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要你跟我約法三章。一，絕不隨便發脾氣。二，不準隨便發脾氣。三，一定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

關景廷說得認真，秦靜亭卻忍不住噗妹一聲笑出來。「你好沒創意喔，三點都一樣。」

「還笑！」關景廷敲她腦袋一記，「明知道胃還沒好，還去找人吵架？」她這壞脾氣要改，恐怕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做到！

「她們先說我的是非啊，我忍不住嘛！」

「你管她們說什麼。」她就是學不會在乎與不在乎的尺寸拿捏。

「我怕她們跑到你面前亂嚼舌根。」秦靜亭抓住他的兩隻手，急急的說：「我沒有腳踏兩條船，我跟沈觀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媽胡說八道，我跟他根本沒有什麼婚約束縛！」

「我知道。」他反握住她的手，「你對我沒信心，認為我會被謠言所惑嗎？」

「我不想你對我有任何誤解。」她吁了口氣道：「還好你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相信誰？我看該大發脾氣的人是我！」關景廷故意板起臉來。

「對不起嘛！」秦靜亭將頭靠在他胸前撒嬌，「我以後也會跟你相信我一樣相信你。」

「這還差不多。」他真摯的說：「你不用去管別人怎麼想，你只要知道我是愛你的而且只愛著你一個人就夠了，懂嗎？」

「嗯。」他的表白讓她欣喜莫名，「我也只愛你。」

「我知道。」

關景廷撫順她被風吹亂的頭髮，低頭正要親吻她時，傳來敲門聲，黎華帶著新的點滴走進來。

「我來換新點滴。」黎華面無表情的說道。

「麻煩你了。」關景廷讓出位置，方便黎華換新點滴。

秦靜亭乖乖伸出手，黎華用橡膠管綁住她手臂上方，用酒精棉擦了擦看好要注射的地方，將針頭刺入……

「痛！」秦靜亭皺起眉頭。

「抱歉，我沒插好。」

黎華第二次插釘頭的時候，一旁的關景廷突然出聲，「針頭方向不對。」

黎華心一驚，慌忙調整到準確方向，這才注射成功。

她一定是故意的。秦靜亭不悅的偷瞪黎華。如果不是關景廷人在現場，她不知要白痛多少次。

「我幫你換個負責的護士好了。」等黎華一走，關景廷立刻道。

黎華剛剛分明是故意欺負秦靜亭，將秦靜亭交給操守有問題的護士，他著實放心不下。

想到剛剛另一名護士還說要趁她做切片檢查時想法子整她，秦靜亭無法想像她在這間醫院裡頭的名聲已有多壞，而換了新的護士是否會比較好，誰也不敢保證。至少黎華是明的敵人，她對她可以預先防範。

「沒關係，我想她頂多弄點小把戲整我，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膽！」秦靜亭昂著下巴很驕傲的說。

「我當然知道你不好欺負。」兇巴巴的，又愛吵架，但他就是喜歡她直率有個性的一面。「不過我無法理解她這樣做的原因。」

再怎麼說，這也是他跟秦靜亭之間的事，與黎華無關，她犯不著替他抱不平。猶記得之前小兒科的醫生鬧緋聞，醫院的護士雖然因此對那位醫生的評價下降，還常常故意不理會那位醫生的要求，可是當傳說中的第三者到醫院求診時，她們並沒有因此做出任何惡劣的舉動來，仍將她當一般病人看待。

還不是因為人家喜歡你！「可能是你太帥惹的禍吧！」秦靜亭聳聳肩。

關景廷聞言失笑，「我這副尊容一向乏人問津。」

「可其實你長得很帥啊，也許她偶然間看到了，驚為天人。」她誇張的喊著，「想不到關醫生竟然長得這麼帥，害我心頭小鹿亂撞，忍不住愛上他了！」

「少無聊了。」關景廷臉上雖揚著微笑，心裡卻不免擔心過去的惡夢有可能再次發生。

「我困了。」秦靜亭揉揉眼睛，她從剛剛就一直很想睡覺。

「先休息吧！」他扶她躺下，並為她拉好被子。

「可以先親一下再走嗎？」她想念他的唇。

關景廷俯身親了她一記。

「Bye……」

她一下子就睡著了，第二個「Bye」還在喉嚨里沒說出口。

對現在的她而言，周圍的環境幾乎都在與她作對，如果不夠堅強，恐怕早就崩潰了，而唯一站在她這邊的，只有他了。

「我會守護著你。」他在她耳旁喃道。

※※※

晚上，秦媽媽來看女兒。

一見到秦媽媽出現，秦靜亭立刻著急的往她身後瞧。還好討人厭的沈觀沒有出現，她鬆了一大口氣。

「媽，你為什麼去跟別人說沈觀是我的未婚夫？」秦靜亭鐵青著臉問。

「我說的是事實啊！」秦媽媽一臉「我這樣說有什麼錯」的表情。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我跟他已經分手了，你幹嘛這麼固執，一定要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你看你，脾氣這麼差，能容忍你的只有沈觀了，你還不知足，當心被雷劈死。」

「我沒福氣好不好？」她寧願被雷劈死也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也不想想，沈觀對你這麼專情，就算你這樣對待他，仍然固執的等你回頭，這種男人去哪找啊？像你現在那個什麼醫生男友，長得一臉桃花相的，我看過沒兩天就把你甩了！」

「他才不會！」

「不會？」秦媽媽冷哼了一聲，「等著瞧吧！那種男人我看太多了，都是見一個愛一個！」

「不要說他壞話！」秦靜亭惱怒的低喊。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以後你就會知道。」秦媽媽提起她買來的水果，「我去洗水果。」

「我今晚不能進食。」秦靜亭冷冷口道。

「我削給我自己吃，總可以吧？」不孝女，老愛跟她唱反調！

走著走著，轉角處傳來女人講話的聲音，其中某個名字引起秦媽媽的興趣。

「……我怕關醫生會因此討厭我……」說話的女人聲音哽咽。

關醫生？不會是她女兒的「新歡」吧？秦媽媽立刻找了個好位置，凝神偷聽。

「誰教你在他面前整她！」另一個女人拍拍她的肩，「你既然喜歡關醫生，就該小心一點，要讓他覺得你比那個女人好才對啊！」

「我知道啊，可是我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竟敢腳踏兩條船，我就嘔嘛！」

她就說嘛！那個關醫生長得俊美無儔，一定一堆女人搶著要，也只有她女兒傻呼呼的以為沒有情敵。看，情敵都已經要暗中整她了，她還老神在在，恐怕怎麼被那個爛桃花關醫生害死都不知道。

秦媽媽一個跨步，出現在兩個女人面前，當場把那兩個女人嚇得臉色發白。

她怎麼那麼倒霉，每次在說秦靜亭壞話的時候，總會有相關人士出現？！黎華低頭想速速離開，不料竟被秦媽媽拉了回來。

「對……對不起……」黎華慌忙道歉。

「你喜歡那個關醫生啊？」秦媽媽不懷好意的問。

「不……」

黎華閃避著秦媽媽彷彿洞燭一切的眼神。

「我們想辦法讓他們兩個分手好不好？」

黎華錯愕的瞪大眼。

※※※

秦媽媽嘴巴啃著水果，有點心不在焉的看看手錶，翻翻手機。等吃完水果又在柜子上東摸摸西摸摸，看起來心神不寧。

假借翻閱小說，逃避秦媽媽隨時有可能提及「沈觀」話題的秦靜亭暗中注意著秦媽媽的舉動。

「你是不是跟人有約？」憋不住的秦靜亭還是開口問了。

「沒有啊！」秦媽媽眼光遊走，打算拿第二顆水梨出來啃。

「跟人有約就先過去吧，我這裡沒什麼事。」

「沒有就是沒有，你專心看你的書啦！」秦媽媽不耐煩的說。

秦靜亭撇撇嘴，低頭續看下文。

過了好一會兒，秦媽媽腰間的手機傳來震動，她偷瞄一眼，上頭顯示「黎華」兩字，她立刻假裝不太甘願的說：「其實是剛剛我有遇到關醫生啦！」

「你遇到景廷？」秦靜亭從書本里抬頭，「你沒跟人家說些五四三的吧？」

「我才懶得跟他說話！」秦媽媽自鼻孔冷哼了聲，「是他說有事要我轉告你，我本來不想幫他傳達的，誰知道那爛桃花是不是……」

「他要你轉告我什麼事？」秦靜亭打斷她彷彿無止盡的無根據批評。

「他說什麼今天天氣不錯，要找你上頂樓看星星。無聊裝浪漫，我……你真的要去啊？今天天氣滿涼的，萬一感冒怎麼辦？」秦媽媽假意關心的阻止。

「我會披外套啦！」秦靜亭隨手抓過椅子上的薄外套，抓著點滴架快步走了出去。

「還真是聽話！」秦媽媽不滿的碎碎念，「怎麼就不對沈觀也這麼聽話？根本是看人家好欺負，就狂到頭上去了！」

叨念了會兒，她也走出病房，跟著秦靜亭屁股後頭，驗收成果去。

※※※

「你要問我什麼事？」頂樓，關景廷詢問將他約來此地的黎華。

頂樓風大，吹亂了黎華原本梳理整齊的發，她將擾亂視線的測海撥到耳後，忐忑不安的說：「我前幾天洗澡的時候摸到我的肚子上似乎有硬硬的東西，我好害怕是腫瘤。」

聞言，關景廷立刻露出醫生的專業口吻，「把你的癥狀告訴我。」

「我最近常覺得上腹部脹痛不適，食量跟以前一樣，可是體重反而減輕了。」黎華抓著他的兩臂，焦急的說：「我的外公就是因為胃癌過世的，我好害怕我也得到胃癌了……」她低著頭，嗚嗚咽咽低聲哭泣起來。

「先別緊張，」關景廷拉開她的手，柔聲安慰道：「也許只是消化不良，等做過病理切片才能確定。」

「醫生！」黎華忽地撲進他懷裡，「如果真的是胃癌怎麼辦，我還有多久可活？」她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靠在他肩上大聲哭泣著。

關景廷心中閃過一絲異樣，表面不動聲色，「就叫你別擔心得這麼早，杞人憂天對胃也不好喔。」希望她真的是一時忘情，別是他想太多。

來到頂樓的秦靜亭剛伸手推開頂樓鐵門，眼前一幕男女互擁的畫面讓她愕然停止動作。

面對著鐵門方向的黎華一看到秦靜亭已到現場，而關景廷正施力想拉開她，立刻抱得更緊一點，「如果我真的得了胃癌，醫生會照顧我嗎？」

「當然，其他的同事也都會盡心照顧你的。」關景廷拍拍她的肩，安撫看來心緒混亂的她。「我等等就幫你安排照射X光，別哭了。」他想推開她，不料他每多施一分力，她手上的力道就更加重。

想到三年前他斷然拒絕女病人的要求，而引起女病人以跳樓自殺做要脅，他不再硬將黎華拉開，腦中思索著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放棄他。

這兩個人在幹嘛？關景廷不是約她來看星星嗎？為什麼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存在？而那個女人……秦靜亭眯起眼，好看得更清楚。不就是今天下午在庭院說她壞話的護士嗎？太過分了！秦靜亭握緊拳頭。難道關景廷受到她的挑撥離間，真的以為她還跟沈觀藕斷絲連，馬上改變心意去愛別人？

孰可忍，孰不可忍！

秦靜亭正想踏出去問個明白，身後尾隨而來的秦媽媽拉住了她。

「你看到了吧？」頂樓風大，她們這邊聽不到關景廷兩人的對話，而關景廷也沒察覺她們的出現。「我就說太帥的男人不可靠，除了你以外一定還有好幾個女朋友，你不相信，現在眼見為憑，你總該相信了吧？」

「我要去問清楚！」她秦靜亭不是那種被接了一拳還悶不吭聲的孬種。

「你想去自取其辱嗎？」秦媽媽不爽的說：「還是想再被他的謊言所騙？」

秦靜亭收回腳，「他還能騙我什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

「男人什麼謊言掰不出來？他要嘛就是當場給你難堪，說不要你了；不然就是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剛剛都是誤會。」秦媽媽故意偏著頭，擺出一臉思考的模樣，「譬如說，那個護士是生了什麼病，所以來詢問他，為了安撫人家他才抱她，沒有其他的意思等等啦……你這一出去大聲嚷嚷展而顯得你沒家教修養了。」

「我是要問明白，才不會被他騙。」

「也就是說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信咯？」

「當然，我親眼所見啊！」

「那你還問幹嘛？」秦媽媽搖頭嘆氣，「就說你腦袋不會轉，把自己弄得難堪你才高興嗎？走吧！那種男人忘了就算了！」秦媽媽懂得女兒的個性有多倔強，但那名醫生手段有多厲害她可不清楚，能在短短時間將她女兒收得服服帖帖，一定是個狠角色，還是別讓他們見面說明白才好。

秦靜亭咬牙，用力思考。

媽媽說得也沒錯，他都腳踏兩條船了，她去質問又能如何？就算他肯放棄那個護士，這種男人她也不會要了，只是她覺得好心病好心痛，不問個清楚真的好不甘心。

「如果你不怕難堪想問個清楚就去問吧！」秦媽媽反向操作，「可我保證你一定會被他的謊言所打動，讓他共享齊人之福。沒辦法啊，你就是愛他嘛，我看你就算受騙也甘願吧？」

請將不如激將。秦靜亭果然如秦媽媽所料想的，不再猶疑不定。

「我不會跟別的女人分享他！」秦靜亭恨恨的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跟他見面了！」

秦媽媽掩住偷偷揚起的嘴角，拉她下樓，「對嘛！你又不是非他不可……」

另一邊——

黎華假意悲痛的抱住關景廷哭了好一會兒，抬起頭想將心意說得更明白些，「我希望關醫生……」卻被他阻止了。

他藉此機會推正她的身子，淡笑道：「我們現在就下去照X光，早日解決你的煩惱。」

「等一下好嗎？」鐵門已經關上，秦靜亭有可能被她媽媽帶走了，但也有可能還在爭論。秦媽媽說最好別讓他跟秦靜亭面對面，所以她得設法再拖延時間，「我想先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我還是很怕……醫生，你在這裡陪我一下下好嗎？」

關景廷看了下腕錶。再等個十分鐘去找秦靜亭應該沒關係。

「好。」

「謝謝醫生。」黎華高興的握住他的手，他不著痕迹的推開。

「去看看夜景，心情也許會平靜點。」他的嗓音依舊溫柔，卻含著刻意劃開的距離感。

他還真是正人君子啊！黎華心中一動，又撲進他懷裡，一古腦將滿腔情意傾泄而出，「關醫生，我喜歡你！」

「謝謝，但我有女朋友了。」關景廷將她推正，平聲拒絕。

「我不在乎。」她想跟他在一起。

「我在乎。」放開她，他淡淡道：「下去做檢查吧！」轉身走向鐵門。

「醫生！」黎華衝到他面前，「你沒聽她媽媽說嗎？她已經有未婚夫了你還跟她在一起，她腳踏兩條船啊！」

「她沒有。」關景廷語氣堅定。

「事實擺在眼前，為什麼你不信呢？」有能耐成為名醫，怎麼腦袋還那麼糊塗？

「我知道事實是什麼。」一絲不耐煩神色終於顯露眉間，「請不要隨便造謠。」忽然將他叫到頂樓來，果然是有問題，恐怕連胃癌的事也是為了引發他的同增心所編的吧！

「醫生……」為什麼他可以這麼肯定，絲毫不動搖？秦靜亭那個女人是下了什麼迷藥？黎華不解。

「等你有了真正喜歡的人，就能了解我為什麼這麼信任她。」

「我喜歡醫生你啊！」

關景廷搖頭，「你只是喜歡上我的外表。」

黎華一愣，「我不是。」

「那為什麼你不在幾個月或一、兩年前告訴我你喜歡我呢？」

「我……」她突然說不出任何辯解。

他推她走在前方，「需要我幫你安排照射X光嗎？」

原來他早就看出她在說謊，黎華難為情的低下頭，「不用了，謝謝。」

關景廷微徽一笑，「沒事就好，健康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