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紐約秋高氣爽，街旁的路樹掛滿要掉不掉的枯葉，一整片金黃色，把天空點綴的色彩分明。只要沒有一些偶爾吹過的陣風，這樣的景色，還算浪漫。

迪奇回到家裡已經兩天了，雖然浩天說十月回家會很趕，不過浩天還是讓他在十月初回到美國。現在迪奇已經回復到離家之前的情況，全家溫馨的聚在一起，迪奇繼續扮演乖兒子的角色。

今天下午也是，迪奇銜命修剪家門前的草坪，還有那些殺風景的落葉，好讓父母能無憂的一起去附近的商場購物。迪奇全身泥沙，沾滿油漬，正準備給除草機灌油，除草機已經一段時間沒有使用，操作起來極不順手。

「可愛的小表弟回來啦？」

穿著白色網眼衫及牛仔褲的青年，趴在矮竹籬上，愉快的向迪奇打招呼。

「你那麼乾淨，看起來很刺眼峨！亞瑟，過來幫忙吧！」迪奇抬頭看著說話的短髮青年，他是阿姨的小兒子，比迪奇年長三歲，非常疼愛迪奇。

亞瑟走近迪奇，彎腰看他搬弄除草機，沒有幫忙的打算。

「新年第一天，你就離家出走，看來你找到一個充滿創意的慶祝方式。」亞瑟說。

「都是你媽逼我的，她又把我關在房間里。」

亞瑟一把推過迪奇的頭髮。

「還怪別人！你一走了之。害我媽哭了三天三夜，還要我坐飛機去找你，下次爬窗戶，記得第一個來找我，別又一聲不響，跑到國外，真讓人擔心。你把你的頭髮怎麼啦？剪得這麼短。」

「你不會希望我都沒有改變吧？我還想要留鬍子咧！」

「去你的鬍子！細皮白肉的，長得出來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亞瑟，要不要幫忙嘛？」迪奇把機器推給亞瑟。

「好啦！不要弄了，你連電影都拍了，昨天晚上，我看噦！幹得不錯！說說電影吧！」

亞瑟拍掉迪奇身上的灰塵，兩人一起坐在門前的階梯上，躲避陽光，大口喝水。

「拍電影會不會很辛苦？」

「非常辛苦，亞瑟！我真的想和那邊斷絕關係，不要再看到那些人，但是我還有合約沒有完成。」

迪奇突然轉身，抓緊亞瑟的衣領，「你幫我想個辦法！」

「我會想個辦法！你快放手！」亞瑟趕緊拉開迪奇的臟手。

「喲！到底會有什麼事，那麼生氣？」

「在演藝圈，我是那個被玩弄的人，他們把我耍得團團轉，虛情假意。」

迪奇眼睛睜得太用力，眼框里漸漸滲出薄霧，在一旁的亞瑟感受到迪奇的壓抑，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話，只能靜靜的陪在迪奇身邊，等待迪奇穩定情緒。

亞瑟嘆了一口氣。「你願意說出這件事，我很安慰，至少你還是原來的你，你放心，時間會淡化一切，到時候你就會忘掉這些事，鏡頭裡的你表現得很不錯，把你的特色都表現出來了，我很喜歡，不要輕易放棄。」

亞瑟陪著迪奇，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

「快要下雪了。」

兩個月來，迪奇在附近的藝術學院選修表演學分，生活平靜、充實。

沒課的時候，就打球、運動，很難有胡思亂想的時候。

今天，一如往常，亞瑟來學校接迪奇下課，兩人就在街上閑逛。

「課程結束后，老闆又要我回去工作了。」迪奇說。

「大概是什麼時候？」

「明年一月或二月吧。」

迪奇拉攏夾克的衣領。

「媽咪也會在最近去找爹地，聖誕節我要一個人過了。」

「我會陪你呀！有沒有想要的生日禮物？」亞瑟體貼的用手肘碰碰迪奇。

「在聖誕節過生日真不好，永遠都只有一份禮物。」

「你還抱怨，我可是一份都沒有，每年都是我送你，你連客氣的回個禮都沒有。」

「那麼，你還是送我生日禮物好了，聖誕禮物我們就兩免了。」

「你也會送我一份生日禮物嗎？」

「你那麼大了，不要禮物啦！」

「這個理由永遠都成立，對吧！」

☆☆☆

下午三點，雪下得很大。中午偶而出現的一線陽光，已經轉變成灰暗的低氣壓。從學校返家的道路上，堆積在兩旁黑黃的殘雲，已被新雪復蓋，原本稍微結冰的路面，變得濕濕滑滑的。到了晚上，風雪應該會加大吧！

今天早上，亞瑟因為要出城辦事，無法趕回來接迪奇下課，於是強迫迪奇帶著手套，免得萬一氣溫降低，臨時找不到可以保暖的東西。迪奇全身裝備齊全，暫時不覺得冷，於是迎著風雪，走在濕地上，路上除了他一人之外，其他的人都還躲在學校里或是縮在角落等車子或是什麼的。

一路上，冷冷清清，一切都和平常相同，除了那個不遠處的高大人影，那個人，靜靜的站在路中間，非常顯眼。迪奇越走越近，那人穿著一件黑色羊毛短外套、牛仔褲，這種打扮，看起來不會太暖和，如果是在室內還好，偏偏他就站在室外，還下著雪，簡單的穿著和四周的白雪，形成強烈的對比。

隨著兩人的距離縮短，迪奇終於看清楚那人的長相，那人就是光一。

跟兩個月前一樣，熟悉的臉孔，一點都沒有。

「你穿的是什麼衣服？你不知道紐約在下雪嗎？」

迪奇伸手撫在胸口，深怕心臟突然罷工，嘴裡卻不示弱。

「你對我的衣服，特別挑剔！」

「哼！」迪奇經過光一，繼續往前走。

「迪奇！你回家了，我一點都不曉得。」光一跟在迪奇後面，不停的說。

「不必費心了，你快回到美麗的老闆娘身邊吧！」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我跟她沒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我很清楚，在我之前，你們早就已經交往了吧？我只不過是個第三者，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我們之前確實在一起，但是自從在電視台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們沒有私下見面過。」

「說謊！」

「迪奇！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真會說，你以為我都不會發現嗎？」

「沒有的事，我為什麼要怕你發現？」

光一拉住迪奇，阻止他前進。

「你一走，我的心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連呼吸都困難……」光一盯著迪奇的背。

「但是，你還是偷偷和她約會，就在咖啡廣告拍完的那一天！」

迪奇記得很清楚，在黑暗角落裡的兩人，是如何親熱的安排約會。

「你看到了嗎？」光一語氣強硬，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責備。

「我……聽到了！這有什麼不同嗎？在你的心目中，她才是最佳人選，人家是老闆娘，安排你工作，保證你升遷，又體貼、又主動，最重要，她是女人！這些我全都比不上！」迪奇一連串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些話，憋了很久，趁這次全都說完，以後永遠都不要再去想。

「迪奇，我辭職了！」

「那是你的事。」

「那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我知道解釋再多都沒有用，我希望你相信我，我不會和你以外的人有所牽扯。」

「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

「廣告拍完那一天，我四處找你，小杜說，你在休息，不接電話。之後的每一天，我們都沒有見過面，現在我才知道，你在躲我！在公司那天，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完全不給我機會，竟然一聲不響的回到美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有人那麼大方的成全你，我看你高興都來不及，你又何必大費周章？」

「你怎麼這麼輕易說出這種話？」

迪奇站在雪裡，看著鞋面上沾著的雪花，只要繼續往前走，雪花就會不見，不過鞋子還是會濕，不知道身後的人會不會像雪花一樣？迪奇認真的思考著。

「我以為我對你已經死心了。」迪奇反問自己，難道決心這麼容易動搖嗎？

「我是真心的，你不可以這麼對我。」

「你幹嘛現在才來？」

「我有工作需要交接，而且我找到新工作了。」

光一看出迪奇的讓步，於是向前牽迪奇的手。

「浩天說你們公司要成立製作部門，要我去幫忙，我們現在是同事了。」

迪奇還是不說話。

「我一解決這些事情，馬上就來找你，而你卻嫌我的衣服不對。」

「你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等了兩個月……」

畢竟，光一和雪花不一樣。

感覺到光一握著自己的手，透過手套傳來陣陣的溫度，溫暖迪奇的心。放鬆之後的淚水，延著臉頰的弧度，滑

發現迪奇不對勁，光一繞到迪奇前面，抵著迪奇的額頭，「讓我看你的眼淚。」眼淚聽話似的成串流下。

「聽說，在雪地里流鼻涕會結冰耶？眼淚為什麼不會？」

「你再胡說！還不抱著我？」迪奇把眼淚、鼻涕全都抹在光一的外套上。

☆☆☆

「光一，元旦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時代廣場好嗎？」

迪奇在客廳的一角，裝飾著聖誕樹，這棵聖誕樹有二公尺高，為了要把最大的一顆星星固定在頂端，光一搬來梯子，坐在上面，仔細的安裝o

「要去倒數嗎？那是小孩子的把戲。」

「和我爸說的一樣！」

「事實就是如此。」

光一接過迪奇送上的一串小燈泡，把尾端綁在樹頂上。

「你不是很想在大家面前抱我嗎？」

迪奇小心地鑽進聖誕樹和光一之間的空隙，伏在光一的兩膝之間，抬頭仰望著。

「到時候，會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哦！」

光一低頭凝視迪奇。

迪奇環住光一的腰，甜甜的說：「這是難得的機會，可以在大家面前真情流露，就算你要親我，也不會有人反對的！」

「呃……我想，除夕下午就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