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先和他們交涉看看,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慕容子傑提出的意見立刻遭到慕容子豪的反駁。「跟黑鷹堡那些人還需要交涉嗎?我們直接殺到他們大門口,要他們把人交出來便是。」
「寒竹,你怎麼說?」慕容子傑看向歐陽寒竹。
歐陽寒竹現出為難的表情,事情關係到他唯一的妹妹,他當然是希望能立刻將她自黑鷹堡中救出,但前提是不能危害到她的安危。他明白自己應該要謹慎行事,但只要一想到寒鈴落入「銀面修羅」那種人的手中,他心中便十分惶急不安。
他微微嘆口氣,說道:「這次的行動雖是由我來主導,但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我實在不知怎麼做對鈴兒才是最好的。子傑,你在我們之中向來最為冷靜自持,你就幫我拿個主意吧。」
慕容子傑說道:「依我看此事不能太過急躁,我們必須考慮到寒鈴,這件事若是在江湖上宣揚開來,那麼她的名聲就毀了。而且我們並不清楚實際的狀況,劍飛所轉達的事並不能代表一切。所以我認為我們還是先私下和黑鷹堡的人接觸看看,弄清楚情況是怎麼一回事再說吧。」
歐陽寒竹輕點了下頭:「就先依你的吧。」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屋內之人彼此互望了幾眼,由慕容子傑和歐陽寒竹出去察看。他們一行人在洛陽慕容家的行館暫時落腳,此時,三大世家年輕一輩的好手皆聚集在一起,會有誰敢來鬧事呢?
他們走出大廳,便見到前院里一個瘦小的少年正和家丁在拉扯著。
「這是怎麼回事?」歐陽寒竹皺起眉頭問道。
「寒竹哥哥!」
「是寒鈴。」慕容子傑在見到那名少年時便覺得有些眼熟,聽到他的聲音馬上知道了他的身分。
寒竹尚未反應過來時,那名少年已排開人牆撲入他的懷中。寒竹看著他那張陌生的臉孔以及熟悉的神態,驚喜之餘開口便道:「鈴兒,真的是你!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怎麼打扮成這副德性?」慕容子傑在一旁開口問道。
「這……說來話長。」寒鈴遲疑的說。
「先把你的易容卸下來吧,看了真是不習慣。」寒竹說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做一次說了。」
卸下了偽裝之後,寒鈴回復女兒裝扮,隨著兄長來到大廳之中。
「一切的事都是因為問心劍而起。」
寒鈴坐在寒竹的身旁,緩緩的開口說道:「我這次離家原本是想要尋找一樣賀禮送給爹爹祝壽的,在半途無意中聽說了問心劍在黑鷹堡的事,所以便易容改裝潛入黑鷹堡中,想要伺機把劍盜出來。」
「沒想到真是問心劍。」寒竹訝異的說道:「我聽劍飛提起時還不大相信,原來是真的。」
「我在黑鷹堡待了一段時間,後來終於被我找到機會將問心劍偷出來。可是……」
「可是什麼?」性急的慕容子豪忍不住問道。
寒鈴輕嘆口氣:「人家丟了劍難道會不知道嗎?我原本是打算馬不停蹄的趕回岳陽的,偏偏遇到人家來尋仇,若不是劍飛哥趕到,後果可不堪想象。可這一耽擱,就讓傅燕雲給追上啦,你們想我偷了人家的東西,又打不過人家,能不乖乖的束手就擒,跟他們回黑鷹堡嗎?」
「傅燕雲他沒對你怎麼樣吧?」南宮劍飛關切的問道。
寒鈴一笑,回答道:「人家才懶得理我呢,追回了劍我就被丟在地牢中,後來是傅燕雲的表妹偷偷的把我放出來,我才能逃走的。」
寒鈴說的話真假參半,隱瞞了大部分的事,她刻意不提傅燕雲在收集五大名劍的事,畢竟她曾答應過他,而其它的事不提則是不想引起更多的麻煩。
「所以真說起來,這件事是我自己惹出來的,既然我已逃出來。我們也沒有理由再去找黑鷹堡的麻煩了,你們說是不是?」寒鈴希望事情能就此打住。
「但是問心劍……」寒竹念念不忘那把劍。「為什麼問心劍會在黑鷹堡呢?那原本是我們歐陽家之物啊。」
「沒錯,這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慕容子豪說道。
寒鈴輕嘆口氣,也難怪寒竹會有這種反應,她剛知道問心劍的事時也是這般。「可是問心劍在二十年前便已自歐陽家失落,傅燕雲也不是從我們這邊奪取的,我們能跟人家要回來嗎?」
「寒鈴說的沒錯。」慕容子傑頷首道:「此事不能輕率而行,須得再從長計議才是。只是……」
「只是什麼?」寒竹問道。
慕容子傑的目光落在寒鈴身上,神情中帶著幾許深思。
寒鈴朝表哥微微笑了笑,心中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慕容子傑是他們這些人中心思最細膩的一個,而且他的判斷能力也很強,所以向來為其他的表兄弟們所依賴,他可能已經聽出了連她也不知道的破綻,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不,沒什麼。」慕容子傑笑著搖搖頭,移開了目光。「我想寒鈴一定累了,讓她先去休息吧。」
寒鈴鬆了口氣,看來子傑表哥不打算在眾人面前問她,不過他私下一定會過來找她的,不知他究竟看出了些什麼。
***
夜已深了,但寒鈴卻沒什麼睡意,她知道慕容子傑會過來,所以乾脆坐著等他。坐了一會她又站起來,走到窗邊怔怔的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出神。
只見月亮清清冷冷的掛在天上,孤單的形影就宛如此刻的她一般,中秋節時與傅燕雲共同度過的景象,彷彿已是久遠前的回憶了,而她離開他不過才三天而已,她就已經如此想念他。
「寒鈴?」
門上傳來一陣輕敲,寒鈴走過去開了門,看見慕容子傑站在門外。「傑表哥,進來吧。」
「我看見你屋裡的燈還亮著,所以過來看看。」慕容子傑走進屋內,順手帶上了門。
寒鈴微微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哦!」慕容子傑逕自坐下來,面帶溫和的笑意。「這麼說來你是打算要告訴我實情了。」
「我知道瞞不過傑表哥。」
「我只是很好奇你和傅燕雲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慕容子傑笑容不減,繼續道:「你的話中有破綻,你既然易容改裝了,傅燕雲又怎麼會認得你?」
寒鈴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實我的易容被識破了,本來不會有事的,傅燕雲已經答應要放我走,可是我……我又跑回去把劍偷出來。」
「寒鈴,你實在是……」
「不知死活是不是。」寒鈴接著他的話道。「可是我實在忍不住嘛,明明知道問心劍就在那裡,要我不去把它帶出來,我實在是不甘心呀。」
「你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慕容子傑搖頭嘆笑。「那麼為什麼你這次能逃出來?」
「這……我說過是傅燕雲的表妹幫我逃出來的。」
慕容子傑深深的看了寒鈴一眼,說道:「寒鈴,你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吧?」
「當然。」寒鈴扯出個笑,有些心虛的看他一眼。
「那就好。」慕容子傑起身道:「沒什麼事了,你早點休息吧。」
寒鈴跟著他走到門口。「晚安,傑表哥。」
「晚安,寒鈴。」
***
「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傅燕雲冷著張臉問著負責留守的紀昊天,他回到黑鷹堡才知道寒鈴已經逃走了,就在他離開的第二天。
他還記得中秋的那個月夜,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夜她主動而熱情的回應,他以為兩人間終於有了轉機,他終於能將她留在黑鷹堡,但沒想到……她竟然就這樣毫不留戀的離開黑鷹堡、離開他。
「是我沒有告訴你。」施易人開口道。「不是昊天沒有通知你,而是我把這個消息攔下來的。」
傅燕雲銳利的目光轉向施易人,問道:「為什麼?」
「那個時候我們即將與衛無極碰面,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而分心,取得藍星劍對我們來說是比較重要的。」
傅燕雲不語,看著桌上放著藍星的劍匣。取得這把劍出乎意料的容易,衛無極提出的條件是必須幫他找到一個人,只為了找一個人而甘願放棄這把稀世名劍,他那時覺得衛無極很傻,但現在……他似乎可以明白他的心情了。
「她現在人在哪裡?」
紀昊天回答道:「歐陽姑娘似乎經過了易容改裝,所以我們目前無法掌握到她的行蹤。」
傅燕雲臉一沉,又問道:「那她是如何逃走的?」
「這……」紀昊天面有慚色,說道:「尚在調查中。」
傅燕雲眉一挑,微感訝異的道:「你的辦事效率幾時變得這麼差了?」
紀昊天微微紅了臉。「事實上,歐陽姑娘能離開黑鷹堡,應是有人給予協助,而調查至今,唯一可能協助歐陽姑娘離開的人,僅有表小姐一人。」
「倩兒?」傅燕雲訝異的道:「怎麼會?」
施易人說道:「此事不妨就到此為止吧,問心劍我們早已追回,既然歐陽寒鈴無意留在黑鷹堡,離開了也好。」
傅燕雲目光銳利的看向施易人,說道:「我知道你不贊成我讓她留在堡中,但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去把她帶回來。」
「三大世家的人已經在往這裡的路上了。」施易人微嘆口氣:「我想歐陽寒鈴應該會去找他們,你若去找她必定會與那些人發生衝突。基於我的立場我並不希望你去找她,但如果你堅持前往,請帶護衛隊一同前去。」
傅燕雲深深的看他一眼,說道:「你放心,我不打算和三大世家的人正面發生衝突。」
「那麼你要怎麼做?」
「我決定直接到歐陽山莊去提親。」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另外兩人嚇了一跳。
「老大,你是在開玩笑吧?」紀昊天驚惶的道。
「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傅燕雲說完便走了出去,留下紀昊天和施易人兩人面面相覷。
施易人嘆口氣:「看來他是認真的。」
紀昊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難得他肯認真,我們很快就會有一個魁首夫人了。」
「那是不可能的。」施易人皺著眉頭說道:「你別忘了她是歐陽世家的人,他們那種人向來不屑和我們打交道的,這件事絕對不會那麼順利的。」
***
寒鈴和她那一群堂表兄弟們一同回到了岳陽。由於再過幾日便是歐陽尚義的五十歲壽辰,所以大家都留了下來,決定等壽宴結束后再各自返家。
離開家近三個月,當夜晚來臨時,寒鈴和她的貼身侍女在房中獨處,小昭對她說道:「小姐,幸好你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婢子可擔心死了呢。」
寒鈴微微一笑說道:「是嗎?我不在的時候你應該很清閑吧,你會想要我回來嗎?」
「小姐怎麼這麼說呢,你不在的時候婢子閑的都快要發霉了。」
「喔,難怪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霉味。」
主僕兩人一陣笑鬧,小昭笑著說道:「太好了,小姐,看到你笑了。你這趟出去究竟是遇上了什麼事啊,為何會顯得一副這麼不開心的模樣?」
寒鈴聞言一怔,有嗎?她出了會兒神,好一會兒才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剛回來,有些累了而已。」
「真是這樣嗎?」小昭卻不怎麼相信,她與寒鈴自幼一同成長,名為主僕但情同姐妹,寒鈴有心事,她當然看得很明白。
「小昭,你就別問了。」寒鈴輕蹙著眉,輕撫著鬢角。「你先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但小姐你也早點歇著,別想太多了。」小昭退了出去。
寒鈴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一陣涼風吹進來微帶著寒意,已經是秋天了呀。
離開了才發現她會想念,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記得照顧她的金魚,而她想念的不僅僅是那些金魚而已,她還想念著……算了,都已經離開了,她和他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吧?他們原本就是不該相遇的兩人。
***
到了岳陽,南宮劍飛也和其他人一同留下來,他和慕容子傑原本就是好友,一群年輕人由於年齡相近,幾乎每日都呼朋引伴的相偕去附近的名山勝景遊玩。而他更愛上了在洞庭湖上泛舟的活動,只要天氣晴朗便時常邀寒鈴一道出遊,兩人在湖上泛舟時或品茗或弈棋或談天說地,日子過的好不悠遊自在。
這一日,由於天氣陰霾,他們並未出門,南宮劍飛找寒鈴在涼亭對奕。
「去南京?」
南宮劍飛開口邀請她在壽宴結束後到南京遊玩,南京是南宮世家的所在之地,她雖曾去過但是不曾久留。寒鈴認真的考慮了起來,南京與蘇州相距不遠,而蘇州是她母親的娘家慕容世家的所在,或許她可以順道過去玩玩。慕容世家的人丁向來興旺,她有好幾位表兄弟姐妹,而這次她的表姐妹們都沒來,她還真有些想念她們呢。
「或許我可以先跟表哥們一同回蘇州,然後再到南京去找你。」寒鈴考慮后回答道。
「這樣也可以,我很歡迎你到南京來。」南宮劍飛臉上帶著期盼,說道:「就這麼說定了?」
寒鈴淺淺一笑,說道:「好啊。」
慕容子傑朝兩人所在的涼亭走來,停在台階下說道:「原來你們兩個躲在這裡,難怪大夥都找不到人。」
「傑表哥。」寒鈴起身笑盈盈的說道:「我正和劍飛哥說要到南京去玩的事呢。」
「哦?」慕容子傑走進涼亭,若有所思的看了南宮劍飛一眼。「原來你已經開口邀請她了。」
「我打算先和你們一起回蘇州,然後再到南京去。」寒鈴說著她的計劃。「傑表哥,到時你陪我一起去南京好不好?」
慕容子傑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南宮劍飛身上。「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寒鈴不解的問道。
「這樣很好。」南宮劍飛很快的說道。「子傑,你就一起來吧。」
慕容子傑微笑頷首:「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施易人走進沖霄樓的書房,發現傅燕雲坐在書桌旁,桌案上放著好幾本卷宗,但他的眼睛卻望著敞開的窗外,顯得若有所思。
「你決定好要用什麼方法取回醉月那把劍了嗎?」施易人走到桌前。
傅燕雲收回視線,看向施易人,淡然的開口說道:「殺人奪劍。」
施易人略微挑起居。「怎麼,不先跟那個傢伙談條件?」
「沒有必要,薛丁這個人一向貪財好利,他不是個守得住秘密的人。我可不想在被敲了一大筆竹杠之後,還要冒消息走露的風險。」
「我了解了,什麼時候動手?」
「後天,由你負責安排一切。」
「我會辦好的。」
見他沒有離去的意思,傅燕雲問道:「還有其它的事嗎?」
「是有關於歐陽寒鈴的消息。」
傅燕雲間道:「她已經回到岳陽了嗎?」
「是的。」施易人回答道:「九月初八是歐陽肖義五十歲的壽辰,所以那些人都暫時留在岳陽。」
「這樣嗎?」傅燕雲沉吟一會兒,說道:「你去安排一下,等醉月劍的事解決之後,我們立刻南下。」
施易人雙眉詢問的挑起。
傅燕雲唇角微微彎起,說道:「我們也去祝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