其悲劇性不亞於朱琛棣哩。
清清嗓子站起來,我開始聲情並茂地講述丹麥王子的故事,現代人耳熟能詳的情節對於這些古人而言無異於天方夜譚,別說那個戲劇狂,連聞烈都聽的津津有味,一直講到王子夜見父親的鬼魂,告知他叔王的陰謀時,我突然停住,咳了一聲道:「呀,口好渴,不說了,反正後半段也很精彩就是了。」說著就朝外走。
聞烈將臉側過去偷笑,鳳非離則一把抓住我:「你去哪裡?」
「去喝水啊。」
「來人哪。」鳳非離高聲叫道,「送茶。」
聞烈忍著笑,強作嚴肅狀道:「王爺,你以為這是鄴州呢,這可是大災之後的地方,送什麼茶,有水就不錯了,小保自己去喝。」
我應了一聲,掙開鳳非離的手,搖搖擺擺、晃晃悠悠地到外間來,舀一碗水慢慢喝著,沒喝兩口,那位鳳陽王就跟了出來,極為和氣地對我說:「小保兄弟,你快把後面的戲份講完了,然後再把唱詞寫給我,要有曲譜的話一起給我,我不會白要,你喜歡什麼儘管開口。」
我哈哈一笑;「你少老土了,因為你是王爺,下人們怕你,你要什麼就給你收集什麼,都不敢主動給你提建議。其實除了唱的戲,還有說的戲,叫做話劇。」
「話劇?」
「戲曲有聽不懂的,但話劇決沒有看不懂的,所以觀眾絕對最多;唱戲不是人人會唱,但說話人人都會,所以話劇演得好最能表現一個人的演技。改天我有空了寫幾個劇本給你排。」
鳳非離看起來相當開心,言笑晏晏地湊到我面前:「小保啊,你真是個妙人兒,難怪聞烈這樣喜歡你,不如到我府里去吧,我會很疼你哦。」說著飛了一個眼神過來,別說,這麼近距離的接到這種眼神,的確讓人心神一盪,果然是一個魅力指數極高的傢伙。
接下來就是回到聞烈身邊繼續講述王子復仇記,同時不斷抵抗那個戲劇狂從聞烈身上轉到我這兒來的百般性搔擾,到後來聞二少爺再也沉不住氣,嚴厲喝令那人坐遠一點,否則就不准我再講下去。
講完故事,鳳非離開始打聽宮裡的事情,聞烈推說什麼也不知道,其實他這樣傷著,的確也什麼都不知道。得不到滿意答案的鳳陽王邪魅的一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他現在一定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只有等我這樣真正疼他的人來救了。」
聞烈點著頭:「沒錯,的確只有你最疼他,從小到大,他哪次見你不是疼得死去活來?」
鳳非離得意地一笑:「我還是得趕緊過去了,免得他見我遲遲不到心裡掂念,我要突然出現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說著飛快地伸手在我臉上摸了一把,長笑著去了。
聞烈因為一時沒來得及阻止他吃豆腐,面色一沉,一邊猛力擦我剛剛被摸過的地方,一邊板著臉道:「真是的,若是他肯只送賑災物品,本人不親自來,皇上才會覺得驚喜呢。不過也好,此人一進皇宮,皇上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顧不上去找小真的麻煩了。」
我正想問問鳳陽王與皇帝之間有什麼糾葛,沈渝走了過來,後面帶著一個年輕小夥子,看著面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聞烈溫和地道:「振霖,是不是想問一下婚期的事?」
我這才猛然想起原來是邐荊的未婚夫。那年輕人面帶拘謹的笑,向聞烈躬了躬身,道:「二哥好。我和邐荊商量了一下,現在情形如此,一時也難恢復到以前,而且我們原本就不太想大張其鼓地辦婚事,不如因陋就簡,簡簡單單拜個花堂也就是了,我也好名正言順地來這邊幫忙,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聞烈開玩笑道:「婚期推遲,你們小兩口等不及了吧。」
振霖頓時紅了臉。聞烈拍拍他的肩,道:「辦婚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委屈了邐荊。」
「不會,」振霖實成地一笑,「只要我對她好,她就不會覺得委屈。」
聞烈點頭大笑:「沒錯,果然不愧是我的妹夫,就沖你這句話,我妹子交給你了。」
接下來幾天忙得人仰馬翻。鳳陽王帶著大批的物資與工匠以勤王之姿正式亮相,艱巨而火熱的京城復建工程開始。聞家也熱火朝天地整修房屋,修繕店鋪,一切慢慢歸於正軌。
場面大致收拾整齊后,聞家低調地舉行了婚禮。
雖然並未張揚,但以聞府現在的勢力,前來賀喜的賓客仍如潮湧。身體剛剛恢復個七七八八的聞烈出來支撐場面,聞太師半躺著接受祝賀,聞潛仍是靜靜地站在不顯眼處。
沈渝與華一嘯時時不離我左右,其後果之一就是我根本無法象以前一樣暴飲暴食,沈師兄的飲食與健康概念極強,動不動就不准我吃這個,要多吃哪個,最愛的甜涼糕也只准吃一個。
好一陣子沒見著的海真也露了面,身子仍然單薄,笑容也還是淡淡的,只是情緒看起來開朗了許多,身旁兩個保鏢,海翔仍是虎視眈眈地防備著對手,琛棣卻根本沒把海翔當成敵手,整付心思全擺在海真身上,不時問寒問暖,若得一句半句回應,立即欣喜萬分。
我這一向忙,所以沒覺得,及至見了海真的面,才發現真的是很想念他,第一反應就是衝過去來一個俄羅斯式的擁抱,弄得旁邊醋味四溢。
未幾吉時便到,新郎新娘拜了花堂,一個送進洞房,一個被留下來拚命灌酒。
聞烈雖是主人,但以有傷在身為借口,倒沒怎麼喝,反而是一向不出頭露面的聞潛來者不拒,一會兒就喝得滿臉通紅,誰勸也不聽,聞烈只得親自出面,將聞潛拉到喜廳門口,低聲勸他少喝一些。不喜歡他倆太靠近的我也跟了過去。
聞潛噴著濃重的酒氣,站也站不穩地推開聞烈扶他的手,模糊不清地說;「別…的你管我…,喝酒你也管……今兒我妹子出嫁……怎麼不能……」
正在此時,喜廳外流水筵前幾個正在大吃大喝的客人突然同時躍起,掌中變魔術般地亮出兵器,向廳口奔襲而來。
聞烈袍袖一甩,將我裹進懷裡后滑數步,華一嘯與沈渝雙雙擋在我們前面。
然而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是,刺客中除有三名擋住我們外,另兩名都直接向聞潛飛撲過去,劍刃如雪,招招封喉,竟都是下得奪命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