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身打扮並未使她像個小男孩,筱嵐心想,對鏡打量自己,棉布長褲配白色細麻襯衫,再加上一件及腰的雙排扣合身夾克、白襪、黑色平頭鞋……在在都算合身,但就是有些不對勁。她蹙眉,對著鏡子轉身。合身的夾克似乎烘托出高聳的胸脯而非隱藏,穿長褲的臀部也比穿裙子更加引入注目。
事實上,整體的效果實在太不端莊。石夫人看了大概會倒地不起,至於宇修……呃,她很快將會發現宇修的反應。她戴上黑色的天鵝絨扁帽,對整體的效果似乎無啥差別。
鐘敲兩點,她輕輕地打開房門,丹尼「嗚」了一下,而今已經習慣被留在房裡,僅僅蜷縮地目送她走進陰暗的長廊。
宇修還沒回來,山姆會一如往常地在廚房等門。只要宇修沒在五分鐘之內回來,計劃就有效了。她飛步下樓,推開窗房的門。
「山姆,我要和一些朋友出去,」她輕快地說。「叫宇修別擔心。」
「什——什——什麼事……」打著瞌睡的山姆醒過來,對著半踏出門口的人影眨眨眼睛。
「你剛剛說什麼?」
「我要出去,」她說。「一、兩個小時回來。如果前門不上鎖,我就不必吵醒任何人。」
山姆還來不及起身,她已經走了。過了一分鐘,那幅令人難以置信的影像才在他眼中成形,他氣極敗壞地詛咒,急急追出門,又剛好看兄一身大膽裝扮的筱嵐,在一位年輕人的扶持下,爬上出租馬車。
「我的老天爺,」山姆咕噥地再次關上大門。這次無異是火上加油。他回到廚房,搔搔頭,毫不懷疑筱嵐如此魯莽大膽是自有她的理由。
他開始泡茶時,聽見宇修的腳步聲。「還沒睡,山姆?」宇修走進來。「你不必等我的。」
「我知道,」山姆說道。「不過我會留你自己等候小姐回來。」他將杯子放在桌上。「你的茶。」
「等她?」宇修詢問,警鈴開始鐺鐺響。
「她剛出去,」山姆回到位置上坐下。「大約半小時前,她冷靜地走進來,說:『山姆,我要出去,告訴宇修,我一、兩個小時內回來……不必鎖門。』她說以免她吵醒任何人。」
「天哪,她去哪裡?現在是凌晨兩點半!」
「不知道……看她那身打扮,我可不想猜。」他抿緊唇。
宇修呻吟。「說出來吧,山姆,我受不了懸疑。」
「她打扮成男孩……只不過不像男孩……該扁的地方都凸出來。」
「什麼!」
「你聽到了。她和那些常常來往的年輕人一起爬上出租馬車。」
「我就知道她有陰謀。」宇修咕噥。「因為某些原因,我雖然沒有讓她留意到這種淘氣的行為,看來現在正是時機。」
「我必須說,筱嵐,這些衣服沒讓你像個男孩,」朱利安炯炯的目光盯著對面的嬌小身軀,打了個嗝。
「我知道,」筱嵐說。「你們都醉了嗎?」
「迪尼沒醉,」瑞克歪歪地一笑。「像法官一樣清醒,對嗎,迪尼?我們在喝酒的時候,迪尼乖乖的在他母親的客廳。」
「幸好有人很清醒,」迪尼宣稱。「否則我們就到不了目的地。」
他的目光幾乎離不開筱嵐。在地窖里,也有女孩做男孩打扮。記憶挑起他鼠蹊的慾念,他在座位上欠動著,還好車內光線陰暗。他移開目光,努力壓抑著,如果他要筱嵐以這種方式做為報酬,他知道傑士會准許,回報他的成功……
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瑞克蹣跚地下車,腳一滑,單膝跪在地上。自己哈哈大笑地爬起來。迪尼協助筱嵐下車,她愉快地發現長褲的碓有諸多方便。馬車輪滾過石子地,男男女女跑過去卸下新鮮的魚貨,昏黃的燈光下,這一切似乎充滿生機。地面潮濕滑腳,魚腥味令筱嵐忍不住皺皺鼻子。
「天哪,」筱嵐聽見兩位漁婦以三字經交談。
「他是誰?」朱利安迷惑地問。
「她們可以替『霍斯』上一課。」
「莎士比亞劇中的人物。」瑞克博學多問的點點頭。
「事實上,我指的是一隻鸚鵡。」筱嵐說。
「哦,不……不是鸚鵡。」瑞克直搖頭。
「我記得很清楚。」
「錯了,女孩,不是鸚鵡,是莎士比亞筆下的人物,我記得很清楚。」
「是的,不遇也是只鸚鵡……哦,算了。」筱嵐放棄和兩個醉酒的朋友講理。「我們去找牡蠣。」
「在那邊的帳篷,」迪尼扶住她的手時,護送她來到一個氣味腥臭的帳篷,裡面有一個速度驚人的婦人正在剝牡蠣。
「我要四打,好婦人。」瑞克說。
「那要一先令。」婦人頭也不抬地說。
「胡說,」迪尼開口。「昨晚才賣六便士。」
「有什麼關係呢?」筱嵐急切地低語。「殺低並不公平,您想夜復一夜做這種生意嗎?」
迪尼瞪著她,以前他沒聽過任何人有這種說法,好半晌想不出合適的回答。
「筱嵐說得對。」朱利安翻弄他的口袋。「相當對……你向來都對,不是嗎?筱嵐?」
「別叫我筱筱,」她半笑地說。「而且我並不一定都對,除非在這種事方面。」
「來。」迪尼丟了兩先令在盒子里,這種慷慨令婦人斜瞥一眼,點了點頭,雙手仍然剝個不停。
筱崗則捏捏他的手。「謝謝你,真慷慨,這對她有很大的意義。」
迪尼懇求地微微一笑,掩住心中的滿意。
筱嵐接地漁婦遞過來的一盤牡蠣,倒進嘴裡,滑溜溜的牡蠣甘甜的滑下喉嚨,滋味獨特。
「還要嗎?」迪尼問。
「不,我不會吃你的份,不過滋味真的很美。」
朱利安坐在石地上,背靠著木箱,雙眸半閉,微笑地將牡蠣倒進嘴裡。
「想不想到處走一走,筱嵐?」迪尼建議。「你或許會覺得有趣。」
筱嵐微微顫抖,夾克不足以擋風,這趟冒除突然失去它的魅力。「我有點冷,而且瑞克和朱利安也需要休息了。」
「那就走吧,」他立即說。「來,」他拉拉瑞克的袖子。「除非你想留下來。」
其他兩位咕噥地跟著離開漁市場,「我們到街角找出租馬車。」迪尼說,聳肩脫掉外套披在筱嵐的肩上。「我應該想到要帶一件大外套。」
筱嵐仰臉微笑。「我沒想到會這麼冷,你真的不介意嗎?」她縮進溫暖的外套里。
「當然不會。」他紳士地一鞠躬。
他們剛到轉角,前方搖擺的燈籠,使瑞克大叫大嚷。「守更人……我看見守更人,讓我們去逗逗他。」
他和朱利安興沖沖地跑過去。
「他們在做什麼?」筱嵐說。
「孩子氣的遊戲。」迪尼說。「他們只是在逗逗他。」
朱利安把守更人的帽子壓到他眼睛,瑞克吹熄他的燈籠,然後攫住杆子,想要奪過。守更人氣極敗壞地低吼,轉圈子地想要拉住燈籠。
「哦,快住手!」筱嵐叫著跑向他們。「住手!別再逗他了。」
「真沒趣。」瑞克埋怨地放開杆子。
守更人剛拉開帽子,氣憤地沖向朱利安。朱利安腳下一跌,跪在地上,守更人立即壓過來,瑞克匆匆去救。
「來吧。」迪尼拉住筱嵐。「別管他們,否則你的監護人更有理由拿馬鞭打我。」
「是打我,不是打你。」筱嵐跟著他走。「我自己的行動自己負責,迪尼……不過這太愚蠢、太孩子氣……」
「是的,」迪尼招手攔下一輛馬車。「是酒精對人的影響力。」他心中暗笑,在他看來,酒精該用在解脫大腦的限制,增強歡愉。他們簡直是嬰兒。
筱嵐爬上馬車時心想,迪尼似乎不乏成熟感。她納悶是什麼因素使他和同齡的人不一樣,或許正是多那麼一些智慧,但無論是什麼,這倒使他成為一個怡人而又不知不覺的刺激宇修反應的同伴,而且或許今晚就有效果。
馬車停在門外。
「不,別出來。」筱嵐制止迪尼下馬車。「以防有人從屋裡看見。」她輕輕地跳下馬車。
「晚安,迪尼,謝謝你帶我去冒險。」
「我會看看能不能再想些別的冒險。」他回答。「如果你想去。」
「我想去。」她飛吻一下,轉身跑上台階。她從門縫偷瞧一下,室內微黑,她輕輕推開大門進去,轉身開門。
「我相信你玩得很愉快。」
「宇修!」她轉身。「你嚇了我一跳。」
宇修背靠著欄杆,一腳踩在第一層樓梯,雙臂悠閑地抱胸。
「不過我很懷疑,我放浪不羈的野丫頭,」他嘲弄地說。「你不是想告訴我,沒想到我會在等你吧?這倒真是在侮辱我的智力。」
她不答,他好奇地打量她。山姆沒有誇張,她的衣著十分大膽,無恥地展露每一道線條和曲線。
他搖頭撇唇。「我似乎無法讓你注意,不是嗎?姑娘?」
「可是我倒使你注意我。」這個念頭令她血液加速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她能清楚看見他眼中的亢
奮,彷佛他親口說出來。
「脫掉。」他說。
「什麼?我的衣服嗎?」這令她大吃一驚。
「如果你是這樣稱呼它。」
「在這裡嗎?」她難以置信地環顧周遭。
「這裡。」他肯定。「就是現在,脫掉,折起來放在桌上。」
筱嵐深深吸口氣,深思著他的命令。大廳的燈光昏暗不明,屋裡寂靜無聲,可是無法保證不會有僕人實然闖進來。
「別叫我再重複一遍。」
她吞口口水。遊戲似乎脫出控制,而她不再確定這公發展到哪裡。她飛快地瞥他一眼,他的表情令她七上八下,眼中的亢奮仍在,但是有一抹惡兆之光在閃爍。她認命的聳聳肩,把帽子丟在桌上,開始解開夾克的鈕扣。
宇修不為所動地觀看。看她脫掉外套、襯衫、鞋子、長褲和白襪。她整齊地折好,放在桌上,然後只著襯衣和褲子,詢問地瞅著他。
「脫完。」他以一徑平板的聲調說。
她雙頰緋紅。「宇修——」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剛剛的打扮沒比赤裸端莊多少,」他打斷她還不及出口的抗議。「不過我仍然發現……你似乎沒有一點羞怯。」
「那不過是場遊戲。」她知道自己理不直氣不壯。
「呃,如果這次我能讓你注意,或許你就不會再玩這種遊戲。現在,繼續脫。」
筱嵐脫掉僅剩的褻衣。「滿意了嗎?」她怒目瞪著他,半是生氣,半是叛逆。
他不去看她那迷人的身軀,修長的四肢在大廳寒意中顫抖,那象牙白的肌膚似乎在發光。他點點頭,指著樓梯。「現在你可以上樓了。」
她眨眨眼睛,他仍站在樓梯口,他的身體和另一邊欄杆間的空間很窄,看起來不像安全的通道,她只好閃身而過。她深呼吸,奔向樓梯,蹣跚地閃過他上樓,宛如逃避獅子的羚羊。宇修咧著嘴笑,跟在後面,享受著春光。
「我的房間。」他在後面指揮。
這聽起來好多了,彷佛是在一個令人不安的情況下,有一個滿意的結果。筱嵐跑進宇修的卧房,大大鬆了一口氣,在屋裡裸奔可不是一項她想重複的經驗。
宇修跟著進來關上房門。他背抵著門,靜靜的打量她,絲毫沒露出心裡的趣味。她的遲疑和不確定令人滿意,他心想,不過他可無意輕易放過她。等她睡覺的時候,他的被監護人將會徹底地注意到未來要謹言慎行的必要。
他大步走到火旁的椅子,坐下來,對她招招手。「過來這裡,筱嵐。」
她試探地走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在其他情況下,他會明顯地察覺她的赤裸,至少會從眼神反映出來,可是此刻他的表情深不可測,她秘密地瞄他下半身,也沒有明顯的亢奮跡象。稍早她還曾察覺到他的慾望,但是現在則不然,這令她更加不安。
她走過去,他的雙手放在她臀部兩側,拉她站在他的膝蓋之間,大腿挾著她的腳,皮褲平滑地貼住她的肌膚。
宇修靠著椅背,抬頭注視她。「你剛剛去哪裡了?」
「到漁市場吃牡蠣。」能夠誠實的回答令她鬆了一口氣。他的手指溫暖而堅定地掐住她的肌膚,令她感覺興奮、熱熱的,一股暖意熟悉地朝著四肢擴散,在下腹泛開來。
她有些震驚地想到,身體的赤裸挑起她的亢奮,讓她更加察覺宇修衣著整齊的身體。他的雙手滑動,揉搓她背部絲緞般的曲線。沿著腿背滑下,她忍不住震顫。
「誰帶你去呢?」他的雙手緩慢而挑逗地愛撫著她。
「我可不想告訴你是誰。」她的語氣濃濁。
他再次掐住她的臀,傾身親吻她的腹部。舌尖探進肚臍眼。「可是我想你必須說。」他輕輕吹氣,她蠕動著。
「可是這根本不相干,」她微弱地抗議道。「而且你對他們發脾氣並不公平,是我自己的責任。」
「哦,我知道。」他用指尖挑弄她的髖骨。「你的責任,姑娘,你自承後果。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他們是誰。」
他的手掌溜進她的腿間,她再次震顫。他所謂的後果是什麼涵義?可是她的大腦無法再堅持下去,她以近乎遙遠的聲調說出誰和她一起去。
「我明白了。」一記熱吻壓在她的小腹。「又是哪位騎士提供那套傷風敗俗的衣服呢?」
「我不要告拆你。」她儘可能肯定地說。「你不會在意的。」當他的手指開始移動,挑逗那悸動的核心時,她倒抽一口氣,用力咬住下唇。
「我想是沒關係。」他平靜地說。「你可以留住那個小秘密。」
有些事不對勁。在急升的激情當中,筱嵐也察覺到了。即使他正在對她做最美妙的事情,也必定感覺到她身體的亢奮,他的語氣卻仍如此冷靜平穩。
然後在那股歡愉的漩渦越繞越緊時,宇修卻抽回他的手。「你該上床了。」他實際地說。「在這種深夜時候,你去漁市閑逛,一定需要睡眠。」他推開她,徑自起身。
筱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眼中充滿恐慌。
宇修輕而易舉地抱起她來,沒再多說就抱她回房同。筱嵐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努力要理清發生的這一切。
在她房裡,他放她下來,輕快地說道:「晚安,筱嵐,我留你自己一個人思考行為放蕩的後果。」
她才發覺他在嘲笑她。未滿足的慾望旋即化成滿腔沸騰的怒火。「你……你……你怎能那樣對待我!」她飛撲過去,雙拳捶打在他的胸膛,兩腳踢他小腿。
宇修抓住她的手,剪向背後,一手扣住她的兩個手腕,另一手捧住她的下巴,仰起她憤怒的臉龐。他故意慢條斯理地低頭吻她,將她壓向自己的身軀,直吻到她不再掙扎,渾身癱軟如泥。然後才抬起頭,放開她的兩隻手腕。
「晚安,筱嵐。」他仍像剛剛一樣平靜。
她的眼神茫然,皮膚散熱,雙唇腫脹,她迷惑地搖搖頭,無法重拾早先的怒氣,模糊地認知到宇修徹底地打敗她,贏得她本來預定的勝利。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和他旗鼓相當,足以同他對抗?而今他用一種殘忍的刑罰來處罰她挑逗的冒險,令她十分不自在而且又備受屈辱。他怎麼能維持一貫的泠靜和無動於衷,同時又把她變成卑屈的,顫抖而又十分渴望的軟泥!
門在他身後關上,她聽見他的輕笑聲。她拾起一隻拖鞋,摜向門板。一股強烈的挫敗感無處可發。她跌在床上,拉起棉被直蓋到頭頂。
第二天早上,宇修一副無事人狀,彷佛昨夜沒發生什麼,愉快地和他的被監護人打招呼。問她要不要去里奇蒙公園騎馬。
筱嵐警戒地瞅著他,尋找幸空樂禍的跡象,但是他笑容溫暖,眼神平穩,態度相當自然。
「我有其他的計劃。」她說。
「我可以參加嗎?」宇修翻開報紙,瀏覽其中的內容。
「這是問句還是命令?」她坐在餐桌上。
宇修看著她的餐盤一眼,憤恨和怒氣似乎並未影響她的食慾。「我想知道一下。」他中立地說。
「呃,我還沒決定。等我決定一定會通知你。」她吃了一口培根肉,毫不在乎自己的語氣十分無禮。她過了最痛苦最不舒服的一晚,可不想就此罷休,和他講和。
「那我會很高興。」他謹慎有禮地說,不想再挑起戰端。「你的伴護人呢?」
「在床上喝茶吃早餐……應該還有一盤沙朗牛肉,以防她稍後恢復食慾,她覺得起了痛風,說是空氣潮濕的關係。」原本冷若冰霜的眼神忍不住有一抹頑皮。「你想她……她……呃,你是怎麼說的?神經質的人,是嗎?」
「我猜很有可能。」宇修故作嚴肅,但眼中有笑意。他推開椅子起身。「你碓定不想和我起去騎馬嗎?」他繞過來,勾起她的下巴。「畢竟你的計劃又不是刻在石板上,不能更改。」他
以指尖挑去她嘴角的麵包屑,微微一笑。
那抹笑容足以融化最叛逆的心。她的雙唇顫抖地回應,雖然努力板起臉孔,原先的怒氣就像風中的羽毛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你,足以和你一起去?」她最後再試一遍,但是眼神另有深意。
宇修笑了。「講和吧,筱嵐。你知道自己是錯的那一方,我不叫你承認,但是很樂意將這一切拋在腦後。」
即使意志再堅強,她也無能為力。除了受不了和他對立的事實之外,就此彆扭地避開,只會令他慶幸不必再面對她的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神變暗。「我們可以騎……不過再說一遍,我們是可以騎。」
「在大白天嗎?」他揶揄道,努力隱藏他昨晚成功壓抑的強烈慾望。
「這又不是第一次。」
「是的。不過這是倫敦,不是蘭開夏,這幢房子里充滿僕人,而不是丹森宅邸,只有山姆」
「是不可能。」筱嵐嘆口氣,接受現實。「那麼只好去里奇蒙公園了。」
那天早上他們相處融洽,入夜,當筱嵐來到他床上,宇修帶著一股強烈,足以和她相當的需要和她交歡,兩人重拾往日的平衡,淡化了他帶處罰性的自我控制的記憶。這一夜令筱嵐難以忘懷。
雷迪尼似乎無所不在。筱嵐在哪裡,迪尼一定就陪在旁邊。
宇修不知該如何看待這段正在萌芽的關係。筱嵐對他的暗示和明告都無動於衷,完全忽略他說雷迪尼是個好丈夫的條:夠有錢、人際關係好、個性風趣、平易近人、聰明,或許也能被說服接受她的條件。
然而,當她的監護人催促她說出自己是否真的想和迪尼結婚時,她總是迴避不答。然而這不只是因為筱嵐的賣弄風情已成全城的談論話題,宇修自己也很矛盾,受不了那漸增的親昵,每次聽見筱嵐的笑聲,看見她輕觸迪尼的衣袖,那種涵議令他胃裡翻攪。
他在嫉妒雷迪尼嗎?當然是的。
這份認知苦澀而令人不快,卻又無可辯駁。三十四歲的他偏偏愛上一位十七歲的純真少女,而她又心有所屬,喜歡一位同輩的年輕人,兩人是門當戶對,他身為監護人理應贊成的姻緣。
他沒有選揮,只能完全退出戰埸。為了兩人的緣故,只要兩個人的親密關係繼續維持,他就無法避免的會阻撓迪尼的追求。或許這正是筱嵐不顧走上最後一步的原因。只有自己完全退開,他的心靈才能得回寧靜,他不會再重蹈覆轍,不會再陷入另一椿無望的愛情網裡。
他苦心地開始充自己的社交圈,夜復一夜,他滯留不歸,直到天色將明,才在筱嵐終於入睡后回家,白天他不是在沙龍,就是在俱樂部里,身體越來越健康,心情卻越來越煩悶。
客觀的山姆心知肚明,靜靜地等待結果。他不只看兄宇修的不快樂,也看見筱嵐在明亮臉龐下的困惑和悲哀。他聽見她笑聲下的脆弱,笑容后的悲哀,看見她渴望的眼神追隨著宇修。
山姆並沒有受騙,知道她和迪尼調情的原因,卻不明白為什麼宇修不了解。這些日子和以前有著奇怪的相似性。他傾聽著書房的琴聲,只不過彈的人是筱嵐,用音樂表達她無法言喻的悲傷。山姆也學會從她的選曲上辨認她的情緒,一如他對宇修。
筱嵐明白自己的計謀為什麼突然失效。好一陣子,宇修似乎極不贊同她和雷迪尼調情,一度還氣得不准她和他跳舞一次以上。她反抗,希望藉此導向一個激情興奮的長夜,卻發現宇修突然拋開這個問題,彷佛不再感興趣。他一度曾經問她是否打算嫁給雷迪尼,當時她感覺他很在意她的答案:可是現在他似乎不再注意她和迪尼的關係,甚至不再陪她出席宴會,即使在場,也總是有同齡的婦女陪伴。在筱嵐看來,他似乎展開一段完全排除她的新生活。
在迷惑和不快樂當中,她更和迪尼出雙入對,他也急切地回應,不久傅言四起,俱樂部里開始下注,賭雷迪尼多快能將女繼承人牽上紅毯。有兩位住在客棧的男士興緻勃勃地注視事情的進展。
「我們何不現在行動?」仕平在私有的小客廳踱步。
「要有耐心。」他的繼父勸告著。
「可是為什麼呢?」仕平俯視窗下雪封的巷道,質問著。
「因為在暴風雪裡,返回蘭開夏並不明智。」傑士啐道。「用用你的大腦,孩子。」
「我們可以把她關在這裡,就在這裡說服她結婚。」仕平乖戾地說,看著雷迪尼享盡所有的好處,他實在不耐地等待自己上台的時機。
「有時候我覺得你真是沒大腦,就像你母親。」傑士宣布。「來,喝杯酒,或許可以磨鍊你的見識。」他端出一杯酒。
仕平接過來,繼父輕蔑的語氣令他羞愧赧然。
「你建議我們把她關在哪裡?」他仍以相同的語氣說下去。「我可不認為我的小妹妹會乖乖待在客棧的房間,等我們去叫神父來。哦,再者,在倫敦要去哪裡找個神父,願意替反抗的新娘證婚?你可以確信,不論我多有說服力,她一定會大叫大嚷反抗到底。而我打算十分有說服力。」他邪惡地拐起嘴角。「那將不是一個安靜的過程。」
「你可以給她一些東西叫她安靜。」
「是的,途中需要那些東西。」傑士回答。「以免她在車裡又抓又掙扎。我們還是照計劃進行:迪尼帶她到芬絮里,送上郵車,大家一起回錫普敦。在那裡,我的不耐好色的兒子,老艾達會照我的話做,即使叫他替你和一隻羊證婚,他也會肯。然後你們在地窖過新婚之夜。」
「迪尼怎麼辦?」
「他自有報酬,別擔心,沒有人會幹預你行使丈夫的權利。」
傑士仰頭灌下白蘭地,那股溫暖通到他肚子里,因為筱嵐的母親和莫宇修,他的父親死在地窖里,為了復仇,他等了十四年,他可不想為一個沒大腦,用鼠蹊思考的男孩壞了他的計劃。他不要姓莫的落後一天以上的路程。一天已經足以完成結婚儀式,安排地窖那一幕,它必須是貝絲當時出現的翻版,只不過這次莫宇修只能旁觀,卻不能做什麼。然而傑士會殺了他,讓上次的血債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