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到底想怎樣?」

里特再也無法忍受的從書冊中抬起頭,蹙眉責問坐在眼前喝著酒,卻始終不發一語的看著自己的歐陽晉。

歐陽晉的書房有相當豐富的藏書,里特近來也都沉浸在這片書海中;可是在歐陽晉莫名其妙的注視下,他看的還是一個時辰前的那一頁。

歐陽音不答話,只能苦笑的看著里特。

他想怎麼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今天送走了兵部尚書,而這幾天齊越也一再地對自己耳提面命,說他不能就這樣什麼也不讓里特知道。

里特有權決定自己的去處。齊越那麼說。

沒錯!再也不是戰俘的里特是有這樣的權利,但糟糕的是他不想放手,他不想失去里特!

他心中非常清楚,要是里特知道的話,一定會回去契丹的;就因為如此,他更不能讓里特知道,甚至下令全府的人都不能談論這件事。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遲早他會知道……

「喂!我在問你話,你不要只對我笑好嗎?若沒事,『請』你離我還一點!你這樣我根本沒心情好好看書。」里特氣憤的來到歐陽晉跟前,惱怒的雙手環在胸前。

可是里特根本沒聽到歐陽音的回答,就被他一把抱進懷中。

「做什麼?」里特想推開抱住他的歐陽晉。

「跟我走。」

「嗄?你在說什麼?」里特完全聽得一頭霧水。

「我說跟我走。」歐陽晉正視里特的眼神相當堅決,唯有這樣才能不失去里特,這是他所下的最怯懦的決定。

「去哪裡?」

「我們去隱居,我想帶你遠離這一切。」

「隱居?」里特不解的看著歐陽晉。

別開玩笑了!一切的事情不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中嗎?就連自己的去留也是由他決定,他又為什麼要遠離這一切呢?

「沒錯,你不是想去中原看看嗎?我可以帶你去好好的遊歷一番。」歐陽晉說得非常真摯。

「不!你非要說出你的理由來,我才能接受。」察覺出歐陽晉對這件事的執著,里特更好奇個中的原因;再怎麼說,他也不至於沒頭沒腦地就跟著歐陽晉隱居去。

告訴你理由?這就是我一直不願的啊!為什麼事情非得演變成這樣?歐陽晉頹然將頭枕在里特的肩上。

「到底是怎樣啦?」里特不悅地道,對於如此親密的接觸著實無法接受,身體蠢動地想掙開。

歐陽晉雙手的力道加重,更貼近里特,聲音細微的說:「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即使他的聲音再多麼小,里特還是聽到了。

「你說什麼?」里特驚訝的想看清楚埋在他肩上的歐陽晉,卻只能看到他的頭髮。

「拜託,不要再問了,讓我這樣就好。」歐陽晉沙啞的說,現在他只想就這樣擁著里特,感覺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

這一切都不會再屬於他的了,即使自己不願放手,但終有一天還是得面對里特的離去。

所以,拜託!就讓他任性的擁有這一刻的寧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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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如歐陽晉所料,他最不願面對的那一天還是到來了。

「王上,看來幽州都督府的人根本是不想放人嘛!」蘇羅各小聲的對坐在身邊穿著深棕色馬掛的青年說。

這名青年正是赫爾努,新任的契丹王,為了殘存的族民而歸順於大唐;因久未見兒玉和里特被釋放,才特地前來幽州城查看。

赫爾努優雅的啜了一口茶,「蘇羅各,不得多言。」言談舉止間充分顯現出身為一族之長的威嚴和氣度。

「是,屬下遵命。」蘇羅各恭敬地說。

「將軍大人,不知您是否能讓我們見公主和里特一面呢?」

赫爾努身邊的另一名部屬--納蘭,恭敬的對坐在堂上、一臉寒霜的歐陽晉請示,不過言語中雖然客氣,但他們今天一行人來此,可也抱著若不放人就搶人的最壞打算。

「哎呀!契丹王您有所不知,因為你們來得太突然,不巧的是公主他們今兒個一早就和我三弟出去採買年貨。」齊越連忙搭腔,他心中真是慶幸里特不在府里,要不大哥想不放人都是個問題;而且看契丹王他們一副非要到人不可的模樣,老天!可千萬保佑不要讓雙方為此而大打出手啊!

「看來我王妹在都督府內是倍受禮遇,本王在此獻上無限的感激。」赫爾努起身,有禮的作了個揖。

就連歐陽晉也由衷的敬佩這新任的契丹王,即使心裡對他的來訪深感不悅,但不可否認的才與他相處沒多久,就看得出他絕對適合繼任契丹王一職;自然流露的王家氣勢、能屈能伸的氣度、得體的談吐、優雅的舉止,竟讓歐陽晉有種里特是翻版於他的錯覺。

「不,這也是我應該做的,您毋需如此謙虛。」歐陽晉勉強的笑著,努力剋制想趕人的衝動。

「契丹王,還是這樣吧,今日就請您先到在下為您準備的客棧稍作休憩,待明日再安排您和公主見面吧!」齊越急著想為這局面解套。

「不!今天不見到兒玉公主和里特,我們就不離開!」心直口快的蘇羅各馬上反駁,卻不明就裡的招來歐陽晉冷寒的視線。

「還請將軍大人您念在本王思妹心切的份上,讓我們在這裡等待他們回府吧。」赫爾努的語氣雖然婉轉,但執意見人的決心卻非常堅定。

歐陽晉的表情更為陰沉,整間大廳內霎時瀰漫著詭譎的肅殺氣氛,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即可能因此而開打。

「契丹王,看來我們在這兒枯等也不是辦法,還是讓我略盡地主之誼,帶您到後花園逛逛吧!」齊越又出聲化解緊張的氣氛。

「是,那就有勞齊大人你了。」赫爾努也無意再議情況惡化,便贊成了齊越的提議。

「請!」齊越起身當嚮導,引領赫爾努一行人要往後花園走去。

但見歐陽晉卻老大不願意的仍坐在椅上。

開玩笑!要他陪他們去逛後花園?想都別想,他現在只想趕快去把里特找出來,再將他好好地藏起來!

看出歐陽晉的心思,齊越只好冒著日後會很凄凄的危險,硬拖著歐陽晉一起去逛後花園。

只是,一切就好象和歐陽晉作對一樣,即使他內心希望赫爾努他們能知難而退;但,出外採買年貨的里特卻恰巧回府。

*****************

里特欣喜地在後花園中找到齊越,興奮的走了過去。

「齊大哥,你看,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向文采閣老闆求來的真跡呢!」他掏出懷中的字畫,欣喜若狂的說。

「嗯,真是一幅好作品……嗯,兒玉和華爍呢?」齊越現在一點也笑不起來,暗自希望里特沒注意到身後正走過來的人群,但一切卻事與願違。

「哦,華大哥帶公主去看戲了。」里特寶貝的將字畫小心翼翼的收在懷裡。

「里特?」蘇羅各首先注意到不遠處正在和齊越交談的熟悉背影。

聞言,里特不敢置信的轉過身。

「蘇羅各、納蘭……赫爾努王子?」他無法相信的直眨眼睛。想確定這並不是個夢。

最後證實了這一切是真的。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里特開口問,臉上凈是難掩的興奮之情。

「哇!里特好久不見!」蘇羅各給里特一個大熊式的擁抱。

「蘇羅各,你也抱得太用力了吧!」納蘭看著快喘不過氣的里特擔心的道。

「啊!對不起!」蘇羅各連忙鬆手。

沉浸在重逢喜悅中的他們,全然沒注意到歐陽晉不悅的瞪視。

該死!那個叫什麼各的,非得要抱里特抱得那麼緊嗎?歐陽晉忿忿的瞪著蘇羅各,雙手緊握成拳,拚命控制著心中的怒氣。

「里特,你這段日子過得還好吧?」赫爾努終於開口,關懷的詢問著消瘦不少的里特。

「嗯……王子您大可放心,府里的人對我們都很照顧。」里特故意避開赫爾努的視線,不想讓他看穿自己正在說謊。

「呵,里特,你不該再稱王子了,而是王上。」納蘭笑著申明。

「嗄!是這樣嗎?看來我好象錯過了什麼。」里特疑惑的看向齊越。

然而齊越只是苦笑兼搖頭,一臉不要問我的模樣。

里特再看向歐陽晉,卻只看到一張陰沉冷冽的表情。

既然無法得到答案,里特只好自己想辦法。

「還請各位容許在下的不情之請,能否讓我單獨和王上好好談談呢?」里特詢問的看向在場的人士。

赫爾努點頭答允,身旁的侍從們便順從的離開,而齊越也趁比趕緊遠離暴風圈。

但見歐陽晉卻像雙腳紮根似的不願離去,里特索性引領著赫爾努往中庭的浩然亭走去。

*****************

歐陽晉知道偷窺是種不好的行為,而且那麼做根本有損堂堂一個大唐將軍的身分;但他就是在意里特相那契丹王談話的內容,所以早就顧不了那麼多,更不在意被人看到的後果。

歐陽晉藏身在浩然不遠處的樹木背後,窺視著浩然亭中二人的一舉一動。

「怎麼會這樣……」

里特聽完赫爾努說明一切原委后,頹喪的癱坐在石椅上。

契丹已經正式歸順於大唐了?

騙人!怎麼會這樣?那他之前的一切努力不都是白費了?甚至連自己的尊嚴都賠上,換來的竟是這種結局!那王上和王后他們的仇又該找誰報呢?

里特痛苦的捂著嘴,頓時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里特,很抱歉,我知道你不會接受我那麼做,可是為了殘存的族民們著想,我也只能如此決定……」赫爾努擔心的握住里特的手,滿臉愧疚的看著他。

里特漠然的看向赫爾努,隨即像發現什麼似的,「不!別看我!我不想讓您看到我對您不敬的眼神。」他急忙抽出手遮住雙眼。

「里特?」赫爾努不懂里特為何有這般激烈的反應?

「王上,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屬下的任性,我明知道我們終究還是得選擇這條路……」里特別過頭,不讓赫爾努看到他泫然欲泣的表情,「但是,您知道嗎?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回到往日的時光,我想回到那個有大家在的草原!」

「可以的,里特,只要我們一起回契丹去,我有信心一定能重建家園的。」

「不!赫爾努,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一再地欺騙自己,但我還是知道,失去的永遠也追不回;死去的人,也只會漸漸被遺忘。」里特凄苦的笑著,連尊嚴都蕩然無存的他,早就無力挽回什麼,也不配再擁有什麼。

「對不起,里特,我沒想到你那麼不贊同我的決定。」赫爾努調調的說,早知道里特會有如此反應,當初他就不該貿然地下這個決定,即使……

赫爾努愧然的看著里特的臉,卻有口難言。

「不!王上,我並沒有不贊同的意思,畢竟身為領導者的您,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即使得不到屬下的認同,您還是必須做有利於人民的事,不是嗎?」里特轉頭綻開笑容,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已釋懷。

「唉!知我者莫若里特啊!」傻瓜,明明還是很在意的,卻又想安慰他!赫爾努一眼就看穿里特的掩飾,但有默契的不道破。

「當然-!你也不想想,從小到大都是誰在幫您收拾爛攤子的?」里特毫不客氣的邀功。

「是、是、是!那你可說是我的『大』恩人-!」

「那當然!」

隨即,二人相視而笑,接著熱絡的談起分離后所發生的種種事情。

不過,相較於亭中談笑風生的二人,始終一臉寒霜的歐陽晉,心情可就沒那麼好了,更可說是惡劣到極點。

可惡!明明只是主僕關係,幹嘛一副親密的模樣?對他不是冷淡漠然的相對,要不就是生氣憤怒的表情;但赫爾努隨便說個幾句話,就對他笑得花枝亂顫的。

還說什麼不想讓他看到不敬的眼神?哈!那他就從沒停止過仇視自己的瞪視。

現在可好了,歐陽晉竟然發現一件他最不想知道的事。

即使他平時沒有齊越那麼敏感,但他就是知道,赫爾努即是里特口中那個可以為他犧牲生命的人;要不里特不會那麼在意他的感受,更不會和他這般相像。

沒錯!即使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已擺在眼前。

真是可悲啊!為什麼他非得讓里特回到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的身旁呢?

*****************

「我拒絕!」里特的口氣還是一如以往的冷淡。

「我不會放手的,我不會放你走的!」歐陽晉加重禁錮里特的力道,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打算。

他不想就此說再見,他不想在什麼都沒解釋、他們的關係還這樣惡劣的情況下結束一切。

方才里特別過赫爾努后,便回原本他住的廂房收拾細軟,其實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除了當初從契丹城裡匆忙帶出的衣物外,就只有齊越贈予的幾本書冊和華爍送的一把匕首。

正當里特快要收拾完畢之際,卻見臉色陰沉的歐陽晉走了進來,二話不說的就抱住他,像在宣誓般的說什麼也不放手讓他離開。

「你不放我走?哈!你還認不清楚事實嗎?別忘了,你現在根本沒有權命令我做什麼!」里特氣極地掙開歐陽晉的懷抱。「我們現在是平等的,我再也不是什麼俘虜了!應該說我現在是你大唐藩屬國的人民。怎麼,原來你一個大唐將軍都是這樣對待歸順大唐的人?」他絲毫不畏懼的直瞪視歐陽晉,口氣冷漠的質問。

「里特,不是的,我……」腦中一片的混亂,歐陽晉理不清自己的心情,說出的話也就殘破不完整。

「什麼不是,你說啊!」里特生氣的睨著歐陽晉。

「這……」

「說不出口了?好,那我說吧!我非常鄭重的告訴你,明天一早我和公主一定會跟赫爾努王上回去的;還有,我很慶幸自己終於可以從你的報復中解脫,而且我們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里特無情的冷笑,他心中早就決定遠離這裡,斷了與歐陽晉的任何關聯。

「我絕不會放你走的!」在聽到赫爾勢的名字時,歐陽晉理智已全然崩潰,粗魯的抓住里特的手腕。

「放手!」里特瞪著抓得自己發疼的手,就是不願看歐陽晉。

歐陽晉卻只是更加重力道,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

里特轉而瞪視歐陽晉,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請你放手!我們之間已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不想讓我更恨你的話,就請你放我自由吧。」里特閉上眼,無力的不想再爭執了。

歐陽晉頓時覺得自己崩潰了,原來里特真的那麼恨他。

事情都已到了這個地步,他早已沒有權不放里特走,只是他又是從何時開始竟如此在乎里特呢?

完全釐清自己的心情,再加上根本無法反駁里特,歐陽晉頹然的鬆開手。

「如果放手,真的可以讓你得到幸福,那我寧願放手讓你走。」一開始他心裡就很清楚,再不放手讓里特走,遲早二人都只會走向滅亡之途;如果是這樣,那所有的過錯都讓他來背吧,要沉淪的人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嗄?」說什麼讓他得到幸福?他除了只會傷害他之外,又何曾關心過他的感受呢?里特萬分不解的看向歐陽晉。

歐陽晉只是乾笑一聲,便轉過身,「再見!里特,很抱歉我明天不能為你們送行了。」他微微苦笑,不再多說什麼就步出廂房,輕輕地掩上房門。

里特茫然的看著歐陽晉離去的背影,原本可以遠離歐陽晉的好心情,卻沒來由的被他那一席令人不解的話給攪亂了一池春水。

*****************

夏日的午後,掛在天上的太陽益加炙熱,無情的荼毒這片大地,吹肆的南風就像在助陣般,絲毫沒有帶來一絲清涼,只令人覺得更加燥熱。

都督府內異常的沉寂,只聽得到樹上那擾人的蟬鳴聲。

「滾開!」

劃破寂靜的一陣怒吼,伴隨著杯盤的碎地聲和婢女的驚嚇聲傳來。

「怎麼了?」

正巧經過的齊越,好奇的探進頭來詢問。

這一看,-的眉頭漸鎖,「下去吧!」他揮手遣走已被嚇壞的婢女。

「是……」婢女們的聲音小得可以,未再說什麼,就趕忙地退出廂房。

齊越蹙眉睨著眼前趴在桌上、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歐陽晉。

里特回契丹也已過了半年,而歐陽音在里特離開之日便不見人影,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一個月後才終於回府,卻是畜著滿臉鬍渣,一副窮苦潦倒的模樣。而且自從他回府後,就一步也沒踏出房門,整日與酒作伴。

現在全府上下的人都怕他,連齊越和華爍也不知如何是好,因為鎮日沉醉在酒鄉的歐陽晉,根本早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暴躁的脾氣和茫然的意識,讓身邊的人莫不望之卻步。

「瞧你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是想讓敵人看你的笑話啊?我還真慶幸這半年來沒有敵人乘機來襲。」齊越再也無法忍受這樣落魄的歐陽晉,即使冒著會被殺的風險,也要好好地規勸他幾句。

「不用你管!」歐陽晉抬起頭,惡狠狠的發出警告,又倒了一杯酒飲盡。

齊越氣極地一把搶走歐陽晉面前的酒壺。

「酒!我的酒!把我的酒還給我!」歐陽晉起身想搶回齊越手中的酒壺,但身體卻搖搖晃晃的無法保持平衡。

齊越乾脆將酒壺摔碎在地。「酒!酒!酒!你整天除了只會喝酒外,還會什麼啊?連我都為你感到可悲了。」

「來人啊!把酒給我送進來!」歐陽晉不理會齊越,只是一個勁兒地向門外吼叫。

「你不用再叫了,我已經下令不得再送酒來。」齊越這次真的是吃了秤鉈鐵了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歐陽晉恢復以往的模樣。

「酒!給我酒!我只要酒就好……」

歐陽晉頹喪地坐回椅上,茫然的自語著。沒錯,只有酒可以麻痹自己,讓他忘記里特的一切。

「該死!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大哥,你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你大可以不用管我。」歐陽晉似笑非笑的說著。

「可惡!難道你真的想就這樣過一輩子?」齊越憤怒地抓起歐陽晉的領子。「我真不知道你在顧忌什麼?既然你那麼在意里特,就去把他抓回來啊!用槍的、用擄的,怎麼做都可以,只要能把他留在你身邊就好,你又何必要把自己搞得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兒的模樣?」

「你什麼也不知道。」歐陽晉撇過頭,不想讓齊越看穿自己。

「是,我是不知道。以往霸氣十足、意氣風發的北衛侯,現在會怯懦得害怕失敗!」齊越笑著調侃歐陽晉。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我何嘗不想那麼做?只是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里特他絕對會恨我一輩子的;既然如此……我寧願不強留他在我身邊。」歐陽晉對著齊越哀愁的苦笑。

「哈!這是你害怕被拒絕的理由吧?」齊越冷哼。

「當然不是!」歐陽晉皺眉否認。

「哦,真沒想到以前對人漠不關心的大將軍,竟會在意別人的感受?既然這樣,那你更應該想辦法把他留在身邊。就算他恨你又怎樣?反正情況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糟吧!」

「若真的有那麼簡單就好。」歐陽晉揮開齊越抓住頷子的手,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抬頭望向天空。

這才發現原來陽光是如此的刺眼灼熱,他到底有多久沒感受到這極熱度了?

里特的離去和他在最後時說的那些話,都讓他覺得心寒,因此故意藉酒來麻痹自己;故意找人挑釁打架,全是為了讓自己忘記他曾經那麼在意的里特。但思念只會與日俱增,他閉上眼,腦海里都是里特的影像。

難道當初他的選擇是錯誤的嗎?

「大哥,我話就說到這兒,現在全看你怎麼抉擇了,就像我以前和你說過的,即使我想幫忙,但最後還是得靠你自己。」齊越喟然道。雖然他不希望大哥和里特發展出什麼曖昧關係,但感情的事常常就是那麼神奇。

見歐陽晉只是望向窗外並不答話,齊越深深地嘆了口氣。「大哥,那小弟我就先告退了。」說完,他便步出廂房。

*****************

「二哥、二哥!大事不妙了!」華爍向正在園中散步的齊越跑去,直揮著手中的紙條。

看華爍一副驚慌失措、好不狼狽的樣子,齊越不禁覺得好笑。「怎麼了?三弟,瞧你緊張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二哥,你看這張紙條!我剛才經過大哥的廂房,看到房門大開,好奇之下進去查看,竟發現桌上留著這張紙條,卻不見大哥的蹤影!」華爍連忙把紙條遞給齊越。

齊越看著紙條,只簡短寫著--

因有急事需回京城處理,要離開幽州城一段時日,府內的事由齊越全權處理負責。

呵!看來大哥已下定決心,開始行動了。

「二哥,你看大哥會不會想不開啊?」

「當然不會,若真是如此,那他大可不必留下字條。」齊越失笑。

「真的嗎?可是之前……大哥不是整日沉醉酒鄉、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說不定他一時想不開,就……」皺著眉的華爍還是放不下心的說。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敢保證,大哥已恢復以往的模樣了。」

「真的?為什麼二高你那麼肯定?」

「沒錯,至於為什麼嘛……」齊越語帶保留的笑著,不願再多說。

「是因為里特?」華爍直覺的發問。就算他平時粗枝大葉的,但也多少知道,大哥之所以會變得頹廢落魄,和里特的離去肯定脫不了干係。

齊越只是心照不宣的笑著。

雖然他是不知大哥有何打算?但看來他已下定決心才有所行動,未來想必大哥將有一場硬仗要打。

呵!那就等著看好戲吧……

*****************

長安城內的御書房。

魏峨轟立、莊嚴宏偉的宮中,靜謐、閑適的御書房,常是大唐皇帝與朝中將臣們私下商談討論之地。

「歐陽愛卿,究竟是何等要事,竟讓他親自回到長安城呢?」大唐皇帝微笑問道,合上方才正過目的奏章,優閑的等著歐陽晉的回答。

不久前隨從來報時,他滿訝異平時甚少回京、只有在一年一次的校武大會上才見得到面的九衛侯,竟會突然回長安!

儘管心中訝異,但也不愧是人中之龍、千萬人之上的大唐皇帝,所表現出的泰若自然、一派優閑的神情,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曾有的一絲波動。

跪在堂前的歐陽晉,並未回答。

看穿歐陽晉的心思,大唐皇帝揮手遣走身邊所有的人。

「好了,現在這裡再無旁人,歐陽愛卿-也就毋需多禮。」大唐皇帝離開椅座,牽起歐陽晉微笑道。

「不!聖上置為一國之君,身為下屬的我該有的禮節是不可少的。」歐陽晉謹守本分的說。

「就別提那些了,不知歐陽將軍此次進京,究竟所為何事?據朕所知,離皎武大會可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呢!」皇帝走到鳥籠前,逗弄著籠中的畫眉鳥。

「是的,臣這次前來參見皇上,是有一事相求。」

「哦?」大唐皇帝臉上終於顯露出詫異的表情,挑眉好奇的看向歐陽晉。

有事相求?這甚少對事物執著、甚至可以說是無欲無汞的歐陽晉,竟會執著到需要找他幫忙?他開始好奇了。

「呵,究竟是什麼事,能讓我們北衛侯願意不辭辛勞,千里迢迢的奔波呢?」

「我想得到某個人。」歐陽晉正視皇帝,直截了當的說。

「哦?」皇帝的肩挑得更高了。

他沒聽錯吧?一向對感情抱持遊戲態度、從未對任何人付出真心的歐陽晉,竟會那麼渴望想得到某人。

「歐陽將軍,還是請你說得更詳細點吧!」發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皇帝漾開笑容的走到歐陽晉面前正色的說。

「是這樣的……」歐陽晉揚起嘴角,臉上是堅毅的表情,緩緩說出他所求之事。

心中已經下了決定,即使他那麼做,真的會讓里特更恨他;但對於這些,他已有所覺悟。

只要能把他留在身邊,至少他還可以期待奇迹的降臨,能讓他們倆的惡劣關係盡釋前嫌。

或許這個奇迹是要花上他許多時間去等待,但只要里特在他的身邊,那他絕對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等待撥雲見日的一天;就算這必須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他也甘之如飴。

更何況基本上,他是非常樂意和里特耗上一輩子的。

於是,御書房內的二人開始進行一場私下的交易。

只是已回到契丹的里特,正熱中於重建家園的事務中,整天忙碌奔波,全然不知在不久的將來,將有一個即使他不想面對、卻又必須接受的事實來臨。

就如齊越所期待的,這又是另外的一出好戲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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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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