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的眼神令方止情緊蹙起秀眉，心想著該怎麼同他說才足?「為什麼不說話?」獨孤絕情冷不防地喝道。

「我在想著該怎麼開口。」

「我看不是吧!你是在想著怎麼騙我才是吧!」

「看來，當年的事已令你不再相信我。」方止情苦澀一笑。

「沒錯。你老實告訴我，這些日子以來，是誰陪在你身旁。」獨孤絕情逼近她。「曲逐雲。」她實話實說。

「是男的?!」獨孤絕情微眯的黑瞳，已隱隱燃著怒火。

天知道這兩年來，他是用什麼樣的心在想她、念她!在等她、找她的同時，他不斷想著，此刻的她，是否仍是獨自一人遠走天涯，抑或早已遇上一個託付終生的男人?想她是否對那人展露笑容，是否又同樣對他許下承諾?一想到這兒，他便嫉妒得發狂，想殺人的衝動怎麼也控制不了，神色變得猙獰駭人。他無法容忍她對其他男人笑，更不允許她的心裡有其他的男人!「他確實是。」方止情眼帶不解地看著他。

「他在什麼地方?立刻帶我去找他!」獨孤絕情抓著她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要抓碎她的腕骨。方止情蹙著眉才想開口，一聲暴喝突地響起。

「放開她!」伴隨著暴喝，一陣掌風疾速朝獨孤絕情襲來!機警的他快速放開抓著方止情的手，以著沉穩招式從容應付來人。

「逐雲，住手!」

方止情看清來者何人，急忙開口喝止。

沒想到他還是找來了，且是以這麼快的速度!曲逐雲對她的命令充耳不聞，仍是不留情地攻擊獨孤絕情。

他無法容忍任何人欺負、傷害她!獨孤絕情將方止情擔憂著急的表情全看在眼底，聽聞她對此人親昵的稱呼，心中妒恨一發不可收拾!「該死!」發出狂怒低吼，他一雙黑瞳霎時進射殘忍殺意，他不容許這男子存活於世，能讓她目光停駐、著急擔憂的，唯有自己一人!夾著滔天怒火，獨孤絕情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向他。

「絕，求你別傷他!」在曲逐雲被他一掌打倒在地的同時，方止情想也沒想地便挺身護在曲逐雲身前，以阻止他再痛下殺手。「你就這麼關心他?」獨孤絕情微眯的黑瞳顯得更為狠殘，教人望而生怯。看著他陰狠冷絕的神情，方止情的心不覺又是狠狠一痛!「讓開!」

她越是護著此人，他越是不肯輕易放過他。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傷了他!」方止情未動分毫，仍以那雙堅定澄眸凝望著他。「我說讓開!」獨孤絕情暴喝出聲，心中怒氣已達極限。

「主子!你快讓開，別讓他傷了你!」曲逐雲拖著受傷的身軀想將她護在身後，偏她一點也不讓。「你放心，他不會傷害我。」方止情淡淡一笑，想化去他對逐雲莫名的敵意。不料，她這一笑，卻讓獨孤絕情心中更恨。

「我確實不會傷你，你再不讓開，我會直接殺了你。」獨孤絕情威脅道。「主子，你快走，讓我來對付他!」儘管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拼了命，他也要護她周全。「逐雲，你別把他的話當真，我說過，他絕不會傷害我。」方止情柔美笑道，那雙澄眸始終不曾離開過獨孤絕情。相處一年有餘，曲逐云何曾見過她如此絕美真心的笑顏，訝然之餘，也瞬即明白，眼前陰鷙冷魅的男子，便是她心中牽挂了兩年、尋找了兩年的男人。想必也是因為他，她才會不說一句便離開!苦澀的妒火瞬間充塞他的胸臆，難受得令他再也吐不出一字半句。

找到了他，那麼，她也將永遠離開自己的生命，最終，他仍是無法介入他倆之中……「這一年來，你倆結伴同行，日夜相對、彼此照顧，感情當然不同於一般，是吧!」獨孤絕情冷冷一笑。一想起他倆背著他在一起這麼長一段時日，他狂燃的妒恨熾如烈火!再想到他倆可能做過的事，他便恨得想殺人!「我確實視他如兄弟手足。」凝視著他的，是一雙清澄坦然的水眸。

「就這樣?!」

獨孤絕情知道他該相信她，但曾被她背叛的心仍存有一絲懷疑。

她的坦白回答令曲逐雲心中一痛!他不禁仔細打量起眼前邪詭狂魅的獨孤絕情，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地方令她動心，看他對她的態度，教他如何能相信他會好好對她?教自己如何放心將她交給他?心念一動，他已然順心脫口而出。

「當然不只這樣，情對我如手足兄弟，更對我有情有愛，尋你不過是因為愧疚罷了!」

方止情愕然，不解的看著曲逐雲，不明白他何出此言?!曲逐雲眼帶自責地看向她澄澈的雙眸，以眼神明白地告訴她，他不後悔這麼說。「他說的可是真的?」滔天怒火再起，獨孤絕情又恨又妒，理智漸失。

他怕的正是這一點!曲逐雲不讓她開口，以極大的音量再次開口。

「我所說的一切屬實，當初情因一念之差害了你，我們干辛萬苦尋你，便是想補償對你的愧欠，只要你開口，我倆必定竭盡所能替你完成。」「你怎麼說?」獨孤絕情緊瞅著她，那凌厲目光彷彿要看穿她的心。

「我確實想彌補當年我所犯的錯，只求你能原諒我。」她眼中的自責始終不減。然而，她的回答卻令獨孤絕情妒恨交加。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別說廢話，我只想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是否真存有情愛?!」他握緊了雙拳，等著她回答。「我……」才想答沒有，卻瞥見曲逐雲載滿深情痛苦的黑眸正瞅著自己，傷他的話就這麼硬生生地哽在喉頭。他對她的情意，她不是不明白呵!豈料，她這一遲疑，卻令獨孤絕情恨極、怒極、妒極、痛極!各種狂烈情緒交集下，霎時，黑瞳里殺意湧現。再不屬於他的心，那麼，就毀了它!他疾步向前，毫不遲疑地對她出手，下手之狠，不見一絲心軟。

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曲逐雲見他揚掌打向方止情纖弱身軀。

「住手!」

他駭然大驚，急忙上前營救，卻只來得及接住她被打飛的身軀。

方止情落到曲逐雲懷中，狂嘔出怵目驚心的鮮血，她虛弱地睜開水眸，對上獨孤絕情冷漠、毫無愧疚之意的黑瞳。「對不起，我愛的……始終……只有你。」極少對他傾訴的愛語，在這一刻真心吐露，卻也明白，這是她最後一次對他這麼說。聞言，獨孤絕情決絕的神情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震撼。

他不明白，何以自己還會被她的話給影響了?「你這惡魔!為什麼你下得了如此毒手?她可是你最愛的人啊!」曲逐雲狂怒悲吼，他真的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是他害了她!「別……怪他。」方止情艱澀地開口。「逐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別說了，我馬上運功替你療傷!」曲逐雲急忙扶起她，卻被她阻止。

「沒用……了。」方止情將眼光對上獨孤絕情。「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見他仍是無動於衷，方止情揚起一抹凄絕淡笑，而後無力地倒在曲逐雲懷中。「主子，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曲逐雲用力抓緊她雙肩，不肯相信她會就這麼死在自己眼前，而他卻無能為力。「你何須著急?以她的腳程，根本還沒走遠，我這就送你下黃泉，兩人路上好作伴!」獨孤絕情揚著殘笑，黑瞳底滿是懾人恨意。他一步步走向他，揚掌便要擊下，卻見曲逐雲猛地抬頭，那雙黑瞳里同樣充滿了恨意。「為什麼你下得了這樣的毒手?難道，你真這麼恨她?恨到滿心的愛意已無一絲剩餘?!」曲逐雲咬牙切齒，恨恨地瞪著他，眼底更流露出深深的愧疚。是他的自私，害死了他最愛的人!他以為獨孤絕情絕不會狠心殺了她，頂多只會將她趕離他的身邊，到時候，他便能順勢擁有方止情。不料，他竟錯估了他的狠心絕情!是他害死了方止情!「住口!她不配我愛她!不配!」獨孤絕情咆哮嘶吼，藉以發泄椎心痛楚。

他恨她的背叛，但他更恨深愛她的自己!「你錯了，不配的人是你!」曲逐雲吼了回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獨孤絕情微眯黑眸，冷鷙地瞪著他。

這會兒，曲逐雲卻殘忍的揚起笑。

他要獨孤絕情痛苦一輩子，要他為方止情的死付出代價。

「你真想知道嗎?好，我告訴你，我說愛她是真，但是，她愛的人卻始終是你。騙你，只因我想得到她!」獨孤絕情雙手死命緊握，力道之大，就連關節也泛白，臉上的神色益發陰沉駭人。他做了什麼?!不!這不是真的……

「這樣就受不了了嗎?倘若你知道當年的真相，只怕殺了你自己，也無法彌補你所犯下的錯!」曲逐雲繼續說出殘忍的話。他執意要他以命償命!「情!」獨孤絕情衝上前想將心愛的人搶回，曲逐雲卻死命擁緊她，怎麼也不肯放手。「我不准你再碰她!」曲逐雲狂喝道。

「你堅持不放手，是真想要她死嗎?」獨孤絕情懾人的目光狠狠射向他。

「你有辦法救她?」問話的同時，曲逐雲放開緊擁住她的手。

獨孤絕情迫不及待地自他手中接過她。

「等我救活她，你再將一切源源本本地說給我聽吧!」話還沒說完，他開始將自身真氣渡進她的身軀內。他隱約領悟到，自己怕是犯了此生最大的錯，不過，此刻並不是探知一切的時候。獨孤絕情不顧自己流失的真氣，執意將遊走鬼門關的她給拉回。

此刻的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救活她，不論得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要救回她!DREAMARKDREAMARKDREAMARK明亮的燭光照映著獨孤絕情俊魅容顏，只見他一臉沉痛地凝視著床上面容安詳、清麗絕美的人兒。方止情氣息微弱，彷彿下一刻呼吸就會停止似的，教他一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就怕一閉上眼，她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先前曲逐雲以著責怪的語氣，清楚且毫無遺漏地將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及她這兩年來所受的苦全盤托出。他這才知道當年她讓自己喝下化功散，只是出於善意，且在他跳崖后，她也奮不顧身地想追隨他而去，是徐彪那惡人緊抓著她，這才保住了她的命!而那群惡人在找不到寶藏及秘笈后，更想染指玷污她，還好，當初他失去理智重傷了她，這才讓那群人暫時打消惡念，而後她急中生智，下藥迷昏了他們，這才得以逃脫。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拖著受傷的身軀，不畏艱苦，一路跋山涉水，只為了尋他。然而她得到的，卻是他狠心絕情的報復!天知道，剛得知這一切前因後果時，他有多恨自己!他該死!居然教嫉妒、憤恨蒙蔽了心智，竟看不出曲逐雲不對勁之處。

他該相信她的!他恨自己為什麼不相信她，更恨自己如何能對心愛的她狠下毒手!早就知道她是個善良慈悲的女子，又怎可能存心加害他?伸出大掌輕撫她冰冷無血色的臉頰，獨孤絕情愧疚自責地開口。

「情，求你醒來吧!我不能失去你，你快醒醒啊!」

雖然他以真氣護住了她的心脈，但，他那一掌的力道還是太強了，不是纖弱的她所能承受得住的。大夫說了，只要她能在天亮前醒來，那麼她便有救，如若不然，他便要永遠失去她。儘管他在她耳邊真心懺悔，方止情卻仍是氣若遊絲，一點也沒有轉醒的跡象。遠方隱隱傳來雞啼，再過不久，天將大白，她再不醒，只怕他將永遠失去她。不!他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自己!他不許!伸手緊抓住她纖弱的雙肩，獨孤絕情悲痛狂喊：「情，別再睡了，你快醒醒，睜開眼看看我!難道，你真想帶著遺憾離開我?」在他悲痛叫喊下，方止情卻仍是毫無反應。

「你不可以離開我!別忘了你曾親口答應我要陪我一生一世，重然諾的你，當真要對我毀約嗎?」此刻的獨孤絕情就像失去了理智似的，一雙冷魅邪瞳透著狂亂與深沉的哀痛。然而，方止情的臉色卻是愈發慘白，隱隱透著抹死灰。

「方止情，你若膽敢離開我，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定會找到你，與你永生永世糾纏，你知道我向來說到做到!」獨孤絕情痛聲狂喊，抓著她雙肩的手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雖然是聲極細微的輕吟，他仍是聽見了，他顫抖著停下狂亂的舉動，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極其緩慢的，他終於再次見到那雙澄眸悠悠展現。

「我就知道，心善如你，終是不忍丟下我在世上獨活。你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我的情!」獨孤絕情揪緊了心，再無法剋制地將她緊擁人懷，彷彿這麼做才能減輕椎心刺骨的痛楚。「絕……我聽到你在叫我，是嗎?」靠在他懷中，方止情虛軟地開口。

「是，幸好你聽到了，你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獨孤絕情含笑緊擁著她，卻抑止不住身體的輕顫。「你……原諒我了嗎?」

「不……該請求原諒的人，是我。」獨孤絕情愧疚又自責。「曲逐雲已將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全告訴了我，是我愧對你，這一切全是我的錯!」「別這樣，我不怪你。」方止情勉強地開口。

「咱們先別談這些，我那一掌傷得你極重，你得好好休養才行。」獨孤絕情忙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喂人她口中。「快吃了它。」方止情柔順地吞下丹丸，她確實得好好休息一下。

「睡吧!我會陪在你身邊。」獨孤絕情顯露難得的溫柔。

方止情點點頭，再次沉沉睡去。

獨孤絕情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服下丹丸的她，慘白的臉上終於浮現一抹淡紅，這表示她已然脫離險境。到了這時，他仍不敢置信，他終於得回了她。

望著她祥和的容顏，他知道，不論他對她做了什麼，她都不會怨怪他。

只是，教他如何當作這事不曾發生?!他可是差點殺了她的兇手啊!這回他僥倖把她救了回來，那麼，下一次呢?下一次他是否會直接送她上西天?思及此，獨孤絕情不禁苦澀一笑。

往後的日子，他竟沒把握自己是否還會傷了她。

他邪狂冷鷙的心是如此地魔性難馴，他真能帶給她幸福與快樂嗎?他執意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