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仇蹤隱現

她坐在燈下呆的時候，鳳書託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放著一碗素淡的百花粥，還有幾碟精緻的小菜，蜜炙南瓜、泡椒魚尾、酸菜末和烤香菇。

「二少爺吩咐廚房裡特地給二少奶熬了粥，他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黃嬤嬤還是那一副冷漠的表情，但聲音里卻透露出幾分關心。

幾天的朝夕相處下來，駱芊姿隱隱覺得，在冷厲的外表下面，黃嬤嬤心底頗為淳厚。

他還能留意到自己的不快？

駱芊姿暗恨自己心底雖然會浮上來一絲暖意，她怎麼竟然會感激這樣一個惡少？也許自己真是給虐待得精神不正常了，在一片冷漠的眼神中，偶爾感受到一個稍帶點溫情的一瞥，便會激動萬分。

或者，是他怕駱芊姿還沒到京城就給虐死吧。

好歹他受了南部六州的駱家產業當陪嫁，賞碗稀飯給這個可憐蟲喝一口，也不是什麼難事。

駱芊姿勉強喝完半碗粥，便再也無法喝下去了。

同樣的夜色，同樣的渡口，將她的回憶一下子牽回了六年前……

「爹，你幹嘛要帶芊兒去什麼京城嘛，京城有我們梨州好玩嗎？」她穿著一件水青色的衫兒，坐在駱傑仁的懷裡，吊著他的脖子，一雙穿著紅繡鞋的小腳兒游魚般敲打不停。

駱傑仁雖然是鉅賈出身，但平時更喜歡練武，而不是風月，所以家中雖然廣置姬妾，但最恩愛的，仍是早逝的妻戚夫人。

他與戚夫人所生的一對兒女，是他平生最所鍾愛，反而那個生母不詳的小女兒駱雪影，卻並不得他歡心。

駱傑仁雖然被掌珠扯痛了頦下的鬍鬚，卻仍然樂得哈哈大笑：「京城？京城當然比梨州城好玩啊，京城足足有十個梨州城大啊，皇上就住在那裡。」

「那麼大呀？」駱芊姿撇了撇嘴，「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能有什麼好玩的，那兒有沒有糖葫蘆吃，有沒有射箭場、騎馬場？有沒有衣鋪、香料鋪、火鍋店？皇上住那兒多沒意思，還不如搬到我們梨州來。」

駱傑仁更是笑得透不過氣來，他把駱芊姿放在地下，喚著僕人道：「快來人，把小姐帶到岸上去玩玩，等過幾天我們到了京城，你這個鄉下小妞兒才知道什麼是繁華。唉，也怪爹，怕京城風俗惡，把你關在梨州長大，長成這麼頑劣的性子，跟個野小子似的，除了騎馬打獵，什麼世務也不懂，寫的字像蚯蚓爬，繡的花像狗尾巴菜，做的菜連狗都嫌……爹可愁著你嫁不出去啊！」

駱芊姿扭股兒糖一般，攀著爹的大鬍子撒嬌：「我才不嫁人，我一輩子陪著爹，爹，你幹嘛讓我嫁給屈天驕那個臭小子？我討厭他。」

「天驕雖然有些桀驁不馴，可能吃苦，膽大心細，跟平常紈絝子弟絕不相同，」駱傑仁拍拍她的小臉，將她放到地下，「芊兒，爹不會看錯人的。」

爹能想到她今天受的罪嗎？

隔壁響起了一陣動靜，她正欲捂住耳朵，卻覺舷窗外一個人影飄然而至。

那個人正穿著綉有金色三足烏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