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君妍,娘要走了,你要好好聽大哥的話,長大后,找個好夫婿嫁了,別像娘一輩子這樣……
小妹,你的名字該這麼寫,君子的君,爭妍的妍……
君妍,我以後可能會自己出來創業,你支不支持大哥……
爹,為什麼我要嫁給吳叔叔,他年紀都那麼大了……
你閉嘴,你敢不嫁,那就把老子這十幾年來,養你的所有花費,統統給我吐出來!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下次想活命的話,就別顧著發獃!
翌日,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窗外的鳥語聲,讓床榻上的人兒,在極不舒服的狀態下瞠開了眸,她下意識的往身旁尋求依偎,卻發現枕畔已空。
醒來,天已熹微,商君妍像是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境里,凈是自己過往的殘缺片段。
而昨晚與項逸天的耳鬢廝磨,也記憶猶新……
只是,他,又走了嗎?
「妍姑娘,早。」一名年逾三十的婦人,此刻開了門走進來。「小的叫昱嫂,是王爺奉命來伺候妍姑娘您的,往後您若有什麼吩咐,小的一定照辦。」這位資深的老婢女恭敬說著。
「好的,我知道了,以後就麻煩你了。」說完,她急急拉過被子,遮掩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嬌美胴體。
昨晚,項逸天的粗暴,讓她整個人到現在,都還是呈現一絲不掛的狀態,雖然同樣都是女人,但她還是難免感到羞澀。
「妍姑娘……要不要我拿些膏藥讓您塗一下……」
即使商君妍把自己緊緊包裹著,但眼尖的昱嫂,方才還是瞥見了她身上幾道怵目驚心的青紫。
好歹她昱嫂也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怎麼會不曉得她身上的青痕是怎麼回事?
「謝謝……」面對昱嫂的體貼與關心,是商君妍失憶后,鮮少感受到的善意。
她羞赧的點點頭,表示願意。
昱嫂先把水盆放下,沒再多說什麼使出去拿葯了。
商君妍仍呆坐在氈榻上,想著自己今後該如何是好?
雖然記憶還有點模糊朦朧,但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家,原來就是名震江淮的「雲織坊」……
她的本名叫商君妍;她更想起了,自己原本是要嫁給一個色慾熏心的老頭,只是因為山賊搶親,被項逸天所救,之後輾轉跟他回到了王府。
你在嫁人的半途中,被山賊欄轎劫親,是我和另一位朋友路過救了你,不過你現在記不得以前的事,要如何把你送回家,是個問題……
她記得,當時他這麼說過。
當初,就是因為她的身分成謎,所以項逸天才把她帶回王府。
只是她現在已恢復記憶,倘若一旦告訴他這個事實,他是否就會把她送回家,或是吳金利那裡?
不,她好不容易逃出爹的逼婚和吳金利的狼爪,說什麼她都不要再回去了!
雖然她不知道,項逸天何時才會對她感到厭膩,然後將她逐出王府,但在這安全的地方,能待多久是多久。
只要不被爹找到,什麼都好……
她起身,不消多時,已梳洗完畢。
接著,又面紅耳赤的接過昱嫂遞來的膏藥。無奈,除了頸子、前身、四肢,她自己根本無法擦拭背上的瘀痕……
「妍姑娘,讓我幫你上藥吧。」反倒是昱嫂顯得沉穩持重許多。
這個昱嫂講話時,雖然顯得一板一眼的,不過她言行中流露出的關心和恭謹,卻讓商君妍備感溫馨,就像自己的娘親一樣
想著想著,她竟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怎麼了?是不是我力道用得太重?」見主子落淚,昱嫂頓時停下自己手上的動作,連忙出聲探問。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感動,昱嫂你人真好……」商君妍銘感五內,甚至有點泣不成聲。
「傻丫頭,這是我該做的,你跟我客氣什麼!」
兩人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昱嫂對這個王爺帶回來的女人,卻識大體的不像其他下人一樣,對她莫名的心生排斥。
她反而覺得這姑娘,應該是好人家的女兒,就盼她能把王爺冰封的心,再度打開。
「好了,葯已經塗好了,記得這幾天千萬別碰到水。早飯我擱在桌上了,要趁熱吃,你已經夠瘦了。」
縣嫂面帶微笑的輕斥,凈是心疼與不舍。
「我知道了,你也去忙了。」商君妍整整衣服,聽出了她的關切。
「那我這就去洗衣服,妍姑娘有任何需要的話,可以吩咐我。」昱嫂不放心的看了她好幾眼,才終於離去。
吃完早飯後,正準備再去藏書間消磨時間的商君妍,半途上,卻撞見兩名梳著髮髻的孩童,正在梧桐樹下爭執不休。
「你亂講,琴音裊裊的『裊』,跟小鳥的『鳥』,明明就長得不一樣。」其中一名年紀較小的女孩,噘著嘴,不服氣的說著。
「哪裡不一樣?念法還不是都相同。」另一名年紀較大、皮膚黝黑的男孩,口氣已顯得有些不耐煩。
「可是……我在書上看過,它們分明就是長得不一樣呀……」
「口說無憑,那你寫出來讓我看啊!」
「我……我忘了嘛!」小女娃一副快飆眼淚的樣子了。
嗚……大寶哥好討厭,為什麼不相信她……
「煩死了,不跟你羅唆了,再說,你是女孩子,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遲早還不是要嫁人。」這是他娘常對他家小妹說的話,大寶早已耳熟能詳。
「你!」小喬頭一撇,本不打算再理他,直到她發現商君妍的身影,心中有了主意,便上前迎去。「大姐姐,問你個問題好不好?」女娃的眼中帶著渴求。
商君妍點點頭,溫和答道:「你問。」
「琴音裊裊的裊,和小鳥的鳥,這兩個字要怎麼寫?」
商君妍笑了笑,不知怎麼,對這兩個天真無邪的孩童,很是喜歡。「來,看清楚羅,琴音裊裊的裊是這麼寫……小鳥的鳥是這樣寫的……」
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枯伎,在淺淺的黃泥沙上,寫下這兩字。她語調輕柔似春風,聽得教人為之舒暢。
「啊,沒錯沒錯,它們就是長這樣。」小喬高興的對她說道,再轉頭向大寶炫耀般說著:「你看,我沒說錯吧!」
只見那男孩隨意省地上的字一眼,臉色微紅,但終究不屑的說:「多事。」而後便轉身離開了。
「大姐姐,原來你真的識字,那你再多教我一點好不好?」小女娃粲然的笑容里,除了渴求,還有一絲的堅定。
在她眼中,商君妍看見了年幼的自己,對讀書識字也有著濃濃的興趟,記得夫子還曾誇過她極有天分,無奈卻是女兒身。
「好哇,反正大姐姐也沒事。」
「哇……大姐姐人真好。」小喬牽著她的手,快樂的手舞足蹈起來。
「嗯,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就從你的名字開始學起吧……」
這一大一小的身影,就在悟恫樹下,旁若無人的在地上畫起來,以至於完全沒發現曲廊盡頭,一道頎長身影自始至終都站在那裡,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落入他眼裡。
今早啟里一道急切的皇令,迫使項逸天必須趕緊入宮面聖;在床榻邊,看著她酣睡的容顏,他不禁有些眷戀。
等事情一處理完后,已快晌午,他旋即又策馬回府。為的只是,想要再見到昨晚和他一起入眠女人。
他驚訝的發現,才一個早上沒見到她,自己竟惶惶不安起來。
更教他吃驚的是,沒想到,她竟然識字?
對於她的身分,項逸天逐漸感到疑惑。
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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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過去了好幾天,商君妍的地位,已明顯的在下人心中自動躍升許多,自從碧倩的事情曝光后,縱使有所不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在梧桐樹下遇到的兩個孩童,正是昱嫂的孩子。
更何況,商君妍熱切的教府里一些下人們的孩子讀書識字,他們心存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會找她麻煩?
有的,只是更欽佩她的雅量。
而她早已大方的不予計較,能和這些下人打成一片,也是她始料未及。
現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隱瞞自己的身分到底,雖然她也不願意照樣撒謊欺騙,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給吳金利,她就忍不住作惡。
對於父親的勢利、吳金利貪婪的臉孔、張慶猥瑣的神情,她都忍不住作惡……
她寧願一輩子在這王府里當王爺的侍妾,也不願嫁給那個行將就木的人。
「唔……」
原本趁著午後的好天氣,正在庭園中散步的商君妍,往事突然一涌而上,讓她瞬間頭痛欲裂,甚至難過的快要站不住……
「綉妍——」就在商君妍快要倒地的那刻,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攬入寬廣熾熱的胸膛中。
「你……」她抬眸一望,竟是自己怎麼也料不到會在此時出現的人……
「你先別說話。」
項逸天打橫抱起面容慘白的她,急急把她抱回他的寢居。
自摔入溝渠,而導致失憶以來的犯頭疼,並沒有因為她恢復記憶而改善,她難過的暈頭轉向,漸漸失去意識……
好半晌,神志朦朧的她,隱約在自己的額際,感受到一陣陣溫熱的撫觸,極溫柔的驅散她的疼痛。
終於,她悠悠醒轉,睜開明眸。
然而,映入眼帘的,竟是項逸天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我怎麼了?」她問。
「你剛剛在庭園裡昏倒了。」他答,口吻雖然試圖冷淡,但其中卻隱藏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心焦。
「對不起,又麻煩你了……」她撐起自己的上半身,額上的熱毛巾也順勢落在她手中。
商君妍不禁要懷疑,方才她在他眼中看到的關切和擔憂,只是因為她長得像前王爺夫人的關係吧。
聽她生疏而客氣的語調,項逸天不禁懊惱起來。
該死的,他有那麼可怕嗎?
為什麼她給他感覺,像是在躲他?
「你這樣的情況有多久了?」他問。
「自從失憶之後,就常常這樣。」
「現在還會疼嗎?」
「不了,痛一陣子就好了……」面對他急切的詢問,她竟有些不習慣。他不是只把她當成一個賤妾嗎?
他若再繼續這樣,對她有意無意的釋放柔情,她怕自己到要離開的那天,會捨不得……
「我再派個丫環隨時跟在你身邊。」
「不要了。」她急急的推拒,果然引來項逸天一陣白眼。「王爺,我只是個賤妾,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項逸天挑眉,並沒有說什麼,但顯然對她的理由感到可笑。
看見他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商君妍頓時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被人抱進房的是她、此刻躺在床上的也是她,她怎麼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我……只是覺得自己沒什麼特別的,請王爺不要為我這個下人操心……」她有點心虛的看著他。
身為商家的千金小姐,自小到大,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丫環跟著;現在,她擺脫了這樣的身分,才知道行動自如的可貴。
但,這些事情,她能跟他說嗎?
她不敢想像,告訴他自己真實身分后的下場,會是如何?
望著項逸天的深刻五官,帥氣俊貌,那種沉穩內斂的貴族教養,每每教她多看一回,便又多淪陷一分。
如果可以,她想一輩子都待在他身邊,即使無名無分也沒關係……
直到她發現,他那雙會發出奇異而危險訊號的瞳眸,亦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時,一股莫名的燥熱攀上她臉頰。
她……是不是太放任自己的眼神了?
看她難得嬌羞的模樣,男人的自尊心使然,讓項逢天滿意於她瞼上的紅暈,是因他而起。
原始的慾望陡然而生,他心一緊,朝她俯身,性感薄唇在商君妍還來不及意識到什麼時,就已經貼上她略無血色的唇瓣。
原本只是想抒發一時慾望的淺吻,竟在雙雙失控的情況下,轉成激情的吮吻,他的手,也開始在她嬌柔的身軀探索……
自從那一夜之後,他常回想起她身上的滋味……
雖然他仍是忙於國事,但每天都會趕著回到王府,原因是什麼?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唔……」在他懷中的商君妍,微微掙扎著。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吻她?她真的不明白。尤其此刻身體的不適,根本教她無法承受他的熱情……
她適時的嚶嚀,成功的打斷他放逸的慾望。
項逸天驀然停下挑逗的舉動,但望著她的眼神依然濃濁。
商君妍被他吻得嬌喘不已,最後,只是低垂螓首,不敢再看他那會吞噬人的目光。
最後,他執起她的面容,逼她與他直視,然後在臨走前,說了一句,讓她完全摸不著邊際的話——
「你是我的女人,沒有資格說不!」
從那天起,商君妍就搬入項逸天的寢居。
事後,她只聽下人們說:「那是王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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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賤女人,實在太無恥了,竟敢故作柔弱,搶走表哥!」
熒熒燭火照射之下,映出一抹在房內來回踱步身影,楚映雪一臉充滿跋扈怒氣,不甘心的叫囂著。
「小姐,你別那麼生氣嘛……」
楚映雪隨行的丫環,不明白主子為何如此氣憤在她印象中,記得妍姑娘是個好人啊。
「你閉嘴,怎麼?想替那賤人說話嗎?別忘了的主子是誰!」眼看著靖武府里上上下下許多傭人,似乎都被那女人收買了,好不甘心。
而且,方才她去靖武王府找表哥,發覺他對那賤女人的態度,已明顯轉變了許多,那種寵溺的眼神,即使是旁人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難道,表哥這次是來真的?
不行!表哥是她的,無論如何她都要搶回來。
尤其又聽說,那女人可能懷了表哥的種,如果這是事實,一旦讓她如願,甚至就有可能穩坐項夫人的位子,那她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青兒,你過來,到藥鋪去抓把葯,我要……」之後,楚映雪左著右瞧確定沒人,才小聲在丫環的耳畔下命令。
女人的妒火在她心中熊熊竄燒著,理智已經完全焚毀殆盡,剩下的是勢在必得的決心。
「小姐,這麼作好嗎?」青兒略顯為難的問道。
「我叫你去作就去作,問這麼多作啥?你跟了我那麼多年,怎麼胳膊還凈往外彎?!還不快照我的吩咐去弄。」
「是……」青兒服侍楚映雪也好些年,主子的驕蠻與盛氣凌人,她不是不知,只是她這個做丫環的,總覺得小姐雖然任意妄為,但看在她眼裡,她卻覺得小姐比誰都不快樂。
只是,她真的要助紂為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