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裳，莫然微顫的手一時無法順利將衣裳穿好。獨孤焰見狀，已著好衣裳的他，不發一語地動手為她著衣，莫然看著他溫柔的神情，順勢緊偎在他懷中。
「焰，別再離開我好嗎？」
她是那樣眷戀他溫暖的懷抱呵！早在他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她心中曾有的怨恨早已消失無蹤。
只要他仍要她，不管他怎麼對她，她都無悔，只求他別再離開她。
「你有什麼本事留住我？」獨孤焰嘴角倏地揚起一抹邪佞的笑。
莫然一怔，抬頭看著他那張俊朗已充滿邪魅氣息的臉龐。
可不是，她有什麼本事留住他？她若能令他為自己動心，他也不會一再離開她的身邊。是她傻呵!明知道他是這樣冷情孤絕的一個人，她卻偏偏如此痴戀著他。
「如果你沒本事，就別妄想要求你得不到的對待。」獨孤焰嘴角揚笑，伸手緊捏住她細緻的下巴。
「我是沒本事，可我愛你的心卻是無人能及。」莫然不在乎下巴傳來的痛楚，睜著清澄的雙眸，直直望入他眼中。「就憑這一點，難道我還不能讓你多陪在我身邊？」
「愛!?」獨孤焰冷冷一笑，眼中凈是嘲諷光芒，「你以為你真懂得什麼叫作愛？你不過是因為我對你有恩，才會心甘情願跟在我身邊伺候我！再說，憑你孤女的身分，根本沒資格跟我談愛。」
女人在他眼中，不過是可以恣意玩弄的玩物罷了！
他不曾對誰動過心，更不可能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
「你怎能如此看待我對你的感情？」莫然眼中的淚如珍珠般灑落。
早知他個性深沉冷酷，她的心仍免不了一陣揪痛。
她的一片真心，卻換來他如此無情的對待，難道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亦或他的心真是冰砌的，無論她的心怎麼為他熾熱、燃燒，也融化不了他!
「那麼，你認為我該怎麼看待你對我的感情?」獨孤焰眼中的嘲諷更深。
莫然搖搖頭，幽幽地開口：「我只要你看清我的心，看清我是以什麼樣的心去愛你。」
「沒必要。」獨孤焰冷冷地回道。
「你就非得這麼傷我不可嗎？」莫然的淚落得更凶了。
她的心好痛啊!
可她不怪他，她只怪自己，何以愛他愛得這麼深，這麼無可自拔？她怎會愛上一個無心的人呢？
「你若不高興，你大可離開。」獨孤焰一臉無所謂。
莫然無語地直凝視著他。
她很想告訴他，當她的心真被他傷透，而她真對他絕瞭望時，她會離開，且永遠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然而，她就算說了又如何？他會在意嗎？
「怎麼，捨不得放棄我給的榮華富貴是吧？那麼，往後就別再跟我提什麼愛不愛的，安分地待在我身邊伺候就是。」獨孤焰伸手在她嫩白臉頰上輕拍。
「我不許你這麼看待我對你的愛。」他殘忍的言語，令她的心又是一慟。
什麼富貴榮華，她一點都不希罕！
她心痛他居然將她看成那種膚淺、貪婪的女人。
在他心中，她就真的這麼不堪嗎？
「你不許？」獨孤焰眯起了眼，眸中迸射出一抹危險光芒，可他的心卻也閃過一絲讚賞。
原以為她是個溫和柔順的女子，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固執、不畏懼的一面。
她也是第一個不怕惹怒他的女子！
「不論你信不信，我對你的愛是真心的。」莫然直直看人他的眼。
「住口！」獨孤焰的眼神陰鷙得嚇人，他再一次攫住她尖削細緻的下巴，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了她。「我警告你，若你還想繼續待在我身邊，就別再把這個字掛在嘴邊，只要你敢再提一次，你就給我滾出去。」
下巴傳來的痛幾乎讓莫然掉下淚來，可她那雙清澄的瞳眸所呈現的堅決依舊不變。
「回答我。」她那不屈服的目光著實惹惱了他，他微眯的眼中已隱含著怒火。
倘若她再這麼不識趣，他會立即將她趕離，再不容許她接近自己一步。
「既然你不准我提，那麼，我會將這份愛深深埋藏在心底。」他是料定了她離不開他，這才對她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吧！
她真能讓他愛上自己嗎？
莫然望進他那雙深沉且讀不出任何思緒的黑眸，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凄美的笑。
驀地，她的心閃過一抹瞭然。
她忽然清楚地明白，不管她再怎麼痴愛他，想令他為自己動心，此生怕是不可能了。
「隨你想怎麼做。」獨孤焰冷冷看著她，「想待在我身邊，就別惹我心煩。」
莫然無語地點了點頭，他那隱含著不屑、不耐的言語就像把利刃，狠狠地割划著她漾滿愛意的心。
她不是看不出他眼底的冰冷無情。
一直以來，她從未在他眼中看見炙人的情感，不是嗎？她之於他，不過是個可以發泄情慾、玩弄的女人之一。
是她傻，以為可以在他身上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愛，會得到如今這樣的對待，全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你若清楚你的身份，那就再好也不過。」冷冷地丟下話，獨孤焰轉身便想離開。
「焰，你要上哪兒去？」莫然驚慌地瞪大了眼，她的雙手亦不由自主地緊抓住他的衣袖。
他們才剛見面，他不會又想離開她了吧！
「你管得著嗎？」獨孤焰回以嘲諷一笑。
「你又要離開我了嗎？」莫然幽幽地凝視著他。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如果我求你別走，你是否願意留下來多陪我幾天？」莫然以著懇求的眼神看他。
獨孤焰卻蹙起了眉，冷冷地撥開她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放手，別讓我厭惡你。」
「焰，求你別走。」莫然再次抓住他的衣袖，她抓得那樣緊，好似怕他一去再不回頭。
不，她不想再過那種等待的日子，就算他不愛她……那麼，至少讓她得以看見他，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獨孤焰眉頭蹙得更深，眼神更迸射出濃濃的嫌惡。
原以為她是個溫柔聽話的女人，沒想到她居然也有這樣死纏爛打的一面。
而偏偏他最厭惡的，便是這類型的女人。
莫然接觸到他眼中那濃厚的厭惡時，她的心不禁狠狠一痛，抓著他衣袖的手也跟著一松。
她是怎麼了？這不是她會做的事，可她卻是一再地失控。
「我當真無法留住你？」莫然眼中淚水驀地滑下。
「沒錯，比起其他女人，你確實差太多了。」獨孤焰殘忍地道；「原本以你的美貌、玲瓏有致的身軀，想留住我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怪只怪你太貪心，妄想得到不該是你得到的東西。」
他冷冽刺骨的話令莫然慘白了臉，豆大的淚更是滾滾而落。
她要的不多，只是他的愛，這難道是強求？
難道愛上他，她真的註定只有傷心的份？
「等你想通道理，我會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可別再教我失望才是。」獨孤焰冷冷一笑，轉身便走。
莫然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軀遠去，她的心一緊，毫不猶豫的，她拔腿便追了上去。
此刻，她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不想讓他再離開自己身邊，她不想再過那種蝕心等待的日子。
不，她不要！
既然他要她做個無所求的女人才能留在他身邊，那麼她願意照他所要求的。
只要能讓她伴隨左右。
???
為了能夠待在獨孤焰身邊，莫然快步跟上他，動作迅速地跪在他身前。
「焰，我想通了，我不會再無理取鬧惹你心煩，我求你帶我一起走，讓我在你身邊伺候你好嗎？」
「才嘗過男女歡愛的滋味，你就這麼捺不住寂寞，非得要我陪在你身邊是嗎？」獨孤焰殘忍一笑，眼神在在充滿了鄙夷之意。
每個女人都一樣，全是些賤骨頭。
他可沒忘了，她第一天才和自己上床，第二天便明目張胆地勾引陸高，還有，倘若她是真心愛他，怎麼這麼久不見他，她的心情不見愁苦，反而愉悅開心？
這表示他不在的這段期間，她肯定又不知勾搭上別院里的哪個男人！
一思及此，他原就陰鷙的眼，顯得更銳利駭人。
莫然直直看著他，心中的屈辱與悲憤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更無法接受如此無情而又冷酷的他！
「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你要用這麼殘忍的話來羞辱我？」她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受傷地直視他的眼，希冀從他眼中看出答案。
「怎麼？不過才說了你兩句，你就受不了，倘若要你整日跟在我身邊，豈不是要你的命！」獨孤焰低俯下頭，朝她邪佞一笑。
莫然靜靜凝望著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知道自己若再堅持下去，只怕會換來更多她無法承受的羞辱罷了！
既然他不願自己伴隨在他身旁，她又何必強求！
只要他不忘了自己，偶爾還會想起有她的存在，就算一個月只能見他一次，她也心滿意足了。
「既然你不想我跟在身邊服侍，我乖乖待在這兒等你就是。」莫然無力地跪坐在地，再也不敢向他提出任何要求。
獨孤焰見狀，不禁蹙起濃黑劍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她不再堅持下去，他的心竟隱隱泛著不悅。
怎麼她這麼容易便打了退堂鼓？那之前的苦苦哀求又算什麼？
「等等，我改變了主意，這一路上，就讓你跟在我身邊服侍，夜裡有個人暖床也好。」獨孤焰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笑意。
聞言，莫然慘白了臉，心也狠狠地揪緊。
他允准她同行，她本該欣喜至極，可他的話卻如銳利刀鋒，狠狠割刺她的心。
在他眼裡，她與妓女有什麼不同？
就因為她愛他，所以她得咬牙承受這麼不堪的屈辱嗎？
「你該不會想同我說，你也改變主意，不想在我身邊服侍吧？」獨孤焰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能直視他隱含怒意的眼。
她是什麼意思？他都已經答應她的要求，她非但不開心，還露出這副可憐樣。
「當然不是。」莫然心一驚，急忙開口。
她不想再惹怒他，更不想他曲解了她的心；此刻，不管他怎麼待她，她都能忍受，她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她會以她最真心的愛，融化他那顆冰冷孤絕的心。
「既然如此，你還在發什麼呆，難不成你要我親自扶你起身不成。」
「莫然不敢，莫然這就起身。」莫然急忙站起身，但由於她太過驚慌，右腳直直踩上裙擺，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傾。
獨孤焰只是冷冷看著她，並不伸手去扶她，就這麼看著她撲倒在自己身上。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對我投懷送抱？」
他譏諷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莫然一驚，急忙離開他，同時穩住輕顫的身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低柔清脆嗓音自她口中逸出，令獨孤焰微微蹙眉，他最厭惡的便是她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收回方才答應她的要求。
霍地轉身，他不再看她，徑自邁步離開。
莫然見狀，急忙拉起裙擺，默默地跟隨在後。
???
隨著獨孤焰離開冷楓別院，一路上，莫然十分盡責地伺候著他；看著外頭的景色、人物，莫然只覺得有絲興奮、驚奇。
想她上回出門，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麼多年來，她在冷楓別院幾乎可說是足不出戶，整個人就像與外界隔絕了似的，她的生活重心全落在等待獨孤焰一事上，她早忘了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多姿多采。
坐在舒適的馬車上，莫然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景緻。綠草無邊、野花處處、溪水潺潺，看著這麼賞心悅目的風景，她心裡有些惋惜彩綠也無法同她一起欣賞。
「你到底是來服侍我的，還是出來遊山玩水、看熱鬧？」獨孤焰再也無法忍受她只顧著賞風景，而忘了他的存在。「對不起。」知道自己的舉動惹怒了他，她也只有道歉的份，不敢再多嘴說些什麼。
他好不容易才答應將她帶在身邊，她可不希望讓自己給搞砸了。
看著她低垂黯然的表情，獨孤焰忽覺自己有些過分，她明明很開心地坐在他身側，那柔美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動，他又何必壞了她滿心的喜悅。
「算了。」他淡淡地開口，表情也明顯地和緩許多。
莫然一怔，菱唇緩緩揚起一抹柔美笑意。
她動手自壺中倒了杯熱茶送到他面前。
「焰，喝茶。」
獨孤焰只是看著她，並不伸手去接。
莫然會意，捧著茶杯在唇邊呵去熱氣，再溫柔地湊近他的唇，服侍他喝茶。
啜著熱茶的同時，獨孤焰自熱氣氤氳中看著她的殊絕容顏。
她那白皙、近乎透明的容顏上，竟嵌著那樣燦爛黑亮的大眼，那澄澈的目光是那樣單純、無邪，讓他總有種想破壞她純凈的衝動。
這是為什麼呢？
在幾經思慮后，他赫然驚覺，一身邪惡、放蕩的他，根本配不上如此純凈無邪的她。
他無法忍受自己有這種莫名的感覺，是以他執意毀了她的純凈，讓她不再顯得那樣高不可攀。
他要將她自高高的雲端拉下，讓她與他一樣污濁、邪惡。
莫然被他那雙灼熱的眸子看得十分不自在，她收回他喝完的茶杯，無措的她，不知該將眼光看向何處才是。
良久，感受到他懾人眼光不變，且益顯凌厲，莫然不自覺地深吸口氣，鼓起勇氣讓自己的目光對上他。
她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她更想知道，他究竟是以何種眼光看她。
不料，她才一抬頭，他卻在同時斂去他凌厲的眼神，瞬間回復平常他那一貫的邪魅。
「焰，我能問你，咱們要上哪兒去嗎？」莫然在心中輕嘆口氣，知道他無意讓她窺探他的內心，她只得放棄。
「蝶苑山莊。」獨孤焰一笑，難得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莫然看著他別有深意的笑，她的心忽地掠過一抹寒意。
她沒聽過這山莊，可她心中卻對這山莊有著極深的排斥感。
她甚至開始後悔開口求他帶她出門。
「怎麼不問問我，那是什麼地方呢？」獨孤焰又是邪肆一笑。
「我不想知道。」莫然別過臉不去看他。
「你難道不好奇？」獨孤焰伸手扳過她的肩，執意要她面對他。
「不。」在這狹小的空間，她根本無處可躲。
「只要我想說，由不得你不聽。」他大手一攬，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坐在他腿上。
莫然緊咬唇瓣，雙眸不由自主地對上他懾人的黑眸。
「蝶苑山莊里住著位絕色美女，此刻，她正翹首盼望著我前去撫慰她那顆寂寞的心。」獨孤焰勾起她的下顎，朝她惡意一笑，「像這樣的山莊、別苑，我所擁有的不知凡幾，你可有興趣隨我一一瞧瞧去？」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但從他口中聽見這殘酷的事實，仍教她臉色慘白心痛不已。她不明白他怎能如此殘忍、毫不在乎地傷害她？難道他真以為她的心是鐵打的嗎？
「後悔了嗎？這可是你自找的。」獨孤焰將她痛苦的表情全看在眼底，他絲毫不覺得心疼，反而感到十分開心。
她表現得這麼在乎他，他怎麼會不開心？而且她越是在意他，他越是得意萬分。
「是，我是後悔了。」莫然慘白著臉朝他開口。「我能求你讓我回冷楓別院嗎？」
「你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他輕笑了聲，攬住她纖腰的手緩緩加重力道，「你還是乖乖跟我到蝶苑山莊，雖然昭雪長得也不差，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你一個。」
莫然緊咬唇瓣，緊握雙拳，彷彿這麼做才能阻止心痛繼續蔓延。
她很想告訴他，她不想做他最喜歡的一個，她只想做他惟一的女人。
只是，他根本不會將她的話給聽進去，相反的，他只會更加厭惡她罷了！
不!她不想令他討厭自己，她更不想他趕走自己。
凝望著她那雙飽含無限委屈、傷心的眼眸，獨孤焰不禁為這樣一雙眸子心動。
「那麼多女人當中，你無疑是最吸引我的一個。」他炙熱的唇不斷在她嫩滑的臉頰上輕吮，感受她那如絲緞般的柔滑觸感。
他的話，卻只是加深了莫然心中的悲哀。
她伸手緊緊擁住他，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代價，可是她已付出她整個人、整個心，卻依然得不到他的愛！
難道她付出的還不夠多？
這個問題，即使窮盡她這一生，只怕也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