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萱聆不知道自己已經哭了多久，但很明顯的，天色己由原先的光明交替為黑暗，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心碎交錯著她殘存的理智和感覺，就象是碎了一地的玻璃，卻要逼迫自己狠狠的從上頭踩過，一遍又一遍。那是殘酷的卻也是必要的，因為，有另一個比她可憐的女人更需要阿遠的愛啊。

萱聆想不透阿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是這麼的善良和完美，一點也不像是不負責任的那種人啊？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或許……唉！她不知道。不管怎麼說，她發現自己竟然連恨他、討厭他，都沒有辦法，這就是愛得太深的後果吧？

突然，玄關的門被「呀」的一聲打開了。一束光線透射了進來，接著又轉為黑暗。

那熟悉而溫暖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萱聆？」汪行遠試探的喊著，希望能夠得到回應，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室的孤寂。「萱聆，你在嗎？」他開了燈目光沒有停止梭巡。

終於，在偌大的客廳一角，他找到了令他朝思暮想的小小身影。

此時萱聆正躲在牆角，全身蜷縮一團，動也不動瑟縮在那兒，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情緒牽動。

「小傻瓜！你怎麼不開燈，自己一個人躲在這裡？」他擔心的放下自己手邊的東西，急急忙忙的趕到她身邊，想要看看她。「萱聆？」汪行遠看著她，將她的臉抬了起來，當他看見她的臉心疼得幾乎心碎。

她的一張小臉滿是淚痕，眼睛也腫得不像話，明明就是經歷了一場痛苦的哭泣。是什麼事情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的？他一定要找出那個罪魁禍首來，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你怎麼了？是誰欺負你？」

萱聆沒有回答他，只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要將自己的頭埋在膝蓋上。

「萱聆！回答我呀，你這樣我會擔心的。」

「阿遠，我沒事。」她以濃濃的鼻音說著，明顯的表現出「不要來打擾我」的姿態。

「你都哭成這樣了還說沒事？你當我是笨蛋嗎？來，我要好好的抱抱你。說著，汪行遠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緊緊的抱在懷中。

一接觸到他的胸膛，萱聆的心中百感交集，起先是抽抽噎噎的哭著，最後竟演變成號啕大哭。

汪行遠沒有說半句話的讓她埋在自己的懷中，讓她盡情的哭著，等她停止了哭泣，這才不出一聲的將她一把抱起，走進了她的房中，輕輕將她放下。

他細心的掏出了手帕，為她拭去淚水之後，這才開口。「如果你不想說，那麼讓我來猜猜看你到底是怎麼了，好嗎？是因為爸爸的事嗎？」

她搖頭。

「不然，是和朋友吵架了？」

她又搖頭。

汪行遠嘆了一口氣。「你是怎麼了嘛？這樣不言不語的，我看了會心疼的。」

她又再度搖了頭。

「你不想說話是嗎？好，那我們就不要說話，我在這裡陪著你，好嗎？」

於是萱聆點了點頭。她靜靜的再度埋人他那結實的胸膛。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開了口，「阿遠……」

「嗯？」他撫摸著她光潔的髮絲，溫柔的回答。

「你是用你的真心來愛我的嗎？」

「是啊！傻瓜。」汪行遠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那，你這一輩子真心愛過的有幾個女人？」

「為什麼要問這個？你問了不怕吃醋？」他半開玩笑的問道。

「嗯。」萱聆搖搖頭，在他懷中緊緊的閉上雙眼，彷彿已經準備好要承擔接下來會有的沉重負擔。

「我啊，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她疑惑的皺著眉。

「是啊。」汪行遠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那個小女孩就是你。」他微笑著親了親她的唇。

「那……那個女人呢？」萱聆發覺她真不想再聽下去了，可是為了她在思考好久、好久之後將作的決定，她非這麼問不可！

「那個女人你也認識的啊。」

「我認識？！」她心頭當下一緊，「這怎麼可能！你騙人，我怎麼可能認識？我連見都沒見過她！」她幾乎是有些作賊心虛的喊道。

「傻瓜，你在想什麼啊？這個人你當然認識，她就是我們的媽媽啊。」汪行遠一語道破。

「媽媽？」

「是啊。媽媽是我最愛，也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人喔。」他一臉認真，一點也不像是在跟她開玩笑。

「真的啊？」那不就是說，她是他的惟一了？萱聆心中激起了一絲絲甜蜜的感覺。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傻瓜。」他又摸摸她的頭。「你是我最愛的小女孩。」

「小女孩？」萱聆有些不滿。「為什麼你不叫我小女人？」她有些理怨的說著。

「小女人？」汪行遠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來。「好、好、好，小女人，我最愛的小女人，惟一的小女人。」

「嗯。我要變成你的小女人。」她低低的說著。

「你在說些什麼，傻瓜。」

「沒有，我沒說什麼。」她忙搖頭，要他忽略了自己所說的話。「阿遠，你要記住我今天所說過的話。」

「怎麼了？突然說這些？」汪行遠不疑有他，只是覺得好奇。

「嗯，沒有。」萱聆搖搖頭，緊緊的抱住他。「阿遠，我會一直、一直的愛著你，今生今世都會。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一定都會。阿遠，無論如何，我都是愛你的。」

「好。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也是啊！」

「真的？你真的知道？」她盯著他，一臉純真的問。

「真的。我也和你一樣。」他充滿感動的說道。

「嗯。」萱聆放心的點點頭。突然，又覺得不要的叫了起來。「不行啊！阿遠。」

「又怎麼啦？」他擔心的問。

「如果你把愛都給我了，那寶寶怎麼辦？還有寶寶的媽媽……」

「寶寶？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傻瓜。」汪行遠不明就裡的看著她。

「喔，沒有！」她暗自責怪自己的不小心。「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以後我們有……」她故意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你是說，我們生出來的孩子啊？哇！你已經想那麼遠了呀？」聽萱聆提到這事，他高興得合不攏嘴。

「沒有啦！我……」她心虛的低下了頭。

「你放心好了！雖然我永遠只最愛你一個，可是我也一樣會分出我的愛來給我們的孩子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笑道。「怎麼啦？那麼迫不及待的想嫁給我了？」

「我……」她黯然的低下了頭。

然而汪行遠卻將她的黯然誤當成是害羞，為了她的動作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真是我最可愛的寶貝！你知道嗎？」

然而萱聆卻是笑也笑不出來。在她心裡，她是十分怨的。如果他沒有做出這樣的事，說不定他們就可能順順利利的達成願望了。阿遠！你為什麼要那麼不負責任？

☆☆☆

萱聆悄悄的計算著日子，終於她所希望來臨的這一天到了。

在這一天，她決定要和阿遠度過最甜蜜的一段時光，然後悄然離去，成全他們。

自從那個名叫董心梅的女人出現之後，她就已經決定要讓賢，好讓董心梅肚子里的寶寶不要生出來就沒有爸爸。

今天是阿遠的生日，而且也是她的安全期，就是這麼樣的湊巧讓這兩個日子都湊在一起了。

萱聆看著家中的布置，心中感到很慶幸。因為阿遠從來沒有邀請朋友或是家人來為他慶祝生日的習慣，會為她這樣做，也完全是因為他寵愛自己。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參與插花，那麼今天的事情一定能很順利的進行了。再過十幾分鐘，再過十幾分鐘阿遠就會準時回家了。萱聆想著想著便微笑了起來，不讓一切煩心的事繼續堆積在心裡影響她的心情。

今天是一個很重要、很特別的日子，如果她因為煩惱而破壞了氣氛，那麼以後想起來不就多了許多污點？她終於了解什麼是「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感覺了。

萱聆今天特地穿著一件白色的洋裝，以表示她慎重的心情。終於，她聽到門外的車子引擎聲，一定是阿遠回來了！他的車發出的引擎聲，一向是她最熟悉的。

她告訴自己好好的聽聽這聲音吧！恐怕以後就再也聽不見了。於是，她像是在享受樂曲般，靜靜的聆聽這在自己將來回想起來會是十分美好的聲音。或許她應該找個錄音機把聲音錄下來的！

嗯，沒錯，引擎熄火了！接下來發出了開車門、關車門的聲音，再來是阿遠沉穩的腳步聲。她穩重的阿遠，一絲不苟得令她覺得可愛的阿遠！最後，是阿遠開門的聲音。真好，這一切都是她最熟悉的步驟和回憶啊！

「阿遠！你回來了？」她早已經就位「戰鬥位置」，站在門口等候他的到來。

「萱聆？」汪行遠見她等在玄關前迎接他，就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小傻瓜，你在……」

「阿遠！」沒等他把話說完，萱聆便撲了上去，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主動送上自己的吻，熱情的以不熟練的技巧探索著他的唇。

汪行遠起先是嚇了一跳，但他很快的反應過來，開始化被動為主動。

良久，他們終於因為將對方的唇吻得又紅又腫，險些破了皮而放開對方，但身體卻依舊緊密的貼合著。

「寶貝，你……他有些不可思議她的主動和熱情。

「阿遠，我愛你！」萱聆說著，又再度輕吻了他的唇。

「喔！萱聆。」汪行遠滿心感動的緊緊抓住她，像是恨不能將她嵌人自己的身體一般緊緊的抱著她。「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三個字。」

「真的嗎？我以前都沒有說過？我一定是因為太高興、太愛你而忘記了。」

「小傻瓜。即使你不說我也明白你是愛我的啊。」他寵溺的說著，將她抱得更緊了。

「嗯！你能明白就好。」萱聆別有所指的說著。「阿遠，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她頑皮的將雙手置於背後，滿臉的笑容。

「什麼日子？」他疑惑的舉起手來摩搓著下巴，眉頭都皺成一堆了還是想不出來。

「不知道嗎？真的不知道？」她歪著頭，試探的問著。

「嗯……」他跟著點點頭，臉部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扭曲，似笑非笑、要哭不哭的。

「喔！」萱聆這才恍然大悟，指著他的臉。「阿遠，你騙我。你現在裝傻啊？」

汪行遠知道自己即將「大難臨頭」，趕緊後退幾步，一雙手擋在她面前直做著「不要啊」的動作，表情卻和行動不一，直憋著快要發笑。

「阿遠，你完蛋了！」說著她便毫不考慮的衝上前去，整個人撲在他身上，嘴邊不停的叫著，「我要處罰你！」

汪行遠知道自己躲也躲不過，只好由著萱聆撲到自己身上又是搔癢又是拳打腳踢的「凌虐」他，讓他感覺被「凌虐」得好不爽快。

「哦！」他突然重心不穩，身子向後一栽，於是兩個人都同時跌倒在地上。

「哈哈！你輸啦！」她大笑著，一點也不文雅的跨坐在他身上，繼續對他進行搔癢的動作，她心想用如此簡單的方式，竟然就能讓一個大男人笑得東倒西歪外加求饒不已，真好玩。

「好了，好了……我快受不了啦！」汪行遠終於忍不住的大吼了一聲，翻身將她制住。「兩戰一勝！」他得意的奸笑著。

她則是一臉恐慌的將雙臂交叉的擋在胸前，深知自己即將慘遭報復。「不要！阿遠……求求你啦……」萱聆擺出一副小可憐的姿態，很沒志氣的告饒著。

「嘿嘿嘿嘿嘿嘿……」他故意笑得很奸很奸，「饒了你啊？」

「嗯。」她以為自己有了一線「生機」，很快的裝出更可憐的模樣，她輕皺蛾眉的看著他。

「嗯……」汪行遠佯裝考慮的姿態，又開始摩搓起下巴。「嘿……不行。」說著，他出奇不意的伸出「魔掌」開始對她進行更加恐怖的報復行動。

「啊！」只聽得她一聲慘叫，便被他折磨得笑成了個小瘋子，幾乎到了死去活來的境界。

就這樣鬧了一會兒之後，汪行遠終於決定放過她了。

他停下來深深的凝視著她，眼中寫滿了深情，寫滿了無盡的愛，似乎一直在告訴她，我好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阿遠……」萱聆的纖纖柔美伸了上來，輕輕的勾著他的頸子，她摸到那熟悉的微溫。「阿遠，你把我抱起來好不好？」她的一雙美目瞬也不瞬的凝視他，「就像那天我在門口睡著時你抱我的一樣。」

「你那天根本沒有睡著？」他溫柔的笑著，帶著一份些微的驚訝。

「嗯。而且從那天開始，我就愛上了那種感覺。可能是因為我喜歡當你的『負擔』吧？」她輕輕的將頭靠在他的胸口。

聽了萱聆的話之後，他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令她感到好性感哦。

「如果真是一種負擔，那這個負擔也一定是……」

「甜蜜的？」她接腔。

「錯。」他皺皺眉。「如果每個人都說這一句，那多沒創意啊？」

「那到底是什麼呢？」不知道為什麼，她好討厭那種猜不到他心意的感覺。於是她伸出手來撫平他皺成一團的眉心。

「你是我最沉重的……該減肥的小負擔。」說著汪行遠逕自哈哈大笑了起來。

「什麼嘛！」萱聆生氣的嘟著嘴一連捶了他好幾下。「你敢嫌我胖？人家知道自己最近胖了兩公斤，可是我已經很努力的在減了嘛！」

「什麼？」他裝生副恐怖、驚訝的表情。「原來你已經由『小猴子』變成『小母象』啦？」他的話，馬上惹來一頓好打。「好、好、好。」汪行遠舉不出雙手投降，只好拿臉磨蹭著她的小臉。「我是開玩笑的，你幹麼生氣呢？我恨不得你可以吃胖點，老是一副弱不禁風、風吹就倒的樣子，教人看了多心疼。胖這兩公斤，值得！不準再給我瘦回來了。」

「哼。」她不領情的撇過頭不理他。

「好、好……你要怎麼樣都隨你了，好嗎？」他就是見不得她不理他。

一聽到「隨你」兩個字，萱聆立刻換了張笑臉。「真的？隨我？」

這妮子真是太會捉人把柄了，汪行遠感到沒辦法的嘆口氣。「是啊。」

「那好！」她有些狡猾的一笑，擺出一張頤指氣使的臉。「現在，你馬上把我抱起來。」

「那還有什麼問題？」他輕鬆的一笑。說著，便輕易的將她抱在自己懷裡。「現在呢？公主？」

「上樓去。」她毫不客氣的命令著。

「我這就照辦。」說著，汪行遠輕輕鬆鬆的將她給抱上了樓。站在樓梯口停了下來，他又問了。「然後？」

「現在，請前往汪行遠先生的房間內走去。」

「是！長官。」他不敢有異議的惟命是從著，將她抱入了他的房間。「報告長官，到了。」

「嗯！你表現得很好。」萱聆裝模作樣的一本正經說道。「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所以，我……」她也不知怎麼的，愈說臉愈紅。

「所以？你是不是準備了什麼禮物要送給我？」他臆測著。

「嗯。」她很快的點點頭。

「喔？是什麼？」汪行遠感興趣的問。

「我……是我啦！」她很不好意思的捂著臉大叫。

「你？」他愣了愣。

「對！」她忽然變得兇巴巴的，由於她的臉捂住了，所以看不到她那已經紅得有如一顆熟透了的番茄的小臉。「我又沒有大舌頭！你自己不會去想是什麼意思啊！」

「呃？」他在一陣錯愕之後，這才真正的明白她的意思。他瞭然於心的伸出雙手緊緊地將她圈在懷中。「小傻瓜。」

萱聆依然緊緊的捂著自己的臉不敢抬頭看他。

「小傻瓜，看著我。看著我好嗎？」他拉下她的手，將她的下巴輕輕執起。果然，他看見了她那紅通通像顆小番茄般的臉。「你臉紅的樣子真可愛。」他忍不住的說。

「你在笑我？」她惱羞成怒的想低下頭去。

「萱聆，萱聆。」汪行遠不讓她再逃避。「看著我。我愛你，小傻瓜。」他微笑著說，並且深情的看著她。

當她聽見「我愛你」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悸動了一下，而且是好大的一下。

「所以，你有沒有把自己送給我，對我來說意義都是一樣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愛著你。」他一點都不像是在做著什麼承諾，而是將這份感覺、這個想法，平鋪直述切切實實的告訴她。

「所……所以呢？」萱聆心慌意亂的看看他，很快的又低下頭盯著地板想當只鴕鳥。

「所以，我不……唔！」

當萱聆一聽見這個「不」字之後，不知從哪生出來一股勇氣，立刻上前堵住了他的唇，盡她所能的、笨拙的摸索著希望能挑起他的感覺。因為這是他們的最後一夜，她絕對不能讓這最後的一天成為一種遺憾。

「我愛你，阿遠，我愛你……」

「你……萱聆……」汪行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心中所發出的祈求和一些他不知名的感覺，令他覺得自己和她一樣的不安，就好像是心電感應一樣，兩人感受著相同的事、有著相同的默契，都急切的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此時的他不再猶豫，就讓萱聆真正的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他一個人僅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