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敏快點兒，別看了。」

洪如日莫可奈何的站在寵物店門口催促著。

「喂！你覺得這隻好不好？它好可愛喔！」章小敏手中抱著一隻剛出生的小狗，高興的讓狗狗在她臉上恣意舔著。

「回去記得叫我幫你洗臉。」洪如日皺著臉說。

「你還不是喜歡親我。」她頗不以為然。

「別拿我和狗比。」他不悅的看了看錶。「走了，和你爸爸約六點，會遲到的。」

考慮了一會兒，章小敏只好將小狗交還給老闆，臨走前還不忘對「狗」承諾：「要乖乖等我回來買你喔！千萬別被別人買走了，知道嗎？」

「走吧！」洪如日伸手去牽她，把她拉出了寵物店。

「你幹嘛這麼大力拉我啦！」

聽到她的抱怨，洪如日停住腳步，彎下腰，直接把她抱著就走。

「怎麼了?」章小敏將手環住他的脖子，才注意到從出門到現在，他都是蹙著眉，像是被人倒會似的。

「沒事。」

她才不相信！

「沒事才怪。」她把額頭靠著他的頭。「這幾天我都沒惹你發火啊！我有惹你生氣嗎？」

「沒有。」他岔開話題，吩咐著，「今晚住你爸爸家要乖點兒，注意禮貌，最重要的，就是千萬要剋制你的脾氣別亂說話，記住了嗎?」

他怎麼還在想這件事呢?她咬唇思索──

「原來你是捨不得我啊！」章小敏忽然恍然大悟，「這也難怪，在你家住了這麼久，我們都還沒分開過。」她淘氣地取笑著，「別捨不得，你就當我是去學校辦的校外教學，兩天一夜，明天就回家了。」

對於她這鬼靈精怪的想法，令洪如日一掃愁容，暫時忘掉煩心之事，臉上勾勒出微笑。

「只怕你喜新厭舊，有得玩就忘了家裡還有個人獨守空閨。」走到了車子的停放處，洪如日將她放在車頂與她對話。

「少來。大不了跟你打個賭，如果我明天真的貪玩沒回家，就罰我──請你吃冰。」

「冰有什麼好吃。」他不當一回事的回答。

語畢，洪如日上前去將雙手環在章小敏的腰上，原想抱她下來，卻意外的被她推了一把。

他看著抵在他胸前的那兩隻小手，不了解的看著她。

「喂！你怎麼老是喜歡親我！」她紅著臉說：「我滿臉都是狗狗的口水，你不是說我臟，要幫我洗臉嗎？那你還親！」

她誤會了。

不過，他卻壞壞的笑道：「既然臉太髒了，那我只好親嘴了。」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洪如日迅速地在她嘴上印下一吻，得逞后，立刻放開在她腰際上的手向後退一大步。

她怔愣的瞪著他。

「哇！我的初吻！」章小敏白皙的嫩頰猛然漲紅，她手腳齊揮想打色狼，無奈的是自己的手腳太短，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她氣憤的大吼：「你給我過來！」

誰敢過去，又不是腦子燒壞了──

洪如日不為所動，像是聾子般地在她面前得意的露牙嘲笑。

「喂！你還笑！」她放棄了打他的念頭，柳眉倒豎，一雙怒眼惡狠狠地瞪著他，像是想把他碎屍萬段。

好有殺傷力的眼神，亂可怕的！

「親都親了。」他兩手攤了攤，「既然你這麼在意，大不了還你就是了。」他作勢上前把嘴堵過去。

「你還來？！」章小敏驚恐之餘，不加細想，一巴掌就朝他的俊臉揮過去。

「啪！」好大一聲！

她怔住了，不會吧！打蚊子都沒這麼准！

「你練過鐵沙掌，是不？真痛！」洪如日摸著自己被打的一邊臉。

老天！別看她個頭小小，揍起人來還挺疼的。

章小敏吃驚地看著他臉上細微的紅痕，心生愧疚，卻又覺得那是他自找的，

她沒好聲的問：「幹嘛不閃開?活該。」

他一臉無所謂的說：「閃不開有什麼辦法。」

閃不開?他沒有理由會遜到那麼輕易的給她打到。

那麼──他是故意的?

她以懷疑的眼光看著洪如日，任由他伸手把她從車頂抱起，讓她站在地上。

「真的要遲到了。」洪如日摸摸她的頭，問她：「氣消了沒？消了就該走了。」

不出她所料，他真的是為了贖罪，才會放水讓她襲擊得逞。

看著他不自在的笑容，章小敏反倒覺得有點罪惡感。

罪惡感？搞什麼？是誰被誰侵犯？我才是受害者耶！

不過……

算了！就當是自己長得太美，害他禁不起誘惑，把持不住──

「喂！你蹲下。」

「怎麼了?」洪如日依言蹲下與她齊高。

略帶靦腆，章小敏在他臉上的掌痕處印上個香吻，而後臉像著了火似的發熱說：「傻蛋！要我消氣的方法有很多，幹嘛犧牲自己的臉。」

突然飛來的艷福，倒是讓洪如日有些消受不起，他挑了挑眉。「這麼說，我們扯平了?」

「扯……扯不平。」章小敏眼一飄，瞄見了先前那間寵物店，她臨時改口，張開手指細數，「最先你吻了我……這兒。」她不好意思說是親了哪兒，用手比著唇，「而後我還送給了你一掌，之後我又親了你一下……我核算的結果，覺得──」她眼中閃著俏皮的晶亮，「如果有一隻可愛的狗能來安撫我受到『狼吻』后驚魂未定的心靈，我想，我會比較容易從創痛中恢復過來，你覺得如何？」

「創痛?」洪如日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

受創的分明是我，會痛的也是我，怎麼還是我要被人敲詐?難道是前輩子欠她的嗎?

明明知道是自己強詞奪理，可是，這麼好的機會，此時不「敲」待何時?

所以，章小敏決定昧住良心，繼續裝傻。「喂！是不是也覺得我說的話有理，不打緊，只要一隻狗，我很好打發的。」

這跟搶劫沒兩樣嘛！

洪如日原想出口刁難，不料又被人搶先一步。

「你可別想反悔。」章小敏出言恐嚇。

反悔？我根本沒答應過，怎麼反悔？

打定主意不理她，洪如日幫她開了車門，隨口敷衍；「上車，我今天沒帶那麼多錢，改天再來買吧！」

「這麼說你答應了?」章小敏不妥協的拉住他的手，「不行！那隻狗那麼可愛，會被人買走的，我先去跟老闆說，要他幫我留下來，你直接開車到店門口等

我。」

章小敏很高與他終於臣服於自己的淫威之下，快樂地跑向寵物店，而洪如日只有認栽的上車。

他將車駛到店門口，等了好半晌，仍不見她出來。

「怎麼搞的?」洪如日下了車走進店裹，「老闆，請問剛才是否有個小女孩進來過?」

「她走了好一會兒了，你是她哥哥嗎？」

沒有理會他問的話，洪如日心頭泛過一絲恐懼，喃喃自語著：「不可能，我在門口怎麼沒看到她出去?」

老闆好心的說：「她是和一個女孩子一起走出去的……」

「一個女孩子？」洪如日截斷他的話震驚的問。

「是啊！大概二十來歲，你妹妹進來不久后，那個女孩子就進來了，她還告訴你妹妹是你叫她進來催她的，之後她們就一起離開了。」

「我沒有……」

洪如日強迫自已鎮定，那個人肯定是小敏認識的，她才會聽話的跟她走，她到底是誰……二十來歲的女生?難道

「老闆，借個電話。」

這幾個月來，小敏都和他在一起，所接觸的也都是他大學的同學或學妹，所以這個女孩子他一定認識，而且很熟，是江蓉青嗎？

「蓉青，小敏有沒有跟你在一起?」他打她的大哥大。

答案令他失望。

他大略的敘述了事情的經過。並且告訴她寵物店的地址。

「對……你可不可以拿我們出去玩的照片來給我?嗯……愈多愈好，快點兒。」

他掛上電話，轉頭向老闆：「老闆，等一下我朋友會拿照片來，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那個女孩子是誰?

寵物店老闆義不容辭的答應。

「謝謝你，老闆。」

洪如日心急如焚的查著自己手中僅有的一些朋友的通訊簿，焦急的撥著每通電話。

心中的恐懼隨著每一通失望的電話而逐漸擴大，他細想，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所認識的人，那麼，她為何要偷偷的把小敏帶走，究竟有什麼目的……

他腦中閃過不好的預感。

小敏有危險！

＊＊＊

「你幹嘛把我綁起來，快放了我！」章小敏像個受困的猛獸般發出怒吼。

此時的她被五花大綁的丟在床上，身體彎曲的像只蟲，而坐在床前的正是綁架她的兇手──林秀萍。

「喂！你聽到了沒！」章小敏還從沒這麼狼狽過！她雙眼打量四周，看起來像是兇手的家。

她回憶起先前被綁架的過程──

記得林秀萍是在她跟老闆講得正高與時，匆忙地走進寵物店，說是洪如日叫她進來催她快點兒，沒想到出了店，她才發現洪如日根本還沒開車過來，正覺得奇怪，想出聲招呼他時，就被林秀萍用手絹捂住了口，接著

她就被迷暈了！

她懷疑的想著，為什麼綁架她?她有跟她結過梁子嗎?

林秀萍只是充滿怨恨的瞪了她一眼，神情恍惚的走到窗前看向窗外，不言不

語。

那半刻可怕的寧靜，讓章小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搞什麼，把我請來就是讓我看你欣賞風景哪！」

章小敏出口相激，逼她說出綁架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要你死。」林秀萍的語氣像是在討論天氣一般的稀鬆平常。

「什麼？」

要我死？我們的梁子結的可真深！

「為什麼？我有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四周靜寂無聲──

「你偷了我的男人，我要你付出代價。」

偷她的男人！有沒有搞錯？我哪這麼厲害！

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解，林秀萍就像發了瘋一樣，瘋狂的砸東西，所有隨手可拿得到的，無一倖免，她的憤怒已然爆發──

「都是你，都是你，原來洪如日應該是我的！」

洪如日？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章小敏聰明地沒發問，只是沉默的等她再開口。

「我原本都計劃好的，先和如日交上朋友，若有似無的接近他，不給他太大的壓力，因為如日自由慣了。」她的神情恍惚，雙目含情，「剛開始我成功的變成他的紅粉知己，可是，我不滿足，我要完全擁有他，我又設計汪蓉青以為自己愛上了如日，讓她去煩他、黏他，好讓如日可以發現我才是他的最愛，對他最好。」

她忽然面目可憎的瞪向章小敏

「就在我以為如日已看清了我和汪蓉青誰最愛他時，我滿心歡喜的跑去表達自己的感情，而他，他的回答竟然是要等你長大！」她狂笑，「他說他愛上了你，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我輸給了一個五歲的小孩……」

乍聽她所說的話，章小敏的心驟然一震──洪如日愛我？！

「只要你死，如日就會回到我身邊，只要你死……」林秀萍只是重複著這句話，雙眼無神的撐著她搖晃不穩的身體走出了房間。

「喂！你別走，快放了我！」章小敏絕望地看著林秀萍走出去，任由她大吼著，林秀萍卻頭也不回。「你把話說清楚，洪如日到底說了什麼？」

「洪如日說他愛你。」紅綃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正坐在她的掃把上，飄浮在章小敏眼前。

「紅綃！」

「嗨！小蟲蟲。」紅綃調皮的調侃她。

「想死啊你！還不快把我給放了！」

「放你幹嘛?我是來接你的。」

「接我?」章小敏愣住了。

「對呀！上面交代，你可以回你十八歲的軀體裡面了，我是來收你的靈魂，領你回去的。」

章小敏的思慮紊亂。

「那小敏呢？我是指五歲的那個小敏，她怎麼沒跟你來？」

「她喔！她今天將會死去，所以，我就不用費神的再去帶她，也不用費力幫你解開繩子。」

「小敏會死……我……」

「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去見你爸爸和媽媽嗎?還不高與。」紅綃關心的問。

「我不知道。」章小敏落寞的話語中有一絲不舍，甚至萬分無奈。

她還沒向洪如日道別！

一股莫名的情潮被喚醒，她恍惚的聽著紅綃說話。

「我跟你說，等一下那個叫林秀萍的女人會放火燒房子，我會在你被煙嗆暈的時候就把你的靈魂給收上來，所以，你不會因為被火燒而感到灼痛……」

「我不要死！」

紅綃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愕然發現章小敏臉上已涕淚縱橫。

「小敏……」

「我喜歡他。」

在面臨即將分離之際，她才懂自己的心。

早在相識時，她已放縱情緒淪陷於他的溫柔里，對於他的眷寵、愛憐，她總視為理所當然，他的胸膛是她最愛的地方，日漸的相處讓她的心撒了防，讓她的愛熾熱澎湃，暗涌的情愫使她的心奔騰……

不要，她不要離開，她沒有辦法離開他了。

「紅綃，放我走。」她的請求讓紅綃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心已在毫無防備下失落在洪如日那兒，離開了他，我的心將不再完整。我從不求人，現在，我求你，你放了我吧！我想和他道別，哪怕是一眼也好，我不要心有不甘的死去、紅綃，拜託你

」

說到此，她眼中的淚水已成珠串，縱情哭泣。

「小敏……」紅綃怔視著她。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般脆弱的小敏，她所認識的章小敏是一個樂知天命、隨遇而安的人，縱使再怎麼恐懼、絕望，她都能迅速的調適自己，勇敢的面對所有難事，可是現在──

紅綃不敢看著她，頭低低的說：「我沒辦法幫你，對不起，天命難違。」

天命難違──

章小敏的滴滴淚水滑落她的臉龐。

「不要……」她痛哭失聲。「為何要讓我遇見他……為何要這樣對我……」

濃煙已由門縫由外往內竄，章小敏大眼盈滿淚，驚惶的看著紅綃。

紅綃倏地垂下眼瞼，緩緩轉身，手一揮，綁在章小敏手腳上的繩索瞬間鬆開。

「如果你能逃得了的話，就逃吧……」紅綃深不可測的說。

吸了吸鼻子，章小敏撥開手腳的繩子，快速地跳下床，當她跑到門邊，手握門把時，她轉頭。「謝謝你，紅綃。」接著，她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望著她的背影，紅稍淡淡的說了一句：「小敏，你真傻，閻王要你三更死，豈會留你到五更呢？」

＊＊＊

另一方面──

「如日，對不起來晚了，因為現在剛好是下班時間……」汪蓉青氣喘吁吁的趕到寵物店，在她身後跟著高君宏。

「照片呢？」

「在這兒。」汪蓉青急忙在皮包中翻找。「到底是誰把小敏帶走？」

洪如日沒理她，一把就把照片搶過來，選了張合照的照片，雙手微抖，沉靜的問寵物店老闆：「老闆，你能認得出是哪個人把我妹妹帶走嗎?她在這裹面嗎？」

寵物店老闆接過照片仔細端詳后，肯定的說：「是她。」

洪如日不敢置信。

「是哪個?」困惑於他的表情，汪蓉青好奇的探過頭去，驚訝的喊著：「是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