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萊恩·梅狄：

男性，

二十八歲；

出生於義大利羅馬，美籍義大利裔；

畢業於麻省理工，現在是建築師；

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是家裡最小的孩子。

根據萊恩自己提供的資料，石馨總算知道了他不是從火星來的外星人。

萊恩現在在悄然進入石馨的生活。

他溫柔、體貼、細緻入微、無所不知，在各方面都堪稱完美情人。情人相處的時間彷彿永遠不夠用。

石馨很驚奇，為什麼每天兩個人總是一見面就要在公寓樓下依依不捨地吻別分手!

然而在不知不覺當中，石馨開始把自己的一切對萊恩訴說。包括她的工作。

石馨的實驗工作頗不順利。

「全美國最好的加速器就在這裡，我排了十個月才等到可以使用它。而我現在居然得不到更多我需要的實驗結果。」

萊恩安慰她：「做不出實驗來，你乾脆給自己放個假好了。」

「不行。」石馨搖頭。「如果我現在放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輪到我使用。」

「好啊。」萊恩很高興。「這段時間我們出去旅行如何?我邀請你去義大利看看我的故鄉，怎麼樣?」

石馨對這般誘人的提議並不感興趣：「那樣的話，我的博士論文還要再拖上年半。」

「學位真的那麼重要?」萊恩皺起眉頭。「你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以上，嚴重違反美國勞工法。而且佔據我和你相處的寶貴時間。」

「得到學位是我的目標。」石馨狡黯地笑。「你不是說過，為了達成目標可以不擇手段么?我也只不過是在實踐你的理論而已。」

「啊!」萊恩抱頭哀叫。「我居然掉進自己的陷阱!」

石馨樂不可支。

萊恩作氣急敗壞狀撲過來，石馨閃躲不及，被萊恩抓個正著兩人滾成一團。

石馨被他抱壓在座椅上，萊恩寬闊的胸膛將石馨完全包圍。

石馨咪起眼睛，兩人目光相對，情愫頓生。

萊恩輕啄石馨的唇瓣，見石馨沒有拒絕，他開始放肆輾轉；大手在石馨腰際摩挲，極其挑逗。兩個人分開的時候，石馨氣息紊亂，衣衫不整。

但是她推開萊恩：「不。」

萊恩略顯吃驚地看著石馨：「為什麼?」

石馨只是搖頭：「我現在不想。」

她還沒有想過要和這個男人肌膚相親。

萊恩將額頭抵在石馨額頭上，低聲道：「對不起。請原諒我情不自禁。」

「下不為例。」石馨警告。

「那真是艱難的任務。」萊恩苦笑。「要知道，我愛你。」

「我還沒有準備好徹底接受你。」石馨坦言。

「我會等到那個時候的。」

萊恩沒有進一步要求，他知道要讓石蓮心甘情願，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愛。

「這麼自信?」石馨不服氣。

「你是我一眼就認定的女人。」萊恩斬釘截鐵。

「如果我不答應你呢?」

「那不可能。」

「自大狂!」石馨不屑。

石馨總是告訴自己，你還沒有愛上他，妨只是太寂寞了，想找個男人打發時間而已。她一向自認是個理智的女人，不會被一個英俊的男人沖昏頭腦。

而且石馨堅持認為，戀愛不過是她人生道路上的一個小插曲，萊恩必將走出她的生活。

日子就在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和曖昧氣息中度過。

★★★

這一天清晨起床，石馨感覺胸口疼痛。苗青建議石馨去看醫生。

「我沒有時間。」石馨推託。

「實際上是你害怕醫生，是不是?」苗青大笑。

石馨恨恨地瞪著她。

她從小害怕醫生，害怕醫院。因此總是儘力減少接近醫生的機會。

「不過你還是仔細看一看醫生比較好。」苗青正色道。

「女孩子胸部疼痛的話，多半有很大問題，還是及早發現，及早治療為好。」

石馨「哼」了一聲：「你詛咒我!」

「好心不得好報。」苗青冷笑。「別太逞強。自己的健康最重要。失去了健康，你得到博士學位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跟著你一起埋進土裡?」

石馨被觸動了，好半晌才點了頭：「好吧，我去看醫生。不過，你陪我一起去行不行?」

苗青嘆氣：「為什麼不讓萊恩陪你去?他求之不得呢。」

「不要。」石馨搖頭。「我在醫院裡通常都是神經兮兮，會嚇到萊恩的。」

「上次你昏倒的時候還是萊恩送你去醫院的呢!」

「那個時候我正在昏迷呀。」石馨分辯。「所以萊恩看不到我緊張到瘋狂的樣子。」

苗青在石馨肩膀上用力一拍：「恭喜你，你真的愛上萊恩了。」

石馨大驚失色：「何以見得?」

「你已經知道在情人面前掩飾自己的缺點，這是愛情的第一階段。」

「那麼下一階段是什麼?」石馨好奇。

苗青嘆了一口氣：「第二階段，你不再想在情人面前掩飾你自己，而你的情人無論看見你做什麼都覺得美麗無比。」

「第三階段呢?」石馨追問。

「那就是到了無論看見對方做什麼都不順眼的階段。」苗青作戀愛大師狀。「那個時候啊，就是兩個人走到盡頭的時候了。」

石馨沉思半晌：「你說的好像是那個晚上的芮貝卡和傑克那一對夫婦。他們當時就是在互相爭吵!指責對方。」

「是啊。」苗青點頭。

「也許當年在他們眼裡，對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男人和女人。就算是有缺點，在情人眼裡，也是完美無缺的。但是等到雙方都無法忍受對方的時候，即使是優點，也變成不可饒恕的缺陷。世界上很多分手的夫妻或者情人，都是這樣的結局。」

石馨沉默不語，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苗青，我們去醫院吧!」

★★★

醫生的診斷令人震驚。

「乳腺癌?」石馨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石馨聲音顫抖。

「現代婦女的乳腺癌發病率高達百分之三十。」白袍醫生平靜地告訴石馨。「城市職業女性的比率尤其高。根據最近幾年來的調查表明，三十歲以下的女性，患乳腺癌的比率也在逐年升高。」

「我只是胸部感到疼痛而已!」石馨大叫出聲。

「是的，你胸部有一個腫塊。」醫生把B超的診斷膠片指給石馨看。

「就是這裡，左邊乳房中部。大小約三乘四厘米，病理檢查也做過了，緒論就是我剛才說過的話。」

「我不相信!」石馨全身戰慄。

「你的腫塊現在是中期，還有機會治療。」醫生試圖安慰石馨。

「只要經過治療，都不會危及你的生命。」

「如何治療?」石馨本能地追問。

只有在這個時候，人的求生慾望才格外的旺盛。

「切除。」醫生說。

「只要做一個手術，將腫塊從你身上切除，然後進行兩個療程的化療，就可以完全治癒。」

「還有呢?」『

石馨思索片刻：「是不是乳房也要被切除?」

醫生沉默片刻：「也許。」

「也許是什麼意思?」石馨不解。

「如果我們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那麼切除一部分器官就是不得不做的。」醫生平靜地說。

「不!」石馨尖叫出聲。

苗青上前扶住石馨發抖的身體：「醫生，這太殘忍了!她才二十五歲!」

「切除乳房和延續生命，我認為後者更加重要。」

「我不要!」石馨無法控制自己。

「我建議你儘快接受手術。」醫生說。「這樣我們可以更好地控制你的病情。」

「你胡說!」石馨抓緊苗青的手管，淚水模糊雙眼。

「請你考慮一下吧。」醫生對石馨的激烈反應並不以為然。「我們的手術會最大限度地保留你身體器官的完整性。」

石馨一把推開苗青，踉踉蹌蹌地向門口跑去。

苗青看了看一臉冷靜的醫生，神情複雜地追石馨去了。

★★★

石馨把自己開在房間里，拉上窗帘，開上燈，房間里是死寂一般的黑暗。

石馨並不是一個時刻注意自己身材的女人!也不是靠身材吃飯的模特兒或影視明星。但是一般女人對於自己身材的曲線都是十分在乎的，何況石馨是向來健康的女子。現在卻要她在自己的生命和美貌當中做艱難的選擇。

石馨要如何選擇?石馨又為什麼要做這樣艱難的選擇?

石馨還只有二十五歲，她的生活還有那麼多目標沒有達成!如果就此死去，她如何甘心?

可是如果就此失去女性的身材曲線，石馨又如何能夠帶著殘缺的身體度過未來的日子?

石馨的人生在一瞬間失去陽光。她多希望自己從此就在黑暗中度過，這樣就可以不再面對這種殘忍的艱難選擇，就可以永遠不必知道，自己要作出只能擇一的選擇!

然而有人卻石讓她一個人度過。

苗青在門外叫她：「石馨，石馨!」她簡直要哭了。

石馨卻說：「讓我安靜!」

苗青盈盈欲泣，手足無措。

正在這時，苗青聽見門鈴響起，心中大喜，連忙跑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萊恩。

「苗青，你好。馨在家嗎!」

萊恩的話還沒有說完，苗青就把他拉進門：「石馨心情不好，現在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你去叫她開門好不好?」

萊恩摸不著頭腦：「為什麼?」

「不要管那麼多。」苗青含糊其辭。「你去讓她開心就比什麼都好。」

萊恩眨眨眼：「看我的!」

他走到石馨房門前叫她的名字：「馨，你怎麼了?」

「你走開!」石馨在門內大吼。

「你怎麼啦?」萊恩莫名其妙的撓頭。

「我不要看見你!」石馨的無名怒火暴漲。

無辜的萊恩轉身看了看苗青：「馨究竟怎麼了?」

苗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才道：「她工作不順利，心情不好。」

萊恩思忖片刻，輕輕敲敲石馨的房門：「馨，和我說話好嗎?你說什麼都可以。我保證會認真聽完。」

「我什麼都不想說!」石馨疲倦之極。

萊恩於是不再說話。

石馨想了想感到不對勁兒，跳下床打開門，果然看見萊恩一聲不響地站在門外，轉動著黑色的眼珠看看她。

「你在幹什麼?」

「等你出來。」萊恩平靜地說。

「我出來又有什麼用!」石馨發脾氣。

「最少可以讓我看看你。」萊恩一點都不生氣。

石馨怔了半晌，熱淚突然湧出眼眶：「萊恩!」

她抱住他，把眼淚擦在萊恩的外套上。

萊恩輕輕撫摸著石馨的頭髮：「生日快樂，我的馨。」

「生日快樂?」石馨抬起淚眼，驚奇地問。

「傻瓜，你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嗎?」萊恩柔聲道。

石馨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咬住下唇：多麼諷刺，她居然在這一天面臨人生的重大轉折。「謝謝你，萊恩。」

這個世界上，還有萊恩記得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她擦了捺眼淚，認真地看著萊恩。他高大英俊，風度翩翩，有一雙充滿魅力的眼睛。

而且，他愛她。

那麼她為什麼不要這個男人?

「萊恩，今天你有空嗎?」石馨開口。

「我一整天都為你預留。」萊恩眼睛一亮。

「我們出去玩上一整天，好不好?」石馨小心地建議。

「我求之不得。」

萊恩沒有提及石馨的工作正處於緊張階段，萬一石馨改變主意，他豈不是吃大虧了。

「好，你到客廳去等我換衣服。」

等萊恩離開，苗青走進石馨的房間，關上房門，擔心地看看石馨：「馨，你要做什麼?」

「我和男友出去玩。」石馨說。

「你……」苗青欲言又止。

「看起來有些奇怪是不是?」石馨苦笑。

「可是要知道，幾天之後如果我做了手術，也許就承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我總要趁這段時間享受一下生活的快樂。」

「石馨!」苗青幾平要流淚。

「什麼也別說。」石馨阻止她。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而且我絕對不是心血來湖。」

「我知道。」

「絕對不要告訴萊恩一個宇。」石馨看著苗青。「否則我寧可死。」

苗青瞪大眼睛看著石馨：「天哪，你喜愛慘了萊恩!」

「不。」石馨否認。「我只是想和他一起享受而已。要知道，現在並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物件讓我挑選。」

苗青目送石馨和萊恩出門：「一路順風。」

萊恩神采飛揚：「多謝。」

苗青勉強濟出一個微笑，關上房門，她無力地靠在門板上。

她知道石馨有多麼愛萊恩。而石馨自己還不知道，不肯承認。

這個傻女子。

苗青苦笑著搖了搖頭。雖然自己並不十分了解萊恩，但是顯然，萊恩是那種一旦要了石馨，就絕對不會放手的霸道男人。

但願石馨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苗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