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午六時。

石馨正在實驗室里爭分奪秒，室門突然被推開。

「石馨!」

萊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石馨心頭一陣緊張，手裡的實驗用具幾乎落地。

「你該下班了。」萊恩大步走過來，不由分說取下石馨手裡的東西。

「你怎麼會在這裡?」沒有回答萊恩的問話，石馨反問。

這裡是大學的精密儀器重地，沒有出入證件是不可能隨意出入的。萊恩如何通過門口的警衛上樓來的呢?

「我告訴警衛，我來接我的女友下班。」

石馨冷笑一聲：「如果因為這樣牽強的理由警衛就讓你進門的話，我看他也可以被炒魷了。」

「那是因為我告訴他，我的女友是全學校最美麗的女孩。」萊恩鎮定自若地繼續解釋。「然後我告訴他你的名字。」

「你!」石馨不敢置信地看看萊恩。「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可是警衛也並沒有反對我的意見啊。」萊恩無辜地辯駁。「所以我才得到允許，能夠站在這裡。」

「梅狄先生。」石馨冷冷地開口。「即使你救過我的性命，也不等於說你可以擅自說我是你的女友。」

「我並沒有擅自作主啊。」萊恩連忙說。「我有詢問你的意見。」

「詢問我的意見?」石馨「哼」了一聲。「我不記得你有過這樣禮貌的行為。」

「當然有。」萊恩馬上舉證。

「今天上午，我送你到學校的時候，最後的離別吻之後，我不是有問過你嗎?」

「離別吻!」一提到上午分手時的那個吻，石馨就怒火中燒。

「你居然在學校門口，人來人往的地方吻我!」

天啊，萊恩一大早跑到她家門口等門不算，見面就吻她也不算，吃了早茶也不算，最後居然在送她到學校實驗室大樓門口的時候，索了一個離別吻!

而他竟然還在不到八小時之後再次出現，提醒石馨那個足可以讓任何人臉紅心跳的熱吻!

萊恩無辜地攤開雙手：「石馨，我在吻你之前都會詢問你的意見。要知道，我從來不會強追女孩子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我並沒有想到你會吻那麼久!」

石馨的臉上微微泛紅：那個吻火辣，深切，讓她幾乎窒息。

萊恩突然上前一步，眼睛認真地看著石馨：「石馨，我可以吻你嗎?」

「……」石馨瞪著他：這個男人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

「你看，」萊恩笑著擁抱住石馨的肩頭：「我真的有問過你。」

他微微低下頭，尋找石馨嬌嫩的雙唇。

石馨用力推開他，臉上冷若冰霜：「萊恩，中國女孩不是隨便和男人接吻的。」

「我只和我喜歡的女孩接吻。」萊恩見招拆招。

「我並沒有答應你要做你的女友。」石馨點明事實。「我很感謝你的幫助，但是這並不等於我得用我自己來償還你的恩情。」

萊恩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石馨，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以身相報。」

「可是你在追求我!」石馨氣急。

「我有追求我喜歡的女人的權利。」萊恩伶牙俐齒地反駁。

「……」石馨再一次無言。她知道，在以個人權利為第一位的美國，萊恩的理由無可挑剔。

「而且我並沒有看到你有拒絕我的意思。」萊恩微笑。「我們的吻非常美妙，我知道你和我一樣為會戰慄。」

「那隻不過因為你的接吻技巧很好而已。」石馨冷笑。「我一直在拒絕你。難道你要我當面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我不喜歡你的追求嗎?」

「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不喜歡的理由。」萊恩詫異地說。

「看來你是一個從來沒有被女人拒絕過的男人。」

石馨終於決定不繼續做溫柔可人的小女人，開始尖銳地拒絕萊恩。

「不過我想你失算了。我承認你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但是我對你的魅力免疫。」石馨冷笑。「所以請你迅速從我眼前消失，否則我就打電話報警。」

萊恩愕然地看著石馨，黑亮的眼睛里充滿驚奇：「石馨，為什麼你這樣拒絕我?我看得出來，你對我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我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不想看見你。」石馨沒好氣地說。

石馨的生活里還有很多目標需要達成：課程、學位、工作。

而「戀愛」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絕緣物質。

換句話說，在工作狂石馨的日程表當中，從來沒有「戀愛」這麼一條。

可是萊恩溫柔而堅持地闖進石馨一個人的世界。

石馨很清楚，自己的心對萊恩不是沒有感覺的，從深夜遇險時萊恩的捨命保護，到萊恩體貼地在她門口等候，以及萊恩認真的告白，都在告訴她：萊恩是個愛上石馨的男人。

然而石馨並不打算因為萊恩引起的漣漪而輕易打開心門。

即使——即使萊恩的吻讓石馨非常的懷念。

但是石馨已經拒絕過很多追求她的男人，所以她想當然的以為，萊恩也會成為那些被她的冷麵冷眼冷言擊退的男人之一。

「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希望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即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一樣。」

萊恩的臉僵硬了一會兒，顯然沒有預料到石馨會這樣說。

「我說過，我會儘力報答你，但是那不等於我要付出我的感情。」石馨冷冷地說明。

萊恩突然微笑起來：「石馨!如果你這麼說!我是否可以請你為我做一件事情，作為救命之恩的報答?」

「那將是我的榮幸。」石馨淡淡地說。

「石馨，請你愛我。」萊恩微笑著提出條件。

石馨呆住了：這算什麼條件?

「你說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萊恩笑得很得意。「那麼，我是否可以要求你愛我?」

「抱歉，本人從來不出讓心靈。」石馨回過神來，伶牙俐齒地辯駁。

「這是我要你報答我的唯一方式。」

萊恩痞痞地笑著，看著石馨的臉色慢慢發青。

「如果你做不到，那麼我只能認為你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石馨反駁：「萊恩，我認為你應該學會施恩不圖報酬的高尚品德。」

萊恩懶洋洋地向後一靠，靠在牆上：「親愛的，我只是一個為了目標可以不擇手段的普通男人。」

石馨臉色由白轉青：「萊恩，你剛才還說過，你從來不想讓我以身相報。」

「但是我現在想了。」萊恩黑亮的眼睛看看石馨，一眨不眨。

「你應該知道，這是個瞬息萬變的世界，人的想法當然也是時刻都在改變。」

「你這是在強迫我，不是嗎?」石馨冷笑。

「那又怎麼樣?」萊恩毫不在意。「我只要達成目標就可以了不是嗎?」

石馨的臉色由青變白。

半晌，萊恩的嘴角慢慢揚起。

石馨恍然大悟，恨恨道：「萊恩，你敢捉弄我!」

她在萊恩眼前怨氣沖沖地跺著腳，漲紅的臉頰上有著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嬌嗔。

萊恩蹦不住，大笑起來：「馨，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我對你的品味沒有什麼興趣!」石馨還在憤怒。「還有，請不要叫我『馨』!請稱呼我的名字!」

「我喜歡你的直率和坦白。」萊恩連忙拉住石馨，臉上換了誠懇之色。

「的確，我很少被女人拒絕，但是你的話讓我知道，你是一個對感情認真的女孩。我喜歡。」

石馨怔住：這是什麼推論?

「戀愛不是可以成為日程表的專案，馨。」萊恩輕輕握住石馨的手：「我愛你，馨。」

他低下頭，慢慢地，輕輕地，親吻石馨的手指。

一個充滿懇求和膜拜意味的吻，如同中世紀時期，忠誠的騎士，親吻他願意為之效力和付出生命的公主。

從指尖傳來的細小電流貫穿石馨全身。

這樣的吻，這樣的溫柔，這樣的言語。

石馨在萊恩的溫柔面前完全一敗塗地。

「答應我，給我一點愛的機會，好不好?」萊恩輕聲調問。

幾乎是夢囈般，石馨的雙唇微吐出一個「好」字。

說完造句話，石馨感覺全身都失去了力氣。她雙膝一軟，倒在萊恩的臂彎里。

石馨陷入無邊無盡的黑暗。

★★★

槍擊事件一直到現在才發揮後續威力：短暫的睡眠時間，加上萊恩的突然出現，以及連續工作的疲勞，石馨終於支持不住了。她的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疲憊、恐懼重新佔據了石馨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她開始發燒，然後立即陷入昏迷狀態。

一開始，石馨睡得並不安穩，連續不斷地作噩夢!讓她心悸。然而身邊始終有一隻手，撫過她的額角，不斷地給她撫慰。

那是母親的手嗎?

石馨離開故鄉已經很久，久到母親的擁抱只能在記憶當中尋找。

但是那隻手似乎更加修長有力些，不像是記憶里母親溫潤纖細的手。

那隻手上傳來溫暖的氣息，陽光般的感覺，從被手掌撫過的地方慢慢滲透進她的內心。令她被恐怖纏繞的心，如同乾涸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潤一股柔潤起來。

她眷戀著那種感覺，輕微地挪動身體，讓自己能夠挨得更親密些。

那隻手果然沒有離開，而且是如她期待的一般，輕輕捧住她的臉頰，溫柔地輕撫她，讓她安定下來，逐漸遠離噩夢的纏繞。

石馨終於沉沉睡去。

★★★

石馨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灰濛濛的黑暗。

她什麼都看不清楚，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床頭的檯燈。然而她手中觸及到的卻不是檯燈，而是某種布料。布料下面是堅實的棍狀物體，但是摸起來一點都不堅硬。而且有並不明顯的古龍水味道，瀰漫進石馨的鼻端。

石馨大驚，用另外一隻手摸索到被子，將自己縮進被窩，才厲聲喝問：「什麼人?」一開口，石馨的喉嚨就乾涸欲裂。

石馨聽見一把低沉醇厚的聲音：「是我，萊恩。」

石馨怔了怔：萊恩?萊恩是——

「啪」的一聲，燈光大亮，石馨條件反射地擋了擋光線，指縫當中，只分辨得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片刻，石馨適應了光亮，才看清周圍的環境：還好，是她的卧室。

她看向眼前的男人：「萊恩!你怎麼在這裡!」

萊恩就坐在石馨床邊的椅子上。

萊恩卻不說話，只是伸過大手摸了摸石馨的額頭：「還好，你退燒了。」

「退燒?」石馨奇怪。

「你發燒了。」萊恩簡單地說。「昏迷了二天兩夜。」

「怎麼會!」石馨不相信。

萊恩給石馨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她唇邊：「來，先喝了水再說話，你的聲音沙啞得很。」

石馨就著萊恩的手喝光了一整杯水，感激地看看萊恩：「謝謝你。」

「你一直在昏迷，而且還做了噩夢。」

萊恩把床頭柜上的藥盒給她看：「醫生來過了，這是他囑咐我給你服用的退燒藥和鎮靜藥物。」

「哽!」石馨點點頭。「我很少生病。」

「你的健康真好。」萊恩讚揚。

「那麼你是怎麼來的?」

「我一直在這裡。」萊恩說。

「一直在這裡?」石馨驚訝了。「你在我的房間里?」

「馨，你都忘記了嗎?」萊恩苦笑。

「你在實驗室里昏倒，我送你到醫院，醫生給你查看過了之後，告訴我你需要休息。本來醫生建議讓你留院觀察，但是那樣的話我就無法親自照顧你。所以我帶你回到家裡，這樣比較方便，不是嗎?」

「難道你這七十二小時以來一直在這裡照顧我?」石馨簡直不敢相信。

「我很抱歉我不是一個好的護士。」萊恩面帶歉意。「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照顧病人。不過我留在這裡是得到了你的室友苗青的允許的。」

「苗青的允許?」

石馨就知道那個女人根本不懷好意!

「你的衣服都是她給你換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萊恩補充解釋。

「那有什麼區別嗎?」

石馨真沒好氣：還不是都被他吃光了豆腐嗎!

「因為你一直不肯放開我的手。」萊恩說。「所以我根本無法離開你身邊啊。」

「我一直不放手?」

石馨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個自稱可以為了達成目標不擇手段的男人，該是趁這個大好良機占女人便宜的才對吧!

萊恩一聲不響地把右手伸到石馨面前，讓她看被握得紅腫起來的手腕。

石馨臉紅了。「對不起。」她幾乎恨不得把自己縮進被窩裡。

「不。我很高興。」萊恩微笑。「這說明你的確很重視我，不是嗎?」

「我……」石馨才不想給萊恩這樣的口實的啊!

「我真的很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萊恩俯下身來看看縮在被窩裡的石馨，微笑著。「我很願意，只要你開口。」

「那……」石馨轉轉眼珠：「你去做點東西給我吃如何?我很餓。」

「如果你想吃我，我更高興。」萊恩笑著壓低身子，逼近石馨。

雖然他只是懸在石馨上方，但是萊恩閃爍的眼神將他的情慾表露無遺。

「不!」石馨拒絕。「我是素食主義者。」

「那就沒有辦法了。」

萊恩並不緊逼，慢慢直起身來，離開了床。

石馨是他想要的女人，她終將成為他的。所以他不必操之過急。

「三明治、雞蛋、培根可以嗎?」萊恩給石馨點菜。

「可以。」

此刻石馨可以吃下一頭牛。

萊恩推開門出去了。

石馨這才慢慢從被窩裡錯出來，跑到梳妝種前看了看自己：鏡中的女子頭髮散亂，滿面青黃，十足病態未褪。

石蓉對自己吐了吐舌頭，轉過身到衣櫥前換衣服。

她沒有注意到，留下一條門縫的卧室門外，萊恩高大的身影正在看著她。

那目光中充滿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