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夢

白日夢

「九斤哥。」

九斤在田裡播種時,不時聽到他背後傳來聲響,那聲音好像是在叫他。九斤猛地回頭,卻看到一個人包著頭巾,鬼鬼祟祟的,而那體態看起來像是個女的。「你是誰?」九斤揚聲問。

「是我。」女人把覆在頭上的頭巾小小的掀開一角。

「阿蓮!」九斤連忙拋下手裡頭的活兒趕上前去。「你怎麼做這種打扮?」

「我怕人家認出我來。」雖說沒人,但阿蓮做賊心虛,還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很怕阿蘇驀地從哪處蹦出來嚇死她。

「你幹嗎怕別人認出你來?」

「這事說來話長,我只想知道你、你——」阿蓮瞅著一雙眼,楚楚可憐的望著九斤。「發生昨天那件事,你怪不怪我?」

她盡量的扮可憐,心想,如果九斤對她如果還有情分在,那麼她不惜虛假的掉下幾顆晶瑩剔透的淚來扮可憐,引起他對她的憐惜之心。

「怪你?我怎麼會怪你呢?倒是你,你是不是有什麼難題?否則的話,怎麼會不告而別,而且又把自己搞得這麼落魄?」九斤還是像以前那樣,讓他的關心一古腦兒的傾巢而出。

「難題!」他以為她會出走是有難題?!莫非、莫非……阿蓮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阿蘇沒把昨晚的事告訴你嗎?」

「沒有啊!」九斤搖頭。「阿蘇只說你走了,除此之外,她什麼都沒說。」

「是嗎?」阿蓮的目光暗沉了下來。她不以為阿蘇能對她有多好心,會護著她,幫她掩飾事情的真相,所以,按照她的推敲,她認為阿蘇之所以不敢把昨天的事告訴九斤,是為了保護九斤。

喝!看不出來那個小奴才還是滿護主的嘛!而事情若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樣,那她就大可放心,不怕阿蘇揭她底,然後四處興風作浪;等她先剷除阿蘇后,再撒下天羅地網,到那時候,還怕九斤這個囊中物不手到擒來嗎?

「阿蓮,你怎麼了?怎麼一會兒哭喪著臉,一會兒又樂得喜上眉梢?」而且那個笑容還有點壞,像戲里演的奸臣會有的嘴臉。「你怎麼了?」

「九斤哥,我是怕,如果我跟你說實話,你肯定不會相信我的。」阿蓮又扮上稍早那副可憐相,企圖引人同情。

「怎麼會呢!你都說實話了,我當然會相信。」九斤再三點頭保證。

「那那我要是說,我昨兒個之所以連夜出走,都是因為阿蘇的緣故,你信不信我?」

「阿蘇?怎麼會!」

「真的,要不,九斤哥你想想,我一個弱女子,沒了爹娘,又回不去婆家,要不是被人迫害.我會離開你嗎?」說起傷心處,阿蓮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唔……」

九斤聽阿蓮這麼一說,想想也對。「可是,阿蘇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記得前些日子他跟阿蘇說他要娶阿蓮時,阿蘇雖沒有馬上表示贊同,但礙於他的執著,阿蘇還是祝福他,而且,這些日子還忙著綉活呢!阿蘇那樣子不像是排擠阿蓮。

「我先前不就說過了,她看我不順眼嗎?她妄想當九斤哥你的妻子,所以當然容不下我。」

阿蓮又舊事重提,而九斤當然不會再像早先那樣,天真的以為阿蘇會看上他,只不過,這會兒阿蓮信誓旦旦的這麼說,他能怎麼辦!

他覺得阿蓮說的話都有道理,可他又覺得阿蘇不像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但阿蓮出走又是不爭的事實,這——

這會兒,九斤當真沒了主意,最後,他只能嘆口氣,告訴阿蓮說:「如果真是阿蘇趕你走的,那我就沒轍了。」因為在他心中,那個家的真正主子是阿蘇,要是沒有阿蘇,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那麼優渥的生活。

「沒轍?怎麼會呢?那屋子不是你的嗎?阿蘇不是只是你的一個奴才丫頭嗎?為什麼你會

拿她沒轍?你、你……你難道不能攆她走嗎?」阿蓮急得口不擇言了。

「攆阿蘇走?這怎麼成?」九斤想都不想的便搖頭。趕阿蘇走,這事他從來不曾想過。

「為什麼不成?」

「因為那是她的家呀!在我還沒住進那兒之前,阿蘇就在那宅子里了!這會兒我若是趕她走,豈不成了『乞丐趕廟公』嗎?」

「那怎麼辦?你就這樣棄我於不顧了嗎?」阿蓮硬的不成,改來軟的,她拎起一隻袖口掩住臉,一抽一抽的哭起來,九斤果然立刻慌了手腳。

「你、你別哭呀!我、我想辦法就是了,你、你快別哭呀——」九斤一見人哭,心就軟。可是,他總不能為了一個心軟的理由,就把阿蘇攆走,讓阿蓮住進來是吧?這樣做人太不厚道了。

「要不——要不我替你找間房子,你就暫時在那兒住下。」

阿蓮一聽說九斤要替她找房子,馬上就不哭了。她想想,這樣也好,她住在外頭,要見她的男人也比較方便,不怕被九斤撞個正著,而她的男人也不用每夜偷偷的來,又偷偷的走。

「那日後呢?日後我怎麼辦?」

「日後——唔——」他也不知道,因為日後他會怎麼樣,這都得看阿蘇的心情。「日後咱們再想法子吧!」他暫時只能這麼安慰阿蓮了,要不怎麼辦?

「可、可我沒銀子。」阿蓮佯袋為難,其實,就算她真有銀子也得說沒有,因為她早料定了九斤一定會為她出頭。

果不其然,九斤連想都不想的回答,「銀子的事我來想法子。」

阿蘇這幾天算賬,總覺得賬目不對,怎麼這一、兩個月來,她家老爺是賺得多、花得少,可是開銷卻一下子變得這麼大?

哎呀!糟了,她那傻大爺該不會偷偷的把家裡的銀子拿去救濟誰了吧?阿蘇驀地心驚,她愈想愈覺得這可能性極大。

「老爺!」阿蘇急衝出去,四處找九斤去了。

她一踏出門,就迎面撞見大牛。阿蘇連忙拉住大牛問:「大牛,你見到你九斤哥沒有?」

「九斤哥稍早說他要去東大街。」

「東大街!今兒個他沒上山打獵,沒生意可做,他去東大街做什麼?」阿蘇懷疑的說。

大牛哪知道那麼多啊!他只聳了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夫子!你如果真有急事找九斤哥,就走一趟東大街嘛!」人家他還要跟隔壁的卓子比賽背唐詩耶!九斤哥說了,誰贏了誰就能得賞。

當然啦!賞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爭面子,不能輸給卓子那臭頭。大牛一溜煙的跑去隔壁觀察敵情,而阿蘇則真往東大街找人去了。

她逢人就問:「大叔,你見到我家老爺沒有?」

「九斤啊?」

「嗯!」阿蘇忙不迭的點頭。

大夥卻給她一個搖頭的答案。「今天沒見著。」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跟大牛說他要來東大街嗎?阿蘇一路往城外找去,直到有位大嫂叫住她。

「阿蘇!你找你家男人啊?」

她家男人!

阿蘇一聽到這詞,就覺全身無力,但這會兒,她也沒那個力氣去糾正這位大嫂了。

「是,我是想找九斤。」

「九斤去邢寡婦家了呀!」

「邢寡婦?」阿蘇覺得這名兒好熟。

「對啊!就是阿蓮咩!」

「阿蓮!」阿蘇記起來了。就是那個阿蓮!那個忘恩背義,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她哪時候又纏上她家老爺的?

「她家住哪?」

「就住在東郊山上。」那位大嫂蓮花指一比,直指後頭的那座小山。

阿蘇連連稱謝后,便立馬趕往阿蓮家去。

她一到阿蓮家,就把她家老爺叫出來。

「跟我回家。」

阿蘇看都不看阿蓮一眼,便直接把九斤給拉回家去,而且還要他發誓,從此以後不跟阿蓮往來。

這、這對九斤而言實在有些為難,但是,他看阿蘇的表情好像很生氣,而阿蘇從來沒對他這麼生氣過,看來,阿蘇果真對阿蓮存有不小的敵意。

既是如此,那——好吧!九斤就順著阿蘇的話發誓,「我不再見阿蓮就是了。」

「你發暫。」阿蘇拉高他的手,要他對著天地起誓。

「發什麼誓?」

「就說,如果你再去見阿蓮,那你、那你——」阿蘇沒起過毒誓,也從沒見人發誓過,所以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好的誓詞。要他絕子絕孫嘛!她又覺得太毒了;要他天打五雷轟嘛,又覺得以她家老爺的個性,要是一個不小心犯戒,那豈不是害了一個濫好人嗎?阿蘇為難著。

「要不,你就說,你如果違背誓言,那就口角長瘡。」她終於想到主意。

但九斤卻覺得不妥,因為——

「口角長瘡!那很痛耶!」九斤想到一、兩年前,他嘴角破皮變得又紅又腫的前塵往事。

「就是因為痛,才叫你發誓,要不發那種不痛不癢的誓幹嗎?快,你快發誓。」阿蘇催他。

九斤雖覺萬分無奈,倒也規規矩矩的舉起手來,雙腳還跪地,以無限虔誠的心對著天地立誓,但他心裡卻在想,還好只是口角長瘡,要是阿蘇要他發那種天打五雷轟,或是死無葬身之地的誓,那他可就得跟天地諸神打個商量,要他們手下留情,因為他真的不可能拋下阿蓮不管。

如今,他願意發誓,也不是存心想要對天地不敬,而是為了安撫阿蘇的情緒。他知道,要是他不答應阿蘇,阿蘇絕對不會輕言放棄,而他最怕阿蘇嘮叨了。

「阿蘇夫子、阿蘇夫子,不好了、不好了,阿蓮姐她生了。」大牛氣喘如牛般的一路急嚷嚷著跑回家,告訴阿蘇這個天大地大的消息。

「阿蓮生了關咱們什麼事?」阿蘇一點都不想管那女人的閑事,管了只怕會多生是非。阿蘇她頭抬也不抬的繼續干她的活兒。

「不,阿蘇夫子,你有所不知啊!九斤哥他、他一聽到阿蓮姐早產,就連忙拋下農作,趕忙跑去阿蓮姐那兒了。」

「什麼?」阿蘇震驚地從椅子上彈起。「他又去那個女人那了!」

「嗯!而且還是我親眼所見。」大牛說得繪聲繪影,說他是在哪裡遇到九斤,又是怎麼偷偷摸摸的進行跟監行為,以至於,阿蘇不得不相信她的主子真違背誓言去找那個女人。

那寡婦想幹嗎,她心裡清楚得很,絕不會讓那女人稱心如意的,所以,她才會對她家老爺耳提面命,不許他靠近邢寡婦方圓百里半寸,而這下子,他竟不只忤逆她的意思,還跑到別人家去!

怎麼,難不成老爺他真想當人家現成的爹爹不成啊!

阿蘇氣呼呼的,提起裙擺便直往邢寡婦家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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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能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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