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休養了多日，方止情在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身體終於好了大半。原以為兩人之間誤會冰釋，能夠就此攜手共度此生，可她卻發覺，獨孤絕情對她的態度不若從前，他冷漠疏離的態度令她心痛!她百思千想，就是想不出，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問他，他卻說什麼都沒有，她覺得她有必要弄清楚這一切。

方止情起身下床，才剛穿上外衣，獨孤絕情卻在此時推門而人，手上還捧著一碗葯。「你身子才剛好，想上哪兒去?」

「我正想去找你。」

方止情淺笑回答他。

「你不該下床。」獨孤絕情走近她，將葯碗遞給她。「快把葯喝了。」

方止情點點頭，微蹙著秀眉，將苦澀葯汁全吞人腹。

擱下碗，她伸出手想握他的手，他卻避了開來，惹得她一雙澄眸閃過訝然。「怎麼了?」

自她醒后，他便是以這種態度對她，她著實不明白呵!「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獨孤絕情別過臉，不敢去看那張令他自責心疼的臉。「你懂，只是你不肯對我明說。」

「你不會明白的!」

他沉痛地擰緊黑眉。

「我確實不明白，所以，請你坦然告之，我倆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獨孤絕情冷厲魅眸閃過一絲痛楚。「我擔心，待在我身邊，你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不，我相信你絕不會傷害我!」方止情溫和的笑顏在透著信任。

獨孤絕情揚起苦澀的笑。「自相識至今，你始終這麼相信我，只可惜，我卻是一次又一次令你失望，甚至差點令你喪失寶貴的生命。」「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並不是存心的。」方止情上前想抱住他，他卻閃身避開。「別說了，等你傷一好，就和曲逐雲一起離開吧!我相信，他定會好好照顧你。」獨孤絕情別過臉，不讓她看見此刻的他有多心痛。「絕!別趕我走，我只想陪在你身邊啊!」方止情看著他一步步退後，雙瞳中流露出痛苦自責，她知道他是下定決心要離開她，一陣恐懼霎時緊抓住她的心。不!她已經經歷過分離的痛苦煎熬，她無法再承受一次，她不能讓他再度離開。不能!「絕，別走!別離開我!」

方止情快步上前，想抓住他。

「別過來!」

獨孤絕情的速度卻遠比她來得快，他飛快退後，與她距離始終有五步之遙。「為什麼?難道你還怪我?」

獨孤絕情苦笑地搖頭道：「自始至終，錯的人是我，有資格恨對方、怨對方的人，是你。」「我說過了，我不怪你。」

「我當然知道，善良如你，是絕不可能怪我的，但，我卻無法原諒我自己!」獨孤絕情低沉的嗓音在透著深沉的痛楚。「所以，你又想丟下我，獨自一人孤獨過一生?」

「情!原諒我!」

他痛聲道。

「要我原諒你可以，除非你不走，永遠陪在我身邊。」方止情心痛的注視他的眼。「不，我無法在傷了你這麼深之後，還若無其事地待在你身邊，我做不到!」獨孤絕情痛苦地低喊。雖然，他內心是如此渴望與她生生世世不分離，可愧疚自責卻讓他無法面對她。尤其在他無情地傷了她之後，她連一絲責怪也沒有，更讓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愛!「絕，求你別走!」方止情澄眸已然蓄滿了淚。

「你這又是何苦?為我心痛流淚，不值得。」

「絕，我愛你啊!你可知道，在失去你的這兩年裡，思念日夜不停地啃噬我的心，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又何忍再繼續折磨我?」晶瑩的淚緩緩滑過她白皙臉頰。「你這般決絕地想離開我，是因為你已不再愛我了嗎?」「情，你怎能有此想法?」獨孤絕情緊握雙拳，沉痛地道。「倘若不是愛你，我不會活到現在!正因為愛你至深，我才會教妒恨蒙蔽了雙眼傷你至此!」「如果你真的愛我，那麼，請你用你往後的一生來向我證明你的愛，我希望，你用你的愛，來撫平我心裡所受的創痛。」方止情柔柔笑道，帶淚的麗顏散發著醉人光采。凝望著她澄如鏡的水眸，獨孤絕情恍然明白，為了自己，生性淡然的她，居然有了如此巨大的轉變!為了留住他，她一再言愛，且毫無保留。

如此的她，教他如何不感動?「情!」獨孤絕情快步向前，一把將纖弱的她緊緊鎖在自己懷中。

「你答應我了，是嗎?」方止情柔美一笑，細長雙臂亦緊緊回擁他。

「你真的不怕?不悔?」獨孤絕情喑啞開口，這一刻，他居然心生恐懼，就怕她真的反悔。呵!誰能料得到，狂傲如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軟了心、改了性!「對你，我不怕，更不悔!」方止情堅定地開口。

霎時，感動滿滿地充塞他的胸臆，獨孤絕情無語地緊擁著她。

此生，任誰也無法自他手中奪走她!抱著她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

方止情恍似感受得到他的心意，忍著些微的痛，她無語地回應他的心。

她相信，他們定能共偕白首，一起到老!DREAMARKDREAMARKDREAMARK夜幕低垂，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陣蛙聲蟲鳴。

其實時間還不算太晚，但獨孤絕情怕其他人打擾了她的休養，於是不準所有僕婢在這院落中走動。可卻也因為喚不到人，獨孤絕情唯有自己到廚房為她端葯去。

眼見他離開，屋外古樹上一雙黑瞳霎時一亮，旋即無聲快速地潛入方止情屋內。「逐雲，你來啦!」方止情坐在桌旁，朝他微微一笑，似早料到他會出現。「是，我來了，我來帶你走。」自從她受重傷后，他便再無機會接近她，守在門外這麼多天，好不容易等到獨孤絕情離開，他再不好好把握機會的話，只怕他再無希望完成自己的夢想。「逐雲，我不會跟你走的。」方止情溫和地開口，一雙澄眸卻閃著堅定。「你明知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你就別再為難我了。」「主子，無論你再怎麼說，我也絕不讓你再留在他身邊。」曲逐雲眼中的堅決不下於她。「瞧他對你做了什麼?倘若你堅持留在他身邊，難保那個瘋子不會再殺你一次，我絕不容許他再傷你一根寒毛!」「不，我相信他，他不會再傷害我了，他只會更愛我。」方止情綻放出一朵柔美的笑。曲逐雲看得心動，卻也心痛不已!他知道，此生，她只會為那人而笑，眼裡也只有那人存在。但即使如此，他仍不放心留她在他身邊，他不想冒這個險。「既然你不肯跟我走，那麼，我只好強行帶你離開。」

「逐雲，你若真這麼做，只會令你我都不開心，你又何苦為難你我?」方止情輕搖螓首。「我知道，可不開心總比讓你受傷害得好!」曲逐雲緊握雙拳，眼神充滿了嫉妒與憤怒。「如此善妒、好猜疑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留在他身邊，為他付出一切!」

「你對他的誤解太深了，你並不了解他，這麼說對他不公平!」

「這是事實，是你的慈悲、善良在作怪，才會把他當成好人!」曲逐雲激動地開口。「逐雲，我愛他，光憑這一點，我便無法離開他。」方止情神情平靜地道。「不，像他這種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愛!他不配!」曲逐雲激動地道。

「止情，為什麼你就是不願認真地看我?你可知道，自第一眼看見你，我便愛上了你!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對你的愛益發深濃啊!」

眼見自己就將永遠失去她，深埋心中的愛意他不想再有絲毫隱瞞。

「逐雲，你對我的心我明白，只是，我愛的人始終只有獨孤絕情，相信你再清楚不過。」方止情美麗紅唇逸出幽幽嘆息，一雙澄眸流露出淡淡的無奈。「我當然清楚，只是，我的愛並不比他少!我甚至可以說，我比他更愛你，只要你肯答應跟我一起走，我保證，我會一生一世好好照顧你，絕不會像他一般傷你，請你相信我!」曲逐雲真心誠意地開口，就盼她能對他有所回應。「逐雲，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請你原諒我，我只會讓你傷心失望，我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我愛的人，永遠只有他!」「不!」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忘了我吧!去找個你愛她、而她也愛你的女子，相信你們會有幸福的未來。」他傷痛的表情看得她十分不忍，可她能做的，只有儘力開解他。只是見到他執著的雙眸，她知道，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若真希望我能得到幸福，那就跟我走!」

「不可能的!」

方止情搖頭輕嘆。

凝望著她絲毫沒有動搖的神情，曲逐雲只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雖是如此，他仍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活在危險當中，不管她說什麼，今晚，他非要帶走她不可!看出他眼中閃現的堅決，方止情心一驚，以著不曾有過的嚴厲語氣對他道：「逐雲，別讓我恨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說什麼我也絕不讓你待在如此殘暴的人身邊!」曲逐雲苦澀的笑容中，含著不可動搖的決心。方止情知道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心一急，轉身便想逃離他。

誰知曲逐雲一個箭步上前，快速來到她身後，伸手點住她的昏睡穴，接住她軟倒的身軀，一把將她扛上肩頭。才剛踏出房門，便見獨孤絕情捧著葯碗快步走來。

曲逐雲心中大驚，扛著方止情迅速躍上房檐，疾速奔離。

獨孤絕情目睹一切，心中驚駭莫名，微眯的黑眸殺意頓起，丟下手中藥碗，馬上朝他離去的方向疾追而去!DREAMARKDREAMARKDREAMARK出了山莊，曲逐雲扛著方止情往後山跑去，才剛入林，獨孤絕情便一臉陰鷙地攔住他的去路。「放下情，我或可饒你一命!」

「就算得賠上我這條命，我也絕不把她交給你這殘暴的嗜血邪魔!」曲逐雲毫不畏懼地瞪著他。「既然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

話聲方落，獨孤絕情便噙著殘忍笑意出掌擊向他。

曲逐雲大駭，急忙放下方止情挺身迎擊。

兩人交手不到一招，獨孤絕情迅疾出掌，無情地擊中他的右肩。曲逐雲早已受傷的身軀根本承受不了他這一掌，當場朝後飛了出去。「自不量力!」

獨孤絕情冷冷一笑。

曲逐雲抹去嘴角血漬，恨恨地開口。「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可我愛止情的心絕不比你少!」「你還想一廂情願到何時?情不愛你，咱們心知肚明。」獨孤絕情冷然開口。不想再看到曲逐雲挫敗的表情，他走向倒在一旁的方止情身邊，伸手解開她的昏睡穴。方止情幽幽轉醒，對上的，是他那雙冷魅邪肆的黑瞳。

「你來了!」

她輕輕地開口。

「是，我來接你回去。」獨孤絕情綻開一抹溫柔的笑。

「這一次，你沒有誤會我。」方止情笑得好溫柔、好幸福。

「我說過，我不會再懷疑你。」輕撫上她細白臉頰，他的神情充滿了信任與憐惜。方止情輕柔一笑，轉頭卻瞥見一旁倒地不起的曲逐雲。

「你傷了他?」

「看在你的分上，我沒殺了他已是對他最大的寬容。」獨孤絕情看也不看他一眼。要不是怕她會傷心難過，方才那一掌，他會直接送他下黃泉，好教他徹底死了心，再也無法前來糾纏。知他對曲逐雲手下留情，方止情心中大感欣慰。

「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需言謝。」獨孤絕情輕拍她的柔荑，而後看向曲逐雲。

「你走吧!這一次我放過你，倘若再有下一次，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止情，跟我走吧!」曲逐雲掙扎著站起身，對她伸出了右手。

「住口!你敢再叫一次她的名，我立刻送你歸西!」獨孤絕情狠絕道。

「絕，別這樣。」方止情輕搖螓首，而後轉向曲逐雲。「逐雲，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我……」他明白，只是無法接受。「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能夠陪在他身邊，就是我的幸福。」方止情漾起幸福笑容。

聞言，獨孤絕情緩了嚴厲的神色，與她對視的黑瞳閃著同樣的光采。

看著他倆無言的深情，曲逐雲大受打擊。

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就算他再怎麼愛她，她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這兩句話倏地浮現在腦海，令他不由得揚起苦笑。

「逐雲，你對我的好，我會永遠記在心裡。」方止情朝他真摯地開口。

「放下你心中執著的，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吧!我祝福你。」

曲逐雲看著她清靈絕容，心中雖有遺憾，卻也能夠釋懷。

他總算是爭取過，知道自己能在她心中佔一席之地，他也該滿足了。

緊握雙拳，曲逐雲再無留戀地轉身。

「逐雲，保重!」

方止情輕柔的聲調隱含著淡淡的不舍。

畢竟，這一年多的相處，令她早將他視為親人。

曲逐雲沒有回頭，只是背向她揮揮手，而後再無猶豫地邁開步伐。

「別再看了，當心我妒心又起!」獨孤絕情狂傲地將她緊擁入懷。

「知道你這麼在乎我，我很高興。」

方止情輕偎在他懷中。

「就是因為太在乎你，這才教你吃了這麼多苦，是我對不起你。」

「都過去了，我們以後都別再提了，好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不想再記起。「都聽你的，」獨孤絕情知她體貼的心，輕笑道。「我們走吧!」「去哪兒?」「回我們的家，一個沒有世人會打擾的家。」獨孤絕情擁著她朝前方走去。方止情知道他口中的家指的是哪裡，她柔美一笑，伸手緊緊抱住他。

「嗯，我們回家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