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女兒得的是透納氏症。」醫生雖是對著她母親說，兩眼卻遺憾地盯著坐在眼前的女孩。「她沒有卵巢，不能排卵，也不會有月經。」

聶舷十五歲了，已知道什麼是卵巢和月經，但她怎麼可能沒有卵巢？她是個女孩子啊！

她的聲音輕柔，胸部最近也開始微微隆起，雖比一般女孩子發育得晚，但該有的女性特徵都有了，怎麼可能會獨獨缺少製造新生命必備的「工具」？

「醫生，你確定……」聶母臉色蒼白，說不出完整的問句。

「我們替她照過X光，也做過腹腔鏡檢查，其實她卵巢、子宮都有，但因發育不全而成線狀纖維，所以沒有作用。」醫生的語氣很肯定。

聶舷腦中一片混亂，納悶上天怎會對她開這麼大的玩笑？她竟連孕育下一代的「空間」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健康教育課本里寫的那些女生正常發育狀況都不適用在她身上嗎？若去做一次完整的全身檢查，該不會她又缺少某些內臟器官吧？那個透什麼症是什麼病？她為什麼會得到這種病？這是遺傳性疾病，還是傳染性疾病？

「她是屬於變異型透納氏症。」醫生見她們母女倆一頭霧水的表情，於是進一步說明，「典型透納氏症的女孩子，身材嚴重矮小，身體異常特徵也較明顯，但她身高有一百五十五公分，似乎還在增高中，沒有蹼狀頸和盾狀胸，只是單純的性腺發育不良，所以是屬於變異型透納氏症……」醫生指著病歷表上的一個符號說。

「醫生，拜託別說些我聽不懂的專業名詞。」聶母心急地打斷他，「本來只是來治療她的心臟病，莫名其妙被轉診到婦科，現在你又說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她……我女兒這個病到底該怎麼辦？」

「你先別急，透納氏症的女孩子多半有先天性疾病，這是她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原因，我們還得為你女兒做些檢查，以確認她有沒有其他的器官缺陷或癥狀，再來決定為她做生長激素或性激素治療。」醫生柔聲安撫道。相較於聶母的心急如焚、聶舷的一臉茫然，他的表情是一派冷靜。

「她是先天性主動脈狹窄導管后型心臟病，」醫生看著自心臟科調過來的病歷說，「所以有上下肢血壓不同及脈搏較強的癥狀，但這屬非發紺性先天性心臟病，所以不會引起發紺，這型心臟病也好發於透納氏患者身上——」

「她以後到底能不能生小孩？」聶母打斷醫生的長串解釋問道。

「當然不行。」醫生對她的問題顯得有些哭笑不得，難道他方才一番詳細的解說沒讓她聽懂？

而他的坦白也幾乎把聶舷打入地獄，她渾身僵直、臉色慘白。

「心臟病患者懷孕已有危險，基本上我們是不建議患者冒這個險，但因為你女兒的子宮、卵巢發育不全，所以她更不可能懷孕。」

聶母憐惜地看女兒一眼，她有一雙女兒，身為姐姐的聶舷雖從小體弱多病，但乖巧懂事，成績、品行都很優異，她的先天性心臟病和嬌小可人的模樣是眾親友憐愛她的原因，聶家人的身材高挑，只有聶舷例外，而這竟源自於她的病。

「醫生。」沉默多時的聶舷終於開口，「我……我為什麼會得到這種病？」

「你別難過。」醫生似是看出她心中的不平，於是先安撫她，「這是屬於家族性遺傳疾病，也許你的祖先帶有這方面的隱性基因。」

「你的意思是，我妹妹也有可能得這種病羅？」她天真的問題令聶母心頭一震。

「這個我們不能確定。」醫生轉向聶母說：「最好也能帶她來檢查一下，過去曾有姐妹同屬透納氏症的病例。」

聶母不知所措地呆愣著，聶嫣看來是個健康寶寶，從小到大也沒生過什麼大病，外表看來就跟典型的聶家人無異，但這病是遺傳性，難保她不會和聶舷有相同的癥狀。

玄天上帝、觀世音菩薩呀！求求你們行行好，放過她這一雙女兒吧！她們可都是聶家的寶、她的心頭肉啊！看著她們平安長大、幸福成家，是他們夫妻倆的小小心愿，求求你們！聶母在心中不斷向神明祈求。

「醫生。」聶舷又開口了，「我會不會很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