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橋墩底下坐著一名困惑的人兒，秀眉顰蹙、滿面愁思的望著水面上的波紋，一圈一圈向外擴散的漣漪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有點亂……更正，是很亂。

怎麼辦？心跳還是好快、好快，似乎在那一吻之後，她賴以維生的心兒就一直處於失序的狀態，還不時的小鹿亂撞一通。根據她的初步判斷，這種狀況大概就是所謂的「心脈不整」吧，而促使她發病的罪魁禍首，正是紫宮無敵的吻。

她雖然有時迷糊，但還不至於迷糊到解讀不出他背後的動機，他早說過了，他喜歡她，他之所以吻她，那是因為他喜歡她！

一想到這兒，也不知道在害臊個什麼勁，桃頰無法抑制的竄起一抹羞紅。

不知道發獃了多久，回神發現天色已晚，她連忙站起，這才站定轉身，未料迎面撲來一股迷香，瞬間眩暈了她的神智。

她腳下一軟，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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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太陽下山，那個說要出去走走的人都沒有回來。

這頭白雲書院的學舍里，已經等到快要抓狂的紫宮無敵和於歡歡不停在房裡來回踱步，很像上輩子有仇似地，不時以眼神殺向對方。

半晌，似乎瞪出火藥味來了，好不容易才休戰的兩人又開始劍拔弩張的互控對方的不是。

「都是你啦，把星星氣跑了！」低沉的童音如是指控道。

「還不是你在那邊鬼吼鬼叫，吵死人了！」禮尚往來，死也不讓這「顧人怨」的小鬼佔上風。

這兩人實在默契好到令人傻眼，單單就吵架這方面。

甫從講堂下課回來就不停聽到兩人吵架的聲音，白雲書院學童們一致這麼認為。

渾然不知已經變成焦點的一大一小，仍然賣力地爭吵。

「你還敢說咧，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虧你長得人模人樣，骨子裡根本是淫蟲來著，星星絕對不可能喜歡你這種人。」話未附上一個讓人肝火大動的眼神，看得紫宮無敵真想一拳接死他算。

可仔細想想，這小鬼畢竟是他心上人的弟弟，倘若動了他，那她日後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不行，為了她著想，他絕對不可以衝動。

我不打小孩！我不打小孩……他默念著，費了好大的勁才按下怒火。

大抵調適了下心情后，這才徐徐說道：「告訴你吧，這叫『情不自禁』，不是『調戲』好嗎？你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亂說話。」唉！跟他解釋這些做啥？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哪裡聽得懂啊？於是吵到最後，兩人乾脆以冷戰收場。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愈來愈暗，這時，拒絕再有任何交集的雙方突然有一方打破沉默。

「喂，你覺不覺得有點不對勁？都這麼晚了，星星還沒有回來，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稚嫩的童顏露出一抹擔憂，態度明顯和緩許多。

難得小鬼頭口氣這麼好，紫宮無敵訝異地瞥了他一眼，同樣也深感納悶，腦海里突然迸出一句話

「最近城裡常有年輕的少女無故失蹤……」

腦海中一掠而過的想法教紫官無敵當場一愣。

而這一天，於星星一夜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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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味道？好香啊！

但是似乎……又有點香過頭了。

昏睡中的於星星在毛絨絨的床榻上翻了個身，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緩緩睜開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頭，視線所及皆掛著水柳一般輕柔飄逸的紗帳，滿室艷紅、香霧氤氳，極為夢幻。

奇怪，這裡是哪兒？她不是在湖邊想事情嗎？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她怎會全身無力？於星星心裡浮現一堆問號，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鳳凰城內最大的妓院——百花樓。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當時她一個單身女子坐在湖邊沉思，好死不死碰巧被附近的人口販子給盯上，人口販子乘機將她迷昏之後，即以高價賣到妓院大撈一筆。

顯然完全不知道還有這段過程的於星星只是睜著明亮的大眼睛，來來回回好奇的打量四周環境，但卻是愈看愈納悶、愈看愈胡塗。

半晌，房門被推開，徐徐走進一名穿戴珠光寶氣、濃妝艷抹的中年婦人。

於星星困惑不已的看著中年婦人，忽然覺得一陣刺目不適。

眼前這位大嬸妝濃得嚇人不打緊，還艷光四射、金光閃閃，教她眼角微微抽痛起來，不敢迎視。

於星星本能地闔上眼睛避開這陣不適，仍隱約感覺到婦人投射而來的銳利精光。

中年婦人上上下下打量她，嘴裡喃喃念了一堆她有聽卻沒有懂的話。

比方說，很好啦、不錯嘛、細皮嫩肉的、還算是個美人胚子……等等的，聽得她一頭霧水、滿頭疑雲。

在更多的疑雲往她頭上聚集之時，婦人突然用著尖銳無比的嗓音催促道：「好啦，快別裝蒜了，趕快起來準備準備。」

婦人語帶玄機，二話不說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再粗魯的拖到梳妝台前面，準備幫她梳妝打扮。

「準備什麼？」她傻傻問道，立刻惹來兩顆火辣辣的白眼。

婦人尖聲叫道：「當然是起來梳妝打扮，要不然你以為就你這副德行能出去見人哪？」逛窯子的哪個不愛濃妝艷抹的姑娘呀？少了這份粉味兒，那丰采可是會大打折扣。

「不好意思，我一向都這副德行出去見人，並不需要特別打扮。」她笑容滿面的婉拒婦人的好意。

「你這死丫頭，還敢給我貧嘴？活得不耐煩了你！」婦人厲聲罵道，接著胖手一伸，狠狠地捏了她一把，一點情面都不留哩！

「哎呀！」她痛呼出聲，心裡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是實話照說，犯不著捏人吧？嗚嗚，好痛……

接下來，不管於星星願不願意、想或不想，只見婦人逕自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熟練地在她那張脂粉未施的臉兒塗塗抹抹起來，而全身無力的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素凈的臉龐一點一點的被污染。

經過一番的折騰，總算大功告成。對中年婦人而言，的確是如此，對於她，卻是脫離苦海。

呼，總算結束了！

正當於星星暗自慶幸災難終於結束之際，中年婦人突然拿起香露朝她身上亂噴一通，濃郁的香氣瞬時教她不適地連打了數個噴嚏。

一室的煙霧繚繞已經夠教她頭昏眼花的啦，這位大嬸還不停在她身上噴些有的沒的，無疑是在謀殺她的嗅覺。

眼見中年婦人絲毫沒有收勢的打算，於星星只好連忙出聲告饒：「大嬸，別別別……真的夠了，哈啾！哈啾！」噢老天，她快不行了。

於星星被熏得呼吸困難，軟綿綿地靠在梳妝台邊大口大口地喘息，卻不期然地被人拉了起來，腳步踉蹌地撞上矮板凳，神智瞬時清醒不少。

才不管她有多麼難受，中年婦人迅速將於星星身上的衣服給剝下來，在換上事前準備的清涼薄紗之後，婦人這才笑咪咪的對著她說：「是嘛，這才叫作活色生香的美人兒呀！」

活色生香？會嗎？於星星獃獃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倒覺得自己像聊齋裡頭專門吸取年輕男子精魄的艷鬼，而隔壁這位濃妝艷抹的大嬸恰恰就是姥姥。

思及此，腦中不自覺浮出艷鬼吸陽的畫面，而那個雀屏中選的倒霉鬼正是紫宮無敵，他正在拚命做垂死的掙扎，呵呵，好好笑喔！

見她不知道在發什麼愣，中年婦人索性扯著尖嗓在她耳邊叫道：「你還傻呼呼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隨我出去見客！」

見客？要見什麼客？始終搞不清楚狀況的於星星這下更胡塗了，在對方一邊拉著她往外走的同時，一邊很是困惑地問：「請問……這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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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院？」

勢力遍及五大城，而且人脈雄厚的紫宮無敵，不到半日光景便打聽到心上人的下落。在得知心上人被賣到妓院的消息之後，紫宮無敵一刻也不敢耽擱，二話不說策馬趕至該死的妓院救人！

正當這頭紫宮無敵策馬疾馳，那頭的於星星也正面臨有生以來最大的考驗，奮力地和以高價買下她初夜的男子對抗，誓死捍衛自己的貞操。

但是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敵得過一個大男人呢？

儼然已經按捺不住的男子滿腦子只想著一逞獸慾，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直接以餓狼之姿撲向於星星。

「噢！」於星星霎時被撞得眼冒金星，甭說抵抗了，就連東西南北都快分不清楚啦！

男子見於星星不再掙扎，咧嘴泛出陣陣淫笑，一臉色迷迷地朝她香噴噴的身子逼近。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一刻，長廊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道熟悉的怒罵聲由遠而近傳來，於星星腦中瞬時浮現一張小麥色的俊臉——

是紫宮無敵嗎？他來救她了嗎？

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破門聲，床上的男女雙雙將視線移向門邊。

「無敵！」於星星驚呼，欣喜若狂的看著眼前宛如救世主的男人。

「竟敢動我的女人？！你找死啊！」

說時遲那時快，前一刻還壓在於星星身上、死活都不肯走的男子，下一刻即以慘烈的姿勢飛出去，臨去前不忘留下一連串吵死人的哀號。

「星星！那混蛋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在解決完可憐的買春客之後，紫宮無敵焦急的奔上前詢問。

「我沒事。」見他這般關心自己，於星星內心有說不出來的感動。「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淪落風塵，而他卻這麼神通廣大，居然能在她最危急的時候找到她，他真是太厲害了！

「笨蛋，你整晚沒回來，我能不急嗎？」

不止他，包括那個和他極度不對盤的小鬼也一樣急死了，抱著他痛哭流涕一整晚，簡直快把他搞瘋了。

「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回想起昨夜種種，再對照現在，紫宮無敵不禁鬆了一口氣。

可是這會兒，於星星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萬一她真的被怎麼樣了，他還會喜歡她嗎？

「如果我真的被他怎麼樣——」

「我會宰了那傢伙！」

她很感動，為他這信誓旦旦的回答，可是她想問的並不是這個耶！

於星星抬起頭，小聲問著：「如果我被欺負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你說這是什麼鬼話？」紫宮無敵挑起一道眉，滿臉慍色地瞪著她，搞不懂這個笨女人在胡思亂想什麼？

果然，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自己心愛的女子被人家那個。她嘆息，沮喪的垂下小臉。

紫宮無敵則皺眉瞪她，斬釘截鐵的打斷她自怨貝X的思考，「你這個笨蛋！我當然還是會喜歡你啊！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

這句話之後，是一個熱烈到不行的擁抱，那力道強悍得像是要將她嵌進身體里似的。

「無敵……」措手不及的心慌湧向於星星，瞬時眼眶濕濕熱熱的，有種泫然欲泣的感動。

「笨蛋，你根本不用管我怎麼想，只要你喜歡我就得了。」意思就是說，他很喜歡她，他對她只會是喜歡、喜歡、再喜歡，死都不會變心啦！

但是遲鈍的於星星哪聽得懂這番別具深意的告白啊？

「什麼意思？」她一臉茫然的望著他。

「真鈍！」他罵，深深吸一口氣，命令道：「意思就是說，你現在、立刻、馬上說你喜歡我！」這該死的笨蛋，遲鈍透了。

「我喜歡你。」她毫不猶豫的說。

「咳咳！你說什麼？」沒有想到她回答得這麼乾脆，紫宮無敵反而嚇了一跳。

他沒聽清楚嗎？那她只好提高音量再說一次：「我、喜、歡、你。」這樣應該夠清楚了吧？

居然這麼配合？他不是在作夢吧？紫宮無敵傻眼恍神中。

「怎麼了嗎？你不是要我說、我喜歡你。的嗎？」好奇怪喔，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啪」一聲，紫宮無敵的夢碎了。

他眯起了黑眸，很生氣、很火大的飆到她面前問！「言下之意，是我叫你說『你喜歡我』，你才說『你喜歡我』的羅？」搞了半天，她只是被動的說出那幾個字，那根本不是她的真心話！

真是太厲害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啊？

她無辜的眨眨眼睛，回答他的問題，「是這樣子沒錯啊！」

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說錯話的於星星竟然還傻呼呼的點頭，而她這一點，可把紫宮無敵的火氣全都點上來了，兩眼頓時噴出熊熊怒火、青筋暴凸、臉色陰沉得跟七月惡鬼有得拚。

「你在生氣嗎？為什麼？我已經說我喜歡你了，你不是要我說『我喜歡你』的嗎？」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節骨眼上煽風點火，氣爆他的血管。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暴吼，想掐死這個踐踏他男性自尊的笨女人。

「我沒有。」她很無辜、很和氣的回答他，想跟他解釋，可是又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沒有？！」紫宮無敵用力嗤了一聲，「有種的話摸著自己的良心再說一次，你說啊！你說啊！」他氣壞了，咄咄逼人。

「呃……」教他這麼一吼，她反而噤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有沒有必要這麼慎重其事啊？她好歹是女兒家，會害躁的嘛！

看吧，她果然是因為同情他才這麼說的。對於她的猶豫，紫宮無敵逕自給予這種解讀。

就在紫宮無敵幾乎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打算放棄時，原本因害羞而遲遲開不了口的於星星卻拉住他。

「我喜歡你。」她害羞地咬了咬唇，秀眸里有抹柔情，可惜盛怒的他並未發現。

「你用不著同情我，真的……」紫宮無敵勉強擠出一笑，驕傲的男性自尊讓他無法拉下臉來，接受她的施捨。

「不是的，我沒有同情你！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於星星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好怕他不相信她說的話，好怕他丟下她一走了之。

他望著她，眼眸里緩緩熄了怒焰，起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神色。倏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頷，用一種充滿磁性的聲調說：「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自有辦法證明你是不是真心。」

語畢，俊朗的臉龐瞬時朝她壓下，吻住她的軟唇，一波接一波的舌浪霎時朝她席捲而來，教她陷溺在他強悍而又霸道的吮吻之中，無法自拔。

原來所謂的辦法是——以吻封緘。

半晌，他才依依不捨的從她唇上移開，深情注視著她嬌艷的臉蛋，愈看愈不對勁、愈看心跳愈快。

「你化妝？」紫宮無敵總算瞧出端倪。

「不好看嗎？」她羞怯地問。

「不會。不過以後別畫就是了。」實在太美艷了！看得他心慌意亂、心猿意馬、心癢難耐得想吃了她，一口一口半點不剩的吃下肚去……啊，不行不行，大下流了，他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耶！

雖然他一向把聖人的話當成耳邊風，但君子坦蕩蕩、非禮勿視這些道理他不但明白，而且還正努力奉行著，真的！

沒辦法了，誰教他是正人君子呢？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撇開視線，不意反而看見更加教人血脈債張的畫面！

老天爺，這是啥東東啊？居然穿得這麼清涼養眼？想謀殺他的理智也不是這樣！

雖然古人常說男性本色、男性本色，但……但也沒必要色到這種地步吧？才一眼、一眼耶！他就呼吸急促、熱汗直流，還滿腦子的有色思想，嗚嗚，太不爭氣了他！

理智和情慾正在天人交戰，經驗告訴他，像這種非常時期，他最好說些什麼轉移注意力。

「今天天氣不錯。」靠，又不是要去郊外踏青，天氣好乾他屁事啊！換個話題聊。

「你覺得我帥不帥？酷不酷？有沒有男子氣概？」

她點頭。

「你就喜歡我這款的對不對？」

雖然說有些遲疑，但她還是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是情侶羅？」

她點頭、點頭、再點頭。

「那麼情侶之間有親密的舉動算正常對吧？」

這回除了點頭之外，她的臉紅了。

「最後一個問題！」他說。很用力、很用力的倒吸一口大氣，然後他很客氣、也很有禮貌的問：「介不介意我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