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經過混亂紛爭的晚餐，男人們都到客廳聊天、看電視，允彤則是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二樓，她需要靜靜思考這一連串複雜難解的問題。
「允彤，跟我來！」劉慎全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來，拉著她往樓梯旁的側門快步走出去，外面是一大片昏暗迷濛的花園。
「學長，你要帶我去哪裡？」對於劉慎全無厘頭的行為，允彤焦急的壓低聲音問他。
才經過剛剛那場紛爭，他們之間應該盡量保持距離，以免增加別人的疑慮，反而讓他們的卧底身分更容易曝光。
劉慎全雖然聽到她的話，卻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加快腳下的速度，他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跟允彤好好談一下。
習慣了突來的驚嚇，允彤慢慢鎮定下來，她沒有再開口詢問劉慎全，只是由著他拉著她的手撥開一堆堆的花叢，往花園的深處走去。
過了許久，劉慎全撥開一大片垂落的樹葉，露出－個小小的土丘，昏黃的月光灑下迷濛晦暗的光線，讓這個小小的空間成了與世隔絕的秘境。
劉慎全再一次確定四周沒有其它人之後，才鬆口氣放開允彤的手。
「允彤，這裡很安全，有什麼話都可以在這裡說。」劉慎全一向斯文的臉孔冒出緊張的汗水，聲音急切的說。
「學長，我們這段時間盡量不要碰面，不要讓其它人發現我們有關聯，不然，我們的身分很容易曝光。」允彤靈動的雙眸溢滿憂愁，口氣輕柔的勸說。
「允彤，我要妳立刻退出行動，其它的交給我就好。」劉慎全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情深意摯的說。
「不，我已經努力到這種程度，好不容易打進他們圈子，我不能這樣放棄。」聽到劉慎全專制的要求，允彤斷然的拒絕。
「允彤，妳不要這麼固執，這裡太危險了。」劉慎全焦躁的勸她。
「如果你不跟阿忠爭吵，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允彤不以為然的駁斥他。
「我……我受不了他那麼說妳，才會跟他吵。」劉慎全心虛的說。
他也知道剛剛在屋裡他不應該出面干涉魏天海追求允彤，但他就是剋制不住。誰叫他深深愛著她，根本無法忍受任何人冒犯她。
「學長，我們現在是出任務，你可不可以理智些。你知不知道，你一時的衝動可能會害死我們，也會讓這個計劃功虧一簣。我們的生命事小，但讓魏天海逃脫卻會危害到整個社會啊！」允彤語氣嚴厲的指責劉慎全。
她不希望布局已久的「獵蜥計劃」就毀在他們兩人手上，而讓罪大惡極的魏天海逍遙法外。
「我知道剛剛我是太衝動些，我不應該跟阿忠起衝突。可是如果妳不離開，這樣的問題可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劉慎全臉上雖然帶著愧疚的神情，不過還是堅持他的想法。
「學長，我會照顧自己，你不要替我擔心。」雖然她心中也不是那麼確定，可是她還是神色堅定對他保證。
「不行！現在不只魏天海，連邵文生也撂下話要追求妳。妳的處境太危險，妳一定要立刻退出才行。」劉慎全不接受允彤的拒絕，堅持要她退出行動。
「他們不過是想追求我，又不是要傷害我，我有什麼好怕的？」允彤倔強的響應他，下願答應他的要求。
「允彤，他們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渣，誰知道他們為了得到妳會使出什麼陰險、下流的手段？說不定強姦、喂葯什麼都來，妳一個弱女子根本對抗不了他們。」為了要允彤退出任務，他下惜出言恐嚇。
想到那樣的情景，讓她打了個寒顫。即便這樣，她還是不願就這樣退出，她絕不讓自己向恐懼低頭。
「我會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我要回去了，我怕鳳姐找不到我。」允彤不想再對劉慎全多說什麼，反正不論他說什麼，她部不會退出任務。
「允彤，答應我，離開這裡好不好？」劉慎全拉住意欲離開的允彤，帶著哀求的語氣。
「對下起，我不能！」允彤神情堅定的看著他，語氣斷然的拒絕。她輕輕推開他的手，轉身打算離去。
「允彤，我愛妳！」想到她又要回到那群野獸的身邊，劉慎全不顧一切的抱住她，對她喊出心中的愛語。
「學長……」面對他突然的表白，允彤驚嚇得無法反應，只能僵硬著身子任由他抱著。
「我愛妳，真的好愛、好愛妳。」劉慎全用盡全身的力氣，似乎想將她揉進他懷裡，讓她感受他最真摯的愛意。
「放開……放開我……」允彤一反應過來，馬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
「我……」劉慎全被她推得向後踉艙，臉上的表情略顯狼狽、尷尬，想要說些什麼來解釋他的行為，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尷尬的氣氛在空氣中凝結，他們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昏黃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顯得更加奇異、詭譎。
「誰在那裡啊？」遠遠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打破他們凝重的沉默，造成他們強烈的恐慌。他們緊張的盯著窸窸窣窣的樹叢，猜測是誰躲在身後，偷聽他們的對話。
過了兩秒，就看到鳳玲努力撥開樹叢，從青蔥茂密的花叢後面鑽出來。
允彤緊張的吞口口水，不曉得鳳玲聽到多少他們的談話。「鳳姐，是妳啊！」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鳳玲露出懷疑的眼神，兇狠的質問他們。
原來鳳玲和魏天海的手下在花園裡打野戰，完事後，順著原路走回宅邸，卻聽見有人爭執的聲音？她循聲走過來看看，不料竟然在這裡撞見他們，這出乎意料的情況讓她又驚又恐。
驚的是，她原本以為花園這個天然屏障絕對安全，不會有人發現她在這裡偷男人；恐的是，寧菲和劉慎全不知道來了多久，不曉得有沒有偷看到他們在花叢里翻雲覆雨。
「沒……聊聊天罷了！」劉慎全努力鎮定驚慌的情緒，不讓鳳玲聽出他顫抖的語音。
「聊天而已嗎？」鳳玲瞇起雙眼，懷疑的問。
「是……是啊！鳳姐呢？妳怎麼會在這裡？」允彤腦筋快速的轉動，反過來詢問鳳玲，轉移她的目標。
她猜測鳳玲應該沒有聽見她和劉慎全之間的談話，因為她的臉上只有狐疑的表情，沒有發現卧底警察應有的狂怒。
「我出來散散步，不行嗎？」被問到心虛的事，鳳玲馬上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當然可以，下次出來散步可以找我陪妳，這樣魏先生才下會擔心。」允彤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故作體貼的說。
「隨便！我要回去了。」一聽到魏天海，鳳玲馬上像夾著尾巴的狗一樣開溜，完全忘了她還沒問清楚，劉慎全和寧菲兩人躲在偏僻的花園深處做什麼？
允彤轉身看了劉慎全一眼，對他謹慎的點個頭，暗示他隨機應變，接著轉身跟著鳳玲的腳步離去。
她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鳳玲只撞見他們兩人在一塊，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不然，他們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只是，在她慶幸的同時，她沒有抬頭看向大宅。
如果她這麼做，她就會發現大宅二樓的窗子，映著一個男人的身影。
從她和劉慎全鑽進樹叢開始，他就站在那裡觀察他們兩人，直到鳳玲出現，他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那個朦朧的秘境，也沒有離開她身上……
＊＊＊
允彤將鳳玲送回房后，隨即返回自己房內。
她打開房門走進黑暗的房間，關上門虛弱的將背脊靠在門板上，緩緩滑落。
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的腦袋卻像萬花筒般，出現炫目耀眼的畫面。裡面有爭風吃醋的場景，有糜爛墮落的毒梟，還有刀械紛飛的血腥。
今晚發生的一切，像顆沉重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驚恐的壓力威脅著她，讓她得緊咬下唇才能阻止自己發出尖叫。
血的味道在她口中散開，咸腥帶著苦澀……
突然，房內的燈光大亮，允彤直覺的閉上眼，閃避刺眼的光線。
警察學校嚴格的警戒訓練，讓她的雙眼在最快的時間內適應突來的亮光，機警的面對房內突發的危機。
睜開眼，只看到邵擎半卧在她床上，鷹隼的雙眼冷冽的看著她。
一看到邵擎，允彤感到一陣鬆懈的感覺襲過全身，安撫她高高豎起的警戒心。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排山倒海的憤怒。她抬高尖銳的音調，惱怒的質問他：「你在我房裡做什麼？」
「等妳啊！」邵擎懶洋洋的回答，英俊的臉龐掛著嘲弄的笑容。
「你無賴！你怎麼可以私自跑進我房裡，你不怕我告訴魏先生嗎？」允彤氣得全身發抖，她想不到邵擎竟如此膽大妄為。
「說啊！妳儘管去說，我會順便請老大問問看，妳和劉慎全跑到花園做什麼？幽會？談情說愛？好不甜蜜。」他揚起眉毛，帶著譏諷的語氣說。
聽到他的話，允彤一時語窒，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怎麼會知道我和學長去花園的事？難道……他跟蹤我們？那他不就什麼都聽到了。強烈的疑問竄過允彤的腦海，讓她驚惶未定的看著他，全身竄過毛骨悚然的戰慄。
允彤神情驚恐的看著邵擎，想知道他到底想怎麼樣？
「哼！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好不幸福。」邵擎冷冷的諷刺她。
「……」允彤沒有響應，只是睜著美麗動人的雙眸看著他，想知道她的命運會變成怎樣。
「可惜聽不到你們的甜言蜜語，不然配合你們熱情的表演，那我真得替你們鼓掌。」邵擎露出嘲弄的笑容，諷刺的擊掌。
「聽不到？你不是跟蹤我們嗎？」允彤從恐懼的情緒中回過神，訝異的問他。
「跟蹤！我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我只需要站在陽台上，就可以看到你們熱情的演出。」邵擎坐起身離開床，朝她的方向緩慢移動，語氣有點激動的說。
聽到他說的話，允彤再也撐不住，緩慢踱步到沙發邊，虛弱的滑進沙發里，讓強烈的鬆懈感淹沒她。
知道他不過是站在陽台上看到他們兩人，完全沒聽到她－－劉慎全的秘密，讓她想哭又想笑，錯綜的情緒在她心底交雜。
「想不到劉慎全長得斯斯文文，手腳竟這麼快。難怪今天晚上他敢在大家面前跟老大搶女人，原來你們已經在一起。」邵擎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帶給她強烈的壓迫感。
「你別亂說，我……我跟劉慎全什麼關係都沒有。」允彤微啟朱唇，輕輕喘著氣說。
「沒關係會摟摟抱抱？會偷偷摸摸跑到花園裡幽會？」邵擎伸手一把攫住她纖細的臂膀，將她從沙發里拉起來。
看到允彤和劉慎全手拉著手走進花園，已經讓他忌妒的想發狂，等他看到他們兩人在月光映照下，親密的擁抱、愛撫，他的心已經痛的讓他承受不住。
「我不需要跟你解釋什麼。」允彤撇過頭，不願看著他緊迫盯人的眼神。
「是嗎？」邵擎憤怒的瞪著她看，手指不自覺掐進她粉嫩的肌膚里。
「痛……」允彤輕皺雙眉、抿緊紅唇，忍受手臂上方傳來的劇痛。
聽到她痛苦的呻吟，邵擎趕緊放開她的手臂，雙眼緊盯著她絕美的臉蛋看，就像十年前一樣……
十年前，當他們要分離時，他也有這種感受。想到再也見不到她動人美麗的容貌，就讓他感到悲痛難耐。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他好不容易遇見她，卻還是這樣的結果？
他忍不住伸長手臂環住她，將她往懷裡一帶，把她柔軟的身軀擁入懷裡，緊緊抱著她，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為止。
「邵擎－」兩人身軀相碰的瞬間，允彤感到一陣昏眩，讓她虛弱無助，只能依附著他。
和他擁抱的瞬間，她感覺一股強烈的充實感包圍著她，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覺得她是個完整的個體。
一種幸福的甜蜜在她心底散開，讓她渴望能一生一世在他懷裡，永遠不分離。她的手有意識的環住他，讓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空隙。
「我不會把妳交給任何人，不管是劉慎全，還是魏天海，妳－只能是我邵擎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邵擎認真的對她訴說，像在承諾，又像在許願。他堅定不移的神情，讓人動容，更讓人心疼。
邵擎將她嬌弱的身軀抬高，低頭攫獲她誘人的雙唇，將她甜美的氣息吸到靈魂深處。
他不顧一切的吻她，在這瞬間、在這剎那，在他能掌控的時刻里，盡情的、放縱的，汲取她所有的美麗。
初時，允彤被這陌生的親昵震懾住，但隨著他逐漸加深的親吻，她意識渙散、四肢癱軟，只能隨著他熾熱的火舌起舞。
他的大手撫過她柔細稚嫩的臉頰，帶著滿心的呵護和熾熱的渴望。
「彤……我好想要妳……」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疼痛，在她耳邊呢噥低語。
他的氣息搔在她耳根末梢，帶給她全身強烈的戰慄感，讓她的四肢百骸感到白熱化的癱軟無力。
「邵……」允彤攀著他虛弱的喘息，身體深處吶喊著空虛，祈求他的給予。
聽到她動人的呻吟，邵擎激動的看著她，雙手疼惜的捧住她美麗的臉孔，深深看進她氤氳迷濛的雙眸。
「為什麼是劉慎全？」他激動的問她，臉上不再掛著自信悠哉的神情。此刻的他是個脆弱的男人，無法壓抑心中波濤洶湧的情感。
他的話穿過重重迷霧，射進她的腦海，讓她從甜美的激情中驚醒，從激情的雲端墜落。
她不該沉迷在邵擎編織的迷網，陷入這不被允許的感情當中。不管她心中的思念有多強烈，不管她身體的渴望有多熾熱，她都不該忘記現實的世界。
在這裡，她的真實身分是卧底警察，她的任務是把這幫毒梟一網打盡，自然也包括他－邵擎。
想到這，允彤用力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在兩人火熱的身軀間隔出空隙，讓現實的世界阻隔在他們中間。
「放開我，我們不能這樣……」允彤努力撥開他的手，語氣不確定的說。
「因為劉慎全？」邵擎眼中冒出火花，神情壓抑的問。
「為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要你。」允彤深深吸口氣，說出違心之論。
「妳騙人，妳剛剛的反應一點都不排斥我，甚至可以說是……喜歡我。」他神情挑逗的譏諷她，提醒她剛剛在他懷裡的顫抖、呻吟。
想到剛剛毫不掩飾的反應，允彤臉上一紅，焦急的替自己掩飾。「那下過是一時激情，你怎麼知道我跟別人不會這樣？」為了躲避他探索的眼神，允彤不惜違背自己的意志，對他說出狠心的話來。
「妳是說……妳在任何人懷裡都會有這種反應？」危險的光芒在他眼底浮現，椎心的忌妒化成熊熊的怒火在他胸口燃燒。
「沒……沒錯！」他冷冽嚴酷的語調讓她顫抖，允彤不由自主向後退一步，企圖閃避他可能的憤怒。
「好！很好！寧允彤，這是妳的答案。我等了十年，這就是妳給我的答案！」
邵擎點著頭，咬牙切齒的咆哮，雙眼冒出熊熊怒火。
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下想著她、念著她，心中期待的儘是重逢的美好時刻，也是這股執著的信念支持著他回台灣。
萬萬沒想到，他還沒找到她，命運已將他們綁在一起。這樣神奇的緣分，讓他更加堅信兩人之間，絕對有著扯不斷的情感糾葛。
相逢，是為了再績未了緣……
可是，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空，他十年來的痴心愛戀，只換來她無情的對待。她殘忍的傷害帶給他強烈的情緒反撲，逼得他全身發疼、顫抖。
允彤咽下心中的彷徨與恐懼，無助面對他的狂怒。
邵擎就這麼發狂的瞪著她，允彤乾脆閉上眼不願看向他受傷害的雙眼，默默的等待邵擎將憤怒發泄到她身上。
他想狠狠傷害她，讓她體會他所受的傷。可是，他更想緊緊抱住她，讓她知道他是多麼的愛她……
時間一秒秒流逝，她沒有等到預期的報復，只有聽到關上門的巨響。
她緩緩睜開眼，腦海清楚知道邵擎走了……
接著她癱軟在沙發上，再也無法剋制的開始啜泣，晶瑩的淚水沿著雙頰滑落。
她哭的倉皇無助，哭的心酸難抑。只是，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而哭。
只覺得心底深處有種強烈的悲哀要宣洩，伴隨悠長的思念和理不斷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