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尹晨嵐在睡夢中不斷地呼救。

她覺得好冷……

在夢裡面，那些冰冷的海水一陣一陣地朝她襲來，湧進了她的口鼻，擋住了她的視線，除了跳海，她無處可逃，岸上那麼多怪獸正對她虎視眈眈，有那麼多張臉開口要吃掉她。

只要她一張口，水就會源源不絕地往她的嘴裡流，不張口就往她鼻里嗆，讓她難受得幾乎要窒息。原來溺水的感覺是這樣啊……

這是不是代表她快死了？

可是她還不想死啊，她那麼年輕，還沒有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她還在等那個人，還沒有說……

她不想死！

至少，死前讓她再見到穆天陽吧！

這個人雖然野蠻霸道了一點，可是他野蠻霸道得還挺可愛的。

那種明明要表達出關心和深情，出口卻總是「笨蛋」、「笨蛋」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尹晨嵐就這麼在睡夢中又哭又笑。

而隨著尹晨嵐的哭哭笑笑，穆天陽眼睛也沒有合上過。

他一下子忙著抓住她掙扎拍打的雙手，一下子她喊冷，他又忙著開暖氣，忙著緊緊抱住她，一下子，她又喊救命，他差點要把她給搖醒。

一整晚，他被她搞得暈頭轉向。

現在，這個女人又一臉幸福地在笑什麼呀？

尹晨嵐遲遲不醒，他束手無策，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而可憐的沈醫生在短短兩天之內，已經跑來了快八百次，他累到直想在這裡打地誧。

「你不是說是貧血，既然沒事了，為什麼還不醒？」穆天陽的臉上此刻有著難掩的焦慮。

「尹小姐有可能是加上受到驚嚇，所以才會——」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他不想聽廢話。

「這——」為難地看著仍緊閉雙眼的尹晨嵐，沉志華說：「很難說，人熬夜一天，就要用兩天的睡眠來補，更何況，依我診斷的結果判斷，她大概連續兩三天沒吃沒睡了，現在肯定是很虛弱的。」

「連續兩三天沒吃沒睡……」聽到這句話，穆天陽又氣又心疼。

「問一下，那兩個黑衣人的死狀夠不夠慘？還有，幕後主使者找那麼多天了還找不到？再找不到的話，我就拿你們當幕後主使者來辦！」

身旁的一干人聽了，額頭直冒冷汗，「是」的一聲后，立刻分頭進行他們分內的工作。

「沈醫生，你這兩天就在這裡住下來吧，我會好好招待你的。」穆天陽不放心尹晨嵐的病情。

「葛太太，招待沈醫生。」

「那我先出去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連穆天陽自己都沒有注意，整個穆家上上下下，任何來敲門的人最後都被罵走。

不管是電話、吃飯、拜訪、急事、天災人禍……一概不準打擾。

葛太太最後一次溜走之後，打死也不敢再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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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鑲著銀白窗欞的落地窗，燦燦金光灑滿室內每一個角落，也落在酣睡的人兒臉上。

「唔……」尹晨嵐伸了個懶腰，緩緩蘇醒。

她感到自己被一床柔軟的棉被托著，身邊傳來淡淡的Gucci男香味道，很熟悉……很像……辜佳成身上的香味。

辜佳成？辜佳成……尹晨嵐立刻從床上彈起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一旁的穆天陽的頭。

「啊！好痛。」

尹晨嵐摸著前額，睜開眼睛，看見穆天陽頗不高興的一張臉正對著她。

他沒好氣地說：「你在緊張什麼？」

尹晨嵐看看四周，這個房間大得不像話，而且到處充滿檀木的氣味，深重的傢具顏色，配上極素的米白色調窗帘和桌巾、床單，還有一個非常大的書櫃。

怎麼看都不像是她原來住的那一間房間。

穆天陽知道他眼前的這隻小松鼠正在偵測什麼，他索性直接告訴她：「這是我的房間，不用看了。」

啥……

向後退一步，她拉起棉被，低下頭朝裡面看自己是否「衣裝健在」。

「不用看了，」穆天陽沒好氣地對她說：「我不是那種人，你不用這樣擔心。」

事實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擁有這種好機會。

他可以得到她的方法有很多，但是不包括她腦袋裡正轉著的那一種。

漲紅著臉，尹晨嵐發現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免有點慚愧。

不過她沒有慚愧多久，穆天陽就一把將她抓進了懷裡，又親又抱。

「你真是非常……非常地令人擔心。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不過是……睡了一場覺而已……」尹晨嵐不知道該說什麼，腦袋只轉得出這些話：「你在緊張什麼？」

「你整整睡了三天，打了幾筒點滴，我難道不該緊張嗎？」

難怪……她覺得滿肚子點滴的藥味。

而且她的肚子，完全不能控制地咕咕作響。

兩個人都聽見了，她的肚子還真能叫。

尹晨嵐和穆天陽面對面相視了一眼，真是尷尬了，在這麼浪漫的時刻。

「葛太太！葛太太！」穆天陽率先打破尷尬場面，出聲叫喚。

葛太太剛打理完沉志華醫生的房間，一聽到穆天陽的喊叫，匆匆忙忙趕到。

這幾天她可真是忙翻了，缺了萬美華一個人，工作量大增不說，現在又被穆天陽的女人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一進門，看見終於醒過來的尹晨嵐，葛太太馬上就知道該做什麼了。

「我已經熬好了一鍋養生粥，我去端上來。」葛太太又繼續說：「蘇筱真小姐打了很多次電話來，穆先生，我已經被她罵過好幾頓了。如果您有空的話，是不是由我來服侍尹小姐吃飯，您……」

「我的行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穆天陽冷著臉說。

「對……對……對不起。」想起萬美華方才打電話過來，跟她哭訴著失業之後的壓力，葛太太也有所警覺。

在這裡，話還是少說一點為妙。

「那我先去準備。」還是先走免得惹是非。

穆天陽皺起眉頭，心裡揣測著，蘇筱真沒有重要的事情，是不會打電話到穆家的。他看了看尹晨嵐，心裡交戰著。算了，天大的事情都不比失而復得的她來得重要。更何況，他旗下養了那麼多菁英，他不信能有什麼事情威脅得了他。

尹晨嵐也看著穆天陽，彷彿看出了他心中的掙扎。雖然她很笨，可是善解人意倒是她笨蛋腦袋裡唯一存活的優點。

「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她說。

「笨蛋！有什麼事情會比你還重要？」

「我現在已經沒事情了，除了肚子很餓之外……」

「我也很餓，我陪你吃。」

這個時候，萬太太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端來一整桌子的粥和小菜。

她說：「葉小姐從義大利打電話回來，她說：「這幾天家裡是在鬧什麼？太不像話了！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連找個人來接機都找不到嗎？」」

穆天陽聽了，瞪了葛太太一眼。「你有必要照本宣科把這些難聽的話說出來嗎？」

「是葉小姐要我這麼說的。」她也很無辜。

正當兩人陷入尷尬對峙的時候，突然聽見身旁傳來「呼嚕呼嚕」的聲音。

原來尹大小姐已經自顧自地大吃特吃了起來，滿嘴都是食物。

兩個人同時看著尹晨嵐，看著這情況，兩個人都呆掉了，滿眼的問號像在問：「有那麼餓嗎？」

尹晨嵐正埋頭苦吃，眼角的餘光飄到有四隻眼睛正瞧著她，捨不得放下手裡的飯碗，她轉過頭來交代著：「你們慢聊，我先吃飯要緊。」

尹晨嵐邊吃邊讚美著葛太太：「葛太太，你煮的東西好好吃喔！比萬大媽煮得好，我一定要拜你為師，因為你的手藝真的太棒了！」

「謝……謝謝。」葛太太既尷尬又驕傲，一時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麼反應比較好。

「你，不準給我下廚房！」穆天陽反對。

「可是我習慣煮東西給男朋友吃啊！」尹晨嵐沒大腦地說。「我以前就是這樣的。」

以前……

還以前咧！

這兩個字聽在穆天陽的耳里像刺一樣。

他只能是獨一無二的！

尹晨嵐還不知道，在她頭頂幾公尺的地方，已經冒出濃濃的黑煙。

「你聽清楚了，不——准——下——廚——房！」

話一說完，穆天陽便站起來，像一陣風一樣地消失在這個房間，只剩下葛太太緊張吔站著。

她在穆家那麼多年，看見的穆天陽一向很冷，從沒有什麼事情能驚動他，牽動他的情緒。

尹晨嵐抬起頭來看著葛太太，一臉無辜地問：「他在發什麼脾氣呀？」

葛太太聳聳肩，表示不知情。

「他一向脾氣都那麼差嗎？」

「不是。」葛太太很肯定這一點。

真搞不清楚這個人，算了，以後相處久了也許就能了解吧。

「葛太太，可不可以把這鍋粥的秘方跟我講呀？」尹晨嵐繼續追問剛才被穆天陽打斷的話題。

葛太太好久沒有收到這麼直接的讚美了，樂得很。「我跟你說，可你別害我老人家被罵喲。」

「安啦！」

兩個女人嘻嘻哈哈，好不開心。

相較於尹晨嵐的幸福快樂，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頭，另一個男人正過著痛不欲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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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脾氣已經夠差的MiChel，最近因為三合實業股價暴跌，父親的醜聞傳遍各大媒體，心情跌到谷底，也就更容易發飆了，而辜佳成正好成為她的出氣筒。

面對跋扈的MiChel，他最近常常想起那個會笨笨等他，為他做飯的尹晨嵐，雖然她始終不跟他炒飯。

「佳成，你好幾天沒來找我了，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一如往常地撒嬌，但MiChel並沒想自對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

橫豎他是沒有回答的權利。

「是。」自顧自走他的路，辜佳成這一天一反平日的窩囊，竟然懶得搭理她。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Michel整個人嚇傻，隨即發飆。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她以母夜叉的架式擋住他的去路，「辜佳成，你是活膩了嗎？」

他停下來，雙眼堅定地看著她，「Michel，我想過了，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我想……」

說到這裡，辜佳成緊張得咽了一下口水，片刻，才鼓起勇氣繼續說：「我們分手好不好？」

「呵、呵呵……」MiChet干嬌百媚地搗著嘴笑，「你可真會逗我開心，你又想給我什麼驚喜了？」

「Michel，」他的表情認直無比。「我不是在說笑。」

在之前，無論外貌與家世，她皆是上上之選，是聰明的男人都不會選擇放棄她。

可是如今，大陽集團已經下令封鎖所有資助三合實業的資金，所以，她這個優越的家世已經撐不了多久，再過不久之後，她就會從鳳凰變成麻雀。而他想當一個乘龍快婿的美夢，也就碎了。

而一旦失去了她背後的顯赫家世當誘因，辜佳成根本不想多忍耐這個女人一秒鐘。

三合實業眼看大勢已去，他辜佳成已經沒有理由說服自己，再繼續留在MiChel的身邊。

他又咽了一次口水。「你可不可以……高抬貴手？」

可是他忘了Michel大小姐，一向是習慣置人於死地的。

「高——抬——貴——手？」自尊受創的MiChel這下子給惹火了，開始咄咄逼人。

「辜佳成，你最好搞清楚，你正在做什麼事情，會有什麼下場？」

一向只有她甩人，至今還沒有一個男人夠膽敢甩她的，他是想開先例是吧？

心抖了一下，不過辜佳成為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還是勇敢地繼續掙扎，「MiChel，其實你根本就不愛我，又何苦硬要留我？」

他很清楚，她只將他當成「寵物」罷了。

這女人根本不懂愛男人，她只愛她自己而已。

「哼。」她冷哼，精心描繪的唇角勾起一抹狠笑，「我記得我們已經訂婚了。雖然我的脾氣是很不好沒有錯，但是我爸爸……他的脾氣可是比我更差的。」她語出威脅。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你一定要用你爸爸來威脅我嗎？」他厭惡地撇撇嘴角。

「當然是要用我爸爸威脅你，好讓你記得，你當初是怎麼跟我爸爸跪著，求他把我嫁給你的。」她瞪著他，「你偶爾想想那賤女人，我原本想就裝作不知道，沒想到你好大狗膽，竟然跟我提分手，難道你真以為我那麼好欺負，像她一樣笨？」

貓偶爾偷偷腥也是無可厚非，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要棄主而去的話，可就不能原諒了。

「MiChel，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被你這樣頤指氣使的。」他豁出去了。「告訴你，跟你在一起我很不快樂。」

說出這句話，算是他這些日子來最有種的行為了。

「你竟敢說跟我在一起不快樂？」那張美麗的臉瞬間往下沉。

這絕對是天大的侮辱！

她不能原諒。

「你知道我說這句話，不是在否定你，我們只是……不太適合。」他無奈地嘆息。

女人，好盧。

「不適合？」MiChel提高音頻，說：「你在床上的時候，不是都說找不到比我更適合的對象了嗎？」

兩個人的音量，雖然大到足以引來眾人圍觀，可是卻沒人敢上前，因為MiChel那一副潑辣樣，可是讓人不敢領教的。

「我……」自作孽，不可活。活該他的下半身太貪婪。

「我不同意。」就算要提分手，也得她來提才行。

他沉默了半晌，像是痛下決心地深呼吸一口氣，說：「隨便你。」然後不理會她的暴跳如雷，轉頭離去。

「辜佳成，你給我回來！」

Michel望著對她不再順從，決絕離去的背影，一把火燒到了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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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陽集團上上下下都發現一件事情。

總裁身邊出現了一個總是嘟著嘴的小跟班。

總裁走到哪裡，小跟班就跟到哪裡，無論是私人的聚會，還是機密的會這小跟班雖然個頭小，可是她的地位想必是非比尋常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大家心裡清楚，嘴巴上也非常地識相。

「總裁夫人好！」兩排長約兩百公尺的人龍排排站，聲音整齊劃一，行動也整齊劃一地鞠躬。

這陣仗嚇得尹晨嵐馬上跳到穆天陽的背後去。

「他……他們在喊誰呀？」

「你呀。」穆天陽滿意地笑著。

「我？」尹晨嵐不敢相信，用手指著自己，再問一次：「我？」

一路走過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笑容地看著尹晨嵐，此起彼落地向她問候。

「總裁夫人，早安。」

「總裁夫人，您今天氣色真好。」

「總裁夫人，您真是容光煥發呀。」

尹晨嵐此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快發瘋了。

她躲在穆天陽的背後，偷偷地對他說：「你可不可以叫他們別再這樣叫我，我很不習慣，雖然他們人真的很好……」

「可以呀！」穆天陽調皮地笑著，隨之停下腳步。

緊跟在身後的尹晨嵐差一點就撞上去了。

「幹嘛要煞車也不說一聲？」她嘴裡碎碎念道。

穆天陽停在「巴別」一樓大廳的正中央，一副像要宣布希么的樣子，所有本來在吃早餐的、講電話的、辦事情的人見狀，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匆忙圍上來。

穆天陽清了清喉嚨，說：「我和這位尹小姐，準備在下個月結婚，到時候她才是正式的總裁夫人，所以大家先不要再嚇她了。」

結……結婚？

聞言，尹晨嵐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