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語童情不自禁地碰觸剛被吻過的唇，紅霞染上雙頰。
如果不是季哥哥突然吻她，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曉得，原來她對季哥哥常會出現的奇怪情緒，常會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瞧，對於在他身邊轉來繞去的女同學所產生的厭惡，有意無意的想探問他喜歡的女孩條件……全都是因為她同樣的也喜歡上季哥哥了。
「呵……」她忍不住揚唇笑出聲來。
季哥哥果然笨拙，連示愛都沒有任何計劃，也不給她一點心理準備，連說都不說一聲，害她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突然，腦中一個問號閃過。
她剛才因不好意思而避開他的動作，會不會引起誤會啊？季哥哥會不會以為她不喜歡他啊？因為她剛剛好像連晚安也沒說就跑上樓來了……
不行！路語童自床上一躍而下。她得去跟他解釋清楚才行。季哥哥的思考路線一條通到底，哪揣測得出她的真正心意啊！
一衝下樓去，一屋子的黑暗提醒她現在時辰有多晚了。
季哥哥會不會睡啦？管他的，睡了也要把他挖起來。
小心的避開傢具，沿著牆壁摸索了老半天，不意竟摸到一堵肉牆，更可怕的是自頭頂上方傳來的冰冷嗓音——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爸……爸？」路語童嚇得心跳都停了，「我……我想去廚房喝水。」
「不會開燈嗎？」路世豪打開電燈開關，突然的亮光，讓路語童眼前白花花一片，難以睜開眼。
「喝完了趕快去睡覺。」
「好。」父親的命令，路語童向來不敢不從。
走進廚房，隨便喝了兩口水，立刻跟父親道晚安，沖回自己房間。
真是出師不利！哪個人不好撞見，竟然被父親給抓到了。
沒關係！反正季哥哥每天都會送她上學，等上學的時候再跟他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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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季總管過世之後，擔任他職務的新總管恭謹的站在她面前，「今天由我載您去上學。」
「你？」路語童驚異的瞪大眼，「那季哥哥呢？」
「凡緋今早社團有事，所以先走了。」
騙人，季凡緋讀了幾年的大學，上課不遲到就萬幸了，哪有可能一大清早才不過七點多，就辛勤的跑去學校參加社團活動？分明是故意要避開她嘛！
由此可知，他的確對她有所誤會，她非得把這誤會給解開不可。
「你不用送我上學了。」路語童也不管總管應答與否，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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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的校園人煙稀少，整個校園一下子在她的記憶里膨脹了好幾倍大。校慶園遊會的物品全部移走，一時之間，那應該已經被她逛透摸熟的學校竟變得陌生了起來。
季凡緋的教室在哪裡啊？
路語童在廣大的校園內遊走，尋找記憶中的工學館，可她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到建築物上有紅、黃、綠三條橫杠的工學館。
瞎摸亂逛，館所沒有找到，倒是人被她找著了。
當她開心的欲往季凡緋的方向奔過去時，赫然發現他並不是只有一個人，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女生。那張清秀臉孔她認得，是昨天拚命要拉季凡紛下場跳舞，卻慘遭拒絕的何婉婉。
他們在聊什麼？好奇心的驅使，加上女孩的小小猜疑心，路語童隱身在大樹后，拚命拉長耳朵，偷聽兩人的對話。
「她不只是妹妹吧？」何婉婉情緒很是激動，「我沒聽過有哥哥會親吻妹妹的，」
昨晚，季凡緋親吻路語童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何婉婉的腦海里。他跟路語童下場跳舞就讓她心裡一陣恐慌，想不到季凡緋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他掛在嘴上的「妹妹」！
她不敢相信季凡緋竟然會對一個小女孩動心？！
沒錯！那個女孩子的確長得很漂亮，可再怎麼樣，她只不過是個高中生，而他們卻是大了她好幾歲的大學生，他們可以算是大人了，而那小女孩……連發育都不見得完全啊！
她看到了？明明沒有人看到她，路語童還是難為情的雙手挎頰，唇邊懸浮一抹甜笑。
這下她總會知難而退，不會再老纏著她的季哥哥了吧！
而沒想到他的一時衝動竟然有目擊者的季凡緋同樣臉上一陣熱。
「你看錯了，我怎麼可能親她！」
「我看錯了？」何婉婉的問句透著懷疑。
「對！你看錯了！」
季凡緋一整晚因為懊悔而睡不著覺，早上為了避免與路語童碰面尷尬，所以七早八早就躲來學校，想不到何婉婉不知發啥神經，竟然也一大早就出現在校園裡，還緊抓著他問東問西的，把他搞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從她十二歲的時候就認識她，除了妹妹以外，我從沒有想過我跟她還會有其他關係存在！」
他說什麼？他只把她當妹妹？神采霎時自她眉梢眼角退去。他怎麼可以在親吻她之後說她只是妹妹？他怎麼可以在同學面前完全否認了他昨晚的舉動？而且那個女同學還是明顯對他帶有愛慕之意的！
他是什麼意思？！
路語童的胸腔彷彿要爆裂開來，疼得她揪緊心口，額上冷汗直冒。
「真的嗎？」何婉婉的眼中進出希望的光芒，「昨晚真的是我看錯了？」
「對！」煩死了！誰來幫他甩了這啰嗦的婆娘，讓他好好清靜一下吧！
「可是……」何婉婉觀察著他的神色，「你跟她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那麼久，日久生情也很平常啊！」
「我已經打算搬走了！」
「搬走？為什麼？」
關你什麼事啊？***，這女人懂不懂什麼叫作善解人意？她是眼瞎了，還是真的看不出來他現在已經煩得想殺人了？
「我已經快畢業了，不能老住在別人家裡。」
原來如此！何婉婉喜上眉梢。
在她心裡，惟一的勁敵只有路語童，既然季凡緋一再表明她對他而言就像個妹妹，那不就表示她大有希望？昨天他會拒絕她的邀約，不肯陪她跳舞，說不定只是因為他必須照顧路語童，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畢竟他目前寄人籬下，很多選擇都是身不由己。
「嗯……既然已經快要畢業了，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打算告白的她不好意思直視他的眼，故垂下眼睫，盯著他寬厚的胸膛，也因此沒看到他幾乎快冒出火來的眼。
「什麼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他打算再給她三秒鐘，超過容忍時間，他無法預期此刻的他是否會犯下校園喋血事件。
「我一直很喜歡你，我們交往好嗎？」
對於何婉婉突然的告白，毫無心理準備的季凡緋愣了下。
「你……我……」他知道她對自己有意思，可他沒料到她會真的說出來。不擅於應付此種場面的季凡緋頓時慌了手腳。
他想一口拒絕她，可是才剛被心上人拒絕的他，深深明白被拒絕是多殘忍的一件事，於是他抿緊了唇，思索著該怎麼跟她說，才可以徹底斷了她的念，並將傷害減到最小。
他沒有馬上拒絕她？何婉婉樂得全身細胞都在跳舞。季凡緋行事一向乾淨利落，沒有馬上SayNo，表示她不僅是有希望，而且說不定他心裡也同樣喜歡著她。
她一時忘情的踮起了腳尖，將唇印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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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哥哥！爛哥哥！離開大學的路語童嘴裡一邊罵，一邊不斷以袖子抹淚。
原來對他來說，親吻是家常便飯，他一定跟很多很多人親吻過了，所以才會連「妹妹」都敢親！
原來她只是在自作多情，她在季哥哥的心裡一點都不特別，她只不過是一個妹妹，一個一旦他有女朋友之後就不知會被踢到哪個角落的妹妹！
他剛剛還跟那個臭女生說了什麼？說他已經打算搬離她家！難不成他想跟那個女生一起住嗎？路語童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季凡緋和何婉婉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的畫面。
不！路語童握緊雙拳。她不會讓季哥哥離開她的！他是她的！這一輩子都是她的，任何女人都休想從她手中將季哥哥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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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沒課，季凡緋中午就回到家了。
想起上午何婉婉對他做出的大膽舉動，他不禁嘆了口氣。
有美女投懷送抱照理說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可季凡緋卻是一點點喜色也沒有。當何婉婉的唇印上他的時，他除了驚訝、錯愕，還有那麼一絲嫌惡。
因為他不喜歡她！
因為他對她一點男女的感情都沒有。
所以他才會有嫌惡感產生。
這下他又不免想到他昨晚也曾對路語童做出同樣的舉動，如果路語童對他也沒有任何異性間的感情的話，想必此刻的她一定討厭他討厭的要死。
所以她才不想理會他啊！
算了！算了！別想了！反正他都二十二歲了，早已成年，是該離開路家的庇護，好好的規劃自己的未來了。
想起路語童天真無邪的燦爛笑顏，他又連嘆了好幾口氣。離開也好，再這樣每天朝夕相處下去，他沒有把握哪一天他無法把持住自己，做出像昨天一樣的衝動情事，到那個時候，恐怕他在路語童心裡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滿腔愁緒的他才踏進前廳，讓他意外的是，此刻應該在學校的路語童竟然沒有去上課，卻站在一隻古董花瓶前發著呆。
一看到她，季凡緋的反應是轉身就走，可猛然一聲哐啷，令他急急回頭，那隻價值千萬的唐朝古董花瓶就這樣跌碎在地上，然而真正讓他驚訝的是浮現在路語童嘴角的那抹淺笑，那抹彷彿什麼計劃得逞了的得意神色。
她沒有理會地上一堆碎片，抬腳跨過，自後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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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自公司回家的路世豪氣沖斗牛的將家中傭僕全員集合，憤怒質問是誰打破了花瓶。
路語童小小的個子站在路世豪的身後，看起來似乎正微微顫抖。
也許是他看錯了吧！童童不可能無緣無故將花瓶打破，況且她也知道那是路世豪心愛的寶物之一，一向對父親心存畏懼的她不可能挑戰他的權威。
如果被路世豪知道是路語童打破了花瓶，他一定會氣得動手打她的，路語童個子這麼小，又瘦瘦弱弱的，哪經得起打？
定心一想，他決定幫路語童認了這罪。
「是……」剛要開口，路語童的聲音傳入耳里。
「是季哥哥！」路語童眼神閃爍，語音顫抖，「是季哥哥打破的。」
「凡緋？」路世豪怒而轉頭，冷聲質問，「是你打破的？」
季凡緋整個人呆愣當場。
為什麼童童要嫁禍於他？沒道理啊！
「我有看到，真的是季哥哥打破的。」路語童的唇輕顫，可栽贓的話卻說得斬釘截鐵。
路語童跟季凡緋感情最好，路世豪當然不會以為是路語童故意嫁禍季凡緋，當場就相信了她的指認。
「混賬！」路世豪走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這花瓶價值兩千萬，你要怎麼賠？！」
路世豪氣極了。從不做賠錢生意的他，就是看上季凡緋是個人才，所以才願意花錢培養他。他打破了他心愛至寶心頭固然痛，但最讓他怒不可遏的是，他竟然如此沒有擔當，在他怒問了多次之後，仍沒有勇氣承認，還是他女兒將他指認出來！
「爸……」路語童怯生生的提議，「就讓季哥哥像古代的長工一樣，一輩子在我們家工作，來還花瓶的錢嘛！」
季凡緋一抿唇，感覺到嘴角滲出了血絲，舌尖泛著咸甜的氣味。
路世豪下手極重，毫不留情。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心痛的是呼語童的提議，她要他在她家當一輩子下人來作賠償。
剎那間，他恍然大悟路語童嫁禍之意，了解她嘴角那抹笑的意思。
她不過是在提醒他，他在她眼裡的地位猶如下人。一個卑賤的下人是沒有資格高攀富豪小姐的。
他懂了！他終於懂得，他多年的愛戀在她眼裡，連個屁也不是！
他寧願她討厭他、氣他、惱他，卻不是用如此惡劣的方法，提醒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守護她多年，而在她心中，卻是因為他是她的傭僕嗎？他的疼愛、他的寵溺在她眼裡看來全是理所當然？那麼那一聲「季哥哥」不過是為了求取他為她赴湯蹈火的甜頭？！
「我會賠你！」他清楚的看到路語童眼中升起的得意之色，將他的心撕裂成碎片，「不過不是現在，也不是做一輩子傭人！我會闖出一番事業，將兩千萬達到您眼前！」
「你確定你有辦法賺到兩千萬還我？」路世豪嚴厲的看著他。
「給我十年時間！」
「我給你二十年！」
「我……」
路世豪打斷季凡緋的話，「給你二十年不是給你理由懶散，而是因為你年紀尚輕，資歷過淺，你需要培養你的人脈、彙集你的資金，否則一百個十年你都賺不到花瓶的錢！」
季凡緋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老爺，我想搬回家去住。」
「可以。」
「下次見面之時，我一定雙手奉上兩千萬。」
「我等你！」路世豪與他定下了約束。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啊！
她以為她嫁禍給季凡緋之後，他為了清償債務，就不得不在她家工作一輩子，再也不能離開她，不能與那個討厭的女生雙宿雙飛……為什麼這會兒反變成她可能有二十年沒有辦法見到她的季哥哥？！
「爸，」路語童急問道：「你要讓季哥哥走嗎？」
「你以為你季哥哥會甘願做一輩子傭人，將一生葬送在兩千萬？」路世豪以難解的目光看著他的女兒。
說來好笑，路世豪發現最不了解季凡緋的，反而是整天繞著他團團轉的路語童。
如果季凡緋當真應了路語童的提議，那麼路世豪一定當場就把眼珠子給挖了出來，怪自己竟沒識人的眼光，花了大把金錢去培養一個庸才。
「可是……」她知道他不願，可是她要他陪在她身邊一輩子，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走啊！「萬一季哥哥跑了呢？如果他沒有還錢，跑掉了呢？」
他會就此逃逸無蹤，還是當真成就一番事業回來？路世豪決定賭他一賭。「我相信他！」
季凡緋心中百味雜陳，激動不已。
原來他的小童童不止看不起他的身份，甚至連對他的人格都有所質疑。
他這幾年所執著的到底是什麼？唇角浮起一絲苦笑，胸口發出的疼痛讓他是一分一秒都無法在此地待下去了。
「爸！」路語童想力挽狂瀾，驚慌的說，「你真的不能就這樣放他走啊！」
「我說了算！」路世豪不理會女兒的抗議，轉身走了。
路語童呆愣當場。現下的情勢已不是她可挽回的了。
一旁黑影籠罩，她抬起頭來，迎接她的不再是昔日溫柔的笑顏，而是憤怒與怨恨的一瞥，「我替你承擔，從此我不再是你的季哥哥！」
他的聲音極低極低，卻足以讓她聽清楚。
他知道花瓶是她打破的？！路語童訝然瞠大眼。
「季……」她朝他決然而去的背影伸出了手，卻懼於他周圍散發出的氣勢而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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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的季哥哥了……」
自憂傷回憶里抬頭，赫然發現兩個小聽眾早已嘴巴微張，口水留了滿地的見周公去了。
「你們兩個很過分耶！」路語童氣憤的踢踢兩人的小腿，「是你們說要聽故事的，結果居然都睡著了！」
愛情故事對小孩子來說本來就很無聊，加上時間已晚，小學生的就寢時間早過了。
「我有在聽喔！」齊子傑揉揉惺忪睡眼，「你說那個季哥哥載你去海邊嘛！」
路語童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那一段是開場五分鐘的事了，好嗎？」
傅岳打了一聲哈欠，問道：「誰是季哥哥啊？」
路語童真想給這兩個小毛頭狠狠一拳。
「喔……」傅岳的腦袋突然開竅，「是不是你在等的人叫季哥哥啊？」
路語童十分無奈的點點頭。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啊？」
「不曉得。」路語童嘆了口氣，「已經過了十二年了，可能還要再幾年吧！不過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年的。」她對季凡緋有信心。
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只是不知道闊別了十幾年，再見面時，他是否肯看她一眼？
「為什麼不會超過二十年啊？」傅岳傻呼呼的問。
對於故事一開鑼就睡著的人，路語童懶得再跟他作解釋。
「你們這麼晚還不回去沒關係嗎？都快十點了。」
「對喔！」齊子傑慌忙跳起來，「我得回家了，不然會被打。」
「我也是，我也是！」傅岳也趕緊爬起來。
兩個小朋友剛跑出去，很快的又跑回來，氣喘吁吁的說：「我們得跟你照、張相耶！」
「對喔！」路語童想起來了，「你們是來找我照相的。」
「對啊！」齊子傑忙把相機拿出來。
「可是……」傅岳臉色垮了下來，「她又不是鬼，趙剛他們一定會說是我們把家裡關暗，隨便找個女的來照的。」
「對喔！」
齊子傑與傅岳頹喪的大嘆口氣。
「我有一個好方法。」路語童提議道：「我們在沙發旁照咩，你那個相機一定有閃光燈，所以一定看得出沙發的花色，他們如果不相信，就叫他們來這裡比對嘛！」
「好耶！」兩小孩高興的歡呼。
「可是……」傅岳又有可是了，「你這個假女鬼怎麼辦？」
「不管啦！」路語童催促他，「先照再說。」
「喔……」
齊子傑將相機置於找來的凳子上，設定好時間后，趕忙跑回來就定位。
路語童站在兩個小孩身後，矮下身去，悄悄自口袋裡頭拿出一具手電筒，在照相機一閃時，由下而上往臉上一照……
「拍好了。」傅岳搶先拿起相片，就著外頭微弱的燈光看著它逐漸顯影。
「拍得清不清楚？！」齊子傑湊過來問。
「好像蠻清楚的……」傅岳的聲音戛然而止，「那……那個姐姐只有頭……」
兩人戰戰兢兢的一回頭，身後哪還有路語童的身影，只有不知從哪竄出的風，掀起了窗帘，拍打在兩張因驚悸而扭曲的小臉蛋上。
「鬼啊！」兩名小鬼大喊一聲，拔開小短腿，死命的逃出大別墅。
而那張「靈異照片」則被他們緊緊的捏在手心，一路不曾鬆手。
陰暗的角落，路語童悄然現身。
緩緩走到凳子旁，拿起了相機，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昔日因為愛情所犯下的愚蠢錯誤，隨著歲月時日的過去，她的苦苦等候不過是為了還他一句抱歉，但她無法確定她是否真的可以等到被原諒的一天。
猶記得在季凡緋離開路家沒多久，她曾在路上不期然地遇見了何婉婉。
他們一定住在一起了！路語童怨恨的想。
不想跟她打招呼，甚至連看都不想多看奪走她季哥哥的女人一眼的她，昂著頭，以驕傲的姿態快步從何婉婉身邊走過。
「季凡緋休學了。」何婉婉卻似不願放過她，故意在與她擦肩而過時，丟來一句成功剎住她腳下動作的驚人之語。
「為什麼？」她驚愕的轉頭問。
雖然季凡緋承擔了她的罪，可是因為心中的怨，所以自他搬出去之後，她鐵了心的不去打聽他後來的消息。
反正一定是跟那個何婉婉在一起的嘛！
可他何必休學？再不用多久，他就要畢業了啊！
「我以為你是最清楚的呢！」何婉婉緊繃的臉色因為路語童錯愕的一問，而漾開了略帶嘲諷之意的挑釁微笑。
原來她也什麼都不知道嘛！這樣一來，她就不需要那麼氣惱了。
路語童壓抑下滿腔被蔑視的怒火，以冷淡的口吻說道：「是你要他休學的嗎？」
「我？」何婉婉指著自己的鼻尖，甚覺可笑，「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很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她在季凡緋心中一點地位也沒有。
還記得她主動吻季凡緋那一次，沒得到對方的回應也就算了，他竟然在她滿心陶醉之時推開她，無情的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將她的心徹底的傷得體無完膚。
「要不然他為什麼休學？」
「我怎麼會知道！」她沒好氣的說：「他休學之後根本沒人知道他的行蹤，我還以為你多少知道一點。」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裡？」她大為驚訝。
「我為什麼要知道？」
「你是他女朋友啊！」
何婉婉的臉整個扭曲變形，「你聽誰說的？」
「我……」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麼他們會接吻？「我看到你們兩個接吻。」想到那一幕，她的心仍會隱隱作痛。
「你看到？」何婉婉瞠大眼，「什麼時候？」
路語童將她所看到的情形全盤托出，何婉婉在又羞又惱之下，老實告訴她，這全是她一廂情願之後，立刻匆匆離去，連再見都不及說。
她親眼所見的竟是一場誤會？
那是否她從他口中所聽到的「妹妹」一詞有可能也是誤會？說不定是他以為她拒絕了他，所以他將自己的位置回歸到「哥哥」？
想起他最後一次將她的身影放進眼瞳的那一眼，充滿了憤怒與怨恨。他以為他拒絕了她，然後又嫁禍予他，所以他必定恨透她了……可他就算恨她，仍然為她承擔了罪行，要不，父親那一巴掌，勢必落在她臉上。
路語童茫然的仰望頂上朦朧月色。
她所等待的，究竟是希望？還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