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夜。

伴著燭火、蟲鳴，商君妍一個人在寢居中，等著項逸天回府。

自從那日在他懷裡昏倒后，他對她已不再冷情。

幾天過去，在星嫂和項逸天的看顧下，她和身體狀況明顯好了許多，頭痛也不再糾纏著她。

沒錯，項逸天很用心，有時會盯著她進食，甚至嚴厲吩咐服侍她的縣嫂，不能有半點出錯。

夜晚，他們總是擁而眠，但項逸天卻從不強迫她……

雖然他的外表與態度嚴峻依舊，但他時時不經意的溫柔與舉動，常會讓她有股錯覺，好似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尤其她更知道，他只不過是把她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

「叩叩——」幾下敲門聲，轉移了商君妍的注意力。

她起身上前去開門，沒想到，拜訪的人，竟然是——「楚姑娘？」

商君妍瞥見她手上還端著一盅補品。

這麼晚了，她有什麼事嗎？

從先前她倆打過幾次照面的經驗來看，她知道這位楚家小姐對她懷有恨意。

「妍姐姐，您睡了嗎？」

「還沒，我在等王爺回來……」聽對方親昵的喚她一聲「妍姐姐」，商君妍只覺得一股不自在。

哼！等表哥回來？總有一天，表哥會是我的！楚映雪不甘的想著，卻仍強裝討好臉色。

「不介意我叨擾一會兒吧。」

「請進。」雖然她的口氣是詢問，但商君妍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楚映雪步入房內落坐后，才說明來意。

「妍姐姐，我知道你最近身子虛，加上表哥又打算讓你懷他的子嗣，所以帶了補品給你。」楚映雪巧笑倩兮的說著。

她邊說邊掀開蓋子，香氣四溢，看裡面的食材，是上好的人蔘燕窩。

「你太客氣了……」

「說那什麼話？我以前對你有不周的地方，還請妍姐姐原諒呢！」楚映雪說得言不由衷。「來，你嘗嘗，這是我特地吩咐廚房弄的，姐姐你一定要收下我這番心意。」

「我……」很奇怪，這種情況似曾相識，一陣陣寒意，直從商君妍的腳底往上竄升。

「妍姐姐，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原諒我？」楚映雪見她有些猶疑，索性演出一副可憐付兮的模樣，企圖博取同情。「算了算了，看你這麼勉強，我知道是我活該，我太任性，連姐姐也不願意同我作朋友……」

她說得極委屈，害得商君妍左右為難。

「對不起，是我打擾你休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了……」楚映雪作勢起身，萬般無奈狀的，準備端著補品離開。

單純善良的商君妍，縱使有再多疑問，也不敢真的擺架子，讓她就這麼走了。

馬上，她急急按下楚映雪欲離的身子。

「楚姑娘，別走，你誤會了……」她看著她，有點難為情的說著。「我只是突然有點不適，這是你的心意，我這就喝——」

「映雪，雲英未嫁的姑娘，是不該這麼晚還在外逗留！」

一個溫柔的中年女聲在門畔響起，沒想到，靖武王府老夫人——榮德公主，竟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姨母？」顯然楚映雪也驚訝異常，但她隨即恢復鎮定。「沒什麼的，我只是來跟妍姐姐聊聊天……」

「這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事，下次再聊也不遲。」端莊嫻雅的榮德公主，臉上有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欸，她心裡雖然對這侄女如己出，但也明白她自小養慣的任性與傲氣，總是給身邊許多大人製造麻煩。

映雪愛兒子的心意，她也都看在眼底，只是妹有情，郎無意，她這作娘的也沒轍。

方才，還是青兒急匆匆跑來告訴她，映雪打算喂兒子的侍妾喝打胎葯，她才趕緊過來處理。

雖然這個來路不明、身分成謎的女人，現在到底是否已經懷孕，還有待確定，但這打胎葯無論是有身孕或沒身孕的人，吃了都絕對傷身。她就算再姑息自己侄女，這其中分寸，她還是知道要拿捏的。

「趕快回去吧，映雪，別要讓我說第二次。」榮德公主再次重申。

楚映雲見情勢對己不利，計劃中途被打斷，她臉上原先善意的表情斂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不甘心與憤怒。

直到確定楚映雪走遠了之後，榮德公主才將注意力轉向商君妍。

「妍姑娘，這段日子在王府里，住得還習慣否？」榮德公主的口氣平穩，不特別冷漠，卻也不特別熱絡。

但，這樣反而讓商君妍更無所適從。

「回公主，民女住在這裡，一切都很好。」她的聲音泄漏了她的不安。

「現在，都是你天天服侍天兒就寢的嗎？」

聞言，商君妍的臉色微紅，她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但你之前不是跟人訂下婚約了？倘若你哪天恢復了記憶，或是夫家找上門，你怎麼跟自己的夫婿交代？」

自古以來，貞節對女人而言，向來是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所以公主尖銳的問話，聽在知書達禮的商君妍耳里不無道理。

「公主，不管有沒有恢復記憶，民女這輩子都是王爺的人了，除非……王爺對我膩了，趕我走，否則我願意生生世世都待在王爺身邊伺候他……」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對王爺的心意，在恢復記憶前，就是這樣；恢復記憶后，也是這樣。

「難道你不會想家嗎？不會覺得有任何遺憾？」榮德公主又問。

「當然會……」尤其她好想念自己的大哥，但商君妍知道她不能說漏嘴。「不過我只要想到，現在公主、王爺還有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待我很好，對我來說，這裡就是我今後的家……」

這也是她的真心話。

這裡的人情世故，的確比她從小生長的商家，還來得溫暖許多，若非今日公主這麼一問，她恐怕還不曉得，早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把這裡當成她落地生根的地方了。

「但你要知道天兒是堂堂一個王爺，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娶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為妻。」

榮德公主說得很明白，門當戶對本來就是固有傳統，尤其他們又是皇親國成之輩，名分的講究，更是少不了。

「打一開始，我在王爺身邊服侍，就沒想過有那麼一天，我知道自己的身分配不上王爺，只是一名賤妾，對我這樣的女人，已經是恩待了……」

她知道能匹配他的，是楚映雪之流的名門千金、貴族佳麗，絕對不是像自己這樣平凡無奇的民間女子。

即使她出身赫赫有名的「雲織坊」，但說到底還是平民身分。

聽完她一連串的解釋，公主原本嚴肅的面容，竟開始有了一絲笑意。

「看得出來你還算識大體。天兒難得帶女人回來，你就好好伺候他吧。」公主慧黠的眸光一轉，又道：「我這兒子，表現上雖然不容易動情，但心裏面其實是渴望有家室的男人。」

「嘎？那為什麼到現在……」渴望有家室？那為什麼還遲遲不娶妻，整天要公主幫他物色對象？

是因為他念念不忘前王爺夫人嗎？

「因為他的前妻背叛過他……」

商君妍仍是瞠大眼眸不敢置信，她不曉得他有這段過往。

「天兒的前妻叫唐婉，是城北湘王府的千金，因為皇兄賜婚，所以他們很快行了婚禮，唐婉看似溫柔賢淑，所以天兒剛娶她入門時，極為寵愛。」

「既然如此，那怎麼還會……」王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夫婿呀，前王爺夫人怎麼會……

「後來天兒，有一年奉命領兵出征，她就是趁那時候跟家中的長工廝混，結果回來時被他發現，就休了她；結果她的娘家也引以為恥，在走投無路之下，唐婉跳下城河自盡。

那年，京城為了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那傻兒子，大概打擊太大，直到事過境遷也已三年了，仍未有再娶的打算。」

瞬時，一抹黯然掠過商君妍的心裡。「原來，王爺常常愁眉深鎖的原因，就是為了這個……」

「你也注意到了。」榮德公主很滿意她的反應，據她觀察，這姑娘對自己兒子的心意應該不假。

「所以，我要你好好陪著他，讓他回到以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其實，自從她出現之後，兒子的轉變，她這作母親的都知悉，不過在沒弄清楚這女人的意圖之前，她不敢妄下論斷。

從她方才誠實無欺的回答來看，或許，兒子這次終於有機會，走出過去的陰影了吧？！

「公主，民女可以嗎？」老實，她還搞不清楚王爺的心意。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榮德公主給了商君妍一記鼓勵的笑容。說完，便起身打算離去。

只是臨走前，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道：「那盅燕窩不幹凈，別喝了，要喝，我再叫人燉給你喝便是。」

感受到榮德公主的善意，商君妍嫣然一笑。「謝謝公主，民女知道了。」

www.xunlove.comwww.xunlove.comwww.xunlove.com

即使已是春末，但北方的夜晚，還是有些許涼意。

兩天了，自從公主找她詳談后的那天起，她好想再見到項逸天，想撫慰他的傷痛……

不過，她卻已經整整兩天沒看到項逸天了。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直到現在，她心心念念的，都還是他。

煩躁不已的商君妍，最後只好走出房門散心，尤其今晚月色皎潔，星子燦爛。

經過長廊時，卻無意間碰到久違的虎瑞。

「妍姑娘。」其實今年才十六歲出頭的虎瑞，面對主子異常在乎的女人，他一時間還有點不大習慣。

商君妍僅是頷首，隨即問道：「對了，還對碰到你，你知道王爺這兩天去哪裡了嗎？」

「回妍姑娘，據小的所知，王爺這兩天都和衛國將軍簡討一些事……」

虎瑞恭謹的回答，但他沒說的是，王爺人是和衛國將軍在一起沒錯，不過兩人現在卻是在城南大街的歡喜樓……

衛國將軍每次一回來，是吆喝王爺去那種地方……

「是嗎？」商君妍低喃。

「還請妍姑娘不要擔心。」

「咦，你的袍褂破了……」眼尖的商君妍，看見虎瑞的衣服破了一角。

「噢，大概是今早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弄破……」

「脫下來吧，我幫你縫一縫。」

商君妍雖是出身裔賈之家的千金，不過家裡是名不虛傳的雲織坊，這點針線活還算難不倒她。

「妍、妍姑娘，這不妥吧，王爺若知道了可不好。」現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哪個傢伙不知道王爺對她的在乎。

敢惹王爺？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孰料，商君妍卻不甚在意的說道：「沒關係，我一直當你是我弟弟。」

「妍——」還想說些什麼的虎瑞，在看見長廊未端，一道偉岸的身影出現后，戛然住口。「王爺……」

「既然你那麼想補，我那有一堆戰袍可以讓你縫個夠！」項逸天冷冽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商君妍。「虎瑞，時候不早了，還不下去。」

早在看到那兩道貼得極近的身影，項逸天心裡冒起想要殺人的衝動，已經不下十萬次。

「是，王爺。」虎瑞趕緊識相的退下。

但他心中仍暗暗的為妍姑娘祈禱，希望王爺不要太生氣呀，妍姑娘只是一片好心。

「你回——啊……」商君妍還沒問完話，下一瞬間，她整個人已經騰空，被項逸天扛在肩上。

「王爺……放我下來……」她的雙腳不聽話的扭動掙扎，但反而更有意無意撩撥著項逸天的慾望。

「碰——」

回到寢居，項逸天大腳一伸，踹上房門，發出一陣巨響。

「呃……」

絲毫不憐香惜玉，項逸天無視於她的吃痛聲，用力的把她拋在床上。

他脫下外衣，隨手扯開身上的衣帶，步步向她逼近，整個人看起來既狂野又危險。

她就像被黑豹盯上的待宰羔羊，整個人在他眼前無所遁形，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沒有逃脫的縫隙。

轉瞬間，她整個人已經被壓在床榻，和他熾熱如火的胸膛之間。

「你喝了酒……」商君妍隱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昧。

「我才兩天不在，你就急著找男人了？」他的聲音粗嘎而性感，其間還帶著幾不可察的微慍。

聽出了他的醋意與在乎，她心裡一緊，連忙搖頭否認。「沒有，相信我，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

「哼。」他低頭親吻著她甜美的臉蛋，汲敢她口中的蜜津，然後一面粗魯的扯開她的衣襟。

「王爺，相信我。」商君妍還是不放棄，她不要他誤會她。

項逸天不答話，逕自粗蠻的褪下彼此下身衣物，便毫不留情的分開她雙腿。

「痛——」他突如其來的入侵，痛得商君妍幾乎要飆出淚來，沒想到他誤會那麼大。

「你敢對我不忠嗎？」項逸天抓著她雙手，壓制在她頭頂。

「我沒有，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背叛你！因為我愛你！」她急急的脫口而出，顧不得女人的矜持，為的只是向他證明自己的心意。

聞言，項逸天停下動作，也讓她的雙手得到自由。

他黑眸一眯，猜測：難道她知道了當年的事？

突然，他的視線被床畔的戰袍奪去，幾件戰袍疊得整整齊齊，而且上面還多了些圖案。

「那些是你弄的？」

「嗯。」她點頭。「你還在生氣嗎？我……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她有點喘不過氣的說著，美麗的明眸閃爍著激情與痛楚。

驀然，本就微弱的燭光，此時業已燃盡。

黑暗中，商君妍主動攬住他的頸項貼向自己，修長的雙腿也緊緊攀附著他，俏臀扭動不已，試圖再點燃他的情慾。

「我愛你，這輩子，我都只屬於你一個人的……」她在他的耳畔，溫柔而堅定的立下承諾。

聽她信誓旦旦的宣告，項逸天忽然明白她的心意。

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漫過他的鼻間，久違的情感瞬間重回他冰封的心。

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開這天真過頭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