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天，事態終於嚴重到韓浩志不得不出面的狀況。

經過昨天一整天的努力，韓泠熙和韓洛水總算湊出一半的零件，但是剩下的另外一半卻仍沒有著落。

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請求對方減少訂單或延期交貨，雖然兩種方法都必須付給對方違約金，但是總比時間到了卻交不出貨物，使公司的信用受損要來得好。

韓浩志在聽完兒子們的說明后，沉重的瀏覽著公司計算機系統的報表。

「可以湊出這些數量，你們也算是很拚命了！」

韓浩志不忘誇獎兒子，這兩個兒子可以說是他的驕傲。

「可是，光是這些數量……」

「這不是你的錯。」韓浩志看著自責的小兒子，雖然他有料想到秋家會有所行動，但是任誰也想不到居然會這麼快，秋慶慈簡直是拿自己的家業來玩。「就是說啊！誰會想到洪老爹的兒子竟把祖業給賣了！」韓洛水跟著搭腔。洪老爹的零件工廠因為和韓家合作，在資金上也一直很穩定，會突然被合併，任誰都感到意外。

「洛水，這件事都怪你吧！」韓浩志提醒著大兒子，但是後者卻是一臉的無辜，「誰教你要嘲笑他交不到女朋友，還說要帶他去酒店練膽子！」

「我……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居然會記恨到現在！」真不像個男人！韓洛水在抱怨完后，還不忘暗暗補上一句。這件事韓泠熙也曾聽洪老爹說過，因為是發生在前一陣子，所以大家都還記憶猶新。不過會對這種事認真的，也只有洪老爹的兒子了吧！

韓泠熙嘆了口氣，「我也是記恨到現在啊！」而且他記恨的時間還越長呢！

「所以說啊！」韓浩志故意忽視小兒子的喃喃自語，兄弟倆好不容易才和好，就沒有必要再提起那件事。「洛水，你真該收斂一下你那張嘴！」

韓洛水敷衍的笑了一下，然後看向韓泠熙，「那個秋慶慈是個美女吧？」

看到韓洛水一副認真的模樣，韓泠熙還真不想回答。但秋慶慈確實是個美女，尤其是和裴翼相似的嘴角淺淺的勾起時，雖然令人憎恨，他還是無法否認她很漂亮這件事。

「我就想說怎麼會這麼快就被合併，一定是秋慶慈使出美人計啦！」

對於韓洛水的結論，韓浩志和韓泠熙有點哭笑不得，還以為他一臉認真是想說什麼，結果居然是……

「隨便什麼都好，反正現在工廠已經是她的了，她大小姐高興不賣給我們，我們又能怎麼辦！」

「她沒說不賣。」

「泠熙，你說什麼？」

看著父親幾乎自暴自棄的態度，韓泠熙無法將秋慶慈開給他的條件隱瞞不說，這是父親辛辛苦苦打下的公司，他沒有權利自作主張拿裴翼來作為交換。

「秋慶慈說，可以將零件便宜賣給我們，條件是……」

「要拿小翼作為交換，對吧！」韓浩志對於這種交換條件並不驚訝，像秋慶慈這樣的商場新手，能想出什麼樣的陷阱。

「你沒答應她吧！」

「當然，我怎麼可能……」韓泠熙在父親的注視下住了嘴，「對不起，這是你的公司，我不該擅作主張。」但是韓浩志並沒有責怪他，「你做得很好。」他笑道。韓洛水和韓泠熙都不可思議的看著父親，他們原以為父親會選擇公司而犧牲裴翼的。

「要是認輸了，我們不就等於是被那個女人給打敗了嗎？雖然她的行為有點卑鄙，但是不退縮的接受挑戰才算是男人吧！」

其實秋慶慈的行為不是有點卑鄙，而是非常的卑鄙，但是念在她是個女人的份上，韓浩志決定要正面迎敵。還有兩天，現在說放棄未免太早了點，說不定秋慶慈會得意的笑給他們看呢！這樣的事情怎麼能讓它發生？

「爸，這件事千萬不要讓翼知道。」

韓浩志了解他的顧慮，要是讓裴翼知道了，他可能會親自到秋慶慈那裡去自投羅網，那麼他們一切的辛苦都將白費了。

「我……」

正當他要開口承諾時，計算機的屏幕上出現一串的密碼，這是他為了讓某個人在家裡也可以和公司聯機而設計的密碼。

「爸？」

「啊！我絕對不會告訴他的。」

現在韓浩志只乞求那人不要調查進貨狀況。

T、S、U、B、A、S、A！

裴翼逐字輸入韓浩志預先設定好的密碼后，按下……Enter鍵，進入公司的網頁。

知道這個密碼的除了韓浩志就只有裴翼一個人，因為公司的文件規定是不可以帶出公司，所以其它的員工也就沒有在家裡工作的必要；而韓浩志也是在裴翼答應要在家裡辦公后，才設置這個密碼系統讓他在家裡可以聯機。

「因為是小翼專用的，所以是tsubasa，懂嗎？」

當趙亞絮為裴翼解釋那是「翼」的日文發音時，裴翼還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雖然韓浩志什麼都沒說，卻用行動來表示對他的關心，這一點讓他深覺感動。

對於韓浩志和趙亞絮的愛護，裴翼以自己的工作能力來回報。他每天在韓泠熙出門后就窩在書房開始整理資料，直到韓泠熙回到家的前一分鐘才離開書房，迎接他回家。

這件事他還沒告訴韓泠熙，因為韓泠熙希望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向他撒嬌就夠了。雖然他覺得這樣不好，但最起碼要在韓泠熙的面前扮演他所喜歡的樣子。

其實裴翼自己也是樂在其中的。

他喜歡有事情讓他忙著，而工作又是他所擅長的事；另一方面，向韓泠熙撒嬌也讓他覺得很幸福，除了他以外，從來就沒有人這麼寵他。

雖然對韓泠熙有點過意不去，但是裴翼打算再瞞著他一陣子，讓自己好好的享受工作的樂趣，以及被他寵愛的感覺。

進入公司的資料系統后，裴翼選擇營業部的資料。由於出車禍之前他一直是待在這個部門，所以資料系統上有什麼缺點他可說是一清二楚。韓浩志就是要他把營業部的資料重新歸檔，好成為以後洽商的參考資料，或是讓新進人員比較容易進入狀況。

雖說這是裴翼所擅長的工作，但是資料過於龐大，整理起來也挺麻煩的，他有時候整理煩了，就會開啟公司的營運狀況，看一看公司的情形，當作是休息。

而今天也不例外。

在辛苦工作了五個小時都沒有休息的狀況下，裴翼終於投降了。他一直盯著計算機屏幕的雙眼都快失焦了，握著滑鼠的右手更是酸痛。「我一定會先得肌腱炎，然後瞎掉！」他調侃著自己。其實休息的方法應該是閉起眼睛，稍微的小憩一下才對，但以他的休息方法，若是不瞎掉才怪。他先打開出貨訂單的部分，這裡和幾天前一樣有一批大數量的訂貨，但他卻注意到日期改變了。

「延期兩個禮拜？」

以前從來沒看過這種狀況，韓浩志始終是秉持著誠信在做生意，這也是韓家能夠立足商場的原因，會延期的理由應該不是出在韓家的身上。

他急忙打開進貨狀況，卻在窗體上看見好幾家沒見過的工廠名稱。韓家向來都只向一家工廠訂購零件，會出現這些工廠名稱，而且訂貨的數量都很小，一定是原本的工廠出了什麼問題。

資料輸入的日期是昨天。

「泠熙為什麼不告訴我？」

雖然他現在幾乎是在家裡吃閑飯的狀態，但是他也曾經是韓泠熙的左右手，而且比起討厭業務工作的韓泠熙，他做得比他還得心應手。為什麼發生這種事情，他卻不肯讓他幫忙？

裴翼馬上在心底浮現一個名字—秋慶慈！

韓泠熙會故意隱瞞不讓他知道，也只有關於秋慶慈的事情了；他一定是怕他如果發現這件事，會主動回到秋家，所以才不願告訴他。

現在秋家的事業有一半以上是由秋慶慈掌管，而秋孟楷因為對秋慶慈母女覺得有虧欠，所以不管秋慶慈做什麼，他都不會加以干涉。掌握了這張王牌的秋慶慈，有足夠的力量和韓家玩。

以秋慶慈的性格，如果他不出面投降是不可能喊停的。

秋慶慈以秋家的產業作為賭注，而他呢？一無所有的他，怎麼能夠連累韓家因為他而被秋慶慈所害！

他最重要的韓泠熙，以及韓泠熙的家……

無論何者都是他無法選擇的。不管他愛得有多深，事到如今，他只能有一種選擇……

晚上十一點，韓泠熙和韓浩志同時歸來，在客廳等到將電視重複轉了好幾回的趙亞絮馬上迎了上去。「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父子倆一起去花心了呢！」趙亞絮帶著玩笑的語氣，卻引起韓泠熙極大的反應，他瞪著亂說話的母親。

「別開這種惡質的玩笑！」

知道韓泠熙是顧忌自己，才會連個玩笑都開不起。裴翼笑著貼近韓泠熙，幫他提起公文包。「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消夜？」

韓泠熙輕輕的撫了一下裴翼的臉頰，要不是父母都在看著，他可能早就把裴翼抱進懷裡強吻了。「不用了，我想去洗個澡。」說完，韓泠熙往二樓走去。裴翼也想跟上時，被韓浩志叫住，他回過頭，看見韓浩志欲言又止的表情。「小翼，你……」裴翼的臉上掛著笑容，不讓韓浩志看出他真正的心意，「浩志爸爸有事嗎？」「你今天整理資料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韓浩志故意不點明，希望裴翼並沒有注意到。裴翼很配合的點點頭。「沒有啊！只是資料真的很多就是了！」輕鬆地將事情帶過後，裴翼來到韓泠熙的房間。韓泠熙已經進入浴室，從門縫傳來水聲及蒸氣，裴翼將背靠在門上，強忍著淚水滑落。如果現在哭了，韓泠熙一定會追問原因的。裴翼提醒著自己，既然要做就要做得不留痕迹，在這種時候露出馬腳，豈不是太遜了！甩甩頭，將悲傷的情緒拋開，他重新在臉上堆出笑臉後進入浴室。全身赤裸的韓泠熙在看到裴翼時顯得有些意外，但他並沒有對自己的裸身加以掩飾。「翼，你要一起洗嗎？」韓泠熙充滿自信的表情，帶著征服者的優勢。

裴翼並不討厭這樣的韓泠熙，換作是以前，可能會當作他又在耍自己而暗自發火，但是他現在已經明白，這種說話方式其實是他表達愛意的方法之一。

裴翼對自己的改變感到不可思議，愛情真的能讓一個人變得這麼多嗎？如果可以的話，裴翼祈求自己能夠變得堅強。「我來幫你刷背吧！」裴翼提議著。但在裴翼拿起海綿擠上沐浴乳時，卻被韓泠熙從手中搶走。他帶著抗議的眼神微瞪著他。

「我說要幫你洗啊！」

「你不先把衣服脫掉，要怎麼幫我洗？」

你以為是在洗泰國浴啊！裴翼差點罵出口，但他還是忍了下來。當著韓泠熙的面前，他一件件的脫掉身上的衣物，先是上衣、然後是褲子，最後在脫內褲時停了下來。「翼？」韓泠熙的語調中有難以壓抑的愉快。只是，裴翼已經羞得說不出話來了。

「真拿你沒辦法！」韓泠熙把海綿弄出泡泡抹在裴翼的身上，原本說要服務韓泠熙的裴翼，現在變成了被服務的人，不過他倒是做得很高興。

「討厭……不要在這裡……」

裴翼的拒絕消失在韓泠熙的吻里……

解放過後的虛脫感，讓裴翼幾乎是癱在韓泠熙的懷裡。韓泠熙讓他坐在浴缸的邊緣，仔細的幫他衝掉身上的泡沫。但是乖乖讓韓泠熙沖水的裴翼，臉上恍惚的表情以及濕潤的雙眸，讓韓泠熙體內的慾望又再度復活。他捧起裴翼的臉，分別將吻印在裴翼的眼睛、鼻子、臉頰，最後則是嘴唇。起先只是唇碰唇的親吻，慢慢的加深后，變成了交纏的深吻。裴翼可以感覺到韓泠熙的吻裡帶著濃濃的愛意，他揚起頭，淺笑著看著他。

「抱我到床上吧！」

因為韓泠熙過度疼愛，以致睡到中午才起床的裴翼，不好意思的邊吃著趙亞絮為他做的午餐，邊窺視她的表情。趙亞絮意味深遠的盯著裴翼，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無法開口。

裴翼裝作沒有發現趙亞絮的心情，端起水杯將開水一飲而盡。

「亞絮媽媽有沒有想要買什麼？」

裴翼突然開口問著，讓趙亞絮一時間亂了手腳。

「小翼，你要出去嗎？去哪裡？」

以趙亞絮心急的模樣，韓浩志一定是將事情告訴她了，不過他應該只停留於猜測的階段，否則一定會要韓泠熙寸步不離的跟著他，而不是讓趙亞絮一個人守著。

「我想出去走走，順便去一趟超市。」裴翼不急不緩的說著預先想好的謊言，沉穩的不讓趙亞絮看出他的謊話，「泠熙這幾天都沒在家裡吃飯，我想買些東西，明天可以幫他做便當。」

「這樣子啊！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啦！超市這麼近，而且，泠熙喜歡吃的東西我都知道啊！」趙亞絮相信了裴翼的話，沒再追問下去。

這種時候將韓泠熙搬出來是正確的，只要證明自己的心思都放在韓泠熙的身上，趙亞絮就不會懷疑他知道公司的情況，也就不會約束他的行動。

「好吧！順便幫我買新鮮的魚，我晚上燉魚湯幫你補一補。」

趙亞絮的捉弄，讓裴翼一下子羞紅了臉。雖然他沒打算隱藏，卻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大剌剌的將兒子的情事挑明了講；不過就因為她是韓泠熙的母親，所以才會這麼的不避諱吧！他走到門口時，趙亞絮拿了一支手機給他。「有事就打電話回來，知道嗎？」「我知道。」趙亞絮的意思，應該是要他如果遇到秋慶慈就先聯絡她，不要擅自行動吧！但是在裴翼離開家門后，按下的電話號碼卻是秋家的公司。裴翼報上姓名后，電話很快的轉到秋慶慈的手裡。秋慶慈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意外，打電話的人竟是裴翼。

「我想見你。」裴翼以冷靜的口氣說著。他不拖泥帶水的話，讓秋慶慈爽快的答應了。兩個人約好地點后，裴翼慢慢的走向距離韓家不遠的約定地。他打從心底嘲笑自己這種女孩子氣的行為，明明都決定要離開了，居然還戀戀不捨的想要多看這幢房子一眼。如果韓泠熙知道他有過這樣的掙扎，是不是會減輕他背叛他的罪？

對韓泠熙承諾要永遠陪在他的身邊，似乎只是昨天的事情，卻又令裴翼感覺好遙遠。這一段日子，確實太過於幸福……

晚一秒也好，真不希望如夢般的幸福這麼快就結束，但是不管裴翼以多慢的速度邁向約定地，終究還是會到達，而秋慶慈就等在那裡。「真是有夠慢！我還以為你是在耍我呢！」以抱怨當作開場白后，秋慶慈指了指身邊的車子，示意裴翼坐上去。待兩人都坐定后，她便將車子發動。「去哪裡？」他不帶感情的問句彷彿只是打招呼，並不期待秋慶慈的答案。

但是秋慶慈不想讓裴翼認為自己故意在欺負他，她冷淡的看著前方的道路，

「去看我媽。」

裴翼就沒有答腔了。其實去哪裡都沒關係，只要秋慶慈能夠放過韓家就好；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並不想見秋慶慈的母親，他害怕再次想起……

「你在怕什麼？」沒料到自己的心情會被秋慶慈看穿，裴翼急忙別過頭看著車窗外。

「你會害怕也是應該的嘛！畢竟都是你害的！」

都是我的關係嗎？裴翼痛苦的閉起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