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見雲鶚出現,向悲風連忙擋在橋小寒身前。
雲鶚以殺意騰騰的目光看著他和他身後的橋小寒,冷笑著說:「這麼的情深意重!都能為彼此毫無保留的付出與犧牲,真教人感動呀。」
此時,雲鶚的部下已將橋家前後團團圍住;而在他心裡,也因為剛剛聽到那些話,而肯定橋小寒先前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在試探他,這使得他格外的憤怒。
向悲風看到這樣的陣式,心裡很清楚,就算他可以剎出重圍,卻一定會害橋家祖孫三人遭殃。他堅決的說:「雲鶚,我會束手就擒,任憑你處置,可是他們都是無辜的,請你放過他們。」
雲鶚冷冷的覷著向悲風。然而,其實他是在觀察他身後的橋小寒,想到她假意與自己周旋,實際上卻是擔憂向悲風的安危,這令他恨透了。
橋小園一聽出那個男人要對錶哥不利,便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質問雲鶚,「你是誰?憑什麼隨便抓人!」
「小園!」橋小寒擔心的喝止妹妹的衝動。
見狀,雲鶚又仰頭大笑,「向悲風,你的艷福倒是不淺,居然能讓這麼一對姊妹花為你出頭。」
向悲風凜然的說:「我說過了,他們都是無辜的,要抓就抓我一個人。」
「表哥……」橋小園拉住他的袖子,不安的看了姊姊一眼。
雲鶚也在等橋小寒的反應,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忍不住嘲諷,「橋小寒,你是不是在想,還有什麼可以為你表哥犧牲的?」
「小寒,你別傻!」向悲風情急的說。
看到向悲風溢於言表的關切之情,使得雲鶚的憤怒火上加油。「來人,把他們全部都給我拿下!」雲鶚冷酷的轉過身去。
雲鶚的部下蜂擁而上,舊傷尚未完全復原的向悲風只能勉強打退三、四人,其間不慎又受了傷,加上看見橋家祖孫三人被捉住,他只好放棄掙扎。
「雲鶚!」向悲風咽下自尊,改以祈求的語氣說:「放了他們吧,他們真的毫不知情。」
「哼!真的嗎?」雲鶚瞟了眼橋小寒,「橋小寒,你敢發誓你真的不知道他是天地會的人?」
「天地會?!」橋小寒和橋小園這才恍然大悟的看著向悲風。
橋爺爺心想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說:「他們姊妹確實不知情,只有我知道。要抓的話,就抓我吧。」
「爺爺!」橋小寒緊張的喊著,然後哀懇的望著雲鶚,茫茫無頭緒的哀求,「求求你……我……」
「想求我就過來呀。」
「小寒!」向悲風大聲制止她。
然而,現下別無他法,橋小寒咬緊牙根,向雲鶚走去。
雲鶚看著她走過來,心中百味雜陳,但臉上卻依然毫無表情,而由他嘴裡吐出來的話語像潭水一般冷。
「抬起頭來。」
橋小寒慢慢的仰起臉。
雲鶚舉起手,用他的拇指輕輕慢慢的劃過她柔軟的下唇。
一旁的人看見他對她做出這種輕薄的舉動,莫不駭然失色。
「放開你的手!你這個無恥之徒!」向悲風憤怒的叫囂著。要不是掙脫不開擒住他的人,他早就衝過去了。
雲鶚冷冷的看了向悲風一眼。然後,再慢慢的低下頭睨著橋小寒,而他的手指仍在她的唇邊流連不去,另一手則扣上她的腰間。
「你呢?你心裡也在偷偷的罵我嗎?」雲鶚的語調輕輕的。
橋小寒只是無助的搖了一下頭。
他低沉的又說:「或者,你是在偷偷笑我?」
她嚅動雙唇否認,「我沒有。」
他冷冷的看著她,不相信她所說的話,他深信他們的相見是她有意的安排。
「雲鶚!你要是男子漢,就不該傷害無辜的人。」向悲風強忍憤怒的吼著。
現在的雲鶚手中握住的不僅是橋小寒的纖腰,還掌握了在場每一個人的性命,甚至是全村的生死。
「小寒,你說呢?」雲鶚對向悲風的話置之不理,眼光仍直視著橋小寒。
橋小寒不解的看著雲鶚,緊張的舔了舔嘴唇后,顫顫的問:「你……你要我說什麼?」
他看了向悲風一眼,然後對她說:「如果你現在肯親口指認向悲風的身份,我就饒了你們全部。」
向悲風氣憤的指著他說:「既然我都已經落在你的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這麼刁難小寒是何居心?」
「姊姊……」橋小園已經六神無主了,她實在不願意表哥喪命。
橋爺爺心想事已至此,與其被人罵貪生怕死,不顧仁義,倒不如從容一點,「小寒,你可記得爺爺是怎麼教你們的?畏畏縮縮的活著,不如坦坦蕩蕩的死。」
雲鶚猝然大笑,「哈哈!好一句『坦坦蕩蕩的死』,真不愧是祖孫。」他低下頭又對橋小寒說:「那好,若是以你的性命抵換,你可願意?」
「雲鶚!冤有頭債有主,要殺就殺我一人。」向悲風情急的喊。
「我願意!」橋小寒平靜的說:「一條命能換那麼多條,我覺得很划算。」
「姊姊!」橋小園驚呼一聲,她同樣的捨不得姊姊呀。
「小寒,你別傻了,他不會饒過我們的。」向悲風痛楚難當。
「他不是那種食言的小人。」橋小寒直直的望進雲鶚的眼睛,「如果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你,從此以後,你就不能再傷害他們任何一人?」
雲鶚瞪著她,說不出是敬佩她捨己為人的情操,還是恨她!
恨她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而捨命。
唰的一聲,橋小寒拔出雲鶚的配劍,沉著的對著他說:「現在我就把我的生命交給你了——」說完,她即揮劍往自己頸間砍去。
雲鶚見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下她手中的劍,鐵青著臉說:「有這麼容易的事嗎?」
他把她拉過來貼著他堅硬的身軀,咬牙切齒的說:「我告訴你,我要的不僅是你的生命,我還要你的靈魂、你的身體……我要你的全部!」
他抬起頭不甘心的看了向悲風一眼,然後對他的部下命令道:「把橋小寒給我帶走,其他人都放了。」
說完,他即轉身離開,而橋小寒隨即強行被帶走。
「姊姊!」橋小園追了兩步,但看見手臂仍在滴血的向悲風也想追上去,「表哥……」
「我要去把小寒救回來。」向悲風一手握住傷口,拖著不支的身體急急走到門口。
「可是你受了傷。」
「堂堂男子漢,豈可貪生怕死,累及無辜。」
「風兒。」橋爺爺無奈的說:「你還是走吧,否則就算雲鶚真的信守諾言不殺你,卻也難保他不會找人來抓你,你還是先想想自身的安危吧。」
「可是小寒……」
橋爺爺揮了揮手說:「你就不用擔心小寒了,就當作她——一去紫台連朔漠吧!」
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
向悲風愣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從剛剛雲鶚的那些話中,讓人很難忽視他對小寒有種特殊的佔有慾。
可是,小寒是那麼善良美好的姑娘,她多麼適合這片自然無偽的環境,想到她成了雲鶚的禁臠,他懊悔不已都是他連累了她……
☆☆☆
柳金釧自從被雲鶚抓來關在驛館的房間后,她就不斷的哭泣。
她本來以為就要嫁入豪門,卻沒想到連自家門都還沒進,就被人打昏帶到這陌生的地方。
她注意到門外看守的是縣府衙役,而她回想起那時雲鶚貝勒出現在橋小寒他們家門外,這讓她不禁懷疑是不是因為小寒犯了什麼法?但是要抓也要抓小寒呀。
「老天爺呀!這實在太不公平了!」柳金釧伏在桌上喃喃的哭訴著,「我又沒做錯事,為何要抓我呢?嗚……」
她哭了好一會,頓覺睡意如潮水慢慢地將她淹沒。而她睡得很沉,以至於當橋小寒被推推來時,她都沒醒。
「金釧兒?!」橋小寒驚訝的喊,「她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可以牽連無辜呢。」
雲鶚笑了笑,「很不巧,誰教她認識我,也可能知道我的任務,你說我能放走她嗎?」
橋小寒愣了一下,隨即恢復神情,「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她好不好?」
聞言,雲鶚心頭猛的升起一把無名火,氣她對任何人都是那般肝膽相照,相較之下,好像在她心中,他就是魔鬼的化身,而她只不過是在發揮最高貴的犧牲奉獻精神,要為所有可能被他傷害的人代過。
「你!」他氣她用這種方式突顯他從來就不希望的對立,更氣自己對她不能像對其他人那樣的果決斷然。
「嗯,怎麼這麼吵!」
柳金釧被說話聲吵醒慢慢坐起身,橋小寒見狀,想上前去探視她,不料卻被雲鶚拉住。
「小寒?快救我出去,你是來救我的吧?小寒……」柳金釧哭喊著。
「我……」橋小寒擔心極了,卻又莫可奈何。
雲鶚則是覺得煩死了,巴不得立即把柳金釧丟回浣紗溪村。
哭著哭著,她開始喃喃地抱怨,「都怪你啦小寒,你怎麼會去招惹這種凶神惡煞。」
「金釧兒,你先別哭。」橋小寒只好儘力安慰她,「我會想辦法讓你脫險。」
為了她,橋小寒硬著頭皮向雲鶚懇求,「無論如何,能不能請你放她回去。」
「不!」雲鶚斷然拒絕她的要求。
「可是……」
他打斷她的話,冷笑說:「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以自己交換了向悲風等人的性命時,你就已經喪失要我為你做任何事的資格了。」
聞言,橋小寒忽然打個冷顫。她幾乎已經完全絕望,猝然掙脫他的鉗制,伸手拔下柳金釧頭上的金釵。
她把金釵尖端頂住自己的喉嚨,「如果你不放了她,那我就……」
雲鶚鐵青著臉,他知道她說到做到,因而不敢妄動,這種對立的情況讓他不禁勃然大怒。
可意念一轉,他反而放聲大笑,「哈哈哈!你到現在還想用你的性命威脅我,你忘了你的性命已經是我的了嗎?」
「我並不是要威脅你,我只是……希望你放了她。」
「哼!」雲鶚瞥見躲在她身後的柳金釧,不由得撂下狠話,「好!想死你就死吧,可是我已經說過,你的人、你的身體早就屬於我,你要是敢傷自己一根寒毛,我立即血洗浣紗溪村。」
聽他這番話,橋小寒愕然鬆手,讓金釵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才肯放了她?」她無限凄苦的問。
雲鶚嘴角微揚,「要我放了她,自然得等我高興的時候。」說完,他向她伸出手,示意她過來。
橋小寒緊閉雙唇,無奈的走向他。
待她走近,雲鶚以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的眼。「至於我什麼時候才會高興,那就得看你怎麼做了。」
橋小寒不明白他的手指明明跟記憶中一樣溫暖,可為何此時她卻覺得冰冷無比呢?她更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竟淪落這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場?
然而,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能怎麼辦?
無計可施的橋小寒將手伸向自己的腰帶,慢慢地解下。
當她向他仰起臉時,他的唇是那麼遙不可及,她只好踮起腳尖,討好的獻上自己的唇。
在一旁的柳金釧雖然掩著臉,但她總是免不了好奇偷偷的從指縫間瞧。這可是她頭一回看見這種激情的畫面,因而當雲鶚的大手貼住橋小寒背部裸露的肌膚時,她便受不了那種強烈的刺激感覺而暈倒在地。
「你們還杵在那裡幹什麼,把她給我帶走。」
雲鶚很不耐煩的嚷著。他把持不住自己對橋小寒的反應,全身的血液因她輕輕的撩撥而為之沸騰,於是急切的把她帶到床上,甚至連床帳都無暇放好,一心只想與她結合……
☆☆☆
雨後卻斜陽,杏花零落香。
雲鶚終於饜足的翻過身平躺,在這個少了理智干預的時刻,他不得不承認這種滿足、這種平靜,對他來說就好像天堂。
他以一種莫名的冀望心情轉過頭去看橋小寒,她正沉睡著。他看著她被他吻過的紅腫雙唇,心頭浮起憐惜之情,但又覺得非常得意。這兩種情感在他的胸口融成奇妙的感覺,讓他巴不得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永生永世的護著她、擁有她。
他的感情是如此的強烈,可是他低下頭吻著她的唇卻是極其輕柔,像是羽毛一樣,從她的額頭、雙眼、鼻子吻到她的下巴,最後才是她的唇。
橋小寒嚶嚀了一聲,然後醒來,雙眼的睫毛像是扇子慢慢的打開,她不確定會看見什麼樣的雲鶚。
當她看見他時,她愣了一下,因為雲鶚給她最深刻的印象是冷酷無情和予取予求的,但是現在的他卻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的嘴唇不再嚴苛的抿成一條線,而眼神也不再犀利如嗜殺的鷹。她不由得迷惘的皺了一下眉頭,心想,要是所有的問題都不存在,那他們是不是就能像現在一樣?
雲鶚見她沉思許久,又滿臉迷惑,好不容易變得溫柔的心,被她的懷疑表情給抹殺了。
「你在想什麼?」
「沒……沒有啊……」她閃爍其詞,只因她不敢奢望她所想的會成為事實。
可是雲鶚卻把她的遲疑註解為別有所思,認為她所思者另有他人。
他的臉緊靠著她,以鼻子碰著她的鼻子,吐氣道:「你知道嗎?現在的你,是聯想他的權利也沒有。」
橋小寒睜開眼睛,心情苦澀忍不住反駁道:「我並沒有在想他。」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可是我如何能確定呢?」他把唇貼近她的,問:「他吻過你嗎?」
「沒有。」
「噢?」雲鶚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只能確定要是有一天讓他親眼看見向悲風或是任何一個男人,用跟他同樣的方式嘗到這份甜蜜,他一定會殺了他們。
他對她有強烈的獨佔欲,因為他對現在這種無法確定的擁有,感到絲絲的痛苦。他閉上眼,幾乎想求她對他承諾唯一的相許。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還是要再說一次,我跟表哥真的沒有什麼。」
他很想相信她,但是他實在忘不了她和向悲風護衛彼此擔憂的模樣。
「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正在我的懷中,為了討好我嗎?」
「我不是想討好你,我只是……不想讓你一直誤會下去。」橋小寒繼續解釋著,「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了什麼要我,我並沒有傾城之姿。可是我猜,你可能想藉此打擊表哥……」
「所以你承認你是為了向悲風而委身於我!」雲鶚極其憤怒的坐起來,只想離開床、離開她的身旁。
「雲鶚,你聽我說完!」橋小寒情急之下便直覺反應的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我承認我是為了保全表哥的性命,可是我對他只是心存敬意,並無絲毫男女之愛。」
聞言,雲鶚僵住了,但一顆心卻不停狂跳。
「你不愛他?」他在信與不信之間猶疑,「可是你卻仍然願意為他犧牲,這是什麼道理?」
「我並不單隻為他一人犧牲,別忘了,當時我的親人也在你的威脅之下。」
「那麼,也就是說你並不在乎向悲風的生死?」
她警覺的看著他,不知他又想做什麼。
雲鶚繼續說:「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派人回去捉他?」
她連忙回答:「不……」
雲鶚生氣的捏住她的下巴,「事到如今,你何若再如此費盡心機的欺騙我?」
「我沒有欺騙你什麼,」橋小寒真心的說著,「我並不希望見到他死,可這並不代表我對他有特殊的感情。」
「那麼我呢?」雲鶚脫口而出。
「你?我……」橋小寒欲言又止,對這樣冷熱無常的人,她不知該怎麼說出內心奇特的感受。
而雲鶚見她吞吞吐吐,氣急敗壞的睨她一眼,便甩袖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無助的橋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