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錄完六周電視節目之後，創藝無限公司順利簽下迪奇第一部廣告合約，播出的區域設定在本地，對象鎖定青少年，產品是低咖啡因咖啡，雖在攝影內就可以完成，也得花上一整天工夫。

一早，工作人員就忙進忙出，把攝影棚設計成露天咖啡座，椰林造景，石板地，還在迪奇出現的定點，架一把大傘，光是這把傘，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因為不管燈光怎麼打，總是不理想，不是被咖啡桌擋住，就是被大花陽傘的花色影響，產生色差，好不容易調好角度，其他問題又冒出來。

廣告片由電視節目製作部與外包的製作公司配合，光一就是這家外包公司的主要攝影師，因為合約的關係，光一及其他工作團隊都無法更改，為了不讓小龍知道這件事，浩天特地安排小龍去香港，諒他一時半刻也回不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經過幾個月來的磨練，迪奇已經適應棚內的作業模式。迪奇準備好之後，就坐在咖啡座上，配合工作人員的測試動作，因此也多了很多時間，可以觀察周圍的情況。

這時，光一走來，站在迪奇對面。

「劇本有沒有問題？」

「又沒有台詞，會有什麼問題？」

「喂！溫和一點。」光一彎腰，雙手搭在迪奇的椅臂上，眼勾勾的望著迪奇。

「我談的是劇本，你的動作要配合攝影機，等一下機器會從你身後往前拍，連拍，不剪接，不要忘記。」

光一面帶微笑，輕聲的說，漸漸縮短兩人的距離，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靠近，迪奇感到一陣不自在，身體慢慢往椅背靠。

「我想要早一點收工，我想你也是吧？」

光一的臉都快要貼上來了，不知情的人，看著這一幕，大概會以為光一在威脅或恐嚇迪奇！

在一旁的小杜，趕忙跑來。「光哥，有什麼指示嗎？我可以做到。」

「有沒有透明唇膏？給迪奇塗一塗，我很喜歡。」

光一收起微笑，認真的盯著迪奇的嘴唇。

「透明唇膏？有男生用的嗎？」

小杜看著光一慢慢走遠，回頭對迪奇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小心一點？很危險的，萬一被有心人知道……」

迪奇撫著唇，吃吃的笑著。

「你們的態度真曖昧，我又不擔心你們知道什麼，看你這樣，分明是在逗我笑。」

迪奇越是高興，小杜就越煩惱，臉孔都皺成一堆。

「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情形，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工作能順利完成，如果有什麼差錯，至少不要在我負責助理的時候發生。」

「安啦！我知道了，不會有事的。」

迪奇正經的說：「我還怕火爆浪子小龍會翻臉呢！」

「這和小龍有什麼關係？」

「小龍不準光一靠近我。」迪奇在小杜耳邊小聲的說。

「小龍也知道了嗎？」小杜拍著額頭，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

迪奇拉著小杜的耳垂。「小杜，我們兩個這麼接近，會不會被媒體誤會啊？」

「你！」小杜彈跳起來，「你真過份！」

「別那麼緊張嘛！」迪奇忍著不笑。

「我和光一到底是什麼事？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咧？我可是沒有秘密的，要我現在說嗎？」

小杜捂住耳朵，拒絕再聽。「住口，別再說！你一點都不懂得體諒別人，只想你自己。」

「哦？好吧！我現在去補妝，好好反省一下。」迪奇難得看到小杜那麼生氣，還在那麼多人面前，和他抬扛，迪奇聳著肩離開，留小杜自己去胡思亂想。

迪奇往攝影棚的角落走去，那裡多半是工程的作業區域，沒有燈光，主要的亮光都來自現場，相對之下，角落顯得暗多了，但是要去更衣室，就必需穿越這個黑暗地帶迪奇放慢腳步，輕巧的行走，避免踏到地上複雜的電纜線。

角落裡傳來一些細碎的低語，因為聲音很低，聽不出對方是誰。迪奇一陣好奇，順著一堆箱子堆放的地方看過去，結果看到一男一女蹲跪著，似乎在整理線圈或是電源什麼的。

「今天晚上來我家吧！你好久沒來了。」女人的聲音。

「我想先把帶子剪接一部份，可能沒空。」男人的聲音。

迪奇覺得聲音有點熟悉，而且內容也很有趣，於是就站在黑暗中，繼續聽下去。

「去剪接室也可以，我喜歡陪你工作。」

黑暗中，人影緩慢移動，說著話的女生，把整個人都貼在男人的背上。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男人稍微移動一下，但是還是維持兩人貼緊的姿勢。

「有我陪你，多少幫忙一點，以前都是這樣。」女人說。

「你踩到線了。」

男人扯著線圈，準備站起來。

迪奇看到他們就要結束手上的工作，為了不被他們發現，迪奇假裝成偶而路過的樣子。

「晚上就直接去吧！我們好久沒有單獨相處，我好期待。」

「晚上再說。」

男人在黑暗中，拿著工具站著。

迪奇看著他們親熱的樣子，覺得很羨慕，決定快速離開，免得破壞好事，正當快要走到更衣室前的光亮處時，聽到那女人說：「光一！收工后，我就去接你。」然後一連串高跟鞋『答、答』遠去的聲音。

無意間聽到的熱情邀約，男主角竟然是光一！

迪奇沒有回頭，面無表情，走進更衣室。

經過更衣室前的一段插曲，原本快樂工作的迪奇，變得沉默，一天下來，都不說話，由於剛好符合廣告片的情緒，大家也就順著迪奇，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安靜又有效率的完成所有的工作。

收工之後，迪奇要求小杜直接帶他回家，連更衣室都不停留。

「迪奇，衣服要還給製作單位。」小杜說。

「回家再換，我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

迪奇快步走到小杜的車旁邊，雙手交叉在胸前，用肢體語言明確的催促著。

☆☆☆

「老闆……我想迪奇有點不太對勁。」小杜鼓起勇氣，向浩天報告迪奇這幾天反常的情況。

「自從拍完廣告之後，迪奇就把自己鎖在家裡，除了接通告，他一律不出門，我有些擔心。」

「他有說什麼嗎？」

「他從來不說工作以外的事。」

「你確定他在家的時候都是一個人？」

有些事情是無法明說的，小杜也不是會八卦的人。

「這幾天只要有空，我就會陪他，他除了睡覺還是睡覺，連吃飯都要人侍候。浩天，我不是要抱怨，而是什麼話都不說的他，讓人看了不忍心。」

「我同意你的說法，我請小龍想想辦法。」

浩天想結束這個話題，繼續手邊的工作，迪奇的情緒問題，交給小龍最好，沒有人比小龍更能應付迪奇的了。

「呃……這幾天，光哥都有打電話給他。」小杜還在浩天桌前，不肯離去。

「哦？迪奇怎麼說？」

「他都說，小龍在家，不能講電話……我是想，如果明天小龍到他家，一會接迪奇的電話，到時候……」

「看來，你有更好的主意？」

浩天好奇的看著小杜，這麼細心的員工，真是干載難逢。

「迪奇很依賴小龍，如果龍哥能帶他出門……我有演唱會的門票……」

「你是真心關心他的，謝謝你！」

「我……我把迪奇的護照和機票都偷來了，我想請你保管。」

「天啊？你真是周到！」

浩天看著手上的證件。

「會讓你那麼擔心，事情可能很嚴重吧。」

「我不想看他那麼傷心……」

「小杜！既然這樣，明天能不能先把迪奇帶來公司呢？我想看看，也想為他做點事。」

☆☆☆

第二天，迪奇在小杜的陪同下，來到創藝。

「迪奇，要不要看看廣告片的毛片？」浩天說。

「都拍完了，還有什麼好看？」

迪奇不想看光一拍的東西。

「我以為你想要和我們一起討論技巧問題。」

浩天輕鬆的把帶子收起來，反正看不看都無所謂，浩天只想知道迪奇的問題到底糟糕到什麼程度。

「我快要被這些合約煩死了，什麼事都不能做！」迪奇極不耐煩地抱怨。

「你想做什事呢？」

「我想回家！」

「什麼時候？」

「現在！」

浩天盤算著，自從迪奇的電影合約一簽，創藝無限公司的白板上，一直是滿滿的行程，以目前的公司生意興隆的狀況，刪除一、兩項，也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說，明天以後的行程，全都得刪除，包含訪問及簽約？」

「你一定有辦法的，你可以幫我簽約啊！我願意配合。」

「不用看看內容嗎？也許有你特別忌諱或是對角色的安排？」

「你們比我專業，知道什麼是對的，所以你們決定就好，我真的要回家！」

「好！回去也好，我幫你訂機位。」

「謝謝！」對於這個結論，迪奇沒有高興不高興，大家都猜不出他的心事。

「最後，我想請你幫個忙，這裡有幾張分鏡表，你幫我拿給光一。」

一聽到光一的名字，小杜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接過浩天手上的資料。

「這種跑腿的小事，我去就好了，別麻煩迪奇了。」

「讓他出門也好，你們不是和小龍約好要去看演唱會嗎？順路經過，耽擱一下，應該沒有問題。』』

「好！我去！」迪奇拿走小杜手上的文件，準備出門。

「迪奇……不要勉強啊！」小杜不放心的說。

「你不放心，就陪他走一趟吧！」

☆☆☆

「迪奇，你能來就功德圓滿了，到時候不必開口，一切由我來。」

他們來到光一的公司，小杜不忘再次叮嚀。

「請問……光哥在嗎？」

小杜問一位經過的人。

「不在，和老闆娘出去了！」

那人停下腳步，回答訪客的問題。

「咦？你不是大明星迪奇嗎？」

迪奇認出那是在別墅說自己壞話的人。

「你別跟我說話，我不認識你！」

迪奇丟下文件，轉身就走，「既然不在，我們走吧！」

迪奇大搖大擺的走出辦公室，留下小杜在後面忙著賠罪。

在門外，有輛車停在路邊，車內有個女人伏在駕駛人的身上，狀似親密。

「小杜，你過來看看，那兩個人在幹嘛？」

迪奇勾勾手指。

「啊？迪奇，別看了，我們走吧！」

小杜匆匆趕上，還沒有喘過氣，只怕迪奇又要惹事，拉著迪奇低頭急走，趕快離開這個危險地帶。

「簡直太過份了。你別拉我！」

迪奇走過去，敲敲車窗。

「迪奇？」

光一搖下車窗。

「大白天的，你們在幹嘛？」

迪奇語氣粗暴，臉色難看。

小杜躲在迪奇身後，不知所措。

迪奇根本就知道車子里的人是誰，還故意去挑釁，小杜全身細胞瞬間死了一半，他最不會處理這種衝突場面，為什麼迪奇身邊，總是麻煩不斷。

「迪奇，我可以解釋。」

光一趕忙站出車外，努力解釋：「我們剛才在搭新的布景，衣服沾上油漆……」

車內的女人，現在也站在光一的身邊。

「是啊！車子里才能換衣服，總比在馬路上好吧！」

「不過，你換太慢了！連扣子都沒有扣好！」

迪奇表情冷淡。

「你別看不就得了！」女人勾上光一的手臂，「你是迪奇嘛，現在當紅的偶像耶，說起來我們也算同事，不要那麼嚴格嘛。」

「迪奇，我們走吧！演唱會快要開始了。」

小杜拉著迪奇，邊說邊走，「老闆娘，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迪奇掙開小杜。

「好吧，隨你們去！」

☆☆☆

光一趕到創藝的辦公室時，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辦公室里，浩天和小龍正在開一個小型會議。

難得看到光一氣極敗壞的樣子，浩天和小龍主動停止會議，把第一時間留給他。

「光一，你真准哪！迪奇一走，你就來，看來你很清楚我們之間的約定嘛！」

「去你的約定，我要走了！」

既然迪奇剛走，光一想馬上去他家，問清楚，為什麼不接電話。

「光一，剛來就要走嗎？」浩天喊住他。

「讓他走吧！以後他隨時要來都可以，不用怕我會揍他，反正迪奇已經不在了。」小龍說。

「為什麼不在？」光一停下腳步。

「回美國了。」小龍說。

「是比預計的計劃早了一個月，不過迪奇的工作已經結束，他說要走，就走了。」浩天說。

「什麼時候決定的？」光一喃喃地說。

「他本來就有逃家記錄，不用放在心上吧！」浩天說。

「浩天，他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怎麼算是逃家呢？」小龍不以為然。

「就像小龍說的，我們是留不住他的，這幾天，他非常反常，一點都不快樂，所以我們決定，讓他提早回家。」

浩天小心的解釋著，並留意光一的反應。

「說到反常，這傢伙真不是蓋的，竟然在演唱會裡哭的亂七八糟，逼得我們要中途離場，真受不了，難得的演唱會……」小龍搖著頭。

「……」

光一的每一個表情，全看在浩天眼裡，選擇禁忌的戀情，就等於選擇壓力，同樣的，當衝突發生時，也比別人痛苦好幾倍。

眼下的情況，多說無益，浩天默默送光一出門，浩天能體會光一的心情，於是拍拍光一的背，希望他別太難過。

光一對於了解他們關係的浩天，沒有事先告知，非常生氣，忍不住甩開浩天的手。

「你簡直是看我笑話！」

「你要對我客氣點，我還有利用價值，不是嗎？」

浩天帶笑，小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