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好一陣子，方靜都沒有出現在「黑心」的聚餐中。除了上次的出糗是造成她缺席的原因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繁重的課業壓力。方靜在課業上一向有優秀的表現，她人生最大的目標就是成為一個優秀的記者。由於有強烈的企圖心，又多修了輔系，所以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課業上。

許久沒有嘗到羅克勤的廚藝，一想起上回吃的炭烤雞腿，方靜忍不住直吞口水。抵擋不住誘惑，也顧不得跟羅克勤之間尷尬的情況，她直奔「黑心」而去。

到了「黑心」，方靜才發覺現在是用餐時間，而「黑心」里坐滿了人，還有人正在排隊準備吃飯。這是萬靜沒想到的狀況。原來「黑心」這麼受歡迎。

雖然店裡坐滿了人，但是老闆羅克勤還是一派悠閑，以微笑招呼客人、做菜、上餐，一點也沒有因為客人等著吃飯而緊張。

正在幫客人點餐的羅克勤，一看到方靜，便向她走去。

「肚子餓了？」

「你去忙，不用理我，我先走了。」方靜深怕耽誤了羅克勤，說完便轉身準備要走了。

「等一下，」羅克勤拉住她的背包，「今天有很好吃的鹵牛肉哦。」他用食物引誘她。方靜停了下腳步，暗暗吞了口口水。

「真的嗎？可是人好多……也沒有位子坐。」她又轉過身來面對他。

羅克勤當然知道沒位子了，但是他不想方靜離開，所以他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要不然這樣好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先來幫我，然後我再請你吃飯，好不好？」

「可是，我沒經驗。」方靜面有難色。

「這很簡單，你只要負責點餐跟收餐具就好了，其他的我來。」「嗯……」方靜還是有些猶豫。

為了讓方靜心甘情願留下，羅克勤使出撒手鐧。「如果你今天肯幫我，我免費讓你在『黑心』吃一個禮拜的飯。」

「好！」這個提議果然很吸引方靜，她爽快地答應了。

放下背包，在羅克勤的利誘下，方靜努力地幫羅克勤的忙。

兩個小時過去了，店裡的客人也剩下不多了。這時，方靜跟羅克勤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兒。

「我覺得我好像上當了。」方靜累得癱坐在椅子上。

「上什麼當？」「上你的當呀！」方靜看了他一眼。

「我？」羅克勤不解地問。

「對呀，這麼累人的工作不應該只值一個禮拜。」方靜有些後悔答應得太快了。

「那麼，你認為應該值幾個禮拜？」羅克勤笑得狡猾。

「最少……兩個禮拜。」方靜逮住機會獅子大開口。

「好呀，就如你所願，兩個禮拜內，任何時間，只要你來，我就免費請你吃飯。」羅克勤很阿莎力地答應了。

面對羅克勤的大方，方靜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才不是那種乘機敲竹杠的人。」

「我知道，不過你今天真的幫我很大的忙，所以免費請你吃兩個禮拜的飯也很合理。」這樣的機會羅克勤求之不得，當然得好好把握。

「真的嗎？」方靜不太敢相信羅克勤真的這麼大方。

「真的。」羅克勤再次保證。

「那我現在肚子餓了，可以吃飯嗎？」方靜早巳飢腸轆轆，滿臉可憐地問羅克勤。

「當然可以了。」羅克勤憐愛地揉揉方靜的頭，起身去準備方靜的餐點。

看著羅克勤的背影，方靜突然想到，今天她竟然沒跟羅克勤鬥嘴。原來，他們也可以和平共處。

※※※※※※※※※

方靜每天都到「黑心」報到，她已經完全受到美食的蠱惑，只要一感覺到肚子餓，

「羅克勤」這三個字馬上就跑進她的腦海里。在她的心裡，羅克勤就等於是美食。

「我還是認為我上當了。」方靜一面享受著免費的美味晚餐，一面抱怨著。

「怎麼會呢？我完全遵守我們的約定，只要你來，我一定是免費招待，不是嗎？」羅克勤故意裝傻，他當然知道方靜是在抱怨什麼。

「是呀，你是有遵守約定，但是我每次來的時候，店裡的客人都很多，看你忙不過來，我就會忍不住幫忙。這樣對我來說太不划算了。」方靜雖然抱怨，但美食卻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下次你記得不要挑人多的時候來；」羅克勤看著方靜吃東西，臉上儘是滿足的笑容。

「不行。」方靜馬上否決掉羅克勤的提議。

「為什麼不行？」羅克勤好奇地問。

「因為我怕太晚來了會沒有東西吃。」

方靜見識過「黑心」的魅力，也知道羅克勤是個很有個性的老闆，每次食材都準備得剛剛好，賣完就不賣了，還會把客人往外送。所以她每次都很努力地趕在用餐結束前到「黑心」，這樣羅克勤就會幫她留一份餐點。

聽到方靜的理由，羅克勤笑開了。

「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吃不到東西。」

「真的？」方靜似乎不太相信羅克勤的保證，著了他一眼，眼中儘是懷疑的問號。

「你為什麼這麼不信任我？」羅克勤有些無奈。

方靜將最後一口飯送進嘴中，細細品嘗，滿足地吞進胃裡，然後才回答羅克勤的問話。

「誰教你是男的。」

「因為我是男的，所以你不信任我？」羅克勤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嗯。」吃完了飯，再喝上一口綠茶，這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方靜沉浸在幸福中，根本沒注意到身旁的羅克勤臉上有三條斜線。

「你不喜歡男人？」羅克勤小心翼翼地問。方靜雖然看起來是中性了點，個性也滿像男孩子，不過他從來沒想過她是不是……呃，她是不是喜歡同性？

「男人有什麼好喜歡的？這世界上最不能信任的就是男人。」方靜一邊喝著綠茶，一邊回答。

「你……是不是……曾經……被……欺負過？」羅克勤更加小心地問。他聽過有人是因為小時候曾受過傷害，長大后才改變自己的「喜好」的。

「老闆，你怎麼了？說話怎麼變結巴了？還問我有沒有被欺負過？」羅克勤的「小心翼翼」終於引起方靜的注意力。

「沒事，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討厭男人。」羅克勤臉上有著不自然的笑容。

「世界上最自私又自大的人類就是男人，當然很討人厭了。」一說到男人，方靜就出現厭惡的表情。

「還有啊，最輸不起的也是男人。」沒有讓羅克勤有接話的機會，方靜又說了個討厭男人的理由，因為她想起以前無論是小學、初中還是高中時代，那些在功課或其他方面輸給她又沒風度的男同學。

「那你喜歡女人噦？」羅克勤還是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喜歡。」方靜給了羅克勤一副「你說的是什麼廢

話？」的表情。

「呃……我說的是那種『喜歡』。」羅克勤的心快要停止跳動了，他已經對方靜動了心，他不想這段情還沒開始就結束，而且還是因為「那樣的問題」。

「哪種喜歡？」方靜開始感到不耐煩了。「老闆，你到底是怎麼了？今天你說的話、問的問題，我怎麼都聽不懂？」

羅克勤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緒，然後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看著方靜，用很嚴肅、正經的語氣問：「你是不是愛女人？」

本來還以為羅克勤會問她什麼重要的問題，結果……還是一樣的老問題，方靜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回答：「我都跟你說了我喜歡女人，你為什麼還……」

方靜突然頓住，瞪大眼睛看著羅克勤，現在她終於弄清楚羅克勤問她的問題了。

「你真的喜歡女人嗎？」知道方靜終於聽懂他的問題，羅克勤又問了一次。

「不是，我不喜歡女人，」方靜慌慌張張地澄清，但想想又不對，「不對，我喜歡女人，但不是那種喜歡。」

「那你喜歡男人噦？」看到方靜慌張的樣子，羅克勤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不過，他還是不放棄捉弄方靜的機會，故意逗她。

「我討厭男人，但是我喜歡男人，」這樣說好像也不對。「不不不，應該說我喜歡不討人厭的男人。」方靜快要被逼瘋了，將這煩人的問題丟回到始作俑者——羅克勤身上。「你沒事幹嘛問我這種問題？」方靜狠狠瞪下他一眼。

「隨便問問，隨便聊聊。」羅克勤一點也不在意對著他投射過來的兇惡眼神，他現在的心情可好的呢。

「是嗎？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來隨便聊聊，隨便問問？」方靜打算一報還一報。

「好呀，歡迎發問。」羅克勤早料到方靜一定會報仇ｏ

「你喜歡男人嗎？」萬靜露出奸詐的笑臉。

「還好。」羅克勤巧妙地回答。．

「什麼叫還好，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這種答案的？」方靜對羅克勤的答案很不滿意，因為他的答覆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好吧，」羅克勤裝出勉為其難的模樣，「我不喜歡男人。」

方靜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答案，點點頭露出微笑，接著又問：「這麼說，你是喜歡女人噦？」

「我當然喜歡女人。」羅克勤肯定地說ｏ

「可是你剛岡，ｊ好像不太確定你是不是喜歡男人，對不對？」方靜努力地不讓得意的笑容露出來，她要讓羅克勤掉進她所設的陷阱里。

「好像是不太確定。」看著方靜開心的模樣，羅克勤只好陪著她玩。「所以，你有可能是喜歡女人也喜歡男人？」快了快了，她一定要給他冠上個「名號」。

羅克勤假裝很認真的思考，然後回答：「有這個可能。」

賓果！

方靜再也忍不住得意的笑。「所以，你是個雙性戀，以後我們就叫你雙性戀老闆噦。」哈哈哈，終於讓她報了仇。

羅克勤盯著方靜一開一合、甜美飽滿的雙唇，他大手一伸，便將毫無防備的方靜擁入懷中，在方靜還來不及察覺發生什麼事之前，他的唇已吻上她。

一陣錯愕之後，酥麻的感覺從方靜的唇傳到了她的心……羅克勤在方靜的唇上流連不去，不只方靜有酥麻的感覺，他也感受到了。本來他只是想讓方靜了解自己絕對是喜歡女人的，沒想到自己也深深陷入其中。

萬分不舍卻又不得不離開，羅克勤撫著被他吻紅了的雙唇，看著雙眼依然迷濛的方靜，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我絕不是雙性戀，因為你的唇讓我更確定我喜歡的是女人。」

※※※※※※※※※

方靜又好一陣子沒出現在好友的聚餐中了。

最近的方靜有些不對勁，沒了罵人的元氣，常常發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讓她的好友們都擔心她。

你的唇讓我更確定我喜歡的是女人。

自從那天起，這句話常常縈繞在方靜的腦海中。

方靜甩甩頭，企圖要將這句話甩出腦海。

「天啊，怎麼又想起他說的話？」她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

在沙發的另一端，王羽飛、歐琪琪及宋心恩則擔憂地看著她奇怪的行為。

「羽飛，你看方靜會不會是因為功課壓力太大了，所以瘋了？」歐琪琪再怎麼看，都覺得方靜的行為只有兩個字可以解釋，那就是——瘋了。

「她修雙學位，好像有這個可能。」王羽飛看到方靜甩頭、自言自語的樣子，也同意歐琪琪的看法。

「應該不是吧？她好像是為了某件事在煩惱。」宋心恩不是很確定地說。因為方靜的行為舉止的確很奇怪，而且她的思緒好素亂，她無法感應到什麼。

「啊！」歐琪琪突然大叫一聲，嚇得王羽飛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臭琪琪，你幹嘛突然大叫？你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嗎？」驚魂未定的王羽飛罵著歐琪琪。

「對不起嘛，我只是想到一件事情，太緊張了。」歐琪琪向王羽飛道歉。「你想到什麼？」王羽飛問。

「我突然想到前幾天的一則新聞，有個大學生因為功課壓力太大跳樓了。方靜會不會也想不開，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跑去跳樓？」歐琪琪一想到可能發生的事，臉上布滿了驚慌。

「琪琪，你想太多了，方靜不會做這樣的事。」宋心恩的話一向很能安定人心。

「但是，她最近的行為真的是太奇怪了。」王羽飛也不相信方靜會做壞事，可是方靜真的變得好奇怪，連她都開始覺得歐琪琪擔心的事會發生。

「不會的，方靜不會做這樣的事。」宋心恩很有把握地說。

「做什麼事呀？」

方靜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她們三人轉頭看向她，原來方靜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們身後了。

「沒什麼事。」王羽飛故意用懶懶的音調說，試圖不引起方靜的好奇。

「我都聽到我的名字了，還說沒事？」方靜才不相信王羽飛說的話。

王羽飛跟歐琪琪及宋心恩交換個眼神，她們決定不讓方靜知道她們在擔心她。

「到底什麼事？我不會做什麼事？」方靜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宋心恩對方靜一笑，輕柔地說：「方靜，你一定不會做出自殺這樣的事，對不對？」

宋心恩這話一出，可嚇壞了歐琪琪及王羽飛，她們兩個獃獃地看著她，而宋心恩則是很有把握地對她們一笑。

「拜託，自殺是最懦弱的行為，我方靜怎麼可能做這種事。」萬靜拍著胸脯保證。

「我相信你。」宋心恩溫柔地對方靜笑著，當然也是對著歐琪琪及王羽飛。

「不過，你們幹嘛討論我會不會自殺？」方靜還是覺得可疑。

「我們只是在討論誰最不可能做出自殺這件事。」宋心恩很快地消除了方靜的疑問。

「結果，當然是你榮登冠軍寶座。」最後王羽飛補充一句，也適時地結束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