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來的三個禮拜，蘇瑋儀覺得日子過得很快樂，也很幸福。

因為，她都準時吃藥，所以身體的狀況相當正常，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她居然都沒有發病。

而她則繼續糾纏著風影陽，但她不再找他麻煩，反而和他有著水乳相融的相處——

呃，其實是……沒事就享受魚水之歡啦！

風影陽則是因為自己微微帶有愧疚之心，說到底，他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要了她，而且還是有點不懷好意，因此，他不再老是找機會欺負她，偶爾還會對她做出關心的小舉動。

「蘇女王，要我幫你按摩嗎？」在看到她彷彿很疲累時，他會主動詢問。

他甚至依照她當初的要求，開口閉口都以女王稱呼她。

而她每每聽到他如此稱呼她，都會笑得人仰馬翻，彷彿快樂得不得了。

「要我幫你讀報嗎？」看她桌上放著報紙，卻像是累得沒有力氣看報，他還會體貼的這麼問。

他是不知道為何她的體力會這樣不濟，經常一副累慘的樣子，但每回他問她，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似乎不想讓他多了解她。

「想出去逛逛嗎？」看到她滿臉期待的看著窗外，他便這麼問，但她總是拒絕他的好意。

因此，他對這三個禮拜來她的表現愈來愈不滿意了。

就像今天，她又惹惱他了——

「砰砰砰！」他死命的捶打著房門。「蘇瑋儀，你又在做什麼？」這兩天，他發現她老愛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讓他自由出入。

這算什麼？在防他嗎？

還是……她對他膩了？！

一想到那個老男人，再加上這兩天，蘇瑋儀的手機響個不停，都讓他忍不住對她產生些許負面的想法。

他氣得一腳踹在門上。「你立刻給本少爺把門打開。」

他不喜歡被她拒於門外，他甚至已作好心理準備，如果她真的厭倦了他，那也只能由他拋棄她，她絕對不準有不要他的念頭。

換言之，他得先下手為強。

再加上，今日已是他來到蘇家的滿月紀念日，他剛好可以提出另外兩個條件。

所以，他態度惡劣的不停的踢門。

而待在房裡的蘇瑋儀，則是在接黃醫生的電話——

「嗯——最近這兩天，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怪怪的！」蘇瑋儀沒打算去開門，只是專心的問：「是怎麼了嗎？該不會是……我沒時間了？」

仔細聆聽手機那端傳來的問話，她變得好焦急。「可是、可是……我還捨不得啊！」

但她似乎被斥責了，只見她抹掉淚，狀似堅強的說：「我知道了。」

關上手機，蘇瑋儀尚未回過神，直到門外傳來風影陽的吼叫聲。「蘇瑋儀，你到底開不開門？」

她的思緒這才回到現實。

聽著他的叫罵聲，她難過的走向門口準備去開門，卻在經過梳妝抬時停頓了一下，忍不住又端坐下來，難過的看著鏡中的自己。伸手摸摸蒼白的小臉，她趕緊拿起粉撲，撲了點蜜粉，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些。

「媽我……還沒過夠這樣的日子啊！」她無奈的低語。

但房門外卻又傳來叫喊聲。「蘇瑋儀，我叫你開門你聽到沒？再不開門我就要破門而入了！」

蘇瑋儀這才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出現在她眼前的正是滿臉氣憤難平的風影陽。

「你說！這兩天你究竟是吃錯什麼葯了？為什麼老是躲著我？」他最不能接受有人污辱他的男性自尊。

「你是有了別的男人是嗎？」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所說的話中帶著多大的醋味，咬牙切齒的質問。

「我先告訴你，你休想！」他連讓她回話的機會都沒，直截了當的要她別再痴心妄想。「除非本少爺不要你，否則……你只能乖乖陪在我身邊！」

蘇瑋儀怔怔的看著怒氣衝天的風影陽，聽著他憤怒的話語……他這是在為她吃醋嗎？！

這種感覺真好！

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關心、他的喜歡，而……這樣就夠了。

她沒資格要更多，雖然她好想要……

但……她的時間已到，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這般不舍，但該來的終究會來，她也好捨不得啊！

風影陽將她怔愣的表情自動轉化為她是在心虛。

由於太生氣，更由於他的男性自尊被她踐踏了，所以，他沒打算讓她好受，決定來個壯士斷腕。

「你記得我還有兩個條件吧？」他直接切入話題。

蘇瑋儀完全不懂他怎麼會突然提及這個話題，一時不解的直搖頭。

「風影陽——」她有話要對他說。

或許……她可以跟他說點體己話，看看他的反應。

天！她真的想試試看他是否是真的關心她。

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好了，她不介意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跟他一起分享，而就算不是，她至少可以得知他的真正想法啊！

「你閉嘴！」他卻制止她發言，激動的情緒早已凌駕理智之上。「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蘇瑋儀果然一臉茫然的模樣。

而這讓風影陽的怒火燃得更旺，好樣的，她果然給他忘了！

虧他還每天數著指頭算日子，打算跟她一起過他倆結識滿月紀念日，而她居然這般輕踐他倆的感情。

好！算她狠，他再不要將她放在心深處了。

「今天是我到蘇家滿月的日子。」他言簡意賅的說。

時間真是過得好快喔——

蘇瑋儀只有這個想法，沒想到他倆才相識一個月，她都還沒過足被人關心的癮，就要跟他說Bye－bye了。

一時之間，她內心有好大的失落感。

看她依然沒有任何錶示，風影陽更覺得心寒——原來，他在她的心目中連一點點地位都沒有，那他倆在一起朝夕相處三十來日又算什麼？！

好，既然她這麼不在意他，他也不必跟她多費唇舌。

他直接把話挑明了說。「當初你不是說等我在蘇家待滿一個月後，才准提第二及第三個條件？」

是啊！她記得。

但蘇瑋儀看著風影陽的俊顏，忍不住想提醒他，那、那好像是他自己規定的耶！

看到她似乎想發言，他卻一點也不給她機會。

「你給我閉嘴。」他直截了當的說：「我的第二個條件就是，你不得開除我，無論是在任何情況下。」

間言，蘇瑋儀的小臉霎時像是扭曲了般，臉色變得很複雜。

她……無法留他在身邊，她不要他看到她最終變醜的容顏啊！

那她該怎麼辦？！她陷入天人交戰中。

一看到她露出惋惜的表情，風影陽的憤怒更加深了。哼，她是在懊悔她沒機會開除他嗎？

他會讓她如願的，誰教她不肯讓他進入她的世界里。

「但你不用擔心，因為，我的第三個條件是——」他手指比了個三，故意裝作沒什麼大不了的聳聳肩，口氣中卻充滿不屑。「當我想要離開時，誰都不準攔阻。」

他的意思夠明白了吧？

沒錯，她是沒權利不要他，但她卻更沒權利留下他！

蘇瑋儀突然像是弄懂了他的意思，她好像從他臉上看到一絲被拋棄的難受感覺，難道……他誤會她了？

前幾天她還處在天堂，跟他過著如魚得水的日子，但這兩天卻突然發生狀況，她開始有發病的預感。

是以，她三不五時就把自己鎖在房裡，深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不要他因為同情她而陪在她身邊，她一直都認為，當她不能再付出時，她就要放他走，不論他是她的玩具、她的玩伴，還是她的愛人……

風影陽當然無法得知她心底的百轉乾折，只當她不說話就是默認，而這讓他更覺得受到屈辱。

「而我……」他盡量不帶感情的說：「本少爺我現在正式跟你請辭。」

他要離開她了！

蘇瑋儀只覺得頭腦一陣昏眩，差點昏厥過去，但她靠意志力強撐著，不想在他面前倒地不起。

因為，她最不要的就是他的同情啊！

風影陽接下去道：「而我雖然是自動請辭，卻是因為你的能心度讓我很不滿意，所以依照合約金……」

等等！

蘇瑋儀勉強張開嘴，想問他，他到底有沒對她產生些許感情？還是只是想賺取報酬而來？！

下一刻，她雙眼翻白，嘴角也吐出白沫，就這麼昏死過去……

失去知覺前，她很確定一件事——她好像聽到他擔憂的叫喚她的聲音！

這樣就夠了！在離別前，至少能聽到他關心的呼喚，其他……她全都不在意了。

蘇瑋儀就這樣陷入昏迷，再沒睜開眼。

風影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是怎麼了？！

怎麼會突然倒地不起，是生病了嗎？

「王媽！快來人啊……」風影陽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扯開喉嚨呼喚人來幫忙。

王媽急匆匆的趕來，當她乍見小主人暈倒，當下人也慌了！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大夥亂成一團之際，蘇瑋儀掉在地上的手機突然響起——

「我要抓住那紅紅的太陽，讓它只為你放光芒……」

風影陽撿起手機。「喂——」

手機那端傳來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我是黃醫生，快讓丫頭來聽電話！」

「她昏倒了！」風影陽老實說。

手機那端傳來黃醫生焦急的交代。「快將她平放在床上，我立刻趕來！」

幾人七手八腳的將蘇瑋儀放上床。

但……他是誰啊？誰是黃醫生啊？！沒人知道。

下人們擔心茲事體大，立即通知遠在國外的蘇家老爺，但他倒是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擔心。

「咦？昏倒？！應該沒事才對，大概是營養不均衡，我就說她吃太少，快做幾道菜替她補補。」蘇老爺只這麼交代便掛斷電話。

王媽忍不住老淚直流。「嗚嗚……老爺就是這樣，從來不知道小姐要的不多，她只要他的關心啊！」

風影陽原本打算離開蘇家，但看到蘇瑋儀昏倒，他決定暫時留下來照顧她一下下，畢竟，他可是跟她有過一腿的。

但聽到王媽的話，他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王媽——你……該不會是知道她……有病吧？」

他低頭看著昏迷的蘇瑋儀，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得很。

過去兩天她似乎就是這樣，雖然有蜜粉遮蓋，還是難掩那慘淡的面容，而他居然大意的疏忽了！他不禁自責起來。

「我……我只知道她有病，卻不知是什麼病。」王媽娓娓道來。「那還是有一次我發現她在偷吃藥，所以才逼問她……」

「偷吃藥？！」對啊！他也曾看過她嘴裡塞滿藥丸。

而他當時竟誤以為她在嗑藥！他真的誤會她了。

「她把葯藏在哪？」他焦急的問。

「在這。」王媽自床底下拖出一個小鐵櫃。「我問過她好多次，她都不肯說。」

風影陽打開藥櫃，怔忡的看著數不清的瓶瓶罐罐。

他為何從未想到這件事？他這樣算是有把她放在心底嗎？

「知道她為何不肯說嗎？有沒有人知道她的病情？」風影陽只想確定她的情況不會太嚴重。

王媽嘆了口氣道：「小姐從小就覺得自己沒人關心，長大后也就變得很冷漠，有時還會故意做出一些惹人嫌的事，免得跟其他人產生過多的接觸。」

聽到此，風影陽皺起了眉。

這算什麼？她是在拒絕他人的關心嗎？但是……他自己又真的關心過她嗎？

「我們都在猜，她拒絕別人是因為……她只期望獲得老爺的關心……」王媽喃喃的說。「可老爺只滿足她的物質享受，從來不肯多陪她一些。」

這算什麼？她不是也拒絕過他的關心嗎？

「它甚至不讓老爺知道她有病，我想……或許小姐是在懲罰老爺吧！」但這只是她個人的猜測而已。

「那還不趕快叫他回來！」風影陽直到此刻才體認到，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比他更慘！

他或許在外受到排擠，但在家裡，父親卻是極盡所能的給他所需的一切，包括親情。

只是，他從未珍惜過。

他忍不住輕撫面容蒼白的蘇瑋儀，安撫似的說：「你放心，我去幫你把你最在意的人叫回來。」

他會守在她身旁，直到她度過難關。他作了這樣的決定。雖然她曾拒絕過他的關心，不讓他有機會多了解她，但……那應該是因為她的心靈受過創傷，就跟他一樣啊！

「小姐很重視你，風少爺。」王媽突然說。

是啊！重視到只想要他儘快離開，風影陽無奈的思忖，卻被王媽接下來的話震懾住，也讓他瞬間充滿希冀。

「小姐就是這樣，當她對某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后，就會故意冷淡，讓對方趁早離開她，免得她放太多的感情……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無情的人！」王媽輕聲說。「我們之所以願意為蘇家賣命，全都是因為小姐很體恤我們這些下人。」

體恤？她不是個人見人怕的小魔女嗎？

「她總是為我們做了一些事後，再假意說她是無心的，甚至還會故意罵東罵西，就是不要我們對她心存感激。」王媽坦誠說：「風少爺，我們之所以對你百般尊重，就是希望你能照顧小姐……因為你是她、她……這十來年最最喜歡的人……」

是嗎？可他沒多大的感覺耶！

「以前……小姐養了只小土狗，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小狗身上，將它視為家人般照顧，可後來小狗卻走失了……」王媽有點哽咽的說：「一直找不到小狗，小姐幾乎抓狂了！」

王媽思及往事，難過的眼眶含淚。「從那之後，小姐就不再關心任何人事物……」

是這樣的啊！

風影陽心裡升起一個念頭，由於他跟她的交情匪淺或許他該是那個給蘇瑋儀一個機會的人，教會她再次對人重建信心。

而此時此刻！他是真心想要擔負這項神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