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來沒事做到處逛,也會惹禍上身。
他的喜好就是在空閑的時候到處走一走、逛一逛,順便看一下在閑逛途中會撿到什麼有趣的東西,還是遇上有趣的事情,這已經是他十多年來的習慣。
只是他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曆,不過是隨便走一走,就遇上禍事。
而且還不是一樁單純的禍事。
他先是極力擺脫喋喋不休的老總管,再甩掉老總管派出的僕役們滴水不漏的大追蹤,好不容易才可以自由自在到處逛一逛,卻不小心在林子里迷路了。
這不打緊,反正迷路也是常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只要乖乖待在原地等他家裡的僕役們來找他就行了。壞就是壞在他的好奇心——
為什麼看到草叢中長得鮮艷無比的花,就想要上前去摘呢?
老人家不就常說: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嗎?偏偏他遇上漂亮的花兒就沒轍,非要摘一朵回家栽植不可……
結果就是,這些鮮艷的花讓他病發倒地!
全身經脈倒逆,這種痛苦讓他嘶吼出聲,幾乎就要痛暈過去。好不容易等到磨人的痛楚消退,全身乏力的他掙扎著從斜坡爬上來,恰好看到一個小姑娘,滿心以為遇上救星的他奮力地握著她的腳踝,豈料——
「救——」我字尚未出口,他連開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一個腳丫子就毫不客氣地踹了過來,剛好踹中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臉龐。
他痛得呼吸一窒,像一隻葫蘆般滾下斜坡。但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還是緊緊抓著唯一的依靠,將這暴力的姑娘也一併拉下,一起滾落斜坡。
「鬼……啊!」墨吟還來不及呼救,就連續幾個筋斗翻下斜坡。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努力撐起身子,眼前仍舊金星直冒。她甩了甩頭,聽見一道呻吟聲從不遠處傳來。
「什麼?是誰?」她慌亂地東張西望,但是野草長得太高,她就是瞧不見剛才抓住她腳踝的那個「東西」。
「唔……」他努力伸長手,在她面前揚起。
她一驚,看見手的主人努力指向她身下,她才俯首一瞧。「啊!」
一個像是男人軀體的「東西」面部朝下,趴伏在草地上,呈現一個不雅的大字形。她的視線往下移去,終於明白這個「東西」為何會發出呻吟。
因為她正好一屁股跌坐在他另一隻攤開的手掌上!
難怪她剛才落地的時候,似乎有聽到可疑的骨折聲,難道是她的翹臀把人家的手指……
「對、對不起!」她急急爬起,連連後退,驚疑不定地看著慘遭她壓扁的五根手指。
五根手指逐一的、艱難的抬起,形同枯骨的手抖動了兩下,發出清脆的骨頭碰撞聲,只見他手掌撐地,努力翻身,終於面部朝天仰倒。袍衫下的胸口不斷起伏,傳出沉重紊亂的喘息,他吃力地抬起被壓得發麻的手指,指向目瞪口呆的她。
墨吟再次慌忙後退,擔心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會偷襲她。好半晌,她才看見對方放下不斷抖動的手指,一道沙啞顫抖的聲音自他口中逸出。
「該、該死……」他努力吸氣,但是胸口的痛楚並未完全消去,他只好被迫咽下一大串欲罵出口的難聽字眼。
眼前這個丫頭,真是太可惡!
不救他也就罷了,他可以苦撐一口氣等待老總管帶人出現,但她也用不著踹他一腳送下山,還企圖壓斷他美麗修長的手指!
女人,果真沒良心……
墨吟看著氣喘吁吁的他,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打量。看了好一會兒,高懸的心終於放下。
「噢,原來你是人。」雖然被污泥和汗水弄髒的臉龐極難分辨出他的俊丑,而且頰上還留有一個她的專屬鞋印,但她還是憑著對方的骨骼構造、面部肌肉確定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妳才不是人!」一口氣把話說完,他痛苦地摀住心口,身子蜷縮成一團。
原來你是人……個屁!什麼叫你是人啊?難道他長得不像人嗎?
心口好痛,全身上下都因為剛才的經脈倒逆而痛得乏力,可他硬是吞不下那口氣。天底下多的是往他臉上貼金的人,卻從來沒有人敢在他單于老闆的臉上踹下一記鞋印!
「妳、妳……」忙著喘氣的當兒,他還不忘分神抬首給她一道記恨的眼神。
「我當然是人!」這個長得和乞丐沒兩樣的男人很沒有禮貌!墨吟挺直腰板,柳眉倒豎。「你害我滾下斜坡,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怎麼可以出口傷人啊?」
呿!差點兒嚇死她了!要不是她自小隨娘親習武強身,這一滾豈不耗去她半條命了嗎?他竟然還敢罵她不是人?!
「還有,你怎麼能裝神弄鬼嚇我?我還以為是有鬼在拉我的腳呢!」她仰首,朝天哼了一聲。
好樣的!這個黃毛丫頭實在太可恨,不僅在他的金面上踹上一腳、還一屁股差點兒坐斷他的手。現在更可惡,她竟然說他這個皇城古都里最帥氣俊美的八尺男兒是、是鬼?!
「可、可……」可惡兩個字怎麼也罵不出來,他有口難言,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吃力爬上坡的時候用完了,只能猛喘氣、乾瞪眼,瞅著眼前這個膽敢在他玉容上踹一腳的小姑娘。
她扎了一條辮子,身上衣衫的布料粗糙,臉上掛著憤憤不平的表情,朱唇微翹的瞪著他。
雖然她長得清麗秀雅,骨溜溜的大眼裡有著與眾不同的靈氣,微微噘起的俏唇看起來像是春天的花瓣,雖然她渾身充滿著讓他稱羨的朝氣和活力,可是——
他一看就知道她是一個沒什麼教養、出身低微的黃毛丫頭!
他想吼她卻沒有力氣,只能氣得牙痒痒的。陡地,喉頭一甜,他忙不迭地屏住呼吸,將那股熱意壓回腹內。
「喂,你還好吧?」他蜷縮成一隻蝦米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她好心地問著。
「好……」妳個頭!他暗自調勻呼吸,奈何內息運到胸口還是窒住,痛得他再次齜牙咧嘴。
「你把我從上面拉下來,到底想幹什麼?」她站起身拍去裙角的塵土,不忘瞪他一眼。
「妳這個……」惡人先告狀的丫頭!他沒說幾個字,又是氣喘連連。
墨吟定眼瞧著他,慢半拍地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青。目光再往旁移去,她吃驚地看著不遠處一朵一朵殷紅妖艷的花。
是「焰芍」!長得嬌艷好看,卻含有劇毒的「焰芍」!
她仔細瞧向他,這才發現到他胸前衣襟處有著點點血跡,她瞠目驚呼。「你中毒了?!」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努力凝聚丹田的內息,想要穩住紊亂的氣息。
她盯著他,柳眉再次糾結成團。沉吟半晌,她俯下身去,伸手探向他的脈門。
「妳?」他痛得神智開始模糊,卻因為感覺到她的碰觸而挑眉。
腦海中掠過某些場景,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使儘力氣往後挪開,一副想要避開瘟神的表情。
「我是學醫的。」幹嘛擺出一副不信任她的表情?她好歹也是村裡最德高望重的藥師……之女。
「妳……不行。」他陡地冒出這句話。
「什麼不行?」她挑高眉頭。
他絲毫不留顏面地道:「妳……差勁……救不了我。」
「什麼?!」喂,她可是秉持醫者父母心的態度好心相助,他竟然嫌棄她?
雖然比起德高望重的藥師老爹,她還差一大截,比起家中的惡魔大姐和二哥,她的醫術也還差那麼一丁點,可是、可是她好歹也是行醫世家的傳人!
「我不救你,你馬上就會死了!」
「妳不救……也許我沒那麼快死……但妳一出手……我肯定活不了多久……」他翻了個白眼,摀緊心口,額際冒出冷汗。
「你、你亂講!」她可不容許有人這樣瞧不起自己,她立即逼近,無論如何也要探他的脈象。
他吃力地閃開,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臉色漲紅。
「妳只是懂……懂採藥煎藥,不懂救死扶傷,妳想死馬當活馬醫……但我不想變成一匹……死馬……」一說完,他一陣大咳,再次痛苦地蜷縮成團。
墨吟一愣。剛才她心底確實是想要救他,雖然她沒有將老爹的醫術學全,可是情勢緊迫,她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但這是她的心底話,怎麼他——
「你、你怎麼知道?!」這簡直比之前誤以為他是鬼怪還更讓她震驚。
「唔!」回答她的是他張口一噴,鮮血像噴泉般激射而出,濺得她衣裳滿是點點血跡,像是朵朵開得正茂盛的牡丹。
「不好了!」一定是「焰芍」的毒性發作了!再這樣拖下去,他肯定會毒發身亡。沒辦法,她可不能讓這個人在她家的地盤上送命。
轉念一想,她打定了主意。沒有急著要幫他止住毒素上升,她只是極快地轉身摘過艷紅芬芳的「焰芍」,雙手緊緊地包裹住花瓣。
「妳……」花不是有毒嗎?她怎麼可以隨便地碰觸?他驚訝地看著她。
沒有出現預期中的中毒跡象,她手上緊握的艷紅花瓣開始緩緩褪色,一點一滴地抽去紅色,一抹雪白染上原本艷紅的花瓣,花瓣瞬間變成了純潔的白色。
「這是什麼?」這個丫頭會變戲法嗎?他瞠目看著她手中紅花的變化。
「快點把這花瓣吃下,可以暫時穩住你的毒。」她忙不迭要喂他吃下。
「別想害死我……」他說什麼也不相信這毒花可以治傷。
「聽話!你非吃不可!」她乾脆強行撬開他的嘴。
他想也不想就握緊她的手,一股奇怪的感覺自她手背傳來,他立刻聽到一道來自她內心的聲音。
秘密……我的秘密……
他聽到了她心底的呢喃,帶著酸澀和凄楚的聲音不斷重複著。那聲音像是被無盡的悲苦包圍,以極快的速度滲入他的心田,揪得他的心微微縮起。
他微愣,還來不及思考這是什麼意思,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又噴出。
「喂!」她嚇得連忙扶穩他,手上的「焰芍」掉落在泥地上,花瓣又恢復之前的艷紅色澤。
她的一番心血是白費了!她不禁氣惱。「你以為我會害你嗎?」
回答她的是他的嘔吐聲,鮮血順著他的下顎滑落,染紅了他的衣襟,也讓她再次變得驚慌。
你可別死掉!這裡可是大名鼎鼎墨雄藥師的地盤,死在這裡會讓我爹的『菩薩藥師』英名染上污點的。她焦急地想著。
他的清眸半睜,氣若遊絲地瞪她一眼。「那……妳還不快去請他過來……免得我死了他也不好受。」
「咦?!」她的眼睛瞠得老大,眼珠子幾乎要掉了出來。
他、他知道她心底的想法?這怎麼可能?雖然難以置信,可是他卻連續兩次猜中她心底所想。這個男人詭異得不像是人。
「別浪費時間……懷疑我是不是人……還不快點去請墨雄。」就算狼狽不堪,他還是以單于大老闆的口氣吩咐她做事。
她再次瞠目,可是這次眸底湧上的是怒火。「你拜託別人的時候,可不可以用客氣點的語氣呀?」他活像是在差遣下人幹活,而不是在求別人救他的命。
「快去……少廢話……」他可以再撐一會兒,她不快去快回,還啰唆什麼?
「你!」她生平第一次遇見這種不可理喻的傷患,乾脆讓他帶著驕傲滾去地獄算了!
「我死了……也會回來找妳……」他的語調頗有陰魂不散的氣勢,被點中死穴的她頓時寒毛直豎。
這個可惡的瘋子!先是寧死也不願接受她的治療,現在卻以死來威脅她就範?好,遇上他只能說是她墨吟倒霉!
「會嗎?」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看向她,心中大大地反對。
他是皇城古都首富,也是商賈勢力的領頭,在城裡有誰不想巴結他這個單于老闆,別人是燒足十年香火才有幸見他一面,她怎麼會在遇上他之後自認倒霉?
噢,對了,他想起自己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忘記和別人打招呼、介紹自己。也難怪這個小丫頭會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小丫頭,算妳幸運……我就是皇城古都的……」
真實姓名還來不及報上,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他悶哼一聲,雙眸緊閉朝後仰倒,嚇得墨吟更是大呼小叫。
「喂,你可別真的死掉了!喂!」
她手忙腳亂地扶起他猛搖,好半晌才發現他仍舊有呼吸,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衣衫破爛、蓬頭垢面、披頭散髮……完全符合了一個乞丐的標準,但她就是不明白他為何會討飯討到這種荒山野嶺來,還弄得中了毒。
中了毒也就算了,還一身凜傲之氣,趾高氣揚地命令別人救他。她真不想救這種人,可也不能讓他死在這個地方。
說穿了,她可不是菩薩心腸,只不過是不想辱沒了自己祖上三代行醫救世的威名而已。
「算你走運!我帶你回去見我爹,叫化子。」誰教他剛才自我介紹到一半就暈了過去,她又不知道他的姓名,只好如此稱呼他。
「撐著啊!可別真的死了!」她沒好氣的嚷嚷著。
堂堂皇城古都的首富單于煜,竟在病發倒地后,被一個姑娘誤認為是乞丐?!
幸好他已經暈厥了,否則她對他的稱呼,絕對會讓他再次吐血。
*
「墨吟,墨家醫館第四代傳人,年方十七,擅長採藥、煎藥。」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擊,眼前站立的人把頭垂得老低,不敢抬頭看向男人。
「能力就是……沒有實際能力。」男人嗤笑一聲,換來眼前的人悄然握拳。
「今天還締造了一個記錄。把一個內傷的病人帶回來,硬說對方是中毒。」男人可憎的笑臉添了幾分讓人不快的嘲諷,搖了搖頭,說:「我說小妹啊,妳到外面招搖過市的時候,千萬別抬出咱家老爹的名號,會辱沒家風的!」
「臭、二、哥!」終於忍無可忍、忍到滿臉漲紅的墨吟一個箭步飛上前,就打算大義滅「兄」。
「噓,別吵。」
正要開打的兩兄妹被頗具威嚴的中年男人一喝,頓時乖乖地垂手站去一旁。中年男子身後的慈祥婦人搖頭輕笑,上前安撫氣鼓著腮幫子的墨吟。
「咱家吟兒好乖,今天救了一條人命。妳爹剛才也說過了,要不是妳及時將這位公子帶回來,他可能也挨不過今晚。」
「還是娘待我最好。」墨吟感激涕零地抱著自家娘親。
「我早吩咐過妳,千萬別往東方前進,結果妳就帶了一個災難回來。」涼涼的聲音出自一個艷麗的姑娘口中,她邊瞧向床榻上的那個男人邊搖頭。「災難,真的是災難。」
「大姐!」她很想一腳踹飛惺惺作態的大姐,可是自家老爹卻在此時發出一聲驚疑的低呼。
「怎麼會這麼奇怪……」遇上怪事必摸鬍子沉思的墨雄,吸引了兒女妻子的注意力,他們上前圍在床邊,以好奇的眼神瞧著他。
「老爹,奇怪些什麼?」大姐墨喻首先發問,換來老爹的搖頭嘆息,指向依舊昏睡的男人。
「讓我看一看。」當中最有希望繼承「菩薩藥師」稱號的二哥墨曦,立即探向對方的脈門,不久之後他的眉頭挑起,也是陷入沉思。
「我也要看一看!」自忖還會把脈的墨吟擠身進去,兩指按上對方的脈搏,感覺著那稍緩但卻平穩的脈象,眉頭也挑起。
她原本以為這個叫化子因為誤觸含有劇毒的花朵「焰芍」,所以中毒倒地,而「焰芍」的毒性會讓人嘔血不止,太慢醫治的話就會送命。她以為這就是他為何會吐血的原因。可原來他並不如她所想的是中了毒,而是受了內傷。
可是大家怎麼都知道他不是中毒?她偏首,決定舉手發問。「老爹——」
「老爹,他的內傷不簡單?」二哥搶先截斷她的話。
她擰眉,身側的老爹頷首。「不是普通的內傷,應該是打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有的傷,而且傷勢深入經脈,所以無法根治。」
「那麼嚴重?他——」墨吟張大口,又被打斷。
「所以即使身懷高深內功,他仍舊會遭受舊傷複發之苦。」
「嗯,要不是他體內有此深厚的內力,他肯定熬不過經脈倒逆之苦。」
「請問——」墨吟指向沉睡的他,想問問他真的傷得那麼嚴重嗎?
「不簡單、不簡單。」父子二人得到這個結論。
「老爹!二哥!你們怎麼知道這些的呀?我捏著他的脈搏這麼久,半點也聽不出來。」他們說了那麼久,她就握著他的手那麼久,可是半點也探不出端倪。
「說妳是半調子還不承認。」墨曦嗤之以鼻。
「吟兒,以後得加倍用功。」墨雄給她鼓勵。
「哼!」很不服氣地回頭,墨吟湊上前,緊盯著那張沉睡的面容,發誓要從他身上找出內傷的跡象。
可是他蓬頭垢面的樣子,讓她越瞧越是挑眉,她二話不說接過娘手中的抹布,就往他的臉龐拭去。
「好了,就讓吟兒留下來照顧這位公子,我們出去吧。」醫館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墨雄就把這裡交給小女兒了。
「等等——」她可不想負起這個責任,還是另找他人代替吧!
她將抹布暫時擱在那人臉上,正要舉手發表意見,手腕卻一緊,被一股力量扯住。她瞠目回首,駭然見到上一刻還在沉睡、下一刻卻頂著抹布坐起身的男人,正緊緊拉著自己的手。
他什麼時候醒來的啊?墨吟一驚,男人嘴裡卻逸出咆哮。
「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他臉上會有東西擋住他的視線,而且還有一股異味傳來?
他隨手扯下,漂亮的眸子在發現原來是一塊抹布之後,咬牙切齒地將之扔去一旁,燃滿火焰的雙眸恰好迎上吃驚的她。
「是妳!」先不去理會自己此刻的樣子有多狼狽,他拉住想逃開的她。「妳竟然將抹布擱在我臉上?好大的膽子!」
散落的髮絲纏繞在他的面頰上,他的眼神兇狠,外加幾分猙獰的表情,嚇得墨吟當即退後大叫。「老爹!娘!大姐!二哥!他、他醒了!」
「喊爹喚娘也沒用!妳竟敢拿抹布往我臉上擦——」光想他就作嘔,那塊可怕又骯髒的抹布竟然、竟然在他的寶貝臉上拭過!
「老爹呀!娘——咦?」一心要叫家人幫她把這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拉開,哪知道她一轉身,身後四人皆以奇怪的眼神看向男人。
「這位公子,你的胸口可還有任何窒悶的感覺?」墨雄很想知道他的病情。
他眸底的兇狠化為一片疑惑,擰眉問道:「閣下是?」
「村裡的藥師墨雄。」
「原來是菩薩藥師,失敬失敬。」他仍舊握緊墨吟的手不放。「原來是墨藥師救了在下。」
墨吟對他直瞪眼,努力想抽回手,可是練過好幾年武功的她使出看家本領,還是掙脫不了他的箝制。
墨雄頷首,神色一正。「冒昧問一句,公子為何身受如此嚴重的內傷?」
「這個問題非答不可?」他挑眉反問。
墨雄登時語塞,墨吟立刻代父出頭,大聲說著:「我爹救了你的命,這是你對救命恩人說話的語氣嗎?叫化子!」
真是有夠氣的!他沒有感激就算了,但也不必擺出一副臭架子吧?他以為他是誰呀?只不過是一個昏倒在樹林里的叫化子!
「嗯?」終於把注意力擺回眼前這個丫頭的身上,他的眉擰得死緊,耐著性子再問一次。「丫頭,妳剛剛叫我什麼?」
「叫、化、子!」她還特地指向他污穢的面容、破爛的衣衫。
這一次他終於聽清楚了。吸氣、再吸氣,再再吸氣,他朝她一吼。
「我、不、是、叫、化、子!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