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聖誕節快到了,我在車站等車時,在報亭里看到以齊思音為封面人物的商業周刊,他微笑望著我,俊美的容顏依然如陽光一樣充滿吸引力,合體的灰色西服映襯出高雅的氣質。我望著那本雜誌,獃獃看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行色匆匆的人們從身邊川流而過,我卻與他在凝滯的時間中相望,我們之間的過去彷彿已經成了上個世紀的事。
「先生,要買嗎?」
「啊?不,我只是看看……」我慌忙沖熱情的小姐搖搖頭,轉身離開。
我已經擁有了平靜的生活,但是齊思音這個名字仍然時時出現在夜深難以入睡時。我曾想時間也許可以讓我徹底忘記他,但是他的各種各樣的面孔卻從來沒有真正從夢中消失,微笑的臉,狂怒的臉,溫柔的臉,殘忍的臉,耍賴的臉,悲傷的臉,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隨著時間久去,我越來越不清楚自己對他的複雜情緒,他畢竟曾經在我生命中存在了八年,也曾經和我有過最親密的難以啟齒的關係。我雖然知道自己在情感上是正常的,但是倘若他當時能夠假裝到底,我會不會不防備的漸漸落入他的柔情,最終接受這份有違常理的感情,連自己也不敢斷言。但最終,我還是被他最後一次瘋狂行為徹底嚇倒,我害怕他的極端偏激的感情,怕自己會死在他手裡。
韓靜給我的傷害已經如過眼雲煙般消退,而齊思音在我身上心上烙下的痕迹卻依然清晰。我被他強行印上字時的心痛無比,不止是因為受傷害,更是因為他在我剛受過傷害后又給了我一刀。他說喜歡我,卻不懂得尊重我,愛護我,給我最大傷害的人就是他這個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人。
即使他在我的生命中都不再出現,我明白,他的陰影也會長期跟著我,直到心中傷痛徹底消失的那一天。
1月28日,今天是七夕的生日,我們一起來到市內最大的一家商場,我早在好幾天前就想好要給他的禮物了。
本來就身材外貌都出眾的七夕穿上名牌西服顯得格外帥氣,「太貴了。」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但我從他高興的臉上看出他是真的喜歡。
「沒關係,等你畢業的時候也可以穿著去工作,不會浪費的。」我微笑著說,這也是我第一次買這麼貴的衣服。
「哥,我好喜歡你!」
七夕從身後一下子摟住我,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身體一顫,過於敏感的身體和神經都開始警覺。
七夕,你千萬不要對我產生什麼奇怪的情緒,我已經再也經不起這種打擊。
「你好像老母雞啊!」七夕摟著我哈哈大笑起來。
「那你就是我翅膀下的小雞!」
我也鬆了口氣笑起來。自己真是太多疑了,過去的經歷竟然讓我對七夕都產生懷疑,他一直都是正常的孩子啊。
「你們兄弟兩個感情真好!」專賣店的小姐抿著嘴笑。
對啊,我們是兄弟,正常人眼中都會這麼看,沒有人會象我這樣疑神疑鬼,看來我在齊思音身邊呆的過久,真的變的有些不正常了。
我們在餐廳吃過飯,七夕回學校了,我獨自一人回家。
「浩天。」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站在公寓樓大門前僵住了,慢慢回頭,望著微笑的齊思音。
「好久不見。」他的聲音自然的如同跟一個老朋友打招呼。
「……是,好久不見。」我的聲音卻僵硬的如同石頭。
「你還好嗎?」
「很好,謝謝。」你又來幹什麼?
「我剛好路過看到你,所以想跟你說說話,不打擾你吧?」齊思音什麼時候在乎過打不打擾我?
我猶豫著說了聲「不」。
「正好我想問問你,後天公司會開一個招待會,你來參加嗎?」他平靜的說。
「……我不想去。」
「是嗎?」他沒有生氣,反而開玩笑似的說,「浩天還是對我有防備之心啊!你還是不能接受男性嗎?」
我搖搖頭。
「沒關係,我知道浩天是個感情正常的人,以往是我太幼稚,給你添麻煩了。」他看來真是成熟了不少,說話已經完全象個正常人。
「陪我去選件衣服好嗎?」他笑著對我說「我最近好像又長高了,招待會上沒有合適穿的衣服。」
「我還有……」
「就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太久。」他臉上顯出懇求的表情,我正想拒絕,他已經抓住我的手往車上拉。
我立刻就開始掙扎,他鬆了手,眼中流露出受傷的神情,「我只是想跟你多說一會兒話,就當我是個普通朋友,這樣也不行嗎?」
他漂亮的眼睛中目光純凈溫和的如同嬰兒,就是這種目光最讓我難以狠下心來拒絕。我還是點了點頭,去買衣服而已,在人群面前他也做不出什麼。
我坐在車裡,一路上聽他說最近談的生意,他是那麼開朗健談,完全沒有說過一句不正常的話,我第一次有一種被他當成朋友的感覺,這樣的他讓我心裡有安全感,然而又覺得陌生。看來我們真的已經成為我一直期盼的那種關係了,但我心裡並不全是欣喜,反而有些難過。也許是我使齊思音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永遠藏了起來,成熟對他究竟是意味著獲得還是失去?
這不就是白天和七夕一起來過的地方嗎?原來齊思音也會來這裡買衣服啊,我還以為他從來都是定做。不過總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異樣,難道是因為現在是晚上的關係?
進入大門,我才發覺為什麼會感覺怪怪的,偌大的商場里依然燈火通明,電梯也開著,卻除了我們,連一個人也沒有。
齊思音看出我的疑惑,笑著說,「這裡也是齊氏的產業,我來選衣服時從來都叫他們清場。」
你的排場擺的可真大,我心裡默默想,真不愧是含著金勺子出生的大少爺。
我們上了電梯,我小時候和許多人一樣夢想過這一刻,商場里沒有任何人,完全成了自己的世界,但是現在夢想成真,感覺卻不太舒服,反而因為過於空曠和寂靜而顯得有些詭異和恐怖。
來到樓上,齊思音笑著拉著我去選西服。站在白天剛剛同七夕一起來過的地方做同樣的事,身邊卻已經變成了齊思音,好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這件怎麼樣?」齊思音興緻勃勃的挑來挑去。
「還好。」我並沒有看他手裡拿的是什麼款式,勉強敷衍到,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小天好像不太高興啊,是不是因為面前站的是我而不是白天那小子?」
我極度震驚,抬頭看向他。
齊思音手中握著一件衣服,越握越緊,臉上的笑容已完全消失,取代而現出的是最讓我害怕的猙獰。
「你……什麼意思?」
我勉強說出這句毫無意義的話,他騙我到這裡來是什麼意思其實已經一目了然。
他手中握的那件衣服已經劈頭向我砸來,「什麼意思!你-這-個-騙-子!」他咬牙切齒的一步步向我逼近,俊美的臉已經扭曲的越來越可怕。
「我最恨被騙!你嘴裡說著不喜歡男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打情罵俏,我當時從樓梯上下來看到,恨不得馬上拿刀殺了你們!」
我看著他已經完全瘋狂的表情,心驚膽戰,知道此時說什麼也無濟於事,立刻轉身拚命向樓下跑去。
剛下了一層樓,他就已經趕上我,把我撲倒在地。
「放開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一邊掙扎,一邊嘶喊著。
「不是?你敢說他沒有抱著你,親你?」他壓在我身上,揪住我的頭髮。
「不是……」
「啪!」臉上狠狠的挨了一記耳光。
「你還騙我?!我可是親眼看到的!」
他抓著我的頭髮把我拖上還在滾動的電梯,拽著我不停往上走,樓梯的稜角磨破了我的背,頭皮也被拉的生疼,卻如同被小孩子翻過身的龜,怎麼也無法站起來。
我被他拖回到專賣店,整個背上一片疼痛。
他鬆開手,我還沒從地上站起來,一件件帶著木製衣架的西服已經從頭頂向我砸來。
「你還假裝什麼節儉!原來錢都花到那個小子身上了,給他買衣服你倒是很大方!還故意住那種破房子給我看!」齊思音聲音越來越瘋狂。
我奮力用手擋住他丟來的衣服,想從地上站起來,「啪!」這次手臂直接被沉甸甸的衣架抽到,他索性把旁邊一整排掛著的衣服連同架子推倒在我身上,我又被壓倒在地。
地上已經堆滿了價格昂貴的西服,齊思音把我按在上面,撕扯我的衣服。
「我跟七夕不是……」我叫喊著。
耳光劈頭蓋臉的打過來,「你還敢叫那個名字!你還騙我!你把我當白痴了!」不知挨了多少下,我的臉已經由火辣辣的痛變為麻木,再也說不出話來。但身體還是竭盡全力撲騰掙扎,我不要再一次被強暴,我今天就是死在他手裡也決不會再受他的侮辱!
他的拳頭巴掌不停落在我身上,想讓我屈服,而我用手和牙不停的撕打咬他,雖然悲哀到只能如同貓一樣對付他,但過了好久他也沒能撕開我的衣服,而臉上也被我抓破了皮。
他眼中的怒火更因此而熊熊燃燒,卻鬆開我站起來。我剛要喘口氣,身上卻突然被猛抽了一記,挨打的地方立刻如火燒般疼起來。
他已經抽下自己的腰帶當成鞭子打向我。我疼的在地上翻滾著躲避,堅實的皮帶卻如同暴風驟雨般向我襲來,打的我連躲閃的機會也沒有。我護住自己的頭,然而臉上依然被抽到,皮帶從額頭抽下,擦過我的右眼,眼前立刻一片紅霧,什麼也看不見了。我慘叫著,不停在地上翻滾,這次卻不是躲避他的鞭打,而是因為眼睛難以忍受的劇痛。
他仍然不停抽打我,我不知挨了多少下,最後連翻滾的力氣也沒有,如同死了般躺著。
他終於住了手,過來脫下我的長褲和內褲,我躺在地上,腿被他分開抬在身體兩側,他以坐著的姿勢挺身進入了我。這次被強暴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聽到他在體內抽動摩擦的聲音和粗重的喘息聲。他可能不滿意我麻木無趣的樣子,猛的將我身體翻過來,可我體內確實沒有任何感覺,疼痛都已集中到皮膚上。
他一邊在我身上抽動,一邊撫摸著在我身上印字的地方,似乎很得意自己的作品。我覺得羞恥極了,不僅因為自己上身穿著襯衣,只有下身裸露著被他強暴,而且還因為這裡是白天人來人往的地方,即使現在一個人也沒有,我仍然感覺好像有無數眼睛盯著我。
齊思音終於停止了動作,反而極其溫柔的抱起我。他永遠是這樣,每次暴行后總是彷彿撫慰般的對我倍加溫柔,在他看來,安撫我就跟安撫寵物一樣簡單。
「你喜歡男人,只能喜歡我。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你是我的,我決不再放你!」
他的聲音堅決的如同發誓。
我睜開眼睛,右眼依然疼的厲害,但是模模糊糊的已經能看到東西。
這是哪裡?好熟悉,又好陌生。啊,對了,這裡應該是齊思音曾經為我準備的公寓。
「少爺,再這樣下去會出事。」張嫂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還以為他自己也願意,原來是你……」
張嫂嘆了口氣,「少爺,你從來不是這麼狠,可你看看把他打成什麼樣了!」
「我先回公司,他如果醒了給我打電話。」齊思音低沉的聲音過了好久才傳來,然後就是關門的聲音。
我望著天花板,不知望了多久,一直望到張嫂的聲音響起。
「你醒了。」
我一句話也沒說,依舊望著天花板。她嘆了口氣。
「別怪我一直對你刻薄,我只是想儘力把你趕走。我以為……少爺也真可憐,偏偏抓住一個對自己無情的人不放。」
你現在終於知道我是被強迫的了,可惜我已經不再在乎你對我的看法了,不再在乎任何人對我的看法。
我身上麻木了,心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自己也並非沒有責任,作為一個男人,你太軟弱,所以才會任少爺欺負。再這樣下去,你們兩個會互相毀了對方。」
她看我無動於衷,「我去打電話告訴少爺你醒了,廚房裡燉著參湯,一會兒給你端來。」說著就走了出去。
多麼精明的老人家,就是她最初看出齊思音對我的意圖,也是她千方百計的要避免不該發生的事,我卻一直只以為她對我是單純的厭惡。我現在真是徹底的佩服她。她的話永遠是一針見血,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軟弱,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齊思音差不多已經毀了我,而我,也越來越把他推向瘋狂的邊緣。
這一切不該再繼續了,再這樣下去一切將是永無盡頭,齊思音已經準備好了要囚禁我一生一世,而我,無意識之中也囚住了他本該展翅高飛的心,我們會在對抗中兩敗俱傷,給彼此留下永久的傷痕。
我掙扎著爬起來,還好,還能動。桌上放著我的錢包,看來是張嫂把我破碎的衣服丟掉時掏出來的,太好了,沒有錢我哪裡也去不了。我把它裝好,緩慢的挪過廚房,張嫂還在裡面燉湯,我輕輕打開門。
外面已近黃昏,我沒有敢攔計程車,隨便坐上一輛巴士,任它把我帶到陌生的一站,下車又走了一段,才攔住一輛計程車,在司機驚訝的目光中竭力吐出「去火車站」三個字,就閉上了眼睛。
這種小手段對付齊思音也許是白費力氣,但我實在很累也很疼痛的腦子都無法仔細思考了,先逃到哪裡算哪裡吧。
下了車,我開始猶豫,是不是不該直接對司機說到車站?這次就賭一賭運氣,「我……被黑社會的追債,請不要告訴任何人見過我。」
出乎我意料,他呵呵的笑了,「我猜也是這樣,看你樣子被打的不輕。放心,既然你相信我我也就會對你守信,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他沖我擺擺手,開車走了。
我心中輕鬆了一些,來到車站裡,買了一張通往從未聽說的終點的車票,坐上火車。當火車緩緩開動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如弦般緊繃的心才徹底放鬆,聽著當!當!的鐵軌碰撞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