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夢小雨這下不但內傷,還咽傷、噎傷、笑傷到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柳若桐緊張兮兮的扶著全身發顫、狂笑到差點往後摔倒的她。

「師父,小心身體呀!」

夢小雨抹著笑出的眼淚,直拍胸口,對一臉迷糊的莫築心說:「你饒了我好不好!我現在是病人,太激動是會死人的,而且不是重傷而死,是被笑死的。」

「對不起……築心只是……」她尷尬的不知如何婉轉回答,「只是……很好奇而已,小雨,你別太激動。」

「我當然激動了。」夢小雨還是笑不可遏,「你怎麼會認為我跟莫獨行是情人啊?跟那隻火爆黃豺在一起,我不縮短壽命才怪。何況本女俠是準備來笑做江湖、稱霸武林,兒女私情這種蠢事,女俠我想都沒想過。

經她這麼一說,莫築心一顆憂慮的心立刻獲得疏解,笑容也不經意地爬上柔美的小臉。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別自責,以後別說這種笑話給我聽就好。」

「不會,不會了。」莫築心甜甜地笑。她想,她開始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新朋友了。

黑道十二霸只剩黑道九霸,他們負傷狼狽的逃回白憂靈的芳居「系情獨樓」。

白憂靈艷冠群芳,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為之傾倒,但她一生中只深受莫獨行一人,誰知莫獨行心屬白銀靈,從未讓一個男人漠視不理的白憂靈怎堪其辱,由愛生恨。

白銀靈為莫獨行犧牲了性命,她一點也不感到慚愧傷悲,白銀靈自小就深得母親偏心疼愛,長大后又奪走她唯一鍾情的男人,她早就對這個妹妹深妒在心,她也痛恨她的母親,既生吾何生她!同一個娘胎、同一張面孔,為什麼人人都愛白銀靈?

她和白銀靈一樣的美艷如雙,莫獨行不是愛著這張美麗的臉孔嗎?為何白銀靈死了,他非但不愛她,甚至更恨她,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狼狽不堪的九兄弟跌跌撞撞地闖入白憂靈的閨房,房內還有一名面容俊秀、卻有一雙陰冷黑眸的黑衣男子坐在白凈如羽的床沿上,明顯的黑白對比更顯得他的陰森、邪氣。

白憂靈嬌美動人的偎在男子胸前,對這幾名不識好歹的狗兄弟擅入房門,不悅地蹙起黛眉,美目含霜。看來這九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是破壞了春宵一刻的氣氛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外頭的丫頭沒攔住你們嗎?」白憂靈冷聲道。

九兄弟個個膽戰心驚地回道:「小姐恕罪啊,小的有事稟報,不得不即快見我一面。」

白憂靈優雅的坐起身,撫著秀髮,語輕氣柔,卻叫人不寒而慄:「你們受傷了?」

「是莫獨行。咱們到熾雷寨外埋伏,差一點就逮到那野丫頭,若不是莫獨行從中阻撓,那丫頭早就落入咱們手裡,非但如此,還殺了黑十、黑十一、黑十二。」黑一氣憤不平的說道,單滕下跪,岔聲又說:「請小姐為我們報仇。」

白憂靈嬌笑兩聲,羽袖輕揚,「我會為你們討回公道的,你們下去療傷休養吧!」

「謝小姐。」

眾人離去,大門一關。

白憂靈沉下臉色,冷哼了聲:「沒用的狗東西。」

黑衣男子雙手擁住她的肩頭,柔聲在她耳邊低吟:「這種成事不足的廢物,留他們何用?」

白憂靈嬌弱無依地偎進了他的胸膛,逸惑的美眸充滿挑逗,「江湖人皆知欲情公子獨愛美人不愛江山,不知奴家在公子心中算得上是美人嗎?」

「白姑娘絕色風華,能與佳人共度良宵,不在此生。」欲情公子憐愛地往她柔美的下巴一抹,眼中儘是愛慕之色。

白憂靈以一貫的美色誘引男性不堪一擊的自制力,她一比柔荑在他胸口游移不定,嬌滴滴的啟口:「我受了委屈,公子可願為我出氣?」

欲情公了早已被她迷的神魂顛倒,俯向前只差一寸就吻住了她豐潤誘人的朱唇。

「就算為你丟了性命,本公子也心甘情願。」

白憂靈伸手抵住了他的唇,媚笑道:「聽說公子有位精通易容術的愛人?」

「花影?哈,她對我死心塌地,但現在我的愛人只有你一個。」

他反身將她壓倒在床上,白憂靈依然笑得勾魂攝魄。

「我要你叫花姑娘易容成一個人。」

「這……」

一見欲情公子有所猶豫,白憂靈立刻伸出玉臂環住他的頸項,風情萬種的又說:「你要是為我做這件事,我就是你的人。」

此等誘惑,風流成性、花名遠播的欲情公子怎麼抗拒得了,當下白紗幕垂,春意盪揚,月圓的黑夜,既美麗又邪魅。

成天被關在房裡療傷吃藥的夢小雨,簡直快悶壞了。除了大夫、丫環、莫築心和柳若桐偶爾會來陪她解悶以外,她醒來到現在都過三天了,莫獨行連個鬼影子都沒出現。

本來打算要好好的跟他和平相處,夢小雨這下又苦惱了心情,她非摸清楚這個獨眼豺心裡想什麼不可?

其實莫獨行並不是刻意避不見面,只是心頭那份莫名的悸動令他迷惑,每每腳步來到她有房前,卻又被白銀靈的形影震住,那是一種背叛的心情,他不能允許自己產生這樣的心情。難道他會對這個野丫頭心動嗎?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夢小雨躡手躡腳的來到莫獨行的獨行居,像個小偷似地四處張望。聽家丁說寨主已閉關三日,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

幾天下來,憑夢小雨的三寸不爛之舌,已經跟熾雷寨的同志們混得跟兄弟一樣,她夢女俠就要變成夢寨主了,不跟兄弟們先建立友好關係怎麼成?

「此生只聞公子意,

此情只願萬古隨。」

那!有人在說話呢!夢小雨貼在門上,想仔細聽聽房內的動靜。這詩句聽來情深意濃,難不成他房裡真有美人相伴?好哇!這隻色豺,小雨瞪起眼來生悶氣。

突然間,大門一敞,整個人貼在房門上的夢小雨措手不及,大叫一聲,滾進屋內。她趴在地上痛得哇哇叫。

「你在做什麼?」莫獨行寒著一張臉垂首瞪她。

「散步不行啊?」夢小雨抱著摔疼的腿叫道。

「大夫不是交待你七天內不準下床嗎?」莫獨行冷酷的語氣,好像要不是她有傷在身,他早就修理她一頓了。

「我可不是弱不禁風的病貓。」她逞強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時頭昏目眩,差點又倒了下去,還好莫獨行手快接住了她。

忍不住又罵了她一句:「笨蛋。」

夢小雨使勁推開他,瞪著一雙瑩瑩發亮的大眼睛:「天底下敢罵我是笨蛋的,只有你!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無禮,一點寨主的風度都沒有,我看你還是快把寨主的位子讓給我,免得誤人子弟。」

莫獨行冷哼了聲,別過身去拿了立在床邊的長槍就要離去。

「喂!喂!喂!」她連叫三聲才讓他在大門前停下腳步。

莫獨行頭也不回的說:「別以為你對我有恩就可以放肆,在熾雷寨你最好安分點,我不追究你擅闖獨行居,識相的話就馬上離開。」

夢小雨沒想到他真的這麼不近人情,她正要破口大罵,沖了一步,卻發現牆上掛著一幅畫,是一張栩栩如生的美人圖呢!

她愣了一下,一時忘了罵人,睜大眼盯著圖上的絕色佳人看,怎麼這畫中的脫俗仙子她會覺得這麼面熟呢?而圖上的兩句詩,就是她剛才聽莫獨行所吟的詩句。

突如其來的槍尖指向她的太陽穴,距離不到半寸,嚇得夢小雨一抖,兩眼一瞥,莫獨行寒肅如冰的俊容含著怒意,看得夢小雨心頭一寒,卻倔強的挺直腰桿,大聲說話:「幹什麼?欣賞畫都不行啊!難道你要殺我不成?」

「夢小雨,你不要得寸進尺。」莫獨行陰沉的嗓音比冰山還冷。

小雨不但氣壞了,也委屈極了。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懂他火爆易怒的性格,為什麼老愛跟她針鋒相對?她想起畫中的美女是誰了,就是當初在山崗上出現的那名白衣仙子。

難怪他嫌她煩,難怪他一直不認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那根本是他們之間的情愛糾葛,是自己好管閑事才捲入這場是非!

他說得沒錯,她是笨蛋。

憤而撥開他的長槍,夢小雨跑了出去。

沒料到她竟沒有怨言反駁,甚至狂奔而去的時候,他清楚地看見她眼眶含淚。莫獨行愣在原地,他的心一陣一陣的發疼,當他的目光移向畫中佳人時,心痛的感覺更劇烈地翻復在他的胸口。

銀靈……銀靈……我是不是錯了?

心碎的夢小雨跑到竹林里痛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可眼淚就是流個不停,更不知道自己在心痛什麼?可心頭就是難過得厲害。

臭黃豺,現在她恨死他了!

「小雨……」莫築心的呼喚隨著蓮步而來,她憂心地蹲下身來看著她。

夢小雨立刻揮幹了眼淚,紅著眼眶別過臉,心不在焉的看著竹林關一片生氣盎然的花園。

「小雨,你怎麼啦?為什麼躲在這裡哭呢?」

「我才沒哭。」夢小雨噘高了嘴,死不承認自己的脆弱。

「小雨,你若當築心是朋友,就把不愉快的事說給我聽吧!」

唉!她還是不敢相信他們是兄妹,這麼善解人意的莫築心,怎麼會有這麼差勁的哥哥,夢小雨直感嘆世事難測,人性多變。

「我沒事,我只是……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心事,叫她怎麼說出口?胡亂搪塞個借口,」我傷口疼,肚子餓,我一餓就想哭。」

這是什麼理由?莫築心笑了起來,位她起身。

「我房裡有可口的點心,進屋去吧!」

雙雙進入竹心園,竹林里還有一個呆若木雞的傢伙,柳若桐彷彿是個失了靈魂的空殼呆坐在竹林下,捧著古書,兩眼無神。

近在颶尺卻遙不可及的築心姑娘……啊!他已經無心學武了,只要能偷偷看著她,他已心滿意足。

難得沒有食慾的夢小雨只咬了一小口核桃糕,食不知味地咀嚼著。

莫築心體貼地問:「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小雨。」

「啊!不是。」他搖搖頭,擺下糕點,托起腮來說:「我想,我是不是該離開熾雷寨了。」

「這怎麼成!你傷勢未愈,哥哥說過,你是因為他而傷,他會負責保護你的生命。」

夢小雨斜睨了她一眼,深感懷疑:「他會說這種話?」

莫築心天真地點點頭,誠心地又說:「而且,築心也捨不得你走,我好不容易有伴了,你若離開,築心會難過的。」

她起身走向窗前,撥開紗簾,悠悠續道:「江湖亂世,人心險惡,築心十年來沒離開過竹心園,哥哥為了保護體弱多病的我,即使為武林奔波忙碌,也不願讓我涉及俗世,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才能讓我活到現在,否則以我這樣的身子,早就與世長辭了。」

是嗎?夢小雨十分困惑。

「可是你一點也不快樂啊!足不出戶的,我看你的身體是悶壞的。」

莫築心回過身,面帶苦澀的笑道:「築心在此心滿意足,毫無苦怨,我不要讓哥哥為我擔心。」

「是——嗎?」夢小雨把音拉得好長,大眼睛閃閃爍爍,以十分不以為然的表情說:「你不出去曬太陽、跑跑步、活動活動筋骨,怎麼知道你風吹就倒,你老哥根本是保護你過度了。你成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彈琴,這種日子你說你不無聊,鬼才信!」

「可是哥哥……」

「你別開口哥哥、閉口哥哥的,講到他,我就一肚子火,哼!要我留在熾雷寨養傷,行!反正是他欠我的,但要我乖乖聽命於他,免談。」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的夢小雨立刻有新點子。

她笑得邪氣頑皮的對她說:「築心,既然你視我親如姐妹,好!讓你來教你,什麼叫享受,什麼叫人生樂趣。」

莫築心驚嚇之餘,來不及做做任何反應,就被她拉著往外跑了。

一向嚴謹自律的熾雷寨,因著夢小雨的出現有了巨大的變化。先是一群侍從驚見她拉著嬌弱的築心小姐在熾雷寨內追逐嬉戲,嚇壞一乾子下人跟著她們身後跑,深怕小姐有個萬一,寨主一發怒可沒人擔當得起。

後來發現夢小雨只是逗著小姐玩,一票人竟然也加入遊戲。先是鬥蟋蟀斗得呼聲連連,夢小雨抓了兩隻中看不中用的大蟋蟀一連敗給了總管叔叔。她不甘示弱的轉移陣地,眾人移陣到廚房搬出大碗竟賭起骰子來,連贏三局扳回顏面的夢小雨得意不已,參與的人愈圍愈多,下注聲愈吼愈大,夢小雨玩得不亦樂乎,莫築心則看得目瞪口呆。

贏光了眾人的銀子,夢小雨反客為主,豪邁大方的將銀兩推給大廚師父,大氣魄的說:「今晚加菜。」

輸了銀子又丟了面子的眾兵將立刻又提議:「賽馬如何!夢女俠敢賭一賭嗎?」

「哈!本女俠從小騎馬長大的,賭就賭!」

賭場再次移到後山的平地,十匹駿馬蓄勢待發。

莫築心緊張的拉著夢小雨:「小雨,你還受著傷,別玩了。」

「騎馬有益身體健康,你要不要試試?」

莫築心嚇得搖搖頭。

「放心!我騎術一流,這次要他們輸得心服口服。」

她的大話似乎說得過早,熾雷寨精兵個個訓練有素,馬蹄高揚,狂沙滾滾。

莫築心掩鼻一退,不堪刺激,加上不曾在陽光下暴晒多時,她竟眼前一黑,頓時腳軟得向後一倒。

這一倒,倒進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莫獨行懷裡,可以想見莫獨行的臉色有多難看。

莫築心秀眉一緊,無力啟口:「哥……哥……」她立即昏了過去。

比賽結果,夢小雨是倒數第一名,她耍賴得揮手直喊不玩了。

眾人一下馬,包括圍觀的二十來人突然臉色大變,應聲全數下跪。

夢小雨一見綳著一張要殺人似臭臉的莫獨行,心知大事不妙。她機靈的腦袋一轉,立刻裝模作樣的揪住胸口,一臉痛苦的軟卧於地哀號不已:「唉喲,我的傷勢複發了,我快死了……」

莫築心被送回竹心園,夢小雨也被抬進廂房,數余名參與的眾將被罰跪在馬場,頂著烈陽,赤著上身,雙手高抬著重達數斤的石塊,汗如雨下。罰跪三個時辰后,還得清掃馬廄、掃茅房,然後在後山跑十圈,回到寨門全部關進石室面壁思過,禁食三天。

這個莫獨行,比閻羅王還狠。這下夢小雨也不敢太囂張,乖乖的躺在床上裝病。

腳步聲如雷貫耳傳來,嚇得夢小雨趕緊兩眼一閉,臉都縮進被窩裡。

支走了房內所有的下人,房門一關,夢小雨的心臟跟著一縮,暗呼完蛋,只剩她單獨面對這個大魔頭了。

「夢小雨,不要裝睡,起來。」他的聲音冷得像會結冰似的。

夢小雨不情願的緩緩移下被單,露出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以前每次闖禍,她就用這招對付老爹,不知道對這隻冷血的獨眼豺有沒有效?

不過當她看見莫獨行冷若冰霜的怒容時,她的心都涼了一半。

啊!算了,我可是敢作敢當的一代女俠,怎麼可以當個縮頭烏龜?!

她乾脆被子一掀,坐起身來,賭氣的昂頭大聲說道:「好啦!你準備怎麼處罰我都隨便你啦!本女俠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任憑處置!」

她……絕對是上天差來與他作對的!

否則,他不會三番兩次被她激怒卻束手無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莽撞行為惹出禍端卻狠不下心,簡直已經把他的火爆性格給扭曲了。

莫獨行坐在椅子上瞪她,卻一句話也沒吭聲。原以為他會破口大罵她一頓,甚至修理她消氣的夢小雨皺著眉頭,一臉困惑地盯著綳著一張怒容的他看。

兩個人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畫面是很尷尬的。

夢小雨沉不住氣的開口:「你到底想怎麼樣?打算坐在這裡瞪我一整夜?」

「別吵。」他如雷一吼,震得夢小雨差點沒耳聾。

莫獨行鷹眸一眯,沉聲低吼:「我在想怎麼教訓你,你才會學乖?!」

夢小雨大眼一瞪,瞪眼叫道:「你又不是你老爹,要我學乖?我一向行俠仗義、濟弱扶貧,作好范科的壞事從來不幹。」

莫獨行諷刺的冷笑一聲:「你還不夠聰明做壞事,你做的儘是蠢事。」

這下夢小雨可是直接跳下床,蹦到他面前,一插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尖叫道:「莫獨行,今天咱們把話說清楚了,在山崗上我捨身救你一命,又被那十二隻狗追殺,挨了一掌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可是你是怎麼對我的?在白羽堂點了我的穴道,害我站到腳麻,在熾雷寨你又盡擺臉色給我看。我承認今天害築心昏倒是我不對,可是我是出自一片好心,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可憐的妹妹多寂寞?我只想讓她開心一點而已,你呢?你……」她激動的咆哮陡地一止,雙頰脹得通紅,剎那間滿腹的委屈讓她眼眶一紅。

她可不會讓他看見自己哭的樣子,立刻反身背對著他,乾脆氣呼呼地往地上一坐,眼淚卻跟著一落——氣死她了,幹嘛突然想哭了嘛!

她的聲音還是洪亮得很:「你只會躲在房裡看著你那張美人圖而已,對!我是笨蛋,當初根本不該介入那場打鬥。那山崗上的美人和你房裡的畫中人根本是同一個,你這麼討厭我,因為我笨得介入你們之間,搞不好你們只是鬧彆扭、打情罵俏罷了。我真是……真是氣死了。」她跺起腳來,眼淚掉個不停。

她氣的是她自己,長這麼大了,她還沒這麼不爭氣的猛掉眼淚呢!

說她笨還真的不怎麼聰明。看她坐在地上憋著不哭出聲音的模樣,莫獨行原本滿腹的怒火竟然一點也發不出來,虧她異想天開的把白憂靈當成他的愛人。這也難怪,他房中那幅白銀靈的畫像,的確和白憂靈一模一樣。

她怎麼會這麼笨?這麼煩、這麼……可愛啊?!

但就是她這份自然不做作,就是她這麼愚蠢又愛逞強,就是她如此放肆又魯莽任性。他就是被她這樣一個一點姑娘家該有的氣質都沒有的樣子吸引。是的,他這才明白他被她吸引著,他這才承認他為她心動著。

只是……桀驁不馴的莫獨行怎麼能坦誠對她的心痛,對銀靈的深情還在他心裡,而且這丫頭……肯驕傲的忘了天高地厚,拿他當笑話來捉弄吧!

「你真是……笨蛋一個。」莫獨行忍不住嘆道。

他的人已蹲在她面前,夢小雨原本倔強的別過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聽見他一開口又罵人,她顧不得顏面,回過頭睜著淚眼瞪著他。

紅潤的雙頰、淚濕的小臉,竟讓莫獨行心頭一緊,連口氣都放柔了:「我說你笨不是罵你,你想想,若山崗上的女子與我有情,怎麼會置我於死地?還誤會你與我同夥,讓黑道十二霸追殺你?」

「這還簡單,你負了人家,換成是我,也會殺了沒良心的負心漢。」

莫獨行正色看著她道:「莫獨行絕不是負心男子!」

不知怎的,他認真嚴肅說出這句話的神態,讓夢小雨的心震了好大一下。這句話,彷彿對她說,也彷彿對那幅美人圖說,只是一句話,卻似枷鎖的囚鏈般,將他的眉宇緊緊深鎖。

一句承諾,如肩上重負,他冷絕的心裡,是否被這樣一份情,壓得無所遁形。

夢小雨突然覺得傷悲,突然深感無奈,突然好想問問,以絕聞名的莫豺莫獨行,是否也逃不開情愛難關?

「可是……那麼……那幅畫……」

莫獨行劍眉緊蹙,再度無言。他的沉默讓夢小雨心酸,她是不是……是不是……猛地一嚇,她用力甩頭,想甩掉那不可思議的想法。

莫獨行也席地而坐了,看著她搖著頭、掉著淚,若不是不允許的感情,他或許……他極力剋制著不讓自己的手拭去她滾落的淚。

「山崗上的女子叫白憂靈,而畫中的女子是她的雙胞胎妹妹白銀靈。」

夢小雨渾身一僵,眼大了淚眼怔怔望他。

「銀靈……她……她不是死了嗎?」

莫獨行心一痛,卻也疑惑。

「你怎麼知道?」

「白羽娘收我做乾女兒了,我還給銀靈上過香呢!」

莫獨行簡直不敢相信,大娘收她做義女。這……這意味著什麼?

他和銀靈,差點就結成了夫妻了,他記得大娘曾痛心的說過,她只有銀靈這個女兒,就算銀靈死了,她也只認他是唯一的女婿。如今她一眼就把夢小雨當女兒疼愛,這命運的造化未免過於玩弄人,他怎麼對得起銀靈為他深情一世,甚至連生命都犧牲了。

面對與銀靈極端不同性格的夢小雨,他抗拒不了那份愈加深刻的悸動,卻又忘不了過去刻骨銘心的傷痛。

錯愕失神之時,夢小雨那張甜蜜滿是生氣的俏臉貼進了他,一雙帶著淚水汪汪大眼盯得他心跳加快。

她語帶醋氣,表情還明顯的有著妒意,她就是這樣,什麼樣的情緒全寫在臉上,連自己都不自覺。

「我明白了,你愛的是白銀靈,白憂靈愛的是你,連乾娘提都沒提過她有白憂靈這個女兒;銀靈死了,你還是愛她,所以白憂靈恨你,就想殺你,連我這個倒霉鬼也要一併除掉,搞不好,只要出現在你身邊的女人,她都要殺。」

兩個人坐在地上,靠得那麼近,彼此的氣息交融,幾乎要顛復了彼此的自制力。

夢小雨臉一紅,趕緊往後一退。嘟著嘴別過頭,掩飾她的心慌亂。

「我還是笨蛋嗎?」

莫獨行人民民主嘆了聲氣,夢小雨聽不見那聲微弱的嘆息,卻可以感受他的憂愁,害她心情更壞了。

「我不會讓白憂靈傷害你的。」

這麼說,她推測得沒錯了。她愣愣地望著他,現在在她面前的莫獨行,不是殘酷狠絕的武林四絕,只是一名深情卻為情所傷的憂鬱男子。

她應該趁機嘲笑他一番的,可是她卻心痛,心痛得不得了。

「我說過,我會負責保護你的生命!」沉聲而道。莫獨行起身就要離去,至於她今天闖的禍……罷了!他無心再追究,她的出現,早已亂了他的生活秩序。

夢小雨立即從地上跳起來,朝他的背影大喊:「你沒有回答我,我說得對不對?」

莫獨行不說話,推開了大門。

「你還是很愛銀靈對不對?」

大門已經關上,他的身影隨之消失。夢小雨退了兩步,頹然坐在床上,眼淚又掉下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愛誰又關她什麼事?只是為什麼……她會悲傷得不知所措,這一點也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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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涉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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