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倉廩實而知禮節

老友，你還要知道更多世界的真相嗎？你不需要的，你將看到的會是一個墮落的無底洞，是探不到底的深淵。如果你不是內行人，來深圳溜一圈，只會看到繁華錦簇、樹木成蔭，大汽車、小汽車像大小魚兒在公園裡穿行，遊盪，各大景點上遊人如織，民族舞典雅，現代舞風情，外國舞火爆，藍天白雲下高樓林立，玻璃幕牆的辦公室清新光潔，規則整飭的電梯住宅樓、花園小區，讓你聯想到住的主人應該是「倉廩實而知禮節」的：受過高等教育，溫文儒雅，男的紳士風度，女的淑女之風，家庭和諧溫馨，華燈初上，他們就從工作崗位上下來，共享著天倫之樂。

尤其是男士，白天你只能看到他們西裝革履，提著皮包出沒於各大街道，有車一族鎮定點，搭公車的，大都行色匆匆，爾後，他會駐足於電梯門前，不止有一間，可是只有一處門開了，在你前面的蜂擁進去，在你後面的推著你走，有人趁機對同性或異性性騷擾，但大多數時候沒有，在電梯間里，你前面是一位長飄飄的散著香風的女士，你差點伏到她背上了，你恨不得，但你又不敢混水摸魚，到了出口，到了永遠都只能保持著o.1厘米，而不能讓那o.1cm變成零距離；而你後背，興許是一位女士，你也是差一點挨到她**，你也完全可以裝做打個趔趄，沾一下便宜，但大多數的你不會，會保持堅韌不拔的意志到最後，因為你即將上「正課」，白天里，你得收起你的性**，掀起你的工作（除了鍾華同類的工作）**，你要做大量業務，你清楚你要爭取一個什麼樣的職位，你得吃飯住房，你得談戀愛，你得開房，高檔酒店，或一般旅館，你都需要錢，錢，對了，你就渴盼著這個，你不能耽於幻想，要在這短短十幾秒或幾十秒時間裡把一天的工作流程想一遍，你瞭然於胸啦，電梯門開了，你得按著按鈕，讓眾人出去，因為這之中就有你的同事，你要過他，你得注意自己一言一行，你需要做得比他多，你終於也出來了，身後的門轟然關上，告訴你已沒有退路，你得大踏步向前，挺胸收腹，氣宇軒昂，你保持著一個正直並稍向前的姿態，攻擊性的狀態，有認識的人迎面走來，嘴巴擠一下，算是現過笑容，打過招呼了，而眼睛一直盯著前方，將有將無處，你將奮然出擊，之前不浪費一個笑容，一個表情，一個眼神，一點點力量……

在辦公室里，寬敞的辦公室里，置於眾目睽睽之下，你得憤努力，忘我工作，有了任務你能迅加，進入狀態，你要像賓士車一樣快起步，疾然馳去；你又要像鬧鐘一樣，上足了鏈條就能作戰完一天，堅持到底，你要像狗刨洞的一直刨啊刨啊，你要像機器一直卡啦卡啦的開動著，然後就能出產品，出成績；而無任務之時，你也能無事找事，坐著裝做認真的樣子，那些有任務拚命做而無任務做趴在桌上睡覺的人是笨蛋，還是嫩的，還沒長成熟，那樣做了等於沒做。在公司里，大部分的時候，你都得面無表情，以防別人洞悉你內心秘密，同時不讓別人以為你是個隨意的人――那樣同樣不能成大事；同時，需要你表現的時候，需要你拉攏關係的時侯，你能滔滔不絕，又能三言兩語說個大概，老闆提問，你能見解獨到，一語中的――同時又得附之以豐富的表情，你眼神灼亮，或是眉頭微皺故作深沉；附之以肢體語言，你可以變得不刻板，可以笑得像個孩子，也可以笑得渾身在顛，視情形而用之。你能用極強極洪亮的聲音，以極誠懇地態度，闡明利弊，堅持己見：這是對的；你也能對擋在路上的別人的方案，吹毛求疵還能說得振振有詞，扼殺其於對你產生不利影響之前。你能進攻，也能暫時規避；你能對你有利的庸夫吹得雞毛上天，也能把一位對你有害的賢能貶得一文不值；你晉陞為管理者了，可仍不忘自己的出身，依然博命工作；你失卻了已經很多，卻不肯承認，你心力交瘁了，卻死撐著……

而職業女性，何嘗不是這樣，而她們施展陰柔術，迂迴曲折術，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們在這方面本來就比男人擅長嘛。

總之，白天世界的表面還是堂而皇之的，人心如何，只能靜觀，只能推測，他們/她們的所作所為，無論如何，還是推動著社會車輪向前轉動的。

而夜晚一到來，什麼好事都出來了，民工站在最漂亮的花壇前拉尿祭花，更多的騙子、扒手、搶劫者，粉墨登場，性饑渴者也大都在夜晚，找性騷擾的對象，而桑拿浴室、按摩室、廊、夜總會、賓館、旅店、酒店……的招牌卻比同一地段的其它店鋪的招牌都亮，五光十色的燈光，退了又現上，明了又暗，映著性的乞丐們通紅的眼睛，money，money啊！他們並不一定都是小學畢業，也有大學教授，他們一定囊中羞澀了，可是沒人幫得了他們，誰教他們在崗位上比同事做得差啊，例如教授，本本分分地教書，工資5千多，還要上稅，加上獎金，補貼，嘰哩喀喇（等等，諸如此類之意），加起至多萬元每月，讓一般打工仔打工妹望塵莫及，但他為了維護自己相當體面的生活，其花費也是大家看得到的：供樓供車（你總不可能叫教授住茅屋吧，而有自己的座駕，也成為大學老師們的一種趨勢），要眷養老婆子女或贍養老父老母（很少教授吳妻無兒，原家庭又無負累的），書費資料費日常辦公用品（雖則圖書館有藏書，但莫如自己有書方便，自己研究領域核心那幾本是一定要得，要不，教授教授，裝門面也得有幾本藏書），水電、油費，日常應酬……這樣一算，教授也不很寬裕，如果沒有兼職，有灰色收入（從一兩萬到幾十萬不等，月），他也要捉襟見肘的，如此一來，找小姐不是願望不想，實在經濟條件不允許啊！有苦難言，苦不堪言，教授還沒經濟能力找小姐！

但更多無車無房無地位的一般公司白領，打工仔打工妹，勒緊褲頭過日子，但性生活是要過的。於是，華燈下的大世界，白天里在更大公司兢兢業業著的他們，各個車間各條流水線上盡職盡責做著每一道工序的他們，便像一群群老鼠、蟑螂、蟲魚鳥獸，從一幢幢高樓，從一個個光明的體面地地方，竄到一條條街道，一間間低矮出租屋，城中村房子，竄到規模稍大間、條件稍好的旅店、廊、裕足，竄至活力動感、光芒四射的桑拿城、夜總會，一般賓館飯店，甚或有人又重上高樓，那是高級的賓館，酒店，那是公司老總、董事與高級經理、高級白領的去處了，花費動輒數千，散金數萬亦為常事。

輕歌縵回中，款款細語畔，紅男綠女，紅粉知己，吞咽吐霧時，豪言壯語在這裡消失，理想在這裡腐爛，儀錶堂堂在這裡拉開了褲鏈，掏出了性具，勾心鬥角被溫柔陷阱取代，上下其手、明爭暗鬥后需要肉搏戰，需要真槍實彈較量，心理失衡在這裡找到了平衡，壓力在這裡釋放，壓抑后找到了輕鬆，文明君子、賢麗女人撕下了面具，露出猙獰面目，禽獸本性，曾經有多高，就要墮入對應長度的低，膨脹的錢欲轉化為膨脹的**，明早再轉回去，無法呼喊而需強力搏動，放了吧，醉了吧，死了吧，都一律裸露，恨不得皮還被剝掉，更痛快，癱軟著，滴著口水，思想空洞，面目無神，總之不想回到常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