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人此時身在何處？
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息了，黃銘鋒在姊妹們不甘心、卻還是咬牙找人復原的家中，效法詩人舉杯望明月，可明月圓圓，但他與思念的人兒何時能團圓？
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說自己對她毫無感覺，縱然她是個整形的「大美女」，這幾日下來，他感覺到自己的改變，還有她的改變。
她再也不做便當給他，但他卻還是每天期盼：心想或許某天她會心血來潮，又做一個便當給他吃。
可他等了多久？十八天又三個小時零八分，依然沒有等到她做的便當。
她真的決定把他給捨棄了？
這原本是他希冀的結局，但現在，他卻不希望她這麼做，因為他捨不得。
朋友說的、電視說的、小說里說的全都沒錯，愛情讓整個世界為之改變，為了愛，人們可以把太陽當作月亮、把江河變成海洋，當然更可以把美女當成醜女。
是的，他想要相信，她雖然擁有天使般的面孔，卻還是擁有天使般的心，跟他家的姊妹完全不同；他想相信，曾經是醜小鴨的她，還是擁有體貼的心，更因為知道醜小鴨的委屈，所以保持善良的個性，絕對不會變成像他家姊妹一樣。
他想這樣相信，但她卻不給他機會證實，他的期望究竟是不是真的？
答案……現在還不知道。
「舉杯邀明月……明月幾時有……千里共嬋娟？」
雖然沒喝上幾杯，可黃銘鋒覺得自己有些熏熏然。
現在想想，或許他原先一直認定的理想對象條件根本不切實際，到底他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人？
是的，以前他開出來的條件，第一要對方有一顆善良的心，和溫柔的個性；其次是容貌不要太美——肇因於他被家中的姊妹們給嚇到了。
因為越美貌的女人，性格似乎就越扭曲，他不喜歡這樣，更不喜歡弄個公主回來伺候，所以他總是想找個其貌不揚的對象，平凡的談場戀愛，然後結婚，接著生個長相不怎麼樣的小孩，一家人平淡度日，再也不要為容貌所苦。
如果生了個與眾不同的公主或者王子，恐怕伺候他們都來不及，一家人哪有交心的機會？所以他極力不想跟美女扯上關係。
但嚴菲菲卻是個戴上「面具」的美女，以後他們生了孩子，應該不至於太漂亮、太英俊吧？
哈！他到底在想什麼？
普通人都希望自己的兒女漂亮美麗，只有他，希望兒女不引人注意，天哪！他可真特別，特別到他不知道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他？
但是，她可以吧？
那個知道「醜小鴨」痛苦的女人。
「哈哈！好棒喔……」
「快，用這個……看，我美吧？」
在原先被開了個大洞，後來又被自家姊妹馬虎的補上材料，看起來幾乎恢復原狀的牆前，他聽到牆的另一頭傳來姊妹們快樂的笑聲。她們為什麼這麼快樂，在他這麼憂傷的時候？
想想，他在自家姊妹的蹂躪下，幾乎沒有快樂的童年，但是她們現在卻這麼快樂，多麼不公平呀！
「來了，她派車在門口等，我們快走！不要讓菲菲等太久。」
黃銘鋒隱隱約約好像聽到嚴菲菲的名字，驀地精神起來，沒有想太多，就推開大門跑了出去，一眼便瞧見自家姊妹正魚貫的推門而出，一個個打扮得妖艷動人，他當然沒有心情欣賞。
「喂！你們想去哪兒呀？不帶上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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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珠寶商的珠寶展示晚宴，據說在這場宴會裡，將會展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鑽石——銀河之星。
到目前為止，大家都還沒有見到傳說中的銀河之星，倒是慕名前來參加的各國貴胄、各個領域的傑出人才不少，如果是有辦法的人，一定將這場難得的宴會當作拓展商業版圖的踏板。
原本黃銘鋒也可以這麼做，畢竟他看到幾個所謂的媒體大亨，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沒有那樣的心思，他只是左右張望，在紛亂的人群中，想要找到自己思念多日的身影。
但她在何處？他沒瞧見。
他還是不放棄，繼續在人群中穿梭，在人群中尋找，走了大半個廳，終於見到嚴菲菲了。
她正在他家姊妹的身邊盈盈笑著，似乎在為她們介紹什麼人，他二話不說地一路排開眾人衝上前去，抓住她的縴手，迎向她驚愕的眼眸。
「我終於找到你了。」
嚴菲菲愣愣的看著他，然後驚恐地甩開他的手，又怔怔的看著自己甩開他的手，「我……我怎麼了？」
他連忙抓住她的手腕，「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他拉著她，硬是往主人的書房走去——他剛剛滿屋子找她時進去過，所以還記得書房的所在。
嚴菲菲想喊人，卻被他的手捂住嘴，然後她看見黃家姊妹從一開始的愕然，到彼此的擠眉弄眼，最後挽著剛剛經她介紹的異國貴族姍然離去。
現在的她無人來救，恐懼湧上心頭，她拚命的掙扎，想要大聲叫喊，可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她一時情急，想也不想地張口就咬。
「啊！」
她似乎聽到一聲悶哼，可是如果她咬到，他應該會閃才對。
直到嘴裡傳來鐵鏽般的味道，她的腦子才清楚一點。抬起眼眸，她看見他忍痛的臉龐，一雙黑眸只是靜靜的望著她，沒有任何責怪；她不由自主地鬆了口，直起身子與他乎視。
她整個腦子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該想什麼，又有什麼可想的，只是愣愣的凝視著他。幾日沒好好的瞧他，他似乎瘦了，臉上有著疲憊的痕迹，頭髮也不見往日的柔順，有種頹廢的感覺。
「你為什麼不躲？」她小心翼翼的問，心虛的斂著眼眸。
「不曉得。」他輕聲回答，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在說些什麼。
「你為什麼……不生氣？」她更小聲的問，無論是誰，被莫名其妙的咬一口，總該會產生一點怒氣吧？
「不曉得。」他執著的看著她。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垂著頭，看著緊絞在一起的手指，偶爾抬頭偷看一下他的臉，然後又趕緊低下頭。她有沒有看錯？他好像臉紅了，他不像是會臉紅的人……她再抬頭偷瞧，他似乎真的臉紅了。
為什麼？
極大的問號在她的腦袋裡顯現。
「你……你找我？什……什麼事？」她看著地板，極力想讓腦袋清楚一點。
什麼事？
黃銘鋒想了半晌，終於想到自己把她拉進書房的目的，他神情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以嚴肅的態度、卻非常溫柔的腔調說：「菲菲，你是不是整形過？」
嚴菲菲愣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花費不少吧？那些費用都是從哪裡來的？」
她不自在的用腳尖鑽著地板，恨不得鑽出一個洞來藏身，天！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還問得這麼直接。
「這、這……不關你的事吧？」
他陡然抓住她的肩膀，激動了起來，「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你是因為我說的那番話才這麼做的，不是嗎？你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我，我當然有權力管你的事。」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但卻又不太對勁，遲鈍的腦子似乎有根神經終於接對了，她遲疑地問：「可是你之前不是說，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沒有義務接受，也沒有義務回應，那……我發生什麼事，你也沒義務插手去管啊？」
黃銘鋒傻了一下，想想她這番話也很有道理。奇怪，她不是一見到他，腦袋就變成漿糊嗎？怎麼現在竟然能理智的思考，難道……她漸漸不喜歡他了？
不！他還是喜歡那個為他昏頭的她，他急忙抓住她的肩膀，「誰說的？」
「你呀！」
「你聽錯了，我的意思是你喜歡我、我也不討厭你的時候，我不但有義務，也有那個權力管你的事，明白嗎？」
她點點頭，「但……」
他急忙打斷：「快點告訴我，你借錢的那家公司是不是叫作『宙斯』？」他心裡祈禱，希望不要是這家。
「你怎麼知道？」她驚異的睜大眼。
他覺得全身的力量幾乎要虛脫了，沒想到，竟然是最壞的結果，「菲菲，你難道不知道那是放高利貸的借款公司？」更別提他們討債手段之殘酷。
她偏著頭，理所當然的答：「我知道呀！」
「那你還借，你不要命了嗎？」他忍不住大叫，頹然的嘆起氣來。
「可是……」
他點住她的唇，「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我會解決所有的問題，讓你以後沒有顧忌的逍遙度日。」
嚴菲菲不解的看著他。
他很鄭重的抓著她的肩膀，「從今以後，你可以用你的所得買你想要的房子、珠寶、衣服、傢具，甚至是寵物，再也不需要委屈用次級品。」
「什麼次級品？」
他疼惜地摟住她，「菲菲，要是我早知道你為我付出這麼多，我絕對早就幫你解決了，你這個傻瓜，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值得你傷害自己的身體。」
「有。」她下意識的反駁，看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忍不住吐槽地說：「你。」
他心中滿溢的暖流就是感動嗎？
又甜又酸、又暖又熱，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這就是愛嗎？
「你這個傻瓜。」黃銘鋒忍不住把她擁得更緊，感覺她纖瘦的身軀熨貼在他身上，她的心與他的心同節奏的震動著，一下比一下更大聲。
身體的熱度根本不是衣料可以阻隔的，彼此的體溫迅速增高，熱度迷惑了兩人，頓時有種錯覺，周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把他們兩人融化在一起。
時間彷佛迅速的流逝，又似乎瞬間停止，他多希望，此情此景能永遠停留。
「菲菲，我可以吻你嗎？」他沙啞的說，恨不得此刻與她融為一體。
嚴菲菲身體一顫，低著頭，更往他懷裡鑽去。
他用力的緊緊摟住，不知花多少力氣才壓抑下小腹蓄積的熱火。
「別亂動！」他低聲警告，「男人是禁不起撩撥的。」
也許察覺到他身體的異樣，她僵直了身體不敢動，就這麼乖乖的偎在他的懷裡，等他深呼吸了幾次，勉強壓抑住后，這才稍稍抬頭，可憐兮兮的說：「鋒，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厚！這樣還要再說嗎？
再也忍不住了，黃銘鋒抬起她的下巴，直接用熱唇攫住她殷紅的雙唇，伸出舌，侵略性的撬開她的貝齒，放肆的攻城掠地，誘哄她的丁香小舌與之交纏，肆意的遊走，吮吻她的蜜津……
嚴菲菲睜大了眼，情不自禁的虛軟了腳，全賴他有力的雙手扣住腰間，才沒滑落在地。
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親吻可以這樣熱烈、這樣震撼、這樣讓人目眩，彷佛這個世界除了彼此，再也沒有任何人……這樣的感覺好甜蜜，甜蜜到全身發熱，熱到整個世界都旋轉起來，然後變暗……
「菲菲？」
黑暗裡有個聲音焦急的呼喊。
「菲菲，你還好嗎？」
「嚴小姐，如果你還有意識，可不可以動動手指頭？」
額頭傳來濕滌滌的觸感，讓她滾燙的身子瞬間感到舒服極了，她緩緩地睜開雙眼，入眼的是吊在書房天花板的水晶吊燈，還有周遭聚集的人頭。
人頭？
她猛然坐了起來，緊張的張望四周，發現自己還在書房，身旁全是宴會上的來賓，當然還有打扮得非常優雅高貴的黃家姊妹們，就是沒有黃銘鋒……
他到哪裡去了？還是說剛剛的熱吻只是她的一場春夢？
是真的接吻？還是一場春夢？
無論是什麼，反正她只要一想到那場景，臉蛋就紅得發燙，像要燒起來一樣。她急忙拿額頭上的濕毛巾敷在頰上，不知道她現在這模樣會不會很丟人？
討厭，尷尬死了，想必她現在的模樣跟番茄很像吧？
「菲菲，你還好吧？」黃家大姊關心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你額頭很燙，肯定是發燒了。」
她連忙點頭，發燒總比發春好，有台階就趕快下，她故意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
「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整個身子輕飄飄的。」就好像要飛起來一樣。
黃家二姊不慌不忙的抬頭向今晚剛認識的日本大亨請求，「松本君，可以送我們大家回去嗎？我相信菲菲需要休息。」
黃家的公主雖然很任性，但有時候她們的辦事效率也是非常的高，她很高興今晚帶她們出來亮相，幫了她們，無形中也幫了自己。
只是，她的鋒呢？他到哪裡去了？
為何拋下因吻昏厥的她？難道嫌棄她不禁吻嗎？
只要多給她機會，她會被吻得很習慣的，她發誓會努力適應，所以……
鋒，趕快回來，我等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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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闖進公司的就是這傢伙。」
「這傢伙一直嚷著要見你。」
大條和大頭虱扯著黃銘鋒，然後把他一把扔到地上。
黃銘鋒毫不屈服的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狠狠的瞪著他們兩人。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你們至少應該有一點點黑道風範。」
鏘的一聲，坐在辦公桌后的嚴焱天打開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雪茄，深深地吸一口，再慢慢吐出。
煙霧瀰漫中，他看著面前這男人，看起來不是個軟弱的角色，但現在不軟弱，不代表以後依然不軟弱。
「黃銘鋒？」嚴焱天挑了挑眉。
他點頭，「相信你就是宙斯國際有限公司的老闆，嚴焱天先生？」
「沒必要念這麼長的公司名稱，沒錯，我就是嚴焱天，有何指教？」嚴焱天皺著眉看他，不明白他闖上門來是為了什麼。
「我要幫一個朋友還債。」他衝到書桌前，手撐在桌上，露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這副德行或許可以嚇得了普通人，但對在黑道中打滾多年的嚴焱天而言，彷佛看到一個小弟在模仿老大，有點好笑，他吐了口輕煙在黃銘鋒臉上。
「誰？」
「嚴菲菲。」
「喔？」嚴焱天揚高眉，「你憑什麼認定嚴菲菲欠我錢？」
「是她親口跟我講的。」
親口？
這等神奇，面對面親口講，還可以講成這樣也不簡單，難怪他們談個戀愛要談這麼久。
不過他也不好笑他們，他跟連靜卿花的時間也是用「年」來數的。
「她欠我的，不是你可以還得起的。」
「她欠你多少，你說，我幫她還。」黃銘鋒拍著桌子表示自己的決心。
嚴焱天看著他半晌，輕聲道：「我不喜歡你幫她還，我喜歡她親自還，這樣我們才能保持永遠的關係。」
他笑了出來，那笑好生詭異，讓一旁的大條、大頭虱只感覺到陰風陣陣。
黃銘鋒則是氣得七竅生煙，「你還有沒有良心？就為了錢，你捨得毀掉一個女子的美麗將來嗎？」
「我不是善類。」嚴焱天提醒。
「你還是不是人？是人就有惻隱之心，更何況她這些年幫你做牛做馬，你應該也賺得夠了吧？你就行行好，放她走，不足的數目，我補給你。」
「我是個商人。」
「就算是商人也該講道義吧，更何況你是混黑道的，做兄弟難道沒有義氣、沒有倫理嗎？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你還算不算是混黑道的？」
嚴焱天眉頭的青筋直跳，從他出道以來，還沒有人敢這麼質疑過他、罵過他，黃銘鋒是夠種沒錯，但腦汁不夠。
「嚴菲菲可是國際知名的模特兒，只要她在我手上，我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嚴焱天的臉色變得更加陰厲。
黃銘鋒也露出精明的商人本色，「就法律上來說，只要她償還你當初借她的本金，還有這些年的利息，她跟你再無關係。」
「想讓她簽名保持跟我的關係很容易，你根本就不清楚她是不是有跟我簽過這個約吧？」
黃銘鋒按捺住怒氣，「她清楚嗎？」
以她的個性？嚴焱天好笑地說：「當然不清楚。」
「你騙她？」
哼！嚴焱天頭偏過一邊，不屑回答。
「你跟她簽了多久？」
「一輩子。」
不行，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殺了你。」
黃銘鋒猛然撲上去，卻被大頭虱和大條拉住。
「老大，這傢伙怎麼辦？」
「給我好好教訓他，讓他知道我這個黑道有多黑，敢惹我嚴焱天，不要命了！拖下去。」
大條和大頭虱立刻大力的把他往外扯。
他一個斯文人哪裡敵得過兩個壯碩大男人猛力的拉，但他留不住自己的人，留下聲音總行吧？
「嚴焱天，我不會就這麼算了，我黃銘鋒也不是讓人小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