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痛！」痛吟一聲，薄薄的臉皮似乎撞到某種堅硬的物體，藍蝶吃痛的張開眼睛，一隻雕工相當精緻的木盒映入她的眼帘。

她打開盒蓋一看，裡頭躺著的竟然是她盼了好久的失物！

捧著盒子感動了好久，然後才發現錦布下夾著一張紙條，上頭洋洋洒洒的寫著幾個字——

完壁歸趙，物歸原主，承諾之事，切莫忘記！

唉，展凌雲這個人哪，就不能遲點再向她索諾嗎？難得她這麼感動。

冷不防地，他的聲音乍地震飛她的思緒。

藍蝶凝神一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絲毫不露半點疲態的俊顏。

怎麼可能？他不是應該還在宿醉嗎？不過才幾個時辰而已，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好體力。

「一大清早就在發獃，想見我也不是這樣，喏，瞧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藍蝶。」

展凌雲神采奕奕的走進來，一點都不像是宿醉剛醒的人。

他瞅著她欲言又止的小臉，忍不住出言調侃道：「怎麼？是不是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了？」他嘴角一如往常般噙著壞壞的笑容。

「謝謝。」她的確很感動，在她看到盒中那張紙條之前。

「不必向我言謝，你知道的，我對你並非毫無所求，我們之間是條件交換，你說是不？」他倒是坦白，毫不避諱的對她說出心裡話。

為了她，他可算是犧牲得很多了，不然以他的性子發誓過的事情便絕對不會破例，他曾經發誓永遠不再踏入皇宮半步，但他卻可以為了她違反誓言，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這麼心甘情願的付出，可見他看重她的程度。

「我知道，我會、我會……」唉，那幾個字真難以啟齒。

「你會怎麼樣？」他一臉興味的看著她。

藍蝶苦笑，才開口臉頰就紅了，但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我會努力……把、把心給你。」

「你說什麼？！」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穩住狂喜不已的情緒，然後向她確認，「你真願意這麼做？」他可以感覺到全身血液沸騰以及心跳如鼓。

她這句話等於承諾她會愛上他，他聽了能不欣喜若狂嗎？

藍蝶害羞的點點頭，小聲道：「我已經不討厭你了，把心給你也無妨。可是在這之前，你必須先允我一件事。」不經意對上他熾熱的眸光，她微怯，然後臉紅心跳的避了開來。

她還是無法適應他那熾熱如火的眼神，每次四眸交接，她總是心驚肉跳，喜歡一個人就這樣的嗎？

「說！」他爽快的答應。

此刻他心情特別好，別說是一件，就是一百件他也照允不誤。

「我有些私事未了……」她還沒說完，展凌雲已猜到她的想法。

他挑高一層，直截了當的問：「所以你想去無極山莊找邵風？」

他突然有點想收回剛剛說的話，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

「原來你對天香豆蔻還沒死心哪。」

真想叫她放棄算了，偏愈是和她相處愈明白她的脾氣，她性子冷斂，對事執著，勸她放棄不如讓她眼見為憑。

既然如此，要她徹底斷念還不簡單？只需找邵風求證一下不就成了，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不介意陪她走一趟無極山莊。

「你知道就好。」她苦笑。

這人哪，簡直已將她看得透徹了，她的想法，甚至是她想做的事情，幾乎無一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人家說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呢？呵呵，多麼恐怖的心靈相通啊，再這樣下去，她日後還有隱私可言嗎？她光是想像就覺得頭皮發麻、背脊發涼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我就陪你走一趟無極山莊。」

瞧他說得好像她口開求他一起去似的，可是事實上正好相反，藍蝶不但拒絕，而且還是連想都不想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不成！你下能陪我去！」她一臉堅決的說。

「為什麼不成？難道你想下告而別？」展凌雲俊顏一沉，笑容盡失。

她搖搖頭，無奈的解釋，「不是，我是想我應該會去很久很久……」

展凌雲不以為然，輕哼道：「能去多久？從這裡到無極山莊最多不過兩、三天，你的腳程再慢也——」他突然頓住，隨即會意過來，俊眸閃過一絲矜冷，咬牙道：「你要回西域對不對？」

可惡！她果然想不告而別，他差點讓她給騙了。

「我……」她無言，如實點頭。

他料事如神的事迹再添一樁，不要這麼快心有靈犀成不成？她還想多保有一點隱私呢，真是的。

見他還是一副勢不罷休的樣子，藍蝶只好另想辦法勸退他。

「前往西域路遠崎嶇，你一向養尊處優慣了，恐怕無法適應，所以我想你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回來比較妥當。」

展凌雲聞言，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想把她抓起來打屁股。

「藍蝶！」

她不讓他跟，也別損他男子氣概啊！這個可惡的小女人，說得好像他很沒用、很不能吃苦似的。

展凌雲差點咬牙切齒起來，臉色極為難看的斥道：「你當我這幾年在江湖上是混假的嗎？」

好歹他也是鼎鼎大名的忘情公子，要沒點真材實料怎麼在江湖上立足？她當他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沒用傢伙嗎？

他承認，他是有一點點貪圖逸樂沒錯，可這並不代表他吃不了苦，她最好搞清楚這是兩回事！

怎麼她觸怒他了嗎？欽，她是無心之過啊。

藍蝶睜著明眸無辜的望著他，卻不知道怎麼撫平他的情緒，索性道：「我一定會回來，我向你保證。」

展凌雲對她的保證卻嗤之以鼻，不悅地說：「你要是不回來，那我豈不是求償無門了呢？藍蝶，我不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

哼，她當他是傻瓜嗎？他才不屑這種虛無縹緲的保證，口說無憑，難保她不會騙他。說他多疑也好，總之他就是不願意冒這個險，他要她待在身邊，要能隨時隨地的看到她、逗她、鬧她，他的生命里已經不能沒有她了，他不要和她分隔兩地，一天都不願意。

「那你說，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只要你說出口，我都不會拒絕的。」她試著釋出最大的誠意，他要再不信那她也沒辦法了，只能說他疑心病太重，已經沒得救啦。

「是不是條件任我開？不管我要你什麼，你都會答應而且保證不會拒絕？」他小心翼翼的再次確認。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可得好好的盤算盤算……哼哼哼，愈想愈覺得心癢難耐了。

她點下頭，「是。」

展凌雲瞄了她一眼，然後語出驚人：「藍蝶，我要你和我成親！」

「什麼？成、成親？！我和你？！」藍蝶萬萬沒料到他會提議成親，一時之間思緒全亂成一團。

「如何？你只須點頭或者是搖頭，你自己決定，我不會逼你。」

還說不會逼人，他擺明了就是逼婚嘛。藍蝶沒好氣的暗付。

等一等，他是不是跳太快啦？這樣隨意定下終身大事不嫌太草率了嗎？

「可是……」畢竟是終身大事啊，她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行。

「藍蝶，你說過你不會拒絕我的。」展凌雲壞壞的提醒她，俊容閃過一抹狡詐精光，一點也不在意在她面前展露邪惡而得意的笑容。

藍蝶回視他，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再三向她確認了，原來不是他愛疑神疑鬼，而是他根本就設下了陷阱等她自投羅網。

好個展凌雲居然這麼算計她，這回算是她失策了。

遲遲不見她回答，展凌雲俊顏浮現一絲惱意，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藍蝶，要你和我成親真有這麼困難嗎？」

「展凌雲……」她終於啟口，輕喃一聲喚來他的注意，聽他應了聲，她才繼續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要征服我，那麼，你要和我成親也是想證明你可以征服我對不對？」

無關愛，純粹為了征服而征服？他是這樣想的嗎？怎麼她想起來心有點涼颼颼的，有點悵然若失的樣子？

「你真以為我會為了賭這一口氣而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她未免也太看輕他了。

「以你的性子，並不是不可能。」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笨女人！」他咬牙咒罵，萬沒想到她對男女情事竟然會遲鈍至此，若非喜歡她，他幹啥向她提親？當真以為他吃飽撐著沒事做，成親成好玩的是不？這個笨蛋！

「你太高估我了。」與其說他想征服她，不如說她徹底令他心折。

簡單的說，他愛她啊！

「那是為什麼？」為什麼堅持要和她成親？藍蝶不明白，一雙美眸帶著明顯的困惑。

「你就當我垂涎你的美色好了。」他隨口說說。

「原來你是這種膚淺的人。」她當真了。

「你——」笨蛋！那是愛啊！

算了算了，好男不與女斗，展凌雲話鋒一轉，又繞回原題。

「言歸正傳，現在該你回答我了。」他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藍蝶卻恍若未聞，逕自問：「如果有天我把心給你了，你會如何？」她的意思是，如果哪天她愛上他會如何？

他銳利的眸光忽然一柔，坦白道：「我會毫不猶豫的把我的心給你。」事實上，他早給了，就在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

他才覺得奇怪為什麼對她好像有永無止境的興趣，原來是一見鍾情在作祟，他對她居然是一見鍾情。

「藍蝶，別扯開話題！」他正色盯著她，語氣中多了分霸氣。

「好。」她彷若輕嘆。

「你說什麼？」他愕然一震，接著驚喜的目光直射在她的臉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要答案嗎？我的回覆是『好』啊。」

藍蝶唇邊浮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雖然不易察覺，但展凌雲卻還是輕易地捕捉到她笑顏綻放的那一剎那，美麗得令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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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凌雲牽著藍蝶的手像散步似的慢慢走向城門，然後他腳步一停，用一種霸道的口吻命令道：「記著，事情處理完就立刻回來，知不知道？」

「知道。」她應了聲，表情有些古怪。

「我會在忘情闕等你回來履行夫妻間的義務。」想起昨晚那場很不像樣的婚禮，他心裡便萬分不快。

成親啊，居然是沒有洞房花燭夜的，他這新郎官可做得真窩囊！

昨晚他們簡單的拜過天地，婚盟之事兩人心知肚明，並未對外公開，但就算一切從簡，也沒必要連洞房花燭夜這種重要的事都一併捨去吧？關於這一點，展凌雲可是耿耿於懷得很。

「我盡量。」她點點頭，臉頰微紅。

「還有，你一個婦道人家在外行走凡事要小心一點，如果路上遇到陌生男子跟你搭訕，千萬要記得告訴他你已經成親了，他要是不死心敢跟你糾纏，你就記下他的名字回來告訴我，交由為夫來處理即可。」每一句話無不在暗示從今天起她已經嫁做他婦，理所當然應該遵守婦德，謹守分寸。

「我會的。」藍蝶想笑，但怕惹惱他，只好拚命忍住。

想不到男人的醋勁一旦發作起來，一點也不輸給女人耶，她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看他慎重其事的樣子，她心裡反而甜絲絲的。

「一會兒出了皇宮向西邊走，我畫給你的路線圖帶在身上別弄丟，要是迷路了，拿著它去問人。」他設想周到，連路線圖都幫她畫好了，這樣一來就不怕她迷路導致歸期延宕了。

「嗯。」她愈走愈快。

「藍蝶？」展凌雲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在聽他講話，他字字叮嚀，她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人家新婚離別不是都很依依不捨的嗎？可瞧她走得跟飛似的，他們這樣哪裡像是新婚燕爾的夫妻啊？

愈想愈嘔，一陣不快躍上心頭，他猝不及防地在她嬌艷欲滴的唇辦烙下一記深吻。

「你……」未料他突來此舉，藍蝶驚愕得張大了美眸，他將她牢牢困在他雙臂圈箍而成的懷抱里，霸道卻又不失溫柔的抱著她。

他這一吻，吻得她心神蕩漾、意亂情迷，藍蝶全身發燙，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懷疑自己快融化在他懷裡了。

「別這樣！」她輕斥，可她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反倒是小嘴輕顫地泄漏出她的不知所措，耳邊傳來的儘是狂擂的心跳聲音，以及掩飾不住的細喘。

「怎麼，不能吻是嗎？」展凌雲不悅地哼了聲，聲音帶點沙啞，過度壓抑慾望使他額間沁出薄汗。

「不是，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不好。」她害羞的說。

「怕什麼，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只差沒有夫妻之實而已！」他最後一句很明顯是在向她抱怨。

腦海乍地閃過一絲邪惡精光，他興奮的提議，「要不，你跟我回房補過周公之禮再走？」

藍蝶聞言，細緻的臉兒瞬間布滿了紅雲，趕緊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天哪，再不走，一會兒有人獸性大發她就走不掉了。

「藍蝶，我愛你。」他又喚住她，深情款款的說。

「我也愛你。」她害羞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起程上路。

展凌雲目送她離開，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他才悵然若失的收回視線，跟著思緒一轉。

「龍飛。」

「在。」

「備馬車，咱們也該準備動身去無極山莊了。」他嘴角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詭笑。

「可是公子，小姐不是不給跟的嗎？」龍飛一臉困惑的問道。

「她只說不准我跟著她，又沒說不許我在前面替她打點一切。好了，快去準備，咱們還得趕在她前頭哩。」展凌雲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催促著。

她身上的九曲神簫引人覬覦，他不在身邊護著，一路上奪簫的人必然不在少數，可他又和她有約定絕不暗中跟隨，既然如此，他只好小小使了下詭計，給她路線圖是方便他在她前頭打點一切，一來可掌握她的行蹤，二來也可確保她一路上是安全無虞的。

一刻鐘之後，展凌雲動作俐落地鑽進馬車。

「你——」他俊顏倏地一沉，薄怒道：「誰讓你上來的？下車！」

他自認一向不輕易喜怒形於色，縱使討厭一個人也不會表現得太過明顯，偏這個雲蘿例外，極度不得他的緣，他想也不想就轟她下車。

「駙馬？嗚、嗚……」雲蘿可憐兮兮的扁扁嘴，豆大的淚珠像不要錢似的猛掉個不停。

「不要這樣喚我，我不是。」他糾正她的話，然後冷淡的繼續道：「還有，現在並無外人，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的本性並非如此，強迫自己偽裝成另外一種個性不嫌累嗎？」

「你怎麼知道的？」雲蘿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甩了一記耳光似的，臉色難看得要命。

不可能啊，她偽裝的技巧極佳，怎麼可能會被他識破呢？

「柔弱的女人缺乏自信，自信的女人通常不會柔弱，偏偏你兩者兼具，這麼矛盾，想不叫人起疑都難。」他分析的頭頭是道。

她雖然覺得震愕，不過總算釋懷，忍不住嘆道：「原來並不是我演得不好，而是你心細如髮。」她愈來愈欣賞他了，這證明她眼光不錯。

「下車！」展凌雲面色不豫的下逐客令，一點面子也下給她。

「偏不。」雲蘿下為所動。

「信不信我把你丟下車？」要不是看在她好歹是個公主的份上，他早動手攆她下車了。

「那你信不信我會跑去跟她說你暗中跟蹤她？」她威脅他。

「下車！」

「你——展凌雲！你一定會後侮！」

雲蘿忿忿不平的跳下車，暗自決定要向他施以恐怖的報復，而目標就是——

藍蝶！