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負天下

第二日，畢虎並沒有馬上離開長安城，昨夜長安城紛亂了一夜，此時肯定是各處警戒，城門重兵把守，嚴格把關所有出入的人員，所以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差池。

畢虎也沒出客棧，外面到處是禁衛軍在巡邏，雖然估計也不會有人認識畢虎，但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一不巧，被當做疑犯抓了進去，就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所以這兩天，畢虎老老實實的呆著客棧中，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白天大吃大喝，晚上又「秉燭夜讀」。偶爾又與掌柜閑扯幾句，談談外邊情況。

期間又有幾次禁衛軍來搜查詢問客棧情況，但大都是問最近有什麼行蹤詭異的人來過，又有哪些客人這兩日突然退房離去，或許在他們想象中，刺殺了瀾公主的刺客必會想方設法的離開長安這個是非之地，豈會自討苦吃，冒著生命危險，繼續停留在長安城內。

可是畢虎卻恰恰就是這種「自討苦吃」的人。少時在平陽城躲避官兵追殺的經歷讓他深知最危險的地方卻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時的長安城內，雞飛狗跳，草木皆兵，一有風吹草動，必會引來許多的禁衛軍，若冒冒失失的離去，反而是犯了大忌。

又過了五日，畢虎見外面風聲漸輕，禁衛軍的搜查也遠沒初始的森嚴，知道自己離開的時機總是來到了。

畢虎向掌柜退了房，帶上假，紮好包裹，背上那套僧袍，來到了自己進皇宮前租的房屋中，換上僧袍，戴上僧帽，手握佛珠。

至於像假，禁衛軍服之類的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雜物，全部都塞進灶頭中燒了，但那張人皮面具卻留了下來，以備後用。

收拾妥當后，畢虎牽著黑馬，緩步走在朱雀大街上，期間有不少官兵經過，但也只是遠遠的瞟了一眼畢虎后，便擦肩而過。

此刻的長安城，無論是普通的商戶居民，還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甚至是身兼一官半職的官員，皆人人自危。行走在路上，無不神色匆匆，唯恐這些仗著皇命在身的禁衛軍一時腦熱，將自己緝拿歸案。

究其原因有二：

其一自唐國開國以來，上百代年間，有過皇子戰場被殺，有過公主重病早逝，有過皇位相爭，骨肉殘殺，也同樣有過皇帝太子遭刺殺，甚至還會出現一些武功高手綁架皇親國戚做要挾，以獲取自己的利益，但還從未出現過一國公主無故遭人刺殺后，刺客還能逍遙法外，順利逃出皇宮的。正所謂世間所有矛盾的產生究其本質還是在於利益的糾紛，所以一個既無皇權兵權，又無兒女私情糾紛的公主遭刺殺，彌足奇怪。

甚至一些了解李瀾公主身世的老臣偶然間懷疑，這或許是自己那位喜好顏面的主子自己一手策劃的，為的就是處理掉這些孽種和使李瀧失去民心。但不管如何，唐國史上從未生過的類似刺殺事件對當今聖上的顏面傷及還是巨大的，因此，惱羞成怒的聖上自然加大兵力，勢必要抓住這名褻瀆皇威的刺客。

其二，就是當初那個闖進夜宴大廳的小太監說的一句話：「親眼瞧見那刺客躲進了大臣回府的車隊中，混出宮中了。」

這句話的所產生波及的影響是深層的，雖然朝中官員明面上一派和氣，暗地裡卻各自猜測，懷疑這次刺殺李瀾公主的事件可能就是朝中某位大臣一手策劃的，至於原因，千奇百怪，各有猜測。

所以這幾日，禁衛軍對官員的盤查也是時常生，也不知是福是禍吧，這種嚴查雖然沒有揪出什麼刺客來，反倒是查出了一系列官員貪贓枉法、包庇族人、豢養死士，以及金屋藏嬌的醜聞來。搞得整個朝廷烏煙瘴氣，平日里互相敵視的官員正好趁此「良機」，不斷上奏，甚至還出現了某些官員買通禁衛軍故意到某位大人府上去嚴查的行為，實屬奇聞。

不過這些風風雨雨反倒對真正的主謀加兇手的畢虎而言，如過眼煙雲，渾然沒有絲毫的不自在。

眼下畢虎可是一片輕鬆，只要出了城門，天地就任其傲游。練就絕世內功，馳騁戰場的壯志早已充實內心，只待將來戰功累累，加官進爵，兵權在握之時，以報平陽城殺父弒母之仇。

出長安城的門眾多，考慮良久，畢虎最終還是選擇了長安城中最大的城門明德門，明德門連接著貫通整個長安城的朱雀大街，是外郭城中唯一有五個門道的城門，寬十六尺半，深更是接近七十尺，是皇家官員大賈出門時常走的門。

明德至善，明於心而顯於性，這才是真正能將德行揚光大的做法。或許當初唐國一代明君太宗修繕此長安城時，正是懷著「以人為鏡」的胸懷，展現出「明德」的真諦。只可惜到了現在的唐顯宗李昱手中，「明德」這兩字便成了自己顧及顏面的做作了。

此時的明德門前，排起隊伍不長，和平日相較，少了一半，但出入城中的速度卻比平日更慢了，由此可見這幾日長安城的戒備是如何的森嚴。

畢虎捏著佛珠，口中念念有詞，等了半個多時辰，總算輪到把守城門的官兵對他進行檢查。

「把包裹打開，快！」一名眉毛輕佻，臉色泛青，身子骨較為消瘦的守城士兵瞥了一眼畢虎道。

畢虎也不含糊，側身擋住後面的人的視線，一把打開自己馬背上負著的包裹，只見裡面除了幾件乾淨的普通衣物外，就只剩下兩錠金光燦燦的黃金。

原本早已是盤查到無精打采，心煩意亂的守城士兵頓時嚇了一跳，雙眼立刻冒精光，在那敦促了半響后，打量了下旁邊其他四個門道的士兵，確認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后，一把將包裹隨意的捏緊抓起，拉住畢虎的袖子，拽著畢虎來到一旁，低聲輕語道：「快說，你到底是什麼誰？為何身上帶著這麼多黃金？」

畢虎彷彿沒有聽見守城士兵的話，一副古井不動的表情，繼續著自己含糊不清的念念有詞。

「和尚，你如果再不說，老子立即把你抓起來，押進大牢。砍你的頭，挖你的心。」守城士兵恐嚇道。

畢虎盯著守城士兵陰晴不定的臉看了會，咧嘴笑道：「施主，那是小僧的盤纏，小僧一路遠行，全靠這點替人解脫苦海換來的盤纏。」

守城士兵一陣氣惱，打量了一遍畢虎，眼珠子一轉，一個計謀躍上心頭。

只見他一把拖住畢虎，大聲道：「和尚，你貴為出家之人，居然口出誑語，冒犯當今聖上，今天老子就替你家師傅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小和尚。」

說完，一蹬畢虎，畢虎順勢倒下，在地上連滾三圈，接著「哎呦」「哎呦」的呻吟起來。

消瘦的守城士兵見此，心中一喜。他見畢虎身形高大，肌肉緊繃，最怕的就是畢虎的力量如同其身形般勢大力沉，自己這身手打不過他。

「原來是頭紙老虎，中看不中用啊。」

咕噥了一句話，守城士兵上去又連躥兩腳，畢虎配合著嗷嗷直叫。

「知道本官爺的厲害了吧，拿好你的包裹，滾吧。」說完，將包裹給畢虎包紮好，塞進畢虎懷中，牽過畢虎的馬，拽起還在嚎啕痛呼的畢虎，把他推上馬背。

瞧著滿臉痛苦，伏在馬背上呻吟的畢虎，守城士兵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為了防止畢虎再回來，守城士兵抓過馬上的馬鞭，在馬臀上連抽兩鞭。

只等黑馬托著畢虎絕塵而去，越走越遠，漸漸消失成黑點時，才敢放心的摸了摸懷中的硬物，哈哈大笑起來。

隔了片刻，畢虎才停止呻吟，坐起身回遙望著消失在地平線上的長安城，回想起這數日的經歷，內心感慨萬分，禁不住仰天長嘯，聲入雲霄，驚飛幾許孤雁。

打開包裹，包裹中的兩錠金元寶果然不翼而飛。再想到自己能夠再次逃過一劫，畢虎心中大悅。

其實剛才在城門口，若沒有這身僧袍先迷糊住了守城士兵，后又馬上用那兩錠金元寶勾起了守城士兵的貪慾，畢虎想如此輕易的離開絕無可能。

只要那名守城士兵能夠對照著畫像仔細觀察一下畢虎的臉，就會現兩居然有五六分相似。如果再檢查畢虎的袖中懷中和腰際時，就能搜出幾張面額足夠嚇壞一名普通士卒的銀票。

只可惜，世人多貪！這個道理早在畢虎被滅門時就已明白。

蒼穹之中，霞雲之下，黑馬揚蹄，猛虎欲向東南山林撲去。

「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負我！」

畢虎咬破下唇，溫熱的鮮血流入喉間，帶出一聲貫穿一生的壯語。

：祝各位讀大大國慶快樂，心情愉快。小說馬上就將進入戰爭篇，到時畢虎將與龍套各有際遇和磨難，同樣，最激動人性的相遇也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