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柔和的月光靜靜的灑在撈月池上。映著月光,趁著秋意,梅樹上的梅花陸陸續續開了有一大半了。不知從何時開始,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左晟星就會獨自來到撈月池,除了靜靜品嘗梅花的美,還有,聽梅花的琴聲。

沒有錯,幾乎每晚,摘星亭的梅花──晏梅,就會來這撫琴。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默契,他們總會在相同的時間來到這裡。一個彈琴、一個聽琴。當然,彈琴的人並不知道摘星亭外有著她的知音,然而這個知音也不曾想過要現身。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想見她,他瘋狂的想見她,只是,他怕晏梅不想見他呀!

今晚,他又前來聆聽晏梅的琴聲了。只是,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樣,因為他耳朵聽到的除了琴聲,還聽到了晏梅的歌聲。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歌聲清清婉婉,琴聲低低切切。一曲終了,彈者心中那種百般愁亂,有苦難言的痛苦,在這一瞬間,也讓聽者深刻的感受到了。

聽得入神,整個人變得恍惚的左晟星不知道自己的雙腳已經踏進摘星亭,並且上了二樓。晏梅一見到他這個不速之客,馬上輕叫一聲並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我是無意間……」左晟星笨拙的解釋。晏梅漆黑的眼眸所流露出來的驚慌讓他好自責。

和那晚狂暴的左晟星不同,今晚的左晟星就像一個犯了錯等著被罵的小孩一樣。晏梅本來想逃走的,不過她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你怎麼會來這兒?」她不怕他了,但對他仍有所防備。

「我想看梅花。」左晟星的目光出奇的溫柔。「我想看摘星亭外面的梅花,也想看……摘星亭裡面的梅花。」

晏梅幽幽的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才幾日不見,左晟星發現晏梅和他生疏得和陌生人一樣,雖然他們也不曾多親密過,但是現在站在他眼前的晏梅跟他首度在摘星亭外見到她時,一樣都穿著白衣,卻給他截然不同的感受。

那時的晏梅飄逸若仙,如夢如幻,彷彿遙不可及;現在的晏梅,一樣的飄逸若仙,一樣的如夢如幻,但卻更加的遙不可及了。雖然他們的身體是如此的靠近,但是他們兩人的心,一個在天之涯,另一個在海之角,遙遙相望,距離好遙遠。

左晟星忽然懷念起以前那個晏梅來。以前的她,充滿了活力,充滿了生命力;但是現在呢?不變的美麗雙眸中有著濃濃的哀愁,那舒展不開的細眉彷彿在對他訴說她心中的愁苦。

現在的她,不再盛氣凌人了,不再高傲驕縱了。他清楚的知道,是他扼殺了以前那個活蹦亂跳、生氣蓬勃的晏梅。她的琴聲,她的面容,她的一切都很明確的讓他知道一件事──她對他已經心灰意冷、徹底絕望了。

「我喜歡聽你彈琴。」左晟星知道,晏梅並不想同他說話,他只好自己找話說。

「是嗎?」晏梅淡淡的回了一句。

「呃,上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是失去了理智才會……」

「算了,那件事我已經忘了!」晏梅直視著他,緩緩的說:「你應該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吧,我們……」

「少爺,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裡。」打斷晏梅接下來的話的是突然出現的小雪。晏梅面無表情看著她嬌小的身體緊緊偎在左晟星身旁,臉上的笑容彷彿在告訴晏梅她有多幸福。

女主角現身,她這個不受注意的配角該識趣的退下了吧!

晏梅抱著琴,轉身就要走了。

「晏梅,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左晟星急急的喊住她。

晏梅停下來,她先看看小雪,再看向左晟星。

「我要說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說。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

「郡主,請不要這麼說,是我打擾你跟少爺的,該走的人是我才對。」小雪急切的說。

這女人,不是已經贏了嗎?為什麼還要對她這失敗者耍手段呢?她應該沒有必要再演戲,再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話了吧?

晏梅冷冷的看了還在賣力演戲的小雪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少爺,我說錯什麼了嗎?」小雪一副要哭的樣子。

左晟星無力的搖搖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亭外,心亂如麻的目送晏梅孤寂的身影離去。

******

「左公子,真的很感謝你送這麼多衣服過來。天氣愈來愈冷了,我昨天還在想孩子們的衣服不夠,怕他們著涼了呢!」鍾伯說。

「鍾伯,你不用這麼客氣。只不過是幾件衣服,算不了什麼的。比起鍾伯你對這些孩子的用心,我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呢!」左晟星笑著說。

與鍾伯相識大概是一年半前的事了。一年多前,左晟星無意在郊外發現了鍾伯和這些孤兒。鍾伯原是個農夫,無妻無子,獨自一人過活。他慈悲為懷,不忍心見到一些無父無母,或被父母遺棄的小孩淪落到街上做乞丐跟人討飯吃,所以就收留了那些孤兒,供他們吃、他們住,不惜散盡家財,為的就是給這些可憐的孩子一個溫暖的家。

鍾伯的善行,讓左晟星既感動又佩服。於是,他開始幫助鍾伯,幫助那十幾個孩子。他出錢,鍾伯出力,讓這些可憐的孤兒過著衣食不虞匱乏的生活。平日就由鍾伯照顧小孩子,而他則會抽空過來看看他們,教他們念書,陪他們一起玩。

「左公子,你好像有一陣子沒來了呢!孩子們都挺想念你的。」因為左晟星秉持著「為善不欲人知」的想法,所以鍾伯一直不知道他是總督大人的兒子,只當他是個好心的富家公子。

左晟星微笑不語,心想:「自從成親后,我就不曾到這兒來看看孩子們了。唉,我自個兒的事都弄得一團亂了,哪還有這份心情呢?」

「不過左公子你雖然沒有時間來,小朋友倒不寂寞呢!」鍾伯眉開眼笑的說道:「最近有個年輕的漂亮女孩,幾乎每天都到我這兒來和小朋友作伴,有時候陪他們玩,有時候陪他們念書寫字,小朋友都很喜歡她呢!」

左晟星聽出興趣來了。「哦,有這種事?這位姑娘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

鍾伯搖搖頭。「應該不是吧!我看她每次好像都騎馬來。」

騎馬?左晟星突然想起什麼,他緊盯著鍾伯,「她騎的是白馬嗎?」

「咦,你怎麼知道?」鍾伯有些驚訝的問。

「我猜的!」左晟星又問:「鍾伯,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我問過她,她不肯說。她要小朋友喚她「梅姊姊」,我只好叫她「小梅」。」

左晟星眼睛一亮。「是不是梅花的「梅」?」

「你又猜對了!」鍾伯笑呵呵的。「左公子,你今天真神,猜什麼都對。」

左晟星也笑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笑容下的心正在熊熊燃燒著,為某人燃燒著。

******

「左公子,你看,那就是小梅。」鍾伯帶著左晟星來到小朋友玩耍的草地上,指著正在和小朋友嬉戲的白衣女子說。

沒錯,那是晏梅。左晟星像著了魔似的緊盯著晏梅不放。

「鍾伯,等等,不要打擾他們。」左晟星及時拉回上前欲加入大家的鐘伯。

這個人真的是晏梅嗎?他不禁自問起來。看,她笑得這麼開心、這麼美麗,這種打從心底發出來的笑容,是他不曾見過的。現在他所見到的晏梅,是個嶄新的陌生人。

原來,晏梅也會有這樣的笑容啊!左晟星痴痴的看著。

在秋陽下閃耀著金光的晏梅,在翠綠的草地上抱著孩子翻滾的晏梅,開懷大笑的晏梅,美麗的臉上不再有愁容的晏梅,和他之間的距離不再遙不可及的晏梅……他看得痴了,他完全不知道,旁邊的鐘伯在心中偷笑他的「專註」呢!

「我說左公子啊,看來你挺中意小梅的,是不是?」

「啊,沒……沒有的事。」左晟星這才回過神來。

「哎,年輕人害什麼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個道理我也懂啊!」鍾伯拍著左晟星的肩膀,笑著說:「說真的,你的眼光還真好。這個小梅不但人長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她的心地也很好哦!」

「哦,是嗎?」左晟星有些驚訝。認識晏梅快三個月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晏梅心地好。

「我鍾伯向來不說假話的。」鍾伯說:「一個喜歡孩子,真心愛孩子的人心地會壞到哪裡去啊?前幾天小豆子發高燒不退,小梅急的不得了,騎著快馬硬把城裡的大夫找來,還守著小豆子直到深夜才回家呢!你說,這個女孩子心地是真的善良,是不是?」

「嗯。」鍾伯看不出左晟星心中的羞愧。他太慚愧了,晏梅的事他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最近晏梅常常騎馬外出,卻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事?像他這種丈夫,晏梅對他心灰意冷也是應該的,他太對不起她了。

「真的是不容易喲!」鍾伯感慨的說:「像她這樣好的姑娘,應該是會好心有好報的才對,也應該會嫁個好丈夫才對。」

他笑咪咪的看著左晟星,問他:「左公子,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呢?」

「是……是的。」左晟星心中有愧,迴避著什麼都不知道的鐘伯的眼光。他再次把視線投注在晏梅身上,再次看痴了。

晏梅和平常一樣,照例在黃昏時分踏上歸途,一面緩緩騎著馬,一面欣賞沿途的美麗景緻。

紅紅的夕陽像烈火般在她眼前燃燒著,迎面拂來的涼風帶來野花的甜香和泥土的芬芳,整片的草地像綠色的毯子般隨風起伏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她眼光撩亂的。在這難得輕鬆的時刻,她充分享受這份舒暢和寧靜。

在一天的時間裡,她最愛的除了這個時刻,就是和那群孩子們相處的時候了。她好愛那些孩子,和他們在一起,她就覺得自己不是孤單、寂寞的。她可以盡情的歡笑,忘卻一切的不愉快;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的心是自由的,是無拘無束的。所以,她幾乎每天都來,也只有在那些孩子面前,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以及自己還活在這世上的證明。

當她再次抬頭仰望天空,才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滿天彩霞已經讓烏雲給取代了,接著毫無預警的,碩大的雨珠一顆接著一顆落了下來,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將她打得幾乎全濕。

真的是傾盆大雨,又急又快的雨打在身上竟然會有刺痛感。晏梅抓緊韁繩催馬快跑,不過不管馬兒跑得多快,她似乎永遠離不開眼前一片雨水四濺白茫茫的景物中。

接下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她的白馬忽然「嘶」地一聲狂叫,她便感覺自己整個向後倒去,然後就被一股強大的衝擊給拋到半空中了。

「晏梅──」

晏梅隱約聽到有人喚著她的名字,但她無暇去分辨是誰,就重重地落到斜坡上,快速的翻滾著。

不知翻了幾圈,在一陣跌跌撞撞中,有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晏梅,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

「晟星?」晏梅睜大眼睛看清楚抱著自己的人。這一刻,她有種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看到晏梅兩眼無神的瞅著自己看,左晟星心下更急更亂。他隔著晏梅濕透的衣服摸著她,聲音發著抖,「告訴我,你摔到什麼地方了?有沒有哪裡痛啊?」

晏梅獃獃的看著他,還是一臉的茫然。

糟了,會不會撞到頭了?左晟星顫抖的手指摸向晏梅的後腦,焦灼的問:「頭呢?會不會痛?」

晏梅搖搖頭,她是真的不覺得痛。

左晟星大大的鬆了口氣,他抱起晏梅,往斜坡下的樹林里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晏梅奇怪左晟星為何不帶她回總督府。

「雨下太大了,不適合再騎馬。這附近我很熟,再過去不遠處有間獵戶住的小屋。那些獵戶在秋冬的季節很少來,所以現在應該沒人居住。我先帶你到那兒躲雨,順便檢查你身上的傷勢。」

左晟星因為擔心晏梅身上的傷,全力施展輕功奔跑著,很快的就來到他所說的地方了。

那是一間用茅草和木柴搭建而成的小房屋。打開門,放眼望去,牆上掛著許多打獵的工具,沒有桌椅,地上只鋪著稻草。裡面的擺設雖然零亂而簡陋,但看上去還算乾淨。

左晟星輕輕地將晏梅放在一堆乾的稻草堆上,他搬出一些木柴升火,頓時整個屋子溫暖了起來。

「烤烤火,身子會暖和一些。」左晟星本來想要晏梅把濕衣服脫下烘乾的,可是他想到這裡沒有可替換的衣服便做罷。還好柴火夠旺,等身體暖和后,衣服也差不多快乾了吧!

但是他想查看晏梅身上是不是受了傷,如果不脫衣服的話……

「晏梅,這個……」他吞吞吐吐的問:「你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看不見的地方……」

「啊?」晏梅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些許紅暈,搖著頭說:「沒有!我想應該沒有受傷才對。」

「你確定?」

「嗯。」左晟星關切的表情和口氣讓晏梅心頭一暖,這畢竟是他有始以來第一次表示他的關懷。

「啊,你的手……」左晟星這時看到了晏梅兩手的手腕都有擦傷,還好只是破皮流血而已。

「我知道房子後面有口井,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晏梅靜靜看著左晟星拿著盆子走到後面去。過了一會兒,就端著乾淨的水回到她的身邊。

他撕下一塊衣服充當做布,浸到水裡后扭干。

「我幫你把傷口清洗一下,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著點。」說完,他很小心地碰觸她手上的傷。

雖然左晟星刻意把動作放輕,不過晏梅還是痛得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左晟星立刻停止。「我弄痛你了?」

晏梅搖著頭說:「沒關係,繼續吧!」

左晟星欣賞的看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女孩。」

晏梅小小聲咕噥著:「你錯了!我並沒有你想像中的堅強!」

「啊,你說什麼?」左晟星沒聽清楚。

「沒什麼。」晏梅看著他又撕下一塊布,分成兩半分別幫自己兩隻手包裹起來。

「就暫時先這樣吧!」左晟星不放心的盯著她看。「我怕你身上其他的部分還有傷……」

「就算有,也只是小傷罷了!」晏梅說著說著,居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在火光的映照下,晏梅美麗的臉更增添幾許的艷色,教人看了無法移開視線。

「我覺得好奇怪喔!」晏梅巧笑嫣然的說:「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和平相處」呢!」

可不是嗎?這三個月來,他們兩人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算都算得出來,而且每一次見面都鬧得不愉快,不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是你罵我、我罵你的,這就是晏梅覺得好笑的原因。

但是,即使有同感,左晟星卻無法像晏梅一樣。他笑不出來,相反的,他覺得難過,替晏梅感到難過。

「哎呀,我的馬……」晏梅想起她的白馬了。「晟星,我的馬……它還在淋雨……」她心慌的叫。

「你不用緊張,它不會有事的!它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良駒,見不到我們,它們就會跑回總督府的,我想現在應該快到家了吧!」

「它們?」晏梅臉色一沉,「你也騎馬?你跟蹤我?」

「我不是跟蹤你。」左晟星一五一十,把他和鍾伯還有孩子們的事說給晏梅知道。

「我本來離你有一段距離。後來突然下起大雨來,我怕你有危險,所以就追上你,剛好看到你摔下馬……」左晟星按著胸口,心有餘悸的說:「我現在想起來還會害怕!如果當時我不在場,那你……幸好你沒事。」

晏梅一陣感動,心想:「他在擔心我,這是真的嗎?」

「原來你就是鍾伯說的「左公子」啊!」她沒有想到晟星就是「左公子」。

「怎麼,你很意外嗎?我不像會做善事的人?」

「我沒有這麼想。」晏梅真誠的看著左晟星:「我知道你的心地是很好的!」

「真的?」左晟星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他這樣待她,她居然還說他心地好,真正心地好的人應該是她自己才對吧!」

「其實,你的心地也很好,不是嗎?」在這一刻,左晟星忘了晏梅是怎樣欺負下人的事了。現在他所看到的晏梅,是喜歡小孩子的晏梅,是心地善良的晏梅。

「你讓我有些意外,我不知道你會喜歡那些孩子……」

「你意外?為什麼?」晏梅蹙起了秀麗的柳眉,「難道我不可以喜歡他們嗎?」

左晟星連忙解釋:「不是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說的是,你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郡主……」

「就算是郡主也是人啊!」晏梅不平的打斷他。「難不成你以為我和他們在一起會有失我的身分?如果你真這麼想,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郡主又怎樣?平民又怎樣?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不是嗎?」

她幽幽的望向左晟星。她不知道她這包含著嗔怒、幽怨、嬌憐的一眼,讓左晟星看了心神為之蕩漾,不知不覺已醉在她的眼神中了。

「其實,我並不是你所想的「高高在上」。」晏梅輕輕地說:「我的親生母親是名漢人,你知道嗎?」

左晟星搖搖頭。他一直以為,晏梅是永浚王王妃的女兒。

「我娘本來是我父王的丫鬟,因為懷了我,父王才納她為妾。可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她就生病死了!」晏梅微微一笑,「所以說呢,我算是半個漢人。所以我這個郡主還真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要不是我父王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我哪能有這個「郡主」當。」

「這些我都不知道。」左晟星太驚訝了!因為他早就先入為主把晏梅想成是嬌縱蠻橫、刁鑽無理的「郡主」,誰知道此「郡主」非彼「郡主」啊!

「那麼王妃和你的兄弟你都待你不好啰?」左晟星不禁要如此猜測。

「應該是吧!」晏梅聳著肩,無奈的說:「父王最寵愛我娘了,王妃心裡自然不是滋味,我那些兄長也是一樣。不過還好有我父王在,他們只能看我不順眼,卻不能欺負我。」

晏梅匆匆一笑,接著說:「對了,我幹嘛跟你說這些呢?」她搖搖頭,「我想說的是,事實上,在最初的時候,我是很同情小雪的,因為她和我娘很像,她們同是人家的丫鬟,也同樣愛上自己的主人。」

「晏梅……」左晟星十分震撼的看著晏梅。她能說出這番話,真的是太令他意外和驚喜了。

晏梅低著濕潤的睫毛,緩緩的說:「可是到後來,事情演變得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哈啾!」她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冷嗎?」左晟星見她縮著肩膀,想都不想的就抱住她的肩,和她靠在一起。

「晟星?」

「這樣比較暖和。」

晏梅靜靜的凝視著左晟星臉上如朝陽般溫暖的笑容。這是第一次,他們如此的靠近;也是第一次,讓她有可以掌握他那顆遊盪不定的心的感覺。

啊,這正是她渴望的呀!就算只有片刻也好,就讓時間就此停止流轉吧!就讓他完完全全屬於自己吧!即使是稍縱即逝,她也心滿意足了。

左晟星靜靜的注視著她。「晏梅,你真美!」

晏梅淡淡一笑。「這是誇讚嗎?」

「是誇讚也是真心話!」

晏梅又是淡然一笑。「有些事,不是一句誇讚或是真心話就能挽回的!」

「晏梅?」

「我一直是愛你的!」晏梅無視左晟星驚愕的表情,面帶微笑地說著:「可能是在我們小時候,也有可能是在我嫁進來時,總之,時間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是真的喜歡你,這是真的。」

晏梅所說的每個字都將左晟星的心攪得起伏不定,波濤洶湧的。他很難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是狂喜、是錯愕、是震撼,也許三者皆有吧!

他怎麼想得到晏梅是喜歡自己的呢?他冷落了她,讓她受了傷、讓她受委屈,她應該要恨他的。今天,如果晏梅是告訴他她恨他,他心理還舒坦些,但她卻說她喜歡他,這反而教他一時之間難以承受了。

「我曾經……試著要讓你知道這件事,可是……」晏梅虛弱的一笑,說:「最後演變成我們這種形同陌路的局面,我已無力挽回什麼,也不想挽回什麼了。晟星……」

晏梅一叫,左晟星灼熱的眼神直視著她,她心下吃了一驚。

她看過左晟星各種不同的眼神,有冷漠的、有輕視的、有憤怒的、有不屑一顧的……可是,就是沒有一種眼神像現在這樣──充滿了熱情,那渴望的眼神,像是鬱積好多好多的感情,像要把她溶化一樣。

晏梅不得不低頭避開。不,她不能看他的眼睛,那會動搖她的決心,她好不容易才能忍痛決定放棄他的。

「上次在摘星亭,有些話我來不及對你說,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左晟星沉聲問道:「你現在想告訴我了嗎?」

晏梅慢慢的抬起頭來。「晟星,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左晟星激動地抓著她的肩膀,低聲吼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問我什麼意思?」晏梅清澈的眼眸盈滿了淚。她試圖掙脫他,他卻緊緊抓著她不放,分不清是身體上的痛還是心上的痛,令她泣不成聲。

「求求你把話說清楚……」她的眼淚讓他六神無主。

晏梅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你不懂什麼是「結束」嗎?就是你把我休了,這樣我就不會妨礙你們了呀!」

「誰要休了你?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把你休掉的話?」左晟星快急瘋了。從他聽到晏梅要跟他「結束」開始,他的腦子就亂成好幾團了!

「你是沒說過,可是你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晏梅總算掙脫左晟星。她站起身,背對著他。

「如果你是因為同情我而把我留下,那大可不必。我已經對你死心了,也認輸了。我要退出,成全你和……啊!你做什麼?快放手!」

左晟星將晏梅緊緊的抱在懷裡,不管晏梅如何掙脫扭動,他都不放手。

「我不要!我不放手!」左晟星喘氣的說。彷彿他一放手,她就會永遠離開他似的。

「你……」晏梅又急又氣。「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肯乾脆一點,放我一馬呢?反正你從來都不在乎我……」

「誰說我不在乎你?」左晟星扳住她的下鄂,他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憤怒。

「如果我不在乎你,我何苦要對你牽腸掛肚、耿耿於懷呢?如果我不在乎你,那我就不可能一想到你就心痛啊!」

晏梅身體一僵。天哪,我沒有聽錯吧?晟星他說的是真的嗎?

左晟星愛憐的撫摸晏梅光滑的臉頰。當他的指尖碰到她紅灧灧的嘴唇時,他忍不住低頭吻住它……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休夫郡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休夫郡主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